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底下傳來歡呼喝彩聲。
東云少主坐在劍上，夸張地拂去衣裳塵埃，興高采烈，正想著自己這次定是風(fēng)云人物。
卻聽得哐當(dāng)一聲。
東云少主尚未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連人帶劍掉下去。
未達(dá)到半柱香空中停留時間，失敗。
第二個。
西月派小師妹。
她們門派沒有砸錢爭到第一個出場的機會，她本就不高興，勢必要贏得開門紅。
她知道自己這個高度停留一個時辰都不是問題。
西月派小師妹成功飛到最頂層。
同樣的問題再來，劍身發(fā)出劇烈嗡鳴，左右顫動。
小師妹不服輸，硬是控制那劍不許落下。
她邊忍著眼淚邊強行催動所有靈力御劍。
一柱香時間就要到了。
然而。
劍還在，人先掉下去。
底下慌亂喊著救人，緊接著劍也嗡嗡響墜落。
評委們沒有亮牌，宣布結(jié)果待定。
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居然全都是飛到頂層卻被不可知的力量控制著掉落。
“不對勁�！�
觀望臺上，早已經(jīng)是談?wù)撀曊鹛�。選手們不至于連續(xù)四個都那么緊張吧。
納蘭察覺出不對勁，她拿不下主意時，就望向師兄師姐。
司徒瑯依舊一言不發(fā)，只是遙望尚未比賽的，在排著隊，抱著木劍給自己打氣的某個榴花云團般的身影。
辛景乖巧抱膝坐著，下巴搭著膝蓋，不知道是在看比賽還是在發(fā)呆。
左明鏡先開口：“我在想西月派的小妹妹�！�
納蘭心想，不愧是師兄，居然第二個掉落時就察覺到問題了。
“她哭起來還挺漂——”
被納蘭一腳踢開。
之后又是一個又一個選手帶劍掉落，接連十來個人，都是如此。
下一個選手，就是小榴。
*
觀望臺上，天一宗受到的目光不比賽場上少。
端坐其中的藍(lán)衣女子神情自若，只偶爾問上兩句話。
只是在小榴準(zhǔn)備比賽時，藍(lán)綾有了不同尋常的飄動。
“老三，查下天機書。戒盈山有何禁制�！�
“是�！毙辆傲⒖虦�(zhǔn)備召喚天機書。
“罷了�！睍鴦偞蜷_，卻又被司徒瑯叫停，她藍(lán)綾之下的神色看不出態(tài)度，“現(xiàn)在知道并不能通知小榴。”
選手入場后，就要切斷和家屬的傳音符。
“剛剛摔下去的幾個人怎么樣了？”
“第一個摔斷了胳膊，正在包扎。第二個沒什么事，倒是那柄劍落下時傷了只魔族坐騎。第四個嚴(yán)重些，傷了內(nèi)臟……”
左明鏡照實回答，又有點奇怪，大師姐關(guān)心別人做什么。
司徒瑯嗯了一聲，沒再多說。
辛景似乎想到什么：“師姐，我煉了護身符，他有。”
辛景煉制了不少護身的法寶符咒，都滿滿當(dāng)當(dāng)塞進了小榴的乾坤袋。
“壞了！”左明鏡一拍大腿，從懷里掏出一個花花綠綠的袋子，“之前小榴讓我?guī)退９芮ご�，忘記拿了——嘶�?br />
納蘭掐了一把左明鏡。
她能感受到，大師姐緊張了。
*
魔族宮殿某處。
青族少君懶洋洋靠在墻上，看著水鏡轉(zhuǎn)送來的畫面。
“司徒榴？”裴若松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這個小弟子和司徒瑯一個姓氏？
銥驊
”
下屬未能打探到更多消息，只低頭匯報，這次小弟子入門組的比賽，天一宗是舉宗來看的，從確認(rèn)身份到抽簽到比賽都沒人離開過。
“真是奇怪�！�
水鏡正好轉(zhuǎn)播到小榴出場，恰好捕捉到喊到小榴名字時，司徒瑯臉色稍變的一瞬。
裴若松盯著那藍(lán)色身影，又看眼那榴花云團子邁著小短腿上場。
他摸摸下巴。
無情道的司徒瑯，為什么總是對這個小弟子格外上心。
“到現(xiàn)在沒有人解開戒盈山的禁制？”
“沒有�！�
裴若松敲敲桌上的黃金面具。
“我有預(yù)感，這個小弟子也許可以�；蛘哒f，我希望他可以。”
下屬的目光不解，裴若松無所謂地笑了笑。
“司徒瑯喜歡他。他也實在，合我眼緣�！�
*
比賽已過大半，輪到小榴出場。
他提著木劍，小短腿走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雖圓潤卻實在秀氣好看的臉上，則是一團少年人的沉重。
本來選手區(qū)因為至今無人成功，已經(jīng)是一派焦慮不安。此刻見到他提著木劍，更是戾氣更足。
“可笑，區(qū)區(qū)木劍也送來參賽。”
“這劍道大會是什么人都能參加的嗎，再這么搞以后豈不是沒修為的都能送來了？”
“擂臺賽誰能對上他可享福了，這不保送下一輪？”
“丟人也不帶這么丟人的吧，這不是讓人家點菜嗎？”
觀望臺，左明鏡挖挖耳朵：“他們怎么這么吵？是魔族地盤也吵，是木劍也吵�！�
水鏡那邊，裴若松打個哈欠：“仙門少年們，還蠻喜歡只看表面啊，打贏他們下一代真不難啊。”
一切聲音都沒有影響到小榴。
他只是抱著木劍，認(rèn)真抬頭望著戒盈山。
拋開嬰兒肥不談，小榴確實長得好看。他的臉型輪廓與司徒瑯相似，鼻梁挺直，看東西時有一種堅毅與悲憫。
又因五官尚未定型，那雙漂亮眼睛只能隱約看到丹鳳眼的跡象，卻是黑多白少，眼型更圓，又多了一絲童稚與專注。
小榴就這樣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戒盈山許久。
然后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
這果然是我家門口那塊看門石��！
*
認(rèn)出熟悉的山石，又快速回想出在魔界時的場景，小榴心中有了判斷。
他站在木劍上，小心翼翼念咒，催動木劍起飛。
這木劍飛得很慢，比之前任何一個選手都慢。慢悠悠的，帶起小榴的發(fā)絲都只有微風(fēng)。
“小心謹(jǐn)慎也沒用�！庇羞x手嘲諷，“之前又不是沒人不小心，不還是被搞掉下來了。”
木劍依然慢悠悠地飛，毫不著急。
一尺一尺向上飛，不偏移不搖晃。
就像這柄木劍的材質(zhì)一樣，平穩(wěn)，柔和，不顯鋒芒。卻也寧折不屈。
那木劍飛到尚未到半山腰的地方，居然停了下來。
小榴又念了個咒。
而后那木劍居然開始下落！
選手們被這操作愣住，不客氣地嘲笑起來。
“哈哈哈哈他飛不動了！”
“膽小鬼，高處都不敢飛。”
“我就說木劍不行吧。”
木劍下落得速度比上升快幾倍，但顯然是在小榴控制中。
小榴半蹲，扶著木劍劍面，眼神卻不見退縮。
木劍數(shù)尺數(shù)尺降落，風(fēng)吹起他耳畔頭發(fā)。
觀望臺，別的門派一直關(guān)注著天一宗，此刻那些目光變得譏誚滿足。
原來天一宗全宗都來關(guān)注的小弟子，也不過是個飛到半山腰的水平嘛。
而天一宗眾人，面色倒不見得多凝重，反倒是輕松起來。
大家知道小榴沒帶保命乾坤袋后心態(tài)就變了。
可以輸，可以掉下來，可以丟人。被宗門罵兩句沒關(guān)系。但是掉下來受傷不可以！
“真不錯，懂得審時度勢。”左明鏡很滿意，及時保護自己不受傷，這也是一種本領(lǐng)嘛。
“落了好，落了好，”納蘭安慰自己，“落了就摔不著。”
語調(diào)中甚至有幾分慶幸。
“不�！彼就浆槄s突然開口，“沒結(jié)束。”
那木劍就要落地，離地面還剩下三尺的距離。
所有選手都覺得小榴是飛不上去選擇放棄，都準(zhǔn)備催催下一個上場了。
卻見小榴沉聲念咒，拍了拍木劍。
術(shù)法咒語的最后一個字節(jié)落下。
木劍突然在離地三尺之處停下。
耳畔的風(fēng)停住，喧囂聲靜止。
木劍嗡嗡低鳴一瞬，而后突然再次一飛沖天！
15玩具
木劍騰空而起！
高空的風(fēng)吹亂小榴的頭發(fā)，他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駕馭木劍飛到最頂層。
戒盈山頂層的山石白如玉蘭，木劍與山頂持平，風(fēng)在耳畔由呼嘯到平靜。
木劍平平穩(wěn)穩(wěn)。
底下竊竊私語者不斷。
“裝什么裝？他一定會摔�！�
“那可是木劍啊，木劍！”
觀望的人比小榴還緊張，無數(shù)雙眼睛仰頭盯著。
能入四海劍道大會的，哪個不是自家門派佼佼者，結(jié)果上來第一個項目就接連輸?shù)貌幌駱�，大敗志氣�?br />
現(xiàn)在居然終于出現(xiàn)一個能打破頹勢，拿下第一個突破的成功者。
風(fēng)聲靜止，呼吸聲不聞。
半柱香時間。
小榴依然安然待在木劍上。
評委給出裁定：通過！
底下選手間沸騰了，為什么戒盈山不摔他！這小子一把木劍一個練氣修為過了！
小榴拍拍木劍，又慢悠悠從山頂高度落到平地。他從木劍上輕巧一跳，尚未落地，身邊就瞬間圍上一群人。
西月派的小師妹之前被判待定，還有一次機會，下一個就是她。她最先發(fā)問：“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問完又咬唇，好像怕被拒絕回答，又好像有點后悔。
小榴大大方方，回首指向戒盈山半山腰位置。
“你在山腰降下一次就行了�！�
這句話言簡意賅，沒說原理，直接說方法。照著他剛剛的樣子飛就行，不會被戒盈山扔下來的。
周圍的嘀咕聲依然在。
“真是讓他走了運�！�
“巧合，一定是巧合�！�
“前面的，你說巧合，你也巧合贏一次唄�！�
“能進這次大賽的哪個是省油的燈？況且人家也講了秘訣，你有本事別用�！�
西月派小師妹半信半疑。
說實話，她其實剛剛也覺得自己去問個練氣的小孩會不會掉面子。
況且，這小孩看起來比其他選手都小。
但現(xiàn)在她的腦子也是一片空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
她深吸一口氣，拿的仍是之前不肯摔下的那把劍，珍重提劍走進山底，默念口訣，御劍而起。
到了半山腰，估摸著是小榴之前的高度，她一咬牙，降落。
落到平地之前，再次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