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可憐的是荒北的普通妖族，
大半疆土被毀，
又無資源儲藏，
現(xiàn)在集體西遷，屁股后面還追著從極北、東南侵襲而來的魔潮，已淪為人間煉獄。
莫恙想起曾經(jīng)見過的春日草原、百族歡聚，有些茫茫然。
他又想起中洲的水鄉(xiāng)，他搭著船穿過蓬草，在船頭烤魚，晚上漆黑一片，只有他船頭一盞燈籠，薅開草，還能發(fā)現(xiàn)點點的流螢。
這些都是很美的地方，他還沒有看夠，玩夠，卻好像馬上就要消失了。
燕凌云扣著他的手，他也反扣著，坐在座位上，終于有點意識到了五洲要毀這件事。
就像996看到的結(jié)局一樣，天地崩裂，唯有燕凌云得道飛升，而其余一切，盡數(shù)化為烏有，湮滅虛淵。
從前他知道，不過覺得是幾千年后的事情，離自己很遠(yuǎn)，有意無意就被忽略了。
但現(xiàn)在它提前來了，燕凌云修為才至化神后期，連飛升的機會都沒有。
議事結(jié)束，幾人將要離去，莫恙卻被徐淮叫住了。
“且慢，凌云也留下�！�
其他人心照不宣，一一散去，只留下莫恙和燕凌云。徐淮靜靜坐著，待徹底無人，拂袖打開隔音陣，才開口對莫恙道：“你師尊從前傳信于我，你若要回到西洲，必先突破化神，否則就不必再回去�！�
莫恙一愣：“為什么？”
徐淮喝了一口茶：“這是你師尊安排，等你突破，自然有人會告訴你為什么。最近這段時日，你便留在徐家，我見你氣機改變，離突破亦不遠(yuǎn)了。”
莫恙臉上卻看不出什么欣喜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淮眼中露出一絲極深的某種情緒，燕凌云不由抬眸，心中微沉。
“能于此時突破，你已受天道眷顧，”徐淮見他興致不高，便換了種方式勉勵，“再過不久，恐怕五洲都再無進階之人�！�
莫恙想了想：“因為天道要崩了嗎？”
徐淮頷首：“不錯，天道將亡，虛淵將五洲吞噬殆盡的那一日，便是天道消失之時。便是此刻，它也已虛弱不堪，只有微茫力量可降下雷劫，接引修士進階飛升了�！�
所以這是莫恙最后的機會。
莫恙勉強笑了一下：“好�！�
……
這日過后，莫恙就開始了閉關(guān)。他的進階已和扶桑綁定，前些日子他接連清了幾個萬鬼坑，又在鬼界扎根了這么久，神木早就營養(yǎng)過剩，就差他臨門一腳，突破化神，再繼續(xù)發(fā)育。
與他同樣閉關(guān)的，還有燕凌云，以及西霄全隊。
形勢危急，唯有更高的修為才能保住自己，從前他們在五洲盛會因秘境賽第一所得、卻在后來被壓箱底的“冰息丹”，此刻終于派上了用場。
冰息丹可助人突破一個大境界，但一生只能用一次。
莫恙決定突破化神就嗑下它，連破兩級，從元嬰后期一路升到出竅初期。
至于其他人，他們都剛突破不久，進階的契機還沒有到，所以只能憑丹藥強行升一級。
莫恙閉上眼睛，清除雜念，丹田中異瞳元嬰靜靜吐息，與他擺出同樣的姿勢。
仙尊傳他無品階功法——《萬化訣》，越修到后期，越能感受到道法無窮，奧妙無盡。
《萬化訣》下，莫恙每一次吐納，吸收的靈氣從五行靈根灌入四肢百骸，輔養(yǎng)丹田元嬰，又滲入系統(tǒng)與家園，如流水一般，緩緩滋潤，將體內(nèi)一切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同時，家園反哺給他無限生機，讓他靈臺清明，根基越扎越穩(wěn)，旁人難以撼動。
每一寸發(fā)膚、每一處血肉、每一團靈氣，無不和諧相生，從不教他真氣逆行，手忙腳亂。
丹田元嬰眼中精光大盛，與金烏、月蛟心臟相連，隨它發(fā)育，兩個半仙獸亦在緩緩長大。
元嬰化神，可開辟紫府；化神出竅，可越出體外。龐大的力量孕育在莫恙體內(nèi)，已不知過去多少時日，直到壓縮不住，紫光沖天，召來了第一道天雷。
*
當(dāng)?shù)谝宦曮@雷炸響在西南時，下方百姓并不驚惶或厭惡，反而著迷的看著那縷縷電光，在滿城風(fēng)雨中，和家人挨在一起，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天亮了。”
“明天太陽會升起嗎？”
此次西南突破的修士不少，所有人都想抓緊這最后的時間，紫電涌動，在天幕織成絢麗的紫網(wǎng)，仿佛天道最后的饋贈，持續(xù)了整整兩個月。
暴雨如注，最先突破出關(guān)的是秦開等人。
秦開，從元嬰初期突破至出竅初期；
葉秋水，從金丹后期突破至元嬰初期；
徐饒，從元嬰初期突破至出竅初期；
谷藍(lán)，從金丹后期突破至元嬰初期；
東方衡，從化神初期突破至出竅初期。
倒二出關(guān)的是燕凌云，從化神后期突破至分神初期，顯然是憑自己邁過了出竅期，再一舉服用冰息丹，達到分神。
半百分神，放眼古今修真界，也是鳳毛麟角。
冥冥之中似乎有緣法，不斷催促他突破進階，但命數(shù)已變，天道縱無限青睞，也無法糾正星軌，送出此界最后一位仙了。
此時還未突破成功的，只剩莫恙。
天幕出現(xiàn)漩渦，黑得叫人膽顫，暴雨倒灌五洲，已現(xiàn)崩塌之象。
除了蓬山青碧燈，無人再敢出海，五洲航線盡斷。
夜半，徐家亮起朦朧燈光。
燕凌云換好衣物，仍舊一身白衣，隨侍女去往密室。
侍女眉目溫寧，為他撐著傘，直到來到回廊，才默然不再往前。
燕凌云獨自走入大殿深處，機關(guān)已然全部打開，他來到密室，密室僅有一盞燭臺亮起，照著供桌上的牌位。
徐淮坐在桌邊，目光放在牌位上，無聲無息，發(fā)冠皆已散下。
“你來了�！�
“嗯�！�
徐淮以指節(jié)擦了擦牌位，似陷入了記憶當(dāng)中，淡淡道：“你生下來的時候，你的母親吃了很多苦，但他抱著你時，卻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笑容�！�
他道：“她極愛你，往后無盡歲月，你可記住這一點�！�
燕凌云閉了閉眼：“無計可解了？”
“無計可解。”
徐淮看著親子：“你與莫恙在一起，我很放心，仙尊已為弟子留好后路，你有人相伴，不至太過孤苦�！�
燕凌云看著他：“那其他人該當(dāng)如何。”
“他們是走不了的，”徐淮同樣回視，“你是燕氏血裔，天道只會盡力保你出去，莫恙是仙尊弟子，王禪功德無量，他不愿走，他的弟子卻可以�！�
“但其他人不行，此界將坍，所誕生靈將盡數(shù)陪葬，重新開始�！�
他話說得平靜，卻透出猙獰的血腥味，五洲到現(xiàn)在還沒有陷進絕境，全因還有希望，若希望滅絕，便再無秩序可言，會發(fā)生什么，誰也無法預(yù)料。
如王禪，也只能獨立支撐，從不公之于眾。
坍塌一旦來臨，想要活命，只剩下逃離一條路，但不是誰都能離開，早從神朝覆滅伊始，整個世界便被漸漸封鎖。
徐淮：“莫恙必得突破化神期，只有如此，他才能承受住離開此界的亂流�！�
說罷，他拿出一枚血紅靈玉，拋入了燕凌云手中。
燭光下，徐淮眼中似乎透出一縷極淡的溫情，看著燕凌云，像看盡了他這幾十年的歲月。燕蘊將親子送走，焉知徐淮心中驚痛，一朝妻離子散，曾經(jīng)幸福便如泡影，只余一片荒蕪。
他不知親子人在何處，可有受盡風(fēng)霜蹉跎，艱辛苦楚。
“此玉中有徐家三成底蘊，足你在新界立足，將其置于你傳承空間內(nèi)，且記住謹(jǐn)言慎行，謀后而動，縱使萬千磨礪，只要道心不變，總有雨過天晴，成仙得道之時。”
這些話燕凌云已不需徐淮教導(dǎo)，但他仍靜靜聽著。
血玉就在他手中，稍微一探，便見好幾條二階靈脈。
所有一切皆是雙數(shù)，二人份。
徐淮：“你任務(wù)完成，照諾你不再是徐家人，從今往后徐家任何事都與你無關(guān)，你可承認(rèn)。”
燕凌云平靜道：“不錯。”
最后一道雷霆劈開天幕，劈開了半個燕北，雷霆血紅，是天道最后一次饋贈。
一股強烈氣息從閉關(guān)地掃來，是莫恙，在天道接引的最后時刻，他終于突破成功了。
出竅初期！
徐淮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頭：“今后仙尊弟子，便交給你了�！�
他閉上眼：“三日前，西洲傳來消息，無妄仙尊，已經(jīng)仙逝�！�
第154章
尋仙
莫恙甫一突破出竅期，
家園的扶桑便長高了數(shù)倍，郁郁蔥蔥，如亭蓋遮住了山頂，
哪怕在山腳，
也能看到高高的樹冠。
所容魂魄更是以億計，鬼界留下的扶桑虛影源源不斷的吸納魂魄作為養(yǎng)分，
同時也蘊養(yǎng)它們。不過半柱香，
神木本體又充盈起了星星點點，每片桑葉上鬼滿為患，隨風(fēng)飄舞。
小金烏一踩，就能踩到好幾個嚶嚶哭泣的鬼魂，它把它們收攏起來，做休憩的鳥窩，
舒服的窩在樹干上。
家園疆域更是擴大了近十倍，
已經(jīng)能看見縹緲蔥郁的遠(yuǎn)山，
靈流飄得更遠(yuǎn)，帶去清新濕潤之氣。
兩個月來，
兔族已經(jīng)盡數(shù)蘇醒，
適應(yīng)了新家的生活。
每天清晨，
當(dāng)小金烏光芒淡淡投下的時候，它們就知道是日出了，結(jié)伴背起籮筐和鋤頭去種菜、紡織、做工。這里的人雖然不和它們說話，
但對它們很好，雙馬尾兔子甚至沒有發(fā)現(xiàn)npc是沒有神智的傀儡，
每天都會送給鄰居一根漂亮的蘿卜。
鄰居npc還它美味的飯菜。
山頂偶爾會跳下來一只全身金黃的小猴，
一邊舔蜂蜜，
一邊好奇的看著它們。它還有母親，
是一只巨大的白猿，同樣在山上修煉，兔族原本看見它們?nèi)滩蛔∩l(fā)抖，但知道白猿是家園的守護者之后，就不再害怕了。
尤其是這兩月，天空時不時就會卷起風(fēng)暴，它們不知道是莫恙在突破，以為新家又要沒有了，還是小猴溜達到廣場，安慰它們。
雖然順走了兔族晾好不久的小魚干。
但雙馬尾兔子很喜歡它，它還養(yǎng)了一只小小松鼠，每天投喂三顆松子，就可以得到小松鼠的喜歡。它很想驕傲的給阿蘇默勒看，它也可以養(yǎng)活一只小動物了。
莫恙對它們說，阿蘇默勒也在山上，總有一天會下來和它們團聚的。
曾經(jīng)死亡的陰影漸漸退去，兔族每一天都很感念這樣安全富足的生活，時常把采集好的東西放在山腳，當(dāng)做給莫恙的供奉。
莫恙突破后，在山頂遙遙看著它們，心里也輕松許多。
巡視了一圈家園，又把新一批靈晶補充在湖底，交給掃把分配資源，就離開了此地。
回到外界，風(fēng)雨飄搖，大地震顫，和寧靜平和的家園比起來，就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莫恙很快找到了燕凌云，燕凌云正坐在樓閣上，一邊飲酒，一邊眺望遠(yuǎn)方。
莫恙和他握著手，坐在他身邊，感受彼此的溫暖。
“你已經(jīng)出竅期了�！�
“嗯，”莫恙把頭枕在他肩上，“你都分神期了。”
還是比他高一個大境界。
燕凌云輕笑了笑，不說話，只凝望著他。
過了一會兒，他手心出現(xiàn)一枚血玉，莫恙和他握著手，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異樣。
神識一探入，頓時露出震驚之色。
“這……”莫恙咂舌，這是多少好東西！他原本以為燕凌云儲物戒里的藏寶已經(jīng)夠多了，分分鐘可以做個藏寶地出來，那血玉里的資源幾乎可以掏空一個四五品的古教了！
功法靈訣，法器符箓令人眼花繚亂，甚至還有十幾條靈脈，其中兩條甚至是二品級別的，這幾乎讓莫恙覺得心慌了。
他不由問：“這是從哪里來的？”
“徐家，”燕凌云道，“你挑些靈脈，鎮(zhèn)入家園，能讓其長得更快些�！�
兩人是道侶，形勢又逼人，莫恙就沒有拒絕。
他的家園發(fā)育得更快，產(chǎn)出更豐富，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靈脈同品級都是成對的，莫恙挑了一條二品，一條三品，兩條四品，三條五品，四條六品。
原本他只有兩條五品，一條放在山頂靈湖，一條放在山腳水潭，還有一條七品的放在青山山脊。如今扶桑所駐靈湖換成了二品靈脈，潭底換成了三品，兩條四品沿左右山脊埋下，三條五品沿寨子三個方向向野外延續(xù)，再接四條六品，直至探到家園邊界。
這樣的配置，可以說豪華至極，哪怕是紫霄仙宗主峰，也不過鎮(zhèn)下一條二品靈脈，輻射范圍足有萬里之遠(yuǎn)。而這小小一方世界，卻埋下了十四條靈脈，隨996動工完成，靈氣已經(jīng)濃郁到了滴水的程度，所有一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996忍不住，啃了一口靈晶渣。
再也不用擔(dān)心能量不足了，它現(xiàn)在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系統(tǒng)。
不管是莫恙和燕凌云的，四舍五入都是它的。
至于血玉中剩下的靈脈和資源，則被燕凌云收入了傳承空間，保證安全，包括血玉本身，也被妥善保存。
而兩人儲物戒中的東西，就仍放在儲物戒，以備不時之需。
莫恙的儲物戒還是仙尊送的那一個，每突破一個境界，就會有獎勵，如今他連破兩級，加上之前突破元嬰，戒指里已經(jīng)小有資產(chǎn)，不是幾個可憐的酸菜壇子了。
背包里也堆疊了滿滿的材料和成品，分門別類，看著就賞心悅目。
莫恙安心下來：“我們該去西洲了�！�
有這么多物資，不管去哪里，都有保障。
燕凌云看著他：“好。”
這次去西洲，就只有他們兩個，西霄其他人都選擇留下來，幫著世家穩(wěn)定局勢。
這樣也的確更方便。
和其他人打過招呼后，莫恙迫不及待，讓996啟動了蓬山青碧燈。
半仙器盈盈發(fā)亮，不多時他們來到鬼界，扶桑虛影仍然做誘餌抵著鬼界裂縫，莫恙沒有把它收回，兩人只出現(xiàn)一瞬，又消失原地，再睜眼時，就回到了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