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嗯……”德仁懶洋洋地應下,被她們接進門。
一群婢女幫他寬衣的寬衣,凈手的凈手,上茶的上茶,最后還有一個身姿飄搖的使婢,端著洗腳水進來,恭順地跪下身子,伸出纖白的手指,將他的腳放入盆中,輕輕按摩。
德仁品過香茶,垂下眼眸,伸出手,捏住女子的下巴。
女子容色極美,弱柳扶風,抬眼時,卻帶著幾分天然的媚意。
德仁的大手,色瞇瞇撫過女子白皙的臉龐,女子臉頰飛紅,露出幾分害羞的神色,偏頭怯怯道:“老爺,您今天不在的時候,可是有好多貴人來找您,瑞王世子承念您的恩情,又送來幾張地契,奴婢不知怎么處置好,您說該怎么辦呢?”
聞聽此話,德仁的眼睛瞇成一條縫,他的眼睛自來就小,耷拉在一起,連一點眼光都露不出。
看似是一張慈眉善目的菩薩臉,但一眼望過去,只讓人不寒而栗,那女子一見,立時收住話頭,抬眼望去,滿是驚恐。
德仁撫摸著她的眼角,不輕不重道:“你怕咱家?”
女子連忙搖頭,目光驚慌道:“奴婢不敢!”
“呵呵~”
德仁尖細地笑了一聲,厚實的臉堆在一起:“怕就對了!”
女子:……
德仁挑著修好的指甲,戳在她的臉上,陰冷道:“你進了咱家的府上,就是咱家的人,若是再想著前主子,把心放別人那,咱家就讓你做不成人~”
女子的眼里盈滿淚花,卻連哭也不敢哭,只能努力搖頭:“女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心里只有老爺!”
“哼~”
德仁這才將她掃到一邊,任她在地上哭泣。
重新端起茶碗,冷笑道:“瑞王世子是哪個,任他是龍子龍孫,也要聞老爺我的腳底,幾張?zhí)镤伒仄�,真�(zhèn)像打發(fā)叫花子,以后我的府上,不許人提。”
德仁身邊新得寵的幾個,都是瑞王世子送的,聽到這,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下跪:“奴婢明白!”
“起來吧~”
德仁慢悠悠開口,放下茶盞,招呼旁邊的美婢:“給爺捏捏肩~”
“是!”
婢女連忙起身,伸出纖細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德仁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地享受著此刻的安逸。
某一刻,厚實的眼皮一點點睜開,落在婢女白嫩的手指上。
突然間,一把抓在手中,像是豬拱食一樣,對著婢女白皙的手腕使勁嗅起來。
被突然抓住的女子克制不住渾身顫抖,但還是盡力摟住他,一聲一聲地叫著:“爺~”
德仁嗅了半天,也找不到想要的味道,不禁有些興致缺缺。
撒開手,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用盡全力吸了一口,頓時覺得魂都要飛出去了。
將帕子攢成一團,捂在胸口,陶醉地回想著那在夜霧里翩躚的少女。
怎么會那么香呢~
第19章
西圖瀾婭
去攀高枝
回頭看了一眼滿眼癡笑的德仁,襲紅蕊就知道事成了。
這天底下,主子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他身邊的人,還不是想糊弄就糊弄。
高坐殿上的是閻王,真正難纏的卻是小鬼,只要這做鬼的心里不干凈,就算是一只油滑的老鬼,又怕什么呢?
哼~
襲紅蕊踩著搖曳的步伐,提著裙擺上樓,店里的伙計原要打烊了,見是她,連忙迎進門內,低頭哈腰道:“紅姑娘,今晚是要留在店里嗎?”
襲紅蕊滿面不悅地打了一下扇:“嗯,給我單收拾出一個屋子來�!�
伙計連忙諂笑著應諾,忙里忙外地忙乎起來。
襲紅蕊敲了一下有些硬的床板,又翻了一下明顯不新的褥子,提起扇子掩鼻。
她不是一個沒吃過苦的,可是嘗過甜后,誰又耐煩翻過頭去吃苦呢?
罷罷罷,這樣的日子,也只此一夜了。
……
雖然硬床板睡著不舒服,但這一天著實有點累了,倒頭便歇下了。
清早醒來,眼皮子好像黏在一起一樣。
襲紅蕊一激靈,猛然睜開眼睛,滾下床,照起了鏡子,看到鏡子中的人影后,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昨天她雖然哭得厲害,但很注意,刻意不讓眼淚往眼眶里存,以至于今天早上醒來雖然有點腫,但一點不影響好看,甚至眼尾沾些紅,感覺更好看了呢~
襲紅蕊滿意地從鏡子前起身,門外的聲音逐漸多了起來,襲紅蕊抬起扇子敲敲隔壁:“給我打盆洗臉水來�!�
“好嘞~”立刻有人應聲。
不多時,便有人爭著搶著給她遞過來洗漱用具,擠著眼睛想看她一眼。
襲紅蕊已經穿戴整齊,換下了昨天的紅裙綠衫,改成一條大紅窄袖短衣,外束青綠襦裙,較之昨日飄飄欲仙的紗衣,不知干練了多少倍。
麻利地踩著紅繡鞋出門,冷著臉將伙計手里的東西接過,轉頭向屋子里走去:“我桌子上頭放了幾個大子,你們給我買份飯來�!�
趕來的小伙計們看著她垂在鮮紅發(fā)帶上,晃來晃去的兩枚銅錢,哪里還顧得上別的,涎笑道:“哪里用姑娘您的啊,您賞個笑臉,我們不就自己去了嗎!”
“就是就是~”
襲紅蕊把臉一扭,睇了他一眼,冷笑道:“滾你媽的!快給姑奶奶麻溜的去,再廢話,小心姑奶奶撕了你!”
小伙計們被她劈頭一罵,訕訕退下,拿著錢往外走。
回頭看了門口的方向一眼,忍不住啐一口,真當自己是個天仙了!
性子這么壞,就是長成仙女樣,也沒男人稀得要!
襲紅蕊等他們走后,狠狠翻一個大白眼,真是什么人都能來攀持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
就著香胰子洗了一把手臉,又對著鏡子扎起了頭發(fā),看著一朵朵小紅花上頭,襲紅蕊冷冷地笑了一下。
等她攀上高枝,就再也不回這種地了,哼哼~
……
因那掄圓了的一巴掌,裴三來回翻滾了一夜,及至第二天還沒消氣。
天甫一亮,便怒氣沖沖地往玲瓏閣趕,那丫頭原是相府的家生奴婢,被他趕出門后,根本沒地去,自然只會在玲瓏閣。
裴母攆出門招呼他:“你不吃飯了��!”
“不吃了!”
“那你把凝夢姑娘帶上�。 �
裴三這才停住了腳步,理智逐漸回歸。
看了一眼站在檐下的凝夢,人淡如菊,溫婉賢淑。
一顆心,突然有了些計較。
……
等到了玲瓏閣下,裴三從車中牽出凝夢,大搖大擺地下來。
緊挨著凝夢進門,抬頭去找襲紅蕊,眼中全是得意,你以為我沒了你不行是吧!
結果這一看,好險沒被氣死。
襲紅蕊身邊,正聚了一群獻殷勤的人,打扇的打扇,遞帕的遞帕,襲紅蕊本人則托著一大碗羊肉餛飩,哈著氣小口吃著。
餛飩皮薄餡大,一口一包湯,看著美極了。
想著自己為了來看襲紅蕊的反應,連早飯都沒吃,裴三的怒火頓時和空掉的肚子,一起燒起來。
失去理智地轉頭看向凝夢,大聲道:“凝夢姑娘,突然想起來,你還沒吃早飯吧,我?guī)闳ネ饷娉孕┖玫��!?br />
襲紅蕊這才注意到他,等看到下面的凝夢,一雙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裴三心里這才好受起來,拉著凝夢轉頭就走,凝夢回頭,對著她似笑非笑,襲紅蕊頓時更炸了。
其他人看見凝夢也有點吃驚,不過回頭看向襲紅蕊,眼珠子頓時轉了起來,故意道:“哎呀,新來的那個姑娘是誰啊,可真好看啊~”
“我怎么瞅著比紅姑娘還好看呢~”
“噓,說什么呢,紅姑娘,你不生氣吧~”
眾人這才好像說錯話了一樣,“害怕”地看向襲紅蕊,轉悠著眼睛偷覷她的神色。
襲紅蕊果然炸了,端起碗,從他們手中奪過帕子,轉身跑進屋內。
身后頓時傳來一陣竊笑,果然,女人嫉妒心都重,看著有新人進來,覺得受威脅了吧,看她以后還敢不敢那么傲,他們就等著她巴結過來~
襲紅蕊怒氣沖沖地走進屋,等關上門后,頓時什么表情都消失了。
蹺起二郎腿,繼續(xù)慢條斯理地小口吃起了餛飩。
男人是不是都覺得自己比別人聰明啊,這么簡單的挑撥離間,也敢在姑奶奶面前耍大刀,還洋洋得意自己手段高明,她看不出來。
與那些蠢貨相比,凝夢那小賤蹄子可是聰明太多了,難怪她前世著了她的道。
可是再聰明,又有什么用呢,她比她,就是少張臉啊。
這天下有權有勢的男人,甭管嘴上怎么口花花,臨到頭了,還不是只看女人一張臉?
至于那些下三濫的賤胚子,一邊饞她這張臉,一邊又想方設法打壓她,把她拉到泥地里,好像就能夠得上了。
呵呵,做夢,就算她眼睛變瞎了,腦子也不會變傻!
低下頭,伸出勺子舀進嘴里一個餛飩。
好好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有了力氣,才能看那群傻叉要怎么表演。
……
襲紅蕊站在旁邊,看著被一群人圍著獻殷勤的凝夢,手帕幾乎絞爛。
抬頭叫了一聲:“阿四!給我倒杯茶!”
叫阿四的伙計回頭一見是她,立時骨碌著眼睛道:“哎呀,你自己不會倒嗎,沒看我們和凝夢姑娘忙著呢嗎,你沒事別添亂!”
其他伙計跟著一起露出竊笑,偷偷看她反應。
襲紅蕊氣得直跳腳,轉而怒氣沖沖地看向裴三,裴三看著她吃癟的樣子,只覺心中非常痛快,轉頭繼續(xù)和凝夢說話,絲毫不搭理她。
正在襲紅蕊快要氣哭時,兩個老熟人進來,改變了場面,正是秦雁蘭母女。
秦家母女一進來,就滿臉堆笑地沖著襲紅蕊走過來,凝夢一看她們身上的穿戴,眼皮一抬,搶先過來,滿面笑意道:“兩位夫人小姐,請問有什么需要嗎?”
秦母看了她一眼,不耐煩道:“不用你,我們和紅姑娘說就行了。”
說完拉著襲紅蕊的手,說說笑笑地寒暄起來。
襲紅蕊眼前一亮,頓時又抖起來,得意地翹起下巴,睨了他們一眼。
其他人正開心將她排擠的很成功,見她又抖了起來,不由都產生了一種被打臉的感覺,心里非常不舒服。
同樣被打臉的凝夢,眼神也暗了一瞬。
然而當她看到其他同樣憤憤不平的人后,眼底又閃過一抹算計。
……
襲紅蕊拉著秦家母女上樓,一上樓就忍不住掩著臉哭起來。
秦母一見,立時關心地摟住她:“這是怎么了?”
那天打腫臉充胖子,花了十多貫后,飯桌上,秦家母女看著默默無聲的秦行朝,都沒敢說話。
就在她們以為以后要被禁止去玲瓏閣后,秦行朝淡淡道:“小妹,你以后多陪娘去玲瓏閣轉轉,和里面的紅姑娘說說話�!�
秦家母女:……
這應該是在說反話吧?
不過當秦行朝從地里挖出自己的小金庫,把私房錢全交給她們的時候,秦家母女才意識到,他說的居然是真的!
秦母無比關心地摟住襲紅蕊,拍著她的脊背。
她也不是傻子,秦大牛這么反常,肯定有事,這個姑娘一定不簡單!
于是秦家母女面對傷心的襲紅蕊,無比貼心的安慰著,那樣子,簡直心疼的快把肝掏出來了。
襲紅蕊低聲啜泣著,為了逼真,甚至還擠出了幾絲眼淚。
這秦行朝,可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也太上道了!
既然有人給桿了,襲紅蕊就禮貌性地順著爬了,委委屈屈地擦干眼淚,故作堅強地收拾心情,說沒事,然后給秦家母女推銷起來。
秦家母女頓時依著襲紅蕊的介紹,又買了許多。
聊了許久,秦家母女才滿面笑意地出來,襲紅蕊昂著下巴,將手中五兩碎銀子拍到柜臺上:“入賬!”
其他人見她這么嘚瑟,心里都不舒服起來,可是看著桌上的銀子,又說不出什么。
只有凝夢淡定地上前:“紅姑娘,大家都是幫主子做事的,理當互相幫持,你何必把客人都自己霸著不放呢?”
襲紅蕊一愣,怒氣沖沖地看著她:“你說什么!”
凝夢卻很平靜:“我知道你是想在主子面前表現,可你將來總歸是要嫁人的,待不在鋪子里一輩子,他們卻是要一直留在這里的,哪個顧客來了,你便都只叫她們找你,等以后你走了,這些人該怎么過活呢?”
其他人一聽,悚然一驚。
是啊,襲紅蕊每天在閣上,什么也不干,只陪那些客人閑聊說笑,累活都是他們干的,露臉的卻是她!
以后那些客人來,也只說找她的,她在主子面前是賣好了,他們可怎么辦�。�
想明白這個后,頓時抱怨起來:“就是,紅姑娘,可是顯著您了,您在這掐尖,倒是把我們的臉,都踩地上嘍!”
襲紅蕊瞪大眼睛,后退幾步,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你們說什么!”
其他人卻站在凝夢身后,哂笑了幾聲,一起神色不善地看著她。
襲紅蕊抖著手指指向裴三:“你怎么說!”
裴三看著氣得發(fā)抖的襲紅蕊,只覺心懷大暢,這個眼睛長到頭頂的小丫頭,終于吃癟了。
于是勾起一絲笑意:“我說什么,你是什么樣的人,自己不清楚,別人看的可清楚著呢,與其問別人,不如問問自己。”
襲紅蕊后退幾步,似乎呼吸都困難了,眼眶一點點被眼淚打濕,狠狠跺了一下腳。
“那我還不管了呢!我看沒有我,你們這群三腳雞,能弄出什么名堂!”
說罷扭臉跑出閣外。
其他人見這以往神氣異常的小丫頭吃癟,頓覺揚眉吐氣,簇擁到凝夢身邊來,把她當主心骨一樣,將閣里的事務說給她聽。
裴三看著跑出去的襲紅蕊上前了幾步,然而還是停下了。
這個小丫頭最近的傲勁未免太大了,是該壓壓她的氣焰了。
……
襲紅蕊蹲在玲瓏閣對面的大柳樹下一整天,其間誰也沒來看過她。
直到太陽即將落山,裴三才給凝夢撐著傘出來,叫阿四的小伙計往她那瞥了一眼,高聲道:“哎呀,凝夢姑娘,你可真厲害啊,今天一天,賣出去的可是比平時多多了呢!”
一旁的襲紅蕊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