第18章

    天空更為陰沉，好像又要下雨了。

    今年江海市夏天缺水，北江的江道都干了一半，眼瞅著天氣轉(zhuǎn)冷，突然來了這么多雨。周圍的同學(xué)都說還有大暴雨沒下來，城市都發(fā)暴雨警告了，地鐵都停了。

    他們從食堂出來，隨翊看了看漆黑的天，天黑的太早，學(xué)校里路燈都還沒亮，風(fēng)吹著樹木搖搖晃晃，整個世界都有些鬼魅，唯有學(xué)校廣播里年輕的聲音美好而蓬勃。

    他在校廣播里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顧清揚。

    正在念一則通報。

    他也沒聽清都通報了什么，風(fēng)有點大。

    他們一行人穿過舊操場，距離教學(xué)樓越近，廣播聽的也越清楚。

    “今天的校園廣播到此結(jié)束，同學(xué)們，天冷風(fēng)大，記得多穿件衣服呦�！�

    “顧哥聲音聽起來好蘇�！庇峥煺f。

    急促而動人的鋼琴前奏在大風(fēng)里忽遠忽近，他縱了下鼻子，姜乘曜就走到他前頭去了，身體替他擋住了直面而來的風(fēng)。

    姜乘曜兩只手插在兜里，風(fēng)把他身上的校服吹得貼在身體上，頭發(fā)狂亂飛舞，青春而張揚。

    隨翊突然發(fā)現(xiàn)姜乘曜穿的是自己的那件舊校服。

    因為那校服后面被墨水染黑了一塊。

    歌聲被大風(fēng)卷到天上去，操場上的路燈在那一瞬間，如火龍一般迅速地蔓延開去，俞快蹦了一下：“哦哦哦！”

    劉子輝直接吹了個流氓哨，嚇得前面一個乖巧的女孩子撒腿就跑了。她的長發(fā)在大風(fēng)里飛舞，整個世界都是搖晃的光明。

    顧清揚摘了耳機，從廣播室出來，碰到學(xué)生會的朋友，對方說：“你知道我今天在大食堂碰見誰了么？”

    “誰？”

    “姜乘曜，他和凌雪竹一起陪你們宿舍那個轉(zhuǎn)學(xué)生吃飯呢！”

    對方的表情像是見了鬼。

    顧清揚笑了笑，感覺出哪里有點不對勁，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他去了趟廁所，這邊廁所少有人來，是他的秘密基地，他在里頭抽了根煙。

    他并沒有大家以為的那樣乖，這是屬于學(xué)生會主席的微小秘密。

    劉子輝他們回到班里以后，剛坐下，前面的同學(xué)就轉(zhuǎn)過頭來：“乖乖，剛廣播里的通報你聽見了么？”

    “什么通報？”

    劉子輝聽見“通報”倆字就毛骨悚然。

    他怎么了，他又被抓到什么了！

    結(jié)果對方跟他說：“今天通報的學(xué)生名單里，好像有昨天在直播上吐槽隨翊被聽見那個高二的學(xué)生會干部！”

    通報簡短，說的不清不楚，但青禮的學(xué)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整個晚自習(xí)期間，青禮的論壇上都非常熱鬧。

    有人發(fā)出一張早晨他們幾個上臺的時候有人偷拍到的照片。

    最靠著校長站著的是顧清揚，一身制服，春花秋月或可比擬，旁邊的姜乘曜懶懶淡淡的，像個體育生，往那一站就讓人腿軟犯花癡。至于學(xué)神凌雪竹，穿個校服都像在給高奢做代言，腹有詩書，氣自高華。

    “其實隨翊單看還不錯，可是和青禮三大佬站在一起就不行了�！�

    “不能怪他，怪就怪我們青禮三神神格太高！”

    “對，都怪曜哥他們太帥。其實新人頭小，肩寬，腰窄，腿長，真的算不錯了，你們看看臺下那堆學(xué)生就知道了。他有這身材就先贏了一半了。他換個眼鏡應(yīng)該會好看很多�！�

    隨翊這是要翻身？

    江威趴在桌子上，用課本擋著，又切換了一個小號發(fā)帖：“普就是普，還有人說他摘了眼鏡會好一點？這種書呆子，眼睛都近視成瞇瞇眼了吧？他如果能更好看，他能不打扮？明明就是用眼鏡來遮丑而已！”

    底下一堆人附和。

    熱聊到晚上快九點，這個話題就完全被外頭的暴風(fēng)雨給蓋住了。

    青禮停電了。

    教學(xué)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整個大樓都發(fā)出一陣驚呼聲，隨即所有班級都瘋狂起來了。

    外頭狂風(fēng)大作，電閃雷鳴，所有同學(xué)都從教室里涌出來了。

    校長親自帶領(lǐng)幾個老師出來看情況，指導(dǎo)各個班級先回宿舍。

    “宿舍樓也停電了�！庇腥苏f。

    “媽呀，好刺激�！眲⒆虞x喊。

    雨下的也很急，隨翊拿著雨傘，對凌雪竹說：“這么大的風(fēng)，打傘也未必管用�！�

    “會把傘骨刮斷吧？”俞快說。

    凌雪竹抿著嘴唇，看到同學(xué)們已經(jīng)在往外沖。有幾個比較狂野的，傘都沒拿直接沖雨里去了，在大雨里嗷嗷叫，惹得走廊下的同學(xué)笑個不停。

    老肖看見顧清揚和姜乘曜從班里出來，喊道：“等會回宿舍的時候照顧一下凌雪竹�！�

    凌雪竹抿了抿薄唇，聽姜乘曜說：“他才不需要人照顧呢�！�

    老肖瞪他一眼：“沒指望你，我跟顧清揚說的！”

    “我不需要人照顧�！绷柩┲裾f。

    姜乘曜就笑了一下，把撐開的雨傘往隨翊那邊挪，擋住了濺進來的雨。

    第

    17

    章（暴風(fēng)雨里盛開的花...）

    不斷有其他班的同學(xué)從一班門口走過，

    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姜乘曜和顧清揚他們幾個的時候都會扭頭。

    帥哥在這樣的雨夜看起來更加俊美了，他們的身高，

    也遠比一般男同學(xué)優(yōu)越，襯托得他們身邊隨翊俞快那幾個更不起眼。

    尤其是那個南方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

    他看起來好瘦弱。

    “人家上了直播，

    是學(xué)校重點保護對象了，你敢說他普，想被通報么！”

    隨翊說：“我們也走吧，一時半會停不了了，

    好冷�！�

    “大家路上都注意點安全，別感冒了，

    淋了雨回到宿舍趕緊換衣服！”老肖的大嗓門關(guān)心人也跟吵架似的。

    劉子輝說：“老班，

    這么大的雨你騎電動車怎么回去，要不要到我宿舍湊合一晚上�！�

    他們一群人一起往宿舍樓走，俞快不太敢和凌雪竹挨著，

    就繞到了隨翊那邊。隨翊扭頭看了凌雪竹一眼，

    說實話，這樣的天氣對一個殘疾人來說很不友好。

    凌雪竹的手很白，握緊了傘柄的時候，手背隱隱露出青色筋脈。他將書包放到胸前，面色堅毅。

    隨翊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徹底摸清凌雪竹的想法了。

    他很要強，

    特別不喜歡別人把他當殘疾人看，

    更不喜歡別人可憐他，讓著他，

    照顧他。

    一路上到處都是叫聲，主要是風(fēng)太大了，手里的傘根本拿不穩(wěn)。許多平時不著調(diào)的男孩子此刻卻很有紳士風(fēng)度，保護女生們回宿舍。女生宿舍樓下圍滿了男生。

    劉子輝走著走著看不到姜乘曜了，他立馬大喊：“曜哥！曜爺！完了，姜乘曜不見了！”

    剛說完他就聽見有個聲音從風(fēng)雨涌過來的方向傳過來：“你嚎喪呢�！�

    劉子輝雙手握著傘一抬，看見姜乘曜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前頭風(fēng)口去了，他身上都濕了。

    劉子輝突然想起當年那個揣著兜，懶洋洋誰都不愛搭理的姜乘曜，他想，完蛋了，他家曜哥真的墜入愛河了！

    他趕緊抓著張江也跑到姜乘曜身邊去了，為老大的護花行為添磚加瓦。

    小蘇樓一樓，工作人員正在弄備用電源。

    好不容易遇到這樣的夜晚，也算給枯燥的宿舍直播投入了一點新鮮血液，但現(xiàn)在設(shè)備能開，卻沒有無線網(wǎng)了。

    周薇在催：“快點啊，他們都要回來了�！�

    她有點等不及，自己扛著攝像機在門口拍雨。攝像機的燈束往雨里一射，射出一道白色光柱，白雨滾滾而落，地上都是水花。不斷有同學(xué)跑上樓，男孩子嘛，都野，淋了雨都在嚎，青春張揚又肆意。

    要的就是這種感覺啊，是男高中生該有的樣子。

    她原本想著靠顧清揚他們幾個的顏值火一把，誰知道熱度起來是起來了，可離他們想要的火，還差一大口氣。

    他們都不是什么大咖，也沒有太大的野心，并沒有要求《男高宿舍》能紅遍全國，小紅就可以呀。

    停了電，每天晚上按時開播的《男高宿舍》也不知道能不能播。

    但有關(guān)《男高宿舍》的熱度一點也不低。

    “這么大的雨，我都淋濕了，我老公應(yīng)該也淋濕了吧！”

    “笑死，剛我們宿舍小妹還在說，今晚直播肯定很好看。”

    “求求你們不要再說了，嗚嗚嗚嗚嗷嗚嗷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還嗷嗚，色狼來了！”

    “現(xiàn)在都沒來電，還會有直播？”

    “群里不是發(fā)通知說在搶修么？過幾分鐘就會來電了吧？這樣的天就適合躺在被窩里看帥哥呀！”

    “大家晚上都不學(xué)習(xí)了么？男色誤人，藍顏禍水！”

    隨翊他們中途幫了兩個摔倒的女孩子，已經(jīng)是最后一撥回來的了。

    眼前的小蘇樓一片漆黑，到處都是男生的鬼哭狼嚎。

    “宿舍樓還沒來電�！庇峥煺f。

    “學(xué)校不可能停電很長時間的。”隨翊說。

    小蘇樓的轉(zhuǎn)轉(zhuǎn)樓梯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宿管阿姨穿著雨衣，拿著手電筒照著：“大家都注意腳下，不要跑。”

    顧清揚和宿管阿姨很熟，問：“劉姨，要不要幫忙？”

    阿姨擺擺手：“你們趕緊回宿舍，別感冒了�！�

    從樓梯上往外看更恐怖，整個世界都是黑漆漆的，顯得非常陰冷，唯有遠處的江面上有微弱的燈光閃爍。

    凌雪竹收了傘，把傘柄當半個拐杖用，隨翊有點擔(dān)心他，偷偷伸手橫亙在他背后，卻碰到了姜乘曜的胳膊。他回頭看過來，姜乘曜沖他搖了下頭。

    看到有姜乘曜在后面站著，隨翊就把胳膊收了回來。

    別的不說，姜乘曜關(guān)鍵時刻真的能扛事，他天生有讓人心里踏實的氣質(zhì)，氣定神閑，日天日地，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他和凌雪竹，一個代表智商的最高水準，一個代表肉，體的最高水準，真的是絕配啊。

    到了樓上大家各自回各自宿舍。

    顧清揚掏出鑰匙開門，手抖了好幾下，笑：“還真冷�！�

    一進門就是一陣狂風(fēng)涌來。顧清揚摘了眼鏡一看：“完蛋，陽臺沒關(guān)好。”

    隨翊他們跟著進來，一踩就是一腳水。

    姜乘曜踩著水過去將陽臺的門拉上。

    房間里一片漆黑，顧清揚摸到他的臺燈打開，大家渾身濕透了。

    隨翊眼鏡里外都是水霧，根本看不清，他捋了下頭發(fā)，摘了眼鏡走到他桌子旁，拿了紙巾擦拭，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打得頭昏腦漲，身體發(fā)麻。

    “誒，機器開了�！鳖櫱鍝P說。

    攝像機的燈都亮了起來，顧清揚笑著看向隨翊，卻在下一瞬間愣住了。

    隨翊的頭發(fā)完全捋了起來，成綹支起來，他的眉眼完全露出來，寒冷讓他的皮膚看起來雪白，唇色卻比平時還要紅，他的臉在白光下無所遁形，他的唇角還帶著笑，濕透的模樣甚至有一種清純的瑰麗。

    突然的光亮照到臉上，讓隨翊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機器啟動的聲音非常明顯，他有些驚惶地去看攝像頭，他的眉眼便落在正在對焦的鏡頭里。

    導(dǎo)演周薇還在催促：“好了沒好了沒，快點開直播！”

    模糊的直播畫面里，原本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既而鏡頭抖動一下，瞬間聚焦，隨翊直視著鏡頭，出現(xiàn)在屏幕上。

    青春到極致，清冷到極致，也清純到極致，如暴雨里盛開的花，花光都浸入四濺的水珠里。

    宿舍的燈在那一瞬間亮了起來，整個宿舍樓都發(fā)出一陣歡呼聲。

    來電了。

    外頭一道閃電，宿舍里的燈都跟著輕微閃了一下。

    雷聲咔嚓作響，工作人員盯著直播里在忙著收拾宿舍的四個人。

    408一片靜謐，但彈幕卻異常瘋狂。

    就算是開播那天都沒有的盛況。

    “什么情況？”

    “什么情況？”

    “我剛來，彈幕為什么突然這么多？”

    “沒想到誰這么帥？到現(xiàn)在還有人為408三男神震驚的么？”

    “隨意，她們在說隨意！”

    “路人隨怎么了？”

    “有人說路人隨摘了眼鏡驚為天人？在哪兒？”

    彈幕亂七八糟，中間夾雜著一堆土撥鼠，

    “我剛才看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工作人員扭頭看向旁邊的周薇。

    周薇捧著手機，盯著手機屏幕上。

    手機屏幕上一個大大的三角號，畫面暫停，是隨翊望著鏡頭的畫面。

    他的鼻子有點紅，眼睛有些紅，頭發(fā)濕漉漉的，看著鏡頭，鹿一樣的眼珠子，眼皮卻好看到不可思議，有一點丹鳳眼，弧度單薄又清純。濃郁的頭發(fā)，濕成綹發(fā)量也那樣驚人，眉毛卻出奇的鋒銳漆長，很英氣。

    “周導(dǎo)？”工作人員叫。

    周薇放下手機：“媽呀，知道他長的不錯，但是沒想到不戴眼鏡好看成這樣……”

    這也太美了吧！

    她居然用“美”來形容一個男孩子的眉眼。

    她的心跳都加速了。

    “可是他們宿舍好像沒什么反應(yīng)誒，他們早就知道了么？”工作人員看著直播畫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