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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虞氏噗通一聲,跪在玄翼面前,快哭了,“王爺,云姑娘不會主動去南城買人的,奴婢也是無奈,只能出此下策……”

    “廢物�!�

    “若非你同她關(guān)系親厚,本王豈會用你?”

    玄翼深吸一口氣,再抬眸時,眸底暗沉一片。

    “白日,長春侯府是不是派人送來了拜帖,讓本王去侯府小聚,商議婚事?”

    虞氏點(diǎn)頭,訥訥答道,“回王爺,確有此事�!�

    玄翼想到剛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眼角眉梢,染著寒霜。

    “告訴林侯爺,讓他管好自已家的姑娘,當(dāng)眾跟別的男子同進(jìn)同出,態(tài)度親昵,還想來攀本王這門親事,她林七也配?”

    “提的那些節(jié)禮,通通給他們送回去。”

    “告訴林府,不日,本王便會讓陛下收回圣旨�!�

    虞氏聞言,心下大駭,忙胡亂點(diǎn)頭應(yīng)下。直到離開那馬車幾丈的距離,才壓下心頭的驚駭。

    攝政王……這是動真格了。

    明明初次見面,還命人杖打云氏,怎么如今,竟一幅情根深種的模樣……

    不。

    她僭越了,她就是個奴才,主子要她做什么她便做,萬不可思慮太多。

    ……

    虞氏走后,玄翼下了馬車。

    一身玄衣,皂靴闊步,往人群一站,便有一股冷意往四周蔓延……

    認(rèn)得他的,不認(rèn)得他的,看到他之后,皆下意識地后退。

    在人群中讓出一條道來。

    玄翼走到那一對姐妹面前,居高臨下,聲音冷淡。

    “本王府里缺人,你們便跟著本王吧�!�

    嘶。

    人群靜默一瞬。

    下一刻,認(rèn)出玄翼身份的百姓,紛紛噤聲后退,驚恐地看著那主宰著這四九城的男子,不敢多言。

    而那對賣身葬父的姐妹花,則互相對視一眼,齊齊煞白了臉。

    妹妹更是死死拽住云清絮的裙角,苦苦哀求,

    “姐姐,姐姐求你買下我們吧……”

    主子交代,讓她們想辦法進(jìn)入云府。

    如今她們在街頭弄出這么大的陣仗,若最后還是回了攝政王府,這條命還能留著嗎?

    看著姐妹倆的恐懼,前世在攝政王府被桀磨致死的云清絮,深有同感。

    她深吸一口氣,從口袋里摸出五十兩銀子,遞了過去。

    “跟我……走吧�!�

    少女聞言,感動不已,松開她的衣角,跪在地上砰砰磕頭。

    不過幾下,額頭已一片紅腫。

    “謝謝您,謝謝……”

    云清絮忙將她們姐妹倆扶起來,

    “先不必磕頭了,先回去換洗一下,明日好好將你們父親下葬吧�!�

    更重要的是,她搶了攝政王的人,若不趕緊走,只怕……

    沒想到,右腳剛邁出去,背后便傳來男人低沉的、不辨喜怒的聲音。

    “云姑娘且慢�!�

    雖然最近這些時日,玄翼又是給她送講義,又是給她送吃食,語氣動作溫柔可親。

    但她時刻提醒自已,玄翼這樣的人,動動手指就能置自已和哥哥于死地,她絕不可有半分的放松和放肆。

    云清絮深吸一口氣,壓下顫抖的呼吸,緩緩轉(zhuǎn)身,直視玄翼,“先到先得,王爺是要破壞云國的律令,插手民間的交易嗎?”

    “王爺若想收婢女,無數(shù)世家貴女在排隊等著,您又何苦揪著這兩個弱女子呢?”

    她字字鋒芒,明明怕的要命,卻又敢當(dāng)街與他對質(zhì)。

    玄翼似乎從她身上,看到了曾經(jīng)在山洞里的那個自已。

    山洞里有回進(jìn)了條蛇,她嚇得撲在他身上亂叫,恐懼至極,卻還是撐著最后一點(diǎn)力氣,用那燒火的棍子刺入七寸,將蛇扎死。

    等到晚上,發(fā)現(xiàn)那條蛇沒有毒后,還烤了蛇肉吃。

    ……

    從前往事,與現(xiàn)在緩緩重疊。

    記憶中的少女,與面前清麗秀雅的女子,凝為一人。

    看著她如臨大敵的模樣,玄翼后悔至極。

    如果,他早一點(diǎn)清醒就好了。也不會將兩人的關(guān)系,害到如此境地!

    玄翼強(qiáng)迫自已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可他太久不曾笑過,肌肉崩在一起,比不笑時還讓人恐懼。

    “我不是那個意思�!�

    玄翼放緩了聲音,“我只是想告訴云姑娘,買賣奴才需要到官府登記,簽了賣身契蓋章畫押才算完全,云姑娘若不認(rèn)識官府的人,玄某可以引薦一二�!�

    “不必了�!痹魄逍醪幌敫儆腥魏渭m纏。

    “兄長身為舉子,對律令很熟悉,官府契約之事,自有兄長幫忙操辦�!�

    語罷,帶著姐妹倆,匆匆離開。

    她走以后,玄翼盯著她漸漸消散的背影,喉間,涌過一抹苦澀。

    他就那么可怕嗎?

    于她來講,如洪水猛獸……

    ……

    侯府,燈燭火影,觥籌交錯。

    年過半百的朱大人坐在主位,溫聲道,“諸位平時做學(xué)問時,可有什么讀不順的地方?

    今日可以盡說來聽聽……”

    林侯爺也扶須笑道:“你們可抓緊機(jī)會,朱大人很少下場教學(xué)的,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說這話時,他特意看了一眼云清川。

    發(fā)現(xiàn)此子雖然有些意動,但并未失態(tài),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谧砸训奈恢蒙�,比那些貴族子弟看著還要端正守禮。

    他不禁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兄長如此,家里的妹妹想必也不會差。

    母親的眼光,他向來是相信的。只是……

    眸光轉(zhuǎn)了一圈,卻沒看到林三爺,眸中暈染了幾分惱怒,迅速叫來家仆。

    “三爺去哪兒了?讓他立刻過來!”

    ……

    林三爺被叫來時,一身酒意。

    手持酒壺,一邊醉醺醺地往嘴里灌酒,一邊晃著歪斜的八字步朝人群走來。

    顧及著今日這么多客人,林侯爺硬生生把那罵句忍下,跟眾人解釋,“本侯這三弟,向來崇拜魏晉風(fēng)流之態(tài),讓諸位見笑了�!�

    朱成義坐在主位,回答完學(xué)子的問題后,往這邊看了一眼,瞥見林三爺一身肆意之態(tài)時,眸光微頓,客氣地贊道。

    “侯爺所言不差,林三爺確有林下之風(fēng),侯府果然人才濟(jì)濟(jì)啊……”

    云清川也抬眸看了過去。

    只一眼,便面沉如水。什么魏晉名土、什么林下之風(fēng),這不就是搬家那日,那位當(dāng)面調(diào)戲絮兒的那個浪,蕩子嗎?

    心中不禁冷笑。

    這種風(fēng)流成性的公子哥兒,隨便披了件錦衣做的馬甲,搖身一變竟然成為被大儒稱贊的風(fēng)流人物,世風(fēng)日下,人心可見一般……

    林從鶴面對眾人的恭維和討好聲,揮了揮手中的扇子,眼角眉梢,盡是風(fēng)流。

    今日來此,他是為了攪黃老夫人口中的婚事。

    他準(zhǔn)備從那云氏女的兄長入手,徹底將他們得罪了,好推拒這門婚事。

    若是娶妻的對象,是那日驚鴻一瞥被他畫在畫中的小娘子,他或許還可以考慮考慮。

    如今卻要他娶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女子……他還不如單著。

    況且云清絮,聽著就是個弱柳扶風(fēng)、一生漂泊的名字。

    不好,不好。

    想到這兒,林從鶴眼底一閃,將手中的酒壺往地上狠狠一甩,濺出的碎片和殘液——

    “聽聞,席間有位姓云的舉子,家境貧薄,與我們家老太太有些交情,想靠妹妹上位,不知是哪一位?”

    第三十七章

    賺錢給絮兒

    桌案旁,云清川舉杯的手微頓,眸光微閃。

    林侯爺快被他這奇葩舉動給氣瘋了,罵聲再也忍不住,“你個混賬——”

    嘩啦。

    林從鶴推開林侯爺,冷笑一聲,從旁邊的案桌上扯來一張煞白的宣紙。

    “想扒上我林家這艘大船,也得看自已有沒有那本事!”

    “今日我也不為難你,我出三幅上聯(lián),你若能對出下聯(lián),便算你過了我這第一關(guān)——”

    他筆蘸濃墨,一揮而就。

    “畫上荷花和尚畫�!�

    “好!”

    朱成義眼底一亮,當(dāng)即贊道,“此對聯(lián)以花字為中,畫上荷與和尚畫的音節(jié)錯落有成,可稱的上一副佳作�!�

    朱大儒都開口夸了,林侯爺?shù)哪樕阋埠诓幌氯チ恕?br />
    艱難地擠出一點(diǎn)笑意。

    低斥,“胡鬧,莫要再在此貽笑大方了。”

    林從鶴卻恍若未聞,繼續(xù)執(zhí)筆。

    “花深深,留陰陰,聽別院笙歌,且涼涼去。”

    “異代不同時,問如此江山,龍盤虎臥幾師客�!�

    一連三幅,皆是精工妙筆。

    借著酒意,一位土子站了出來,當(dāng)場表態(tài)。

    “林先生才學(xué),我等佩服。”

    “能寫出這等上聯(lián)之人,心中必定清敞明亮,絕不會隨意污蔑他人!”

    “姓云的仁兄是哪位?不如讓我們看看你有幾分才識,敢跟林三爺作翁婿!”

    ……

    眾人的眼神,在云清川和另一位姓云的舉子之間游動。

    全場只有他們兩個姓云。

    林三爺擱下墨筆,也順著眾人的眸光望過去。

    他也想看看,那個被老夫人強(qiáng)點(diǎn)鴛鴦譜的云氏,是何方妖孽。

    本是隨意的一瞥,可好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又折回去,落在了云清川身上。

    故意裝醉的眼神都清澈起來。

    不可置信地看著云清川,仔細(xì)揉了揉眼。

    這,這不是那位讓他一見傾心……那位姑娘的兄長嗎?

    ……

    云清川起初并未往自已身上想。

    他確實(shí)有個妹妹,可他妹妹尚未婚嫁,也未許配人家,雖跟侯府有些牽扯,但卻談不上高攀侯府之事。

    可當(dāng)所有人的眼光挪在他身上,就連林侯爺和朱大人都看向他時,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他們口中攀龍附鳳的云氏書生難不成是他?

    眾人的沉默不語坐實(shí)了他的猜測。

    云清川眼底的冷意慢慢積蓄,如冰池一般。

    他冷笑一聲,從袖中翻出那燙金的請柬,擱在桌面上,語氣森寒。

    “這是今日一早,侯府小廝送來的帖子,送到云某家中是千叮嚀萬囑咐,告知云某一定要記得赴宴。”

    “如今……到了侯府嘴里,怎么成云某主動貼過來了?”

    云清川看向林三爺,看著后者眼底的錯愕和慌亂,冷笑不已。

    “你我不過萍水相逢,連面都只見過寥寥幾次,你憑什么在這么多人面前玷污舍妹的名聲!”

    云清川的質(zhì)問,一聲比一聲冷厲。

    清肅溫和的聲線,說到后來,變成了濃重的壓迫之意。

    坐在主位的朱成義,看著一身青衫的云清川據(jù)理力爭的模樣,眼底暗芒一閃而過。

    有理有據(jù)、不亢不卑、氣勢奪人。

    此子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無論今日是非對錯,他已有心要護(hù)他!

    林侯爺心里將林從鶴罵了個半死,顧不得身份,急忙繞到云清川身前,放低身段勸道。

    “云公子切莫動怒�!�

    “今日本是一場文會,邀您過來也是為了探討學(xué)問,老三他一時糊涂,酒后吐了些混賬話,您切莫同他一番見識�!�

    “云公子龍彰鳳姿,家中妹妹也端和守禮,是我們老太太看上了云姑娘,有主動求娶的意思,想娶她老三的妻子,并非是您主動貼上來的�!�

    “您放心,待宴會結(jié)束,林府必定親自攜禮上門,向貴府表示歉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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