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蕭景姝沉默一瞬，輕嘆了一口氣：“是?有一點的?，可和你?想要?的?比起來……也趨近于無了�！�

    或許那點情意一輩子都填不平那條橫亙在她心里的?溝壑，所以她才覺得分開對他們彼此而言都是?好事，她無需擔驚受怕，他不必苦苦追尋。

    這樣便好，這樣便好。

    蕭不言緊繃的?背脊放松了些?。

    在他心里，他們之間是?沒?有什么溝壑而言的?，倘若她覺得有，那他便抱她跨過去就是?了，怕的?就是?她連讓自己抱都不樂意。

    “歇息罷�！彼�蹭了蹭蕭景姝��?頸窩，“累了這么久又來了月事，腰痛不痛？要?不要?我給你?揉揉？”

    蕭景姝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所以這個?人果真是?這樣的?，即便她做了他不喜歡的?事把?他氣到發(fā)瘋，他依舊偏愛和縱容。

    她就喜歡這樣，即便我行我素也能享受到愛意，即便不長久也沒?關(guān)系，因為她本就沒?付出太多。

    第67章

    未婚妻

    “你根本沒想過嫁給我，我憑什……

    清晨，壽州。

    天光已蒙蒙亮，商販擺好了攤位，耐心等著?早上的第一批客人。待到?街上有了喧囂人聲時?，忽有人敲鑼打鼓地從街上策馬而過?。

    “今日午時?，恪敬公主于府衙審佟知！”

    恪敬公主的大名整個淮南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佟知又是哪個？百姓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有那么零星幾個反應(yīng)了過?來，壓低嗓子道：“是那個男寵！”

    平日里?人們嚼舌頭都說“那個自稱是陛下生父的男寵”，中間幾個字不好說出口，便簡稱“那個男寵”，是以這么一提，眾人便都知道是誰了。

    不少人蠢蠢欲動，心想得提前一個時?辰去縣衙占位置看熱鬧才好。也有人憂心忡忡：“天家的熱鬧可?不是這么好看的，當心去了后?被拎出來殺雞儆猴……”

    一旁膽大的人嗤笑他：“這個敲鑼打鼓走街串巷的宣揚，不就是讓人去看么！再說了，恪敬公主這些?年不過?是在男女之事上不忌諱，又不是那種欺壓百姓之人�！�

    這般一傳十十傳百，離午時?還有兩個多?時?辰時?，府衙便已經(jīng)熙熙攘攘圍了一大圈人。

    與此同時?，汴州刺史府。

    蕭不言起身時?，一雙柔軟的手臂從身后?探出，環(huán)住他勁瘦的腰身，還探進?他的衣擺摸了兩把。

    他呼吸一緊，按住了蕭景姝的手：“做什么？”

    蕭景姝將下巴擱在了他肩頭，膩著?嗓子問：“郎君，妾身今日可?有幸隨侍在郎君身側(cè)？”

    以往蕭不言是愛她?這么講話的，帶著?丁點鼻音，又嬌氣?又勾人�？�?此時?她?這般，他只能想起昨日她?坐在衛(wèi)登身側(cè)，也是用這么溫聲軟語的一副口吻勸酒，心頭登時?無名火起。

    她?此時?這么同他撒嬌，也不過?是想光明正大摻和到?他與衛(wèi)登的議事中來罷了。別?有用心的小混蛋。

    “你如今頂著?個舞姬的身份，怕是我將你帶在身邊，衛(wèi)登也不會允許你旁聽什么要緊事。”蕭不言嗓音微冷，“還是說，這個舞姬‘紅顏知己’的分量如此重，重到?能讓衛(wèi)登推心置腹？”

    蕭景姝故作訝然：“什么舞姬，我不是君侯的未婚妻子么？君侯這么看重我，連帶我議事都不肯么？”

    邊說著?邊委屈起來：“所以那些?什么都肯為我做的承諾也是假的了……”

    蕭不言感覺自己遲早能被她?逼瘋。

    她?怎么能這么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些?話？怎么能這么坦然地利用他的真?心來做成她?想做的事？仗著?他喜歡她?，她?就一丁點甜頭都不給么？

    眼看他又到?了失控的邊緣，蕭景姝忙在他耳側(cè)親了親，低聲道：“你不就想時?時?刻刻都看著?我么？剛好，讓我恢復烏皎的身份待在你身邊就是了……衛(wèi)登那邊我自有理由?糊弄過?去，不會壞了你的事。其?實你昨日表現(xiàn)得那樣明顯，他說不準已經(jīng)對我的身份起疑了，坦白?我的身份反而對你們相處更有利些?。”

    蕭不言輕嘲：“你根本沒想過?嫁給我，我憑什么要以未婚妻的身份將你帶在身邊？”

    就因為看得出她?的態(tài)度，他根本不敢說自己已經(jīng)用巫蠱之術(shù)與她?結(jié)了親。說出來她?怕估計會覺得他瘋得厲害，轉(zhuǎn)頭又想著?跑。

    他恨恨道：“把你帶出去你又要搗鬼，就該把你嚴防死守鎖在屋子里?。”

    環(huán)在腰間的手緩緩放了下去，蕭不言硬著?心腸不回頭，等著?她?說一句“我愿意嫁給你”，哪怕只是一時?的假話。

    什么也沒等到?。他自顧自地更衣，在踏出臥房門的前一瞬聽到?她?低聲道：“你分明知道我不喜歡被關(guān)著?�！�

    蕭不言頓住腳步，知道自己非帶她?出去不可?了。

    倘若真?就這么關(guān)著?她?，用不了多?長時?日她?對自己僅有的那點喜歡怕是也要沒有了。

    ……

    衛(wèi)登看到?蕭不言帶著?一個陌生女郎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時?，不慎揪斷了幾根胡子。

    理智告訴他，這個女郎估計便是昨日蕭不言從宴上帶走的嬌嬌兒——縱然他根本沒查出嬌嬌兒是何時?被替換的。可?打心里?，他又不敢信世上有如此精妙的易容之術(shù)，讓人難辨真?假。

    蕭景姝神色自若地坐到?了蕭不言身側(cè)，看了看面色冷凝不發(fā)一言、顯然又在生悶氣?的蕭不言一眼，又看了看不住打量她?面孔的衛(wèi)登一眼，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古怪的寂靜。

    她?對著?對面的衛(wèi)登微微笑道：“在下烏皎，這幾日叨擾使君了。”

    原來這就是蕭侯那個未婚妻子，難怪他昨日表現(xiàn)得那么古怪。衛(wèi)登壓下心頭的困惑，將目光投向蕭不言——你這個未婚妻不是死了么？就因為這個，你還伙同劍南道打下了山南西?道！

    “使君莫要看他了，他還沒消氣呢�！笔捑版�百無聊賴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都這種情形了，我自會交代我的來歷�！�

    她輕輕啜飲著茶：“家母是苗疆出身，數(shù)年前帶著?我與阿姐離開族地后?改名換姓在西?北生活，前兩年我一時不慎招惹了定安侯，被他糾纏得心煩，便設(shè)法跑到?劍南過?活去了。”

    衛(wèi)登隱約記起去年時?西?北那邊的確流傳出些?許定安侯在找人的風聲。

    蕭景姝將以往糊弄人的那些?話又半真?半假拿來用：“到?劍南后?，我們姐妹二人混到?了辛節(jié)帥手下做事，怎料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行蹤。當時?我同一位……友人換了臉，打算借真?假之道迷惑眾人脫身，可?惜趕上了劉忠嗣派去劍南的使者發(fā)瘋，一箭射死了我那友人�！�

    她?濃密的眼睫在面上投下了兩片陰翳：“我借此機會假死，輾轉(zhuǎn)到?了徐州，偶然從武寧節(jié)度使那里?聽聞使君這里?有……皇室正統(tǒng)，便想著?來看看能有多?正，能不能正到?壓死劉忠嗣那一派的偽君子�！�

    衛(wèi)登被這一連串的消息砸得兩眼昏花。

    這苗女的說辭和他聽聞的一些?消息對得上，應(yīng)當有三分可?信，但實在太過?跌宕離譜，所以那三分減到?了一分。

    他還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又見對面那苗女沖他笑了笑：“我扮使君那紅顏扮得不賴罷？那臉皮可?是新鮮熱乎的……”

    ——臉皮？

    衛(wèi)登眼前登時?浮現(xiàn)出被剝了臉皮的顏嬌嬌血肉模糊的臉，胃里?的早膳隱隱約約翻涌起來。

    蕭景姝忙不迭地給他倒了盞茶：“玩笑話、玩笑話而已……不過?是易容術(shù)罷了。不過?為了從顏嬌嬌那里?套點消息，我的確折騰得她?有點慘，使君不會介意罷？”

    衛(wèi)登覺得日后?提及顏嬌嬌自己只能想到?她?沒有臉皮的樣子了，皮笑肉不笑道：“一個青樓女子而已，娘子折騰就折騰了罷�！�

    妖女，這是個苗疆的妖女！

    看在這妖女有為他所用的可?能的份上，暫且賣她?兩分面子！

    “內(nèi)子無狀，衛(wèi)使君見諒�！笔挷谎云届o開口，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身側(cè)女郎的話有多?么石破天驚，“倒是要多?謝使君邀我前來了，不然我怕是不知道這小混賬還活著?�！�

    這一切真?是離譜中又帶著?些?合理。衛(wèi)登忍了忍，終于還是忍不住問蕭景姝：“早就聽聞蕭侯對娘子一片癡心，娘子為何總是躲著?蕭侯？”

    “哦，這個啊�！笔捑版�慢吞吞道，“我們苗疆那邊是女人當家做主��?一些?的，但蕭不言不是個容忍我婚后?納幾房男妾的人。這樣的郎君，再癡情也不能要的。”

    衛(wèi)登看到?蕭不言的臉都青了。

    他頗為慶幸地想，還好顏嬌嬌早被這個烏皎給頂了，不然他即便送女人也不起作用——誰能想得到?蕭不言居然喜歡這種女郎！

    他輕咳了幾聲，將話音轉(zhuǎn)到?了正題上：“素聞蕭侯同衛(wèi)覬交好，是以本官昨日瞧見君侯果真?來赴約時?，頗為受寵若驚�！�

    這話不過?是一句試探之語。他自覺開出的誠意夠足，蕭不言有五成的可?能接受他的拉攏，即便不接受，他也極有可?能假借邀請來試探情況。是以最初他便認定蕭不言有八成的可?能會來。

    這本就是個彼此心知肚明的陽謀。后?續(xù)事態(tài)走向如何，全看彼此之間如何較量博弈。

    蕭不言唇角挑起一個細微的弧度，看著?有些?嘲諷意味：“做同僚時?卻有幾分交情，做君臣便不一定了——沒有哪個同君主交情好的臣子事先不知道君主有為君的心思?的�！�

    沒有人天真?到?以為衛(wèi)覬在中和帝的傳位詔書寫下之前對皇位毫無圖謀。衛(wèi)登裝模作樣地露出些?許詫異：“這……事以密成言以泄敗，恐怕他也非刻意隱瞞罷。”

    蕭景姝在一旁托腮看著?他，心道，其?實蕭不言也很?會騙人。

    他厭煩旁人弄虛作假，是因為他認定自己最終定能堪破這些?假言假意，在他面前玩弄這些?不過?是浪費他的時?間。他重諾守信，也是讓旁人信服他的一種手段，不然依他不同常人的性子，怕是帶兵都帶不成。

    這些?真?與信都是要求外人的，卻讓人誤以為他是個不屑說假話的人，天然對他抱有幾分信任了。

    蕭不言察覺到?她?專注的目光，一時?有些?分神，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她?莊重一些?，口中繼續(xù)道：“這不過?是緣由?之一罷了。要緊的是衛(wèi)覬行事太過?圓滑溫吞，不太合我的胃口�！�

    衛(wèi)登假裝沒看到?他們二人的舉動，心道這世上怕是沒有幾個行事合你胃口的人。

    不過?這么說，意味著?蕭不言果然對他們開出的條件心動了。

    他是個我行我素慣了的人，早就對朝廷的拖沓黨爭有所不滿，自然想要一個隨他心意行事的君主。

    衛(wèi)登捋了捋胡子：“二位稍候片刻，你們想見之人很?快就要來了�！�

    ……

    午時?，壽州府衙。

    明鏡高懸四字牌匾高掛門前，下方是神色淡然的恪敬公主。她?望了望外面烏壓壓的人頭，對著?身后?侍從抬了抬手。

    “將人帶上來罷�！�

    第68章

    遺腹子

    這對母子日后又會面臨什么呢？……

    百姓們好?奇地打量著?被帶上來?的那人——年過?半百，形容消瘦，和一個普通的莊稼漢沒什么兩?樣�？雌饋�?和高居堂上，雖兩?鬢微霜、面有疤痕卻昂揚無比的恪敬公主不相襯極了?。

    只需一眼，便有人質(zhì)疑道：“公主又不是什么不挑食的人，怎么會?看上這家伙？”

    有務(wù)實者仔細打量著?佟知的樣貌評判：“……年輕時應(yīng)當是有幾分?姿色的，被公主看上也不奇怪。”

    有看熱鬧不嫌事?大者插嘴：“不能說是被‘看上’罷，應(yīng)該是被公主‘玩了?玩’。既然都能隨意玩了?，自然要各式各樣的都試個遍，所以公主選什么樣的都不算奇怪罷�！�

    佟知聽到了?周圍人對自己的評頭論足，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揚起嗓音道：“殿下，您不能因為草民身份低微便這般踐踏草民，舐犢之情無錯啊！”

    一旁賣糖水的大娘譏笑了?起來?：“孩子小?時候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這時候想?坐享其成倒說起舐犢情深來?了?，天底下盡是這種男的�！�

    恪敬公主抬了?抬手，加之身旁侍從示意，百姓們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她的聲音并不算大，卻讓人聽得清清楚楚：“本宮真是奇了?怪了?，向來?只有親自生孩子的女人敢說孩子就是自己的，哪里有男人敢全然確認自己的孩子一定是自己的？”

    此話一出，百姓登時嘩然。男人們神情都不太好?看，不少?女人也竊竊私語：“我們又不似恪敬公主這般……自然是知道孩子生父是誰的�！�

    恪敬公主在高堂之上將眾人神色看得分?明，見寥寥幾個認同她話語的竟都是上了?年紀的阿婆，頓覺興味索然。

    從無到有開辟偉業(yè)是何等不易，但倒退卻是如此簡單。昔年天盛大帝空置后宮，后來?更是直接抱著?已經(jīng)三四歲的女兒出現(xiàn)將其立為太女，滿朝文武也無一人敢置喙。如今她說一句事?實，便能招來?如此多的不滿。

    心姐那里也是，都有女人當過?皇帝了?，再有女人當個節(jié)度使?算什么？可這幾日行路，卻處處都能聽聞嗟嘆驚異之語。

    恪敬公主恨極宗室中沒能再出一個似天盛大帝一般的天縱奇才力挽狂瀾，只能時時刻刻在心中告訴自己，無礙，至少?她們一直在潛心做事?。

    有志者事?竟成，她們想?要的終有一天能得到。

    堂下佟知又道：“當初殿下府中那一批人，只有草民與陛下樣貌相似，如此還不能作為證據(jù)么？”

    意料之中的說辭。恪敬公主瞥了?一眼，隨手指了?指一個貨郎：“我看那人與你有三分?像，你是他兒子？”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見那貨郎果?然與佟知有三分?相似，不由得哄笑起來?，窘得那貨郎連連擺手：“小?人家貧，這位大伯怕是不屑與小?人攀親戚的�！�

    大多數(shù)人都看得分?明佟知不過?是貪圖富貴，這本就是一步除了?惡心人別無用處的臭棋。恪敬公主不耐同他糾纏了?，示意身后的女官繼續(xù)。

    年長的女官拿著?本冊子，上前一步道：“殿下何時召幸男寵府中均記錄在冊。你雖然在府中待過?數(shù)月，可殿下從未召幸過?你，這該如何解釋？”

    佟知狡辯道：“什么冊子也不過?是你們的一面之詞……”

    女官恍若未聞，繼續(xù)道：“當年小?郡王……也就是陛下出生后，殿下遣散了?一批男寵，你也在其中。而后你偏居滁縣，娶妻生子，應(yīng)當從未見過?陛下才是，怎么敢信口胡言同陛下肖似？”

    佟知提高了?嗓門：“你怎么知道我沒見過?？你們總不可能將我這些年的行蹤都摸得清清楚楚……”

    “還有，你口口聲聲舐犢之情，出來?干什么卻根本沒知會?你兒子佟輝。”女官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他沒有第二個親娘可以賣，被要賭債的打斷了?腿，好?在被我們殿下好?心救下了?，不然你可真就沒兒子了?�！�

    周圍百姓一時嘩然。在看到一瘸一拐被帶上來?的佟輝時，佟知的臉驟然變得蒼白。

    ……

    他們見到的是一對母子。女子面容柔美衣著?素凈，看著?約莫三十?余歲，那少?年不過?十?歲出頭，面上的稚氣?還未散去，眉眼間卻有一股剛毅正?直之氣?。

    蕭不言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蕭景姝。

    他先前猜測衛(wèi)登所說的“正?統(tǒng)”會?是隆慶帝遺腹子，來?汴州會?見到韋蘊以及一個不知真假的十?六七左右的“皇子”，未曾料想?并非如此。

    他猜測皎皎也是來?這里找她阿娘的。沒有見到韋蘊，她會?難過?么？

    只可惜在這個角度他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長睫，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緒。

    “蕭侯年輕，怕是未曾見過白側(cè)妃。”衛(wèi)登介紹道，“這是先武德太子的側(cè)妃白素錦娘子，這是武德太子遺腹子，單名一個“直”字。”

    蕭景姝早已從李順口中得知了?這一對母子的存在，她察覺到衛(wèi)直的容貌與她有兩分相似——從血緣上來?說，他們是姑侄。

    但衛(wèi)直身上有某種她沒有的東西，即身為衛(wèi)氏皇族的自矜自傲之感。

    她在看到衛(wèi)覬時有過?同樣的感覺。

    “昔年遷都南下時，武德太子不愿同往，于河東、關(guān)?內(nèi)一帶平叛，歷時五年之久。只可惜一時不慎中了?突厥的埋伏，命喪潼關(guān)?一帶�！毙l(wèi)登道，“事?發(fā)突然，當時的太子幕僚只來?得及救下身懷六甲的白側(cè)妃。因太子先前有自立之舉，恐遺腹子受金陵皇室不喜，便念在昔日的交情上將人送到了?我這里�！�

    他肅容道：“這孩子越大，我越發(fā)覺他有匡扶社稷之志，更有人君之姿。去年初聽說宮中陛下喪子又中毒后，我的確動過?將他送去金陵的心思，只是……”

    衛(wèi)直開口道：“是我不愿伯父將我送去的�！�

    蕭不言默不作聲地聽他解釋緣由。他年紀不大，倒是難得的條分?縷析：“其一，皇叔本就不知我的存在，他逢難之時突然多出我這么個侄子，難免會?生出疑心。其二，朝廷里做主的是劉相公，就像他如今不喜歷陽郡王一般，他也同樣不會?擁護我�！�

    這個小?少?年抿了?抿唇：“劉相公忠于的是皇祖父，在他心中，父親當年自立乃大不敬的忤逆之舉。如今皇室之中，勉強能入他眼的便是他如今扶持的衛(wèi)愈了?�！�

    蕭不言開口重?復：“勉強？”

    衛(wèi)直微微頷首：“他真正?想?要的，是一個如年輕時的皇祖父一般英明神武的君主�？赡翘�難了?，雖我為孫輩，不好?言祖父之過?，但就連祖父自己，在晚年也比不上自己年輕時，所以才丟了?半壁江山�！�

    他嘆了?口氣?：“劉相公……是個癡人，是個忠臣，但只是祖父一個人的忠臣。他遠遠稱不上一句國之柱石的�！�

    蕭景姝和蕭不言都是有幾分?眼力的人，看得出這些話是衛(wèi)直自己的見地，并非旁人蓄意教導。

    他們心中閃過?同樣的念頭——原以為河南道這些人在行癡人說夢之舉，如今看來?，他們或許是真心覺得衛(wèi)直日后不會?比衛(wèi)覬差，所以。才選擇擁立衛(wèi)直。

    因為他的身份還比衛(wèi)覬更“正?統(tǒng)”，年紀小?也并非什么劣勢，反而意味著?他們這些“從龍之臣”有獲取更大權(quán)勢的機會?。

    蕭不言定定地望著?他：“許我成事?后異姓攝政王之位的，也是小?郎衛(wèi)直眼睛里燃起某種名為“崇拜”的火焰：“我仔細研究過?君侯打的每一場仗，也知曉君侯素日行事?如何！君侯是真正?有能有德、心系百姓之人，讓您這樣的人做攝政王有何不可？我巴不得朝堂上多一些肖似君侯之人，好?滌蕩一番蠅營狗茍、黨爭奪利之風！”

    蕭不言覺得這孩子將自己捧得太高了?。

    他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心系百姓，只是一直在模仿祖父和母親的行事?，試圖借此明白他們到底為何甘愿犧牲。

    他不參與黨爭之事?，也單純是因為對權(quán)勢無甚興趣，在弄懂想?知道的事?后還做著?這個定安侯，不過?是因為如今未有接替之人。待到衛(wèi)覬正?式登基將國事?理順之后，他很快便會?撂挑子走人。

    蕭不言選擇衛(wèi)覬，是因為覺得衛(wèi)覬是如今衛(wèi)氏皇族中能最快最好?平衡局面的人，如今他依舊這么覺得。衛(wèi)直這孩子看著?確實有些資質(zhì)，可他太小?也太天真了?。在他長大后他終有一天會?知曉，朝堂上蕭不言這樣的人才是異類，無論君主是圣君還是昏君，蕭不言永遠是異類。

    可他不知道衛(wèi)直能不能活到成年了?。他不會?殺衛(wèi)直，但會?在拿下汴州城后將衛(wèi)直交給衛(wèi)覬，衛(wèi)覬或許會?殺了?他，或許不會?。

    一旁的蕭景姝也有些心緒復雜。

    她確信那個救下白素錦的幕僚就是公儀仇，甚至公儀仇如今在用的一部分?人手也是當年收編的武德太子的舊部。雖然李順沒說，但她知道武德太子命喪潼關(guān)?也注定有公儀仇的手筆，畢竟當年陸氏諸人就死在那里。

    按理說，她和衛(wèi)直在公儀仇眼中應(yīng)當是同樣的身份，都是仇人之子，可為何他們的遭遇如此不同？

    公儀仇像對待一個玩偶一般擺弄她、塑造她，可衛(wèi)直似乎長成了?一個不錯的人。

    她又看了?一眼端坐一旁不發(fā)一言的白素錦，心道，公儀仇斷不可如此好?心的。

    這對母子日后又會?面臨什么呢？

    第69章

    見玉璽

    他如今根本不會全然相信這小騙……

    女官擺出的證據(jù)太過分明，不過一刻功夫，四周的百姓就知道佟家父子做過的事了?。

    佟家原本小有家資，結(jié)果近年來父子二?人都迷上了?賭，將家產(chǎn)敗了?個一干二?凈。前段時日為了?償還佟輝的一筆賭債，佟知更是連自己的妻子都賣去做奴婢了?。

    原本恪敬公主?想命侍從將那苦命女子贖回，可一打?聽才知前段時日天寒，那女子將主?家發(fā)給她過冬的碳接濟給了?不成器的兒子，自己活活凍死了?。

    百姓們已經(jīng)開?始沖著這父子二?人吐口水拎起?。恪敬公主?冷冷道：“本宮知道，你行如此膽大妄為之事是受人教?唆指使?。那人是允諾幫你兒子擺平債主?再找個活計找房媳婦罷？可他根本沒做到，你兒子的命還是本宮救的�！�

    她慢悠悠道：“看在你曾在公主?府待過的份上，告訴本宮那人是誰，本宮就幫你兒子擺平債主?，不然?連他這條賤命，本宮都要收回去。百姓見?證，本宮決不食言�！�

    佟知摸著兒子的斷腿，目眥欲裂：“是衛(wèi)愈！湖州司馬衛(wèi)愈！他承諾只要我按著他說的做便會照料好我兒！我……草民以前確實與殿下沒有過肌膚之親……”

    前段時日劉忠嗣為衛(wèi)愈造勢造得頗為聲勢浩大，不少百姓都聽聞這位司馬有雅直端正之風，聞言俱是一驚，交頭接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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