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邱朝梓問出聲,“張五松,你的策……”
一提到策論,張五松就嚇得沒了主張,脫口就認罪,“回……回大人,小的策論昨天弄丟了,找沒到,立即又重寫了一篇,正準備交上來。”
聽說王爺這次特別重視策論,要在其中選出得用人才,像門客李朝鶴一樣提撥成正九品郡官,那可是一腳踏進了士途啊。
所以張五松趕緊抓緊機會,把自己重寫的策論從袖袋里掏出來,雙手捧上。
宋衍:……
邱朝梓、簡宗年等人:……
他的策論丟了?然后又寫了一篇?
邱朝梓反應(yīng)迅速,伸手接過張五松的策論,站到宋衍身邊,把這份策論與宋衍正在看的一份擺在一起。
光從字跡上看,顯然是同一人所寫,但里面的內(nèi)容卻截然不同,宋衍看到的第一份策論充滿了深思熟慮的見解和精妙的論述,而第二份則顯得浮夸文皺倉促潦草,仿佛是在短時間內(nèi)匆忙完成的一篇歌頌太平的華章。
這種文說的難聽點,就是酸文人通過華麗詞澡附庸時事又要歌頌當權(quán)者的浮夸文章。
主從三人再次驚訝,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張五松丟的那份絕不是宋衍手中的這份,字跡相同,只說明偷偷塞進來的人模仿了張五松的字,但改了他寫的內(nèi)容。
侍衛(wèi)說,從昨天他離開,到今天早上進來,其間,只有打掃書房的丫頭沈如意進來過。
只有她有機會。
把她放進書房打掃,就是給她機會,讓她露出奸細的馬腳,結(jié)果給了他這么大一個意外……
是驚喜嗎?
宋衍又靠到椅背上。
邱朝梓朝張五松擺了擺手,“先出去吧!”
就這樣出去了?所以是王爺知道他策論丟了,特意讓他補過來?
沒能在王爺面前表現(xiàn)一翻,張五松顯得很遺憾,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門客,不敢在王爺面前放肆,低頭哈腰退了出去。
宋衍微瞇著,不知想什么。
宋朝梓與簡宗年相視一眼,朝長平使了個眼色。
長平轉(zhuǎn)身關(guān)上書房。
邱朝梓開口,“王爺……”
宋衍坐起身,又拿起那篇見解不凡的策論,“從農(nóng)耕稼穡到蠶桑織布,從農(nóng)田寫到城鄉(xiāng)貿(mào)易,從水路流轉(zhuǎn)寫到官道交通,有主有次,有理有據(jù),每一項看似簡短幾句,卻是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
簡宗年細細辨了兩篇字跡,“雖然我只看過沈如意的簪花小楷,但字里行間還是能尋出蛛絲馬跡,爺,我有九成把握,這是沈如意所書。”
邱朝梓站在邊上,聽二人分析。
簡宗年翻出那封被侍衛(wèi)截胡過來的家書,邱朝梓低頭仔仔細細核對了一遍,也贊同簡宗年的話:“不細看,還真容易被騙�!�
“不僅簪花小楷寫的漂亮,連模仿都這么出色�!�
要是里面的內(nèi)容也是她寫出來的,三人不敢再想下去。
宋衍最后嘆道:“人才�!�
邱簡二人深以為然,他們齊齊拱手道:“王爺,下官現(xiàn)在就把此人請來——”
邱朝梓轉(zhuǎn)身就要去叫人。
簡宗年沒動。
宋衍幽幽抬眼,“邱長史,你準備去叫誰?”
“不是……那個……”邱朝梓見宋衍、簡宗年都望他,突然一個靈光閃回神,掃地的可是丫頭,丫頭可是女人啊。
一個女人能有這樣的雄才偉略?不要說王爺不信,邱朝梓也不信。
他立刻清醒。
可如果不是沈如意,那這個人是誰呢?為何會把關(guān)乎國計民生的發(fā)展策論給南陳國端王——宋衍?是投誠,還是另有所圖?
“那王爺?shù)囊馑际恰鼻癯魇栈啬_步,重新轉(zhuǎn)到二人面前。
簡宗年也看宋衍。
他再次垂眼看向手中策論,“升張五松的職�!�
邱朝梓有些看不明白:“王爺,你這是……?”
宋衍手節(jié)骨輕輕的敲擊著案面,安靜的書房內(nèi),一時之間,針落可聞。
這幾天,整個端王府都呈現(xiàn)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端王宋衍帶著他的長史幕僚早出晚歸,不見人影。
沈如意倒是清閑,打掃完內(nèi)外書房,就窩在小屋里看書喝茶,享受美食。
天氣寒冷,松子、羊雜吃多了,上火。
把陶罐當砂鍋用,沈如意熬了一罐砂鍋粥,主糧:糙米,配咸鴨蛋、香菇,菘菜絲。
泡了小半天的糙米,放在陶罐里先煮沸,直到煮到糙米開花,有粘稠狀時加入切碎的咸鴨蛋、香菇,繼續(xù)熬煮,使粥更加粘稠。
最后,盛入碗中撒入小香蔥點綴。綠白相間、香氣撲鼻的砂鍋粥就好啦!
吸一口,嗯~好香��!
沈如意拿起小木勺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糙米、咸蛋黃早已酥爛,入口即化;香菇入口,有嚼勁,沖淡了咸鴨蛋帶來的膩感,口感剛剛好。
天干氣燥之際,她要喝三碗。
咚咚——
有人敲門。
沈如意一如往常,豎起耳邊聽。
咚咚……
“阿意,是我�!�
沈如意放下碗,起身開門。
“阿花�!�
阿花笑道,“阿意,發(fā)月銀了,咱們一起去�!�
上次家書被搜走,她一直沒敢告訴阿意,小心翼翼朝她看了眼,她好像忘了寫家書一事,也沒有關(guān)心的問一句有沒有把家書寄走。
阿花既慶幸又失落,可是與阿意相處這么久,也知道她的性子,她不是個多管閑事之人。
第31章
十文錢
沈如意進屋穿上外套,這個月二十號發(fā)年前十一月的月銀,換句話說,就是壓五十天發(fā)月銀。
地主比資本家還要剝削,跑一趟,其實就拿十文月銀。
十文啊,就跟現(xiàn)在十塊錢差不多,還要活一個月,這就是她不能當咸魚的原因,只能茍且度日。
看到阿意只有十文,阿花要拿十文給她,被她推拒了,“多謝�!�
“阿意……”總是跟她這么客氣。
沈如意不在意的笑笑,“快了,我也是二等丫頭了。”
可那也是下個月的事了,十文錢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正月過,二月二龍?zhí)ь^,天氣越來越暖和。
沈如意戴自制露指手套,穿短褐,草履鞋,拿鋤子開始翻地,鋤頭被磨的雪亮發(fā)光,鋤柄上纏繞著幾圈麻繩,握感扎實。
每天中午前后,陽光正好,她開始翻地,鋤頭在泥土中翻飛,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冷硬的褐土變成松散的土坷垃。
大半個月時間,每天干一個時辰,終于在第三次翻地時,把土坷垃翻得深淺適宜,顆粒大小也恰到好處,土壤變得松軟而均勻,可以種植各種蔬菜了。
從正月十五忙到二月十五,整整一個月,宋衍忙的腳不沾地,終于在開春之際,把農(nóng)耕之事落實下去。
坐在書房里,難得歇口氣,剛端起茶杯,他表弟鄭煊澤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過來,看到茶壺,先給自己倒了杯,一口氣飲盡。
“表哥,老姑娘終于又去后門了�!�
年后這么久,老姑娘不是窩在屋里搞吃的,就是拿鋤頭挖地,好像知道有人盯著她似的,窩在屋子里一動不動,像冬眠了一般。
宋衍淡然喝茶水,耐心的等他開口。
鄭煊澤卻眉頭一皺,“卻沒聽到有用的,就是讓小販給她買各式菜種子,表哥你放心,但凡跟她接觸過的小販,都有人跟上,只要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就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宋衍放下杯子,淡淡一笑,“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鄭煊澤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就等著吧�!�
南陳國在長江以南,春風(fēng)一吹,溫度真是嗞嗞往上升,沈如意朝陰涼處站了站,一邊吃柿餅子,一邊聽眾人八卦。
小販方小哥一擔(dān)貨賣得差不多了,過來跟她打招呼,“如意姑娘——”
沈如意笑著回應(yīng),“多謝方大哥的柿餅子�!�
“嘿,不值錢的玩意,姑娘喜歡就好。”方小哥不急走,和她并排靠在墻根,問道,“聽說端王爺督農(nóng)頒布了好幾條利農(nóng)公文,下面的平頭老百姓可高興了。”
“是嗎?”一她是掃地丫頭,就算在王府里,也接觸不到這些東西,二個,她本身也宅在小屋里好久沒到后門口了,方小哥說的這些她還真不知道。
方小哥肯定道,“那是當然,王爺說因為戰(zhàn)爭,老百姓飽受摧殘,怕老百姓沒錢買種子,由官府先貸給老百姓,等收成再還給官府,說怕老百姓不相信,或是怕官員不作為,先在京都附近幾十個縣鄉(xiāng)先試行,等春種實施結(jié)果好,就往南陳全國推廣……”
這不是替張五松寫的策論嘛?沒想到宋衍居然用上了。
她微微一笑,心道,如果能幫到南陳老百姓,也不枉她把某朝著名改革家的變法寫到張五松的策論上。
太陽西移,氣溫慢慢下降,有些冷了。
沈如意吃完柿子,叮囑了一句,“那就麻煩方大哥盡快收集齊我要的種子。”
方小哥利落的很,“好說。”高高興興的挑著空擔(dān)子離開。
沈如意回偏房。
半路上,遇到了吳憂與安旬二人,有些日子沒見到他們了。
吳憂看到她就問道:“如意姑娘手中拎的是什么?”
她買的春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