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秦恬:“......”
“其實(shí)本不該告訴你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就想同你說一說,可能因?yàn)槲倚睦锟傆X得,你是不會笑話我的�!�
秦恬默然,不知道該肯定還是該否定。
但不等她開口,魏緲就先開了口。
“你肯能也猜到了吧,她們......”她往老夫人、夫人們敘話的廳里看了一眼,又低了頭,“她們都在問我的親事。”
親事......
秦恬不由地猜測,魏緲是不想嫁人的,至少不想嫁給隨便什么人。
所以才會異常疲憊?
“可能只是因?yàn)榧绑�,所以才提及罷。雖說及笄之后就可以成婚了,但本朝姑娘成婚晚,晚上幾年也是常事�!�
秦恬試著寬慰了她一句。
魏緲點(diǎn)頭說是,“但更重要的是,我祖母母親有些著急了�!�
這話怎么說?秦恬不解。
魏緲接著就解釋了來。
她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但聽在秦恬耳中卻如雷雨砸落地面,咚咚作響。
她道。
“我的婚事本不著急,母親也說慢慢尋著就是了,畢竟我大哥二哥都還沒成婚,都只是由父母私下里選定了成婚的人�?墒�......”
她突然看了秦恬一眼。
“可是,我大哥卻有了旁的想法,他不欲娶何家表妹,想娶旁的姑娘為妻。”
秦恬聽得眼皮一跳。
魏緲的意思是,魏云策原本是要娶何秋的,但他另有了心上人,打亂了家族的計(jì)劃,以至于魏緲的親事不得不提前提上日程。
那,魏云策是要娶誰呢?
魏緲知道嗎?
她正這么想,就聽見魏緲道。
“我不知道大哥想要娶誰為妻,但大哥儼然已心有所屬了,表妹因此越發(fā)沉默,姑母也在家中待不住了,整個家都亂了起來,祖母和父母都想讓大哥回心轉(zhuǎn)意,但是大哥不愿意,祖母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我的婚事來穩(wěn)定家族內(nèi)外......”
她說著,似要哭了一樣苦笑了一下。
“身在我們這樣的大家族,只有身不由己,我不似大哥那般重要,也沒有說話的分量,只能任由父母做主。可我、可我還想再多讀幾年書,不想這么快嫁人......”
秦恬快要坐不住了。
魏緲突如其來的坦誠,本就讓她有些無所適從,眼下竟涉及到了魏云策,那位待她屬實(shí)有些過分和善的先生......
秦恬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甚至還有點(diǎn)心虛。
但魏緲也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她起了身。
“突然跟恬恬說了這么多,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還請你不要告訴別人,只不過遇見我表妹的時候,多留意她一下,我總怕她心思越發(fā)重了�!�
魏緲說完,就離開了去。
這會輪到秦恬長長嘆了口氣了。
她好像,被卷到魏家的事情里來了......
可這完全不是她的本意。
她不曉得魏緲說的是真還是假,但不管那位魏先生到底是要娶誰,她都該和他保持更遠(yuǎn)的關(guān)系才是。
是得遠(yuǎn)一點(diǎn),再遠(yuǎn)一點(diǎn)了。
秦恬念及此,就找到了秦夫人的大丫鬟蕭蕓,同蕭蕓坐到了一處,只等秦夫人離開,就趕快離開這魏家。
她并不想因?yàn)樽约�,傷害別人。
......
魏家。
一處不起眼的水邊桃林。
“話我都說完了,也不知道她聽沒聽懂。”魏緲端起茶盅連飲了兩口,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靜默的人,“話說,表妹真能確定,那秦恬會遠(yuǎn)離大哥嗎?畢竟大哥這樣的身份,若真是對誰用情,誰也招架不住�!�
她這么說,還故意瞧了身邊的人一眼。
何秋沒有回應(yīng)她后面這句,只是低聲道,“秦恬會遠(yuǎn)離的,她是個聰明人,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魏緲見她如此篤定,小小松了口氣。
“如此最好�!�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低聲下氣”地跟比自己身份低微的人示弱,若不是顧念秦恬畢竟是秦家的女兒,哪里至于聽何秋的意思,行這樣的事?
但為了目的,她也只能委屈了自己。
誰讓世家大族的子弟并無選擇之權(quán),她也確實(shí)不是大哥一樣重要的人,但這不代表她就不能自己為自己鋪路,只能任人宰割。
她默了默,突然看了一眼何秋,“表妹倒是清閑,什么都不用做呢�!�
何秋沒說什么,在她的冷嘲熱諷下,也只是安靜坐著。
不知怎么,魏緲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道自己還有事,很快起身走了,不久,何秋飲完茶也離開了去。
只是她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偷偷藏在不遠(yuǎn)處的墻角后面,在看完他們言語之后,悄悄溜走,進(jìn)了另一處院落。
那處院落里,魏云策正盤腿坐在樹下焚香。
第77章
開弓沒有回頭箭
魏緲的及笄禮結(jié)束之后,秦恬又回到了獵風(fēng)山房,每日上下書院,一如既往。
多時沒有消息的沈?yàn)t終于給她送了一次信,沈?yàn)t的字可謂是潦草至極,但字里行間卻透著從前在書院,秦恬未曾見過的瀟灑飛揚(yáng)。
沈?yàn)t說之前被針對為難的岳將軍已經(jīng)被他們救了出來,他們陸陸續(xù)續(xù)見了不少當(dāng)年沈家軍的將領(lǐng)們,眾人莫不對眼下的境況感到心寒,心里都憋著一口氣。
沈?yàn)t的母親對于她離開書院的反應(yīng),其實(shí)完全沒有她想象中那么重。
沈夫人只是問了沈?yàn)t一句話,“開弓沒有回頭箭,你一旦踏上了這條路,娘都不許你回頭了。你想好了嗎?”
彼時沈?yàn)t與她母親默默對視了許久,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女兒想好了。”
沈氏一族的宿命,從沈大將軍到沈少將軍,再到沈?yàn)t,沈氏每個人都背負(fù)著自己的命運(yùn),無可遁逃地前行。
在那之后,沈夫人暗中幫助沈?yàn)t聯(lián)絡(luò)從前的沈家軍將領(lǐng),替眾人參謀,一起商議以后的出路......
沈?yàn)t的信不長,秦恬反反復(fù)復(fù)看了許久,心里由衷為她感到高興。
沈?yàn)t可能很快就有了自己的路,那么她自己呢?
......
兗州那邊,肅正軍和朝廷軍一直在戰(zhàn)事之中,先前或許朝廷還略占上風(fēng),將肅正軍封鎖在兗州境內(nèi),但前幾日,肅正軍竟然突破了朝廷的重圍,向西進(jìn)發(fā),攻占了整個縣域下來。
坊間本都有些不看好這些造反軍了,尤其在聽聞廣訴軍和南成軍在官兵手中都吃了敗仗之后,但這次肅正軍突出重圍,擊潰朝廷軍占領(lǐng)新地域,坊間又沸騰了起來。
秦恬在這些跌宕的消息中,一直替那位嫡兄捏著一把汗。
她現(xiàn)今每日書院下學(xué),都要在山門大道上停留一會,聽一聽那些學(xué)子們口中的消息再走。
除了這些,她并沒有什么旁的事了,魏云策魏先生缺了幾次課,從前那位嚴(yán)苛的穆先生倒是又回來了幾次。而她父親秦貫忠則連著來了獵風(fēng)山莊好幾次,每次都陪她吃頓飯,陪著她說好些話才離開。
秦恬料想是朝廷轉(zhuǎn)為敗,戰(zhàn)事吃緊,父親也難逃朝廷的施壓,又不欲被秦夫人發(fā)現(xiàn),才來獵風(fēng)山莊的。
她每次都準(zhǔn)備父親愛吃的飯菜,父親每每看到這些菜,都看她許久。
“我兒太孝順了�!�
父親雖然常常缺席,幾月才來看她一次,但卻是養(yǎng)育她的父親,她為什么不孝順呢?
秦恬不知道父親這般感嘆是何意,但也沒有多想。
天又落了兩場秋雨,山路泥濘不好走,又有些姑娘們不來書院了。
今日的學(xué)堂空曠里灌滿了秋風(fēng)的涼意,下晌的最后一堂習(xí)字課,秦恬照常準(zhǔn)備,見到魏云策又替穆先生前來,連忙規(guī)規(guī)矩矩地低頭看書。
不想這位魏先生開口第一句便是。
“今次是我最后一次為諸位上這堂習(xí)字課了,之后還是由穆先生來給大家上課�!�
他這么說,因秋雨缺席而為數(shù)不多的女學(xué)子們,都安靜下來了。
前些日,穆先生頻頻出現(xiàn),秦恬就有了些預(yù)感。
畢竟穆先生身體恢復(fù),不需要旁人替他代課了,但今次魏云策突然表示要離開,她還是有點(diǎn)說不出的感覺。
不論如何,她這幾個月來筆下進(jìn)益不小,連嚴(yán)苛的穆先生前幾日見到她寫的字,都驚訝了一下,然后難得一見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給了句評價(jià)。
“沒有懈怠�!�
而秦恬能得到嚴(yán)格的穆先生的肯定,這功勞多半來自于魏云策魏先生。
此刻聽聞他就要離開了,秦恬不由地抬頭向他看了過去,不想這一看,恰恰撞到了他投來的目光上。
秦恬念及魏緲的話,莫名有些心虛,連忙又低下了頭。
她想,他要離開了也好,今后也沒有什么交集了。
魏緲?biāo)^的她大哥的心上人應(yīng)該不是自己,不然這些日為何魏云策都沒有找過她?但她還是默默整理了一下他給她的幾本字帖,趁著這個機(jī)會送還回去,之后便也沒什么交集了。
她點(diǎn)了點(diǎn)字帖,除了最開始他給錯的他自己手書的那本,她放在家中沒帶以外,其他的都帶在身上。
秦恬只能先不管那本字帖的事情了,先將其他基本大家手書還了,表達(dá)對這位先生的謝意,也算知禮。
這么想著,一堂課到了尾聲,有幾位姑娘目光里流露出濃濃的不舍,平日里不好意思上前的,今次也跟到魏云策身后,細(xì)弱的嗓音輕輕同他說了幾句話。
魏云策一派和善,與每一個學(xué)生都做了回應(yīng),還有一位女生紅了眼睛。
見此狀況,秦恬莫名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diǎn)冷漠,這位魏先生幫助她良多,她卻只想與人家撇清關(guān)系。
秦恬跟在幾位姑娘身后,直到她們都同他道別完,才輪到了她。
她輕輕看了那位魏先生一眼,青年忽的笑了一聲。
秦恬四下里看了一眼,姑娘們都走了,只剩下她自己了。
他是在跟她笑。
秦恬眨了眨眼,他沒解釋為什么笑,只是溫聲道了一句。
“膽小的兔兒,隨我走兩步罷�!�
嗯?
他在說她?
但秦恬下意識想要拒絕,但這位魏先生適時地道了一句。
“躲我許久了,我明日起再不來了,走兩步也不行嗎?”
秦恬:“......”
他......他都知道?
秦恬訝然,但就這么被戳破了心里的想法,想要再找借口推辭,都不好意思了。
好在是在書院,又因著山長似想要讓更多的寒門學(xué)子進(jìn)來讀書,在后山也開辟了大片的地方,不少工匠石匠甚至百姓前來幫忙,書院里滿滿盡是人。
如此這般,秦恬也只能尷尬地應(yīng)了下來。
魏云策笑看了她一眼。
“這邊走吧。”
*
肅正軍西面戰(zhàn)場。
自兗州境向西,肅正軍打出了朝廷圍堵圈一個縣域的缺口,整個軍隊(duì)士氣大振。
肅正軍從揭竿而起之后,一直被朝廷打壓,雖說沒有吃過敗仗,但也無有什么全勝之績,軍中看起來似乎在停滯之中,連前來投奔的造反百姓都逐漸減少。
但這次秦慎以聲東擊西之策,快速集結(jié)人馬沖破朝廷西面防線,以快制勝,一下就占領(lǐng)了西面的縣域。
這其實(shí)都得益于章老將軍不動聲色的訓(xùn)練。
彼時大勝,孫先生眉開眼笑,要替秦慎慶功被何老先生止了。
秦慎也覺得不急,肅正軍的路才剛開始走,“若能再奪兩縣,穩(wěn)住眼下,再慶功不遲�!�
他和何老先生都有另一個考量。
朝廷這次吃了敗仗,章老將軍作為朝廷將領(lǐng)必會被罰,也許接下來,朝廷就會換將,之后要來的人,可就不會同章老將軍一般了。
果然,秦慎和何老先生思及此事沒有幾天,京城的密信傳來,宮里怒罵章將軍???老而無能,準(zhǔn)備換上皇帝從潛邸就隨侍在身邊的山西都指揮使錢烽。
錢烽可是今上一手提拔上來的親信,人還沒到,威名已至。
孫文敬一時間沒有了慶功的想法,卻在這時迎來了南下許久的張守元道長。
張守元前去廣訴軍和南成軍,多次試著說服那另外兩支造反軍與肅正軍聯(lián)手對抗朝廷。
起初兩軍并不把這當(dāng)做一回事,后來也最多相與肅正軍交換有關(guān)朝廷軍的情報(bào),但今次卻有些不同。
夜幕四合,天氣漸漸涼爽下來,入夜的秋風(fēng)甚至有些令人身上泛寒,營地里點(diǎn)了幾處火把,將四下里照的透亮。
秦慎剛自另一處營地回來,剛翻身下馬,就聽到了栗修的消息,道“守元道長回來了,帶了緊要的消息”。
秦慎進(jìn)到自己營帳洗手,正要吩咐明日一早換防之事。
他眼下與孫文敬他們并不在一處,而是在肅正軍剛擴(kuò)出來的西面戰(zhàn)場。
既然師父此時帶了緊要消息回來,他這兩日可能要回一趟兗州了。
還有青州,他遲遲不在青州露面,私下里關(guān)于肅正軍銀面將領(lǐng)的猜測,已經(jīng)猜到了他身上。
他也該在青州短暫地露面了。
好在朝廷新派的那位將領(lǐng)還未上任,肅正軍并無太多憂慮。
秦慎剛要叫了人來叮囑一番,就聽見栗修告訴他。
“守元道長帶來了廣訴軍和南成軍的消息,那兩軍近來連連遭受朝廷打擊鎮(zhèn)壓,已有了要聯(lián)手之意,但嘴上還是很硬,難以聽從肅正軍之安排�!�
這情形秦慎并不意外,他將手擦干。
“這不能算得緊要消息吧?”
栗修點(diǎn)頭,他說不是,“不過守元道長卻告訴他們,肅正軍有了東宮公主的下落,那兩軍首領(lǐng)一聽,都有些態(tài)度改變,道若真是公主尚在,他們兩軍便能以肅正軍馬首是瞻!”
秦慎正要放下手中手巾,聽見這話,手巾一滑落到了水盆之中。
“肅正軍何時有了公主下落?!”
他如何就沒有聽說?
栗修也不知道,“孫先生也不知道,但何老先生替道長點(diǎn)了頭,說確實(shí)有了公主下落�!�
栗修見公子不知怎么,神態(tài)緊繃起來,連在戰(zhàn)場他以一敵百,都未曾有這樣緊繃的神情。
“公主是誰?身在何處?”他嗓音緊壓著。
“不知道�!崩跣拚f何老先生和守元道長都沒有說,“兩位都道,要再探一探那兩軍真正的態(tài)度,再讓公主出現(xiàn)。公主可不是輕易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