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莊弗槿皺起了眉頭。
真是朵難養(yǎng)的花,他看著床上病病歪歪的人,想著。
陸鐸辰帶來的藥見效很快。
幾支藥液從血管注射下去,沈懷??的體溫肉眼可見地降下來。
只是藥里帶了些鎮(zhèn)定的成分,他一時半刻沒那么容易醒來。
沈懷??在夢中囈語,身體扭動著,手指緊緊扣著床單:“莊理……”
莊弗槿不悅地對陸鐸辰開口:“你先回去吧�!�
沈懷??又說:“別丟下我一個�!�
氣氛尷尬。
因為誰都聽得出來,沈懷??喊的是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陸鐸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他這位好友的夫人,拍拍莊弗槿的肩膀,走了。
偌大的別墅里,只剩下莊附近一位清醒的人。
時間剛過晚上八點(diǎn),他去樓下的書房坐了一會兒,面對滿桌子的文件,統(tǒng)統(tǒng)看不進(jìn)去。
洗過澡,又去了沈懷??的房間。
對方的屋子里總是有股木槿花的味道。
他掀開被子,從另一邊上了床。
沈懷??的身軀就躺在離他不足十公分的地方,散發(fā)的熱度烘烤著他。
莊弗槿轉(zhuǎn)身,從背后抱住沈懷??。
懷中人的骨頭輕得像一捧水,仿佛稍不留意就會溜走一樣。
莊弗槿收緊了雙臂,感覺到對方呼吸不暢,胸口的起伏更大了些。
但他沒有松力。
他似是迷戀地把鼻尖湊到沈懷??的后頸,聞到了對方身上的香氣。
沈懷??的頭發(fā)有些長了,打著溫柔的卷,堆積在肩頸上。
發(fā)質(zhì)很黑也很軟,在屋子里只有一盞床頭燈做光源時,也反射出一種類似絲綢的光澤。
莊弗槿聽說頭發(fā)軟的人脾氣也會軟一些,也為什么沈懷??這么倔。
總是傷痕累累,病弱不堪地倒在他的身邊。
沈懷??不舒服地在他臂彎里動了幾下,夢里也皺著一張臉。
還是呢喃:“莊理。”
莊弗槿的心里起了一股火,他捏過沈懷??的臉頰,陰測測地問他:“我是誰?”
不久前的一個晚上,他在這張床上聽到沈懷??在夢里叫他“老公”。
這張床發(fā)生過太多旖旎的事情了。
還在低燒的沈懷??搖了搖頭,嘴唇緊閉,并不答他的問話。
莊弗槿在對方身上空手而歸。
但他并不覺得自己有錯。
是沈懷??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作為他的名義妻子,
還瓜葛著江彥,釣著刑振。
“我是莊弗槿�!彼苍谏驊�??耳邊,一字一頓地說。
沈懷??顫抖了一下,過高的溫度讓他的喉管已經(jīng)有些嘶啞。
“壞……”
他發(fā)出一個模糊的音節(jié),但足夠莊弗槿聽清了。
男人的眼神迅速涼下去。
屋外傳來幾聲驚雷。
風(fēng)雨還在傾瀉而下。
幾道閃電穿透窗簾,莊弗槿借著轉(zhuǎn)瞬即逝的光,看清對方玻璃紙一樣透明的面孔。
他們明明緊緊抱著,心已疏離到南轅北轍。
莊弗槿生出一點(diǎn)惶恐,他無法容忍沈懷??脫離自己的控制。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
事態(tài)好像有一點(diǎn)點(diǎn)脫軌,但沒關(guān)系。
莊弗槿在心里又想了一百個威脅沈懷??的方法。
他總是脅迫,恐嚇對方。
這種手段屢試不爽。
這個在外界呼風(fēng)喚雨的男人,面對感情也是如此幼稚。
像小學(xué)時,關(guān)注哪位女生就會不自主地欺負(fù)她的小男孩。
莊弗槿不知道,再使手腕兒,只會把沈懷??的心推得更遠(yuǎn)。
他悔悟得太晚了。
在雷聲不斷的春夜里,他想的種種方法,都是往沈懷??身上再插刀子。
第104章
被折磨到精神失常,咳血
沈懷??再醒來時,房間昏暗到不辨日夜。
空氣長期凝滯不流通,散發(fā)著一股久病之人的苦澀藥味。
渾身都在痛……
他挺了挺脊背,很快又癱軟在床。
門窗都緊緊閉著,沈懷??活動了一下舌根,想喊人,可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
像有人在他喉嚨里點(diǎn)了把火。
稍微運(yùn)一點(diǎn)氣都要咳出血。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即使他死在這里了,也沒有人會知道。
密閉的房間宛若他的棺材,宛若停尸房。
大約過了三分鐘,房門被推開,沈懷??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是莊弗槿。
男人見他醒了,端藥碗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一定是看錯了,沈懷??心灰意冷地想著,在莊弗槿來到他床邊時,轉(zhuǎn)過頭,只留一點(diǎn)后腦勺的發(fā)絲給他。
空氣里只剩金屬勺攪動藥液的聲音。
莊弗槿估計水溫正合適了,叫他:“起來喝藥�!�
沈懷??恍若不聞。
莊弗槿把碗放在一側(cè)的小木柜上,伸手一攬沈懷??,一具蒼白清癯的身軀靠到了他的懷中。
“張嘴�!�
莊弗槿的手指捏在對方的腮邊,逼人張開嘴,一茶匙的藥就順著他的喉管流下去。
苦。
沈懷??的眼睛緊緊閉上。
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也說不出話,不然也不會任由男人把他當(dāng)一個布娃娃一樣擺弄。
莊弗槿覺得剛醒來的沈懷??還挺乖的,把一碗藥完完整整地喝了進(jìn)去。
然后眉毛蹙著,臉也漲成粉紅色,靠在床頭瞪他。
驚艷的一眼,微微汗?jié)竦纳詈谏^發(fā),水潤的唇,有種鬼氣森森的美。
兩人對視一眼,無言。
莊弗槿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男人的視線總是很高,沈懷??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投向自己,像拆解,也像剝削。
所以他故意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
莊弗槿于是只能看到對方紙片一樣的肩膀和珍珠白的側(cè)臉。
多么相似的面孔……
只要沈懷??的嘴里不說出忤逆的話,莊弗槿單是盯著這張臉,就會消氣。
“還想離婚嗎?”男人問。
沈懷??輕輕闔上了眉眼。
側(cè)影透著一股決絕,讓莊弗槿想起了暴雨中振翅而飛的鳥。
他的手抓在沈懷??肩膀上,逼迫沈懷??轉(zhuǎn)過來,直視自己。
莊弗槿的瞳仁里燃著熊熊怒火。
沈懷??像是在看他,可視線總是虛焦,松松散散地,絲毫沒有重視的樣子。
“沈、懷、??�!�
莊弗槿從牙縫里擠出來這個名字。
當(dāng)一個寵物不再圍繞主人轉(zhuǎn)的時候,原來主人也是會慌張的。
可莊弗槿還沒學(xué)會承認(rèn)自己會因沈懷??而惴惴難安。
他把內(nèi)心的動蕩歸因于憤怒。
只要把對方繼續(xù)鎖在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對,都是因為沈懷??太不聽話。
莊弗槿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沈懷??吃痛,悶悶哼了一聲。
他的眼睛不笑的時候像朵結(jié)了冰的杏花。
輕眨幾下睫毛,沈懷??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張開嘴,發(fā)出類似破舊風(fēng)箱的嗚嗚聲。
他徹底失聲了。
莊弗槿的手從他身上放下。
男人的背有些彎,他竟松了一口氣。
那張嘴里暫時不會說出離婚的字眼了。
沈懷??在床頭摸索片刻,找出自己的手機(jī),打了一行字給對方看。
“我要找律師�!�
莊弗槿在看清的瞬間就笑了:“你不需要。我是你的監(jiān)護(hù)人,你的一切都需要我同意。”
沈懷??氣憤地敲鍵盤:“我會申請更換監(jiān)護(hù)人的。”
莊弗槿的唇角仍然上揚(yáng),但神情是冷的。
一把抽出沈懷??的手機(jī),道:“是該教教你什么叫天高地厚�!�
小狐貍的心太野了。
來人間看的也太少了。
浮世人心不如水,締結(jié)了一個契約,哪里是能輕易撕毀的?
莊弗槿退后幾步,拉開窗簾。
艷麗的驕陽把屋內(nèi)照得透亮。
沈懷??擋住眼睛,光束在他眼皮上留下視覺后像。
他不知昏睡了幾天,暴雨已停,戶外艷陽高照。
莊弗槿推開窗戶,把夾在指縫里的手機(jī)隨手丟了出去。
噗通一聲響后,湖里的魚兒四散驚逃。
“現(xiàn)在怎么辦?江彥又沒辦法給你打電話了?”莊弗槿抱著手臂站著,陽光描摹他的身影。
如鍍了金身的冷若冰霜的神像。
沈懷??激動地張著嘴,看口型是無聲的“江彥”二字。
“你什么時候跟誰通了話,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從前我是懶得計較,現(xiàn)在……”莊弗槿頓了幾秒,舌尖抵在牙齒上,“你也不想讓江彥死在國外吧。”
“那么遠(yuǎn),家里想給他收尸都要等上兩天,人都僵了才放進(jìn)棺材里。”
沈懷??捂住腦袋,急火攻心,喉頭涌上一陣腥氣。
他的上半身歪倒在床沿,嘔出一口血來。
血水爬滿了他的嘴唇,又順著唇角低落在地板上。
像開出的糜麗的紅花。
濃郁的腥氣散開,莊弗槿捏過他的臉,嘗了一口血。
第105章
“沈懷??,你不愛我了嗎?”
“怎么又暈過去了?”陸鐸辰在醫(yī)院值班,快深夜十二點(diǎn),又撥通了莊弗槿的電話,“就不該相信你能照顧好人�!�
莊弗槿站在天臺上,沉聲回道:“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還不是你家那位私人醫(yī)生,他已經(jīng)被你罵了好幾頓,太害怕了,跑來跟我說以后讓我接他的班,他不敢掙你莊影帝的錢了�!�
春天的夜里還有些涼,風(fēng)吹起莊弗槿的衣角,他低笑了幾聲,聽起來并不在意。
“還有心思笑,這個擔(dān)子我可接不了,我是整容醫(yī)生,治別的病都是半吊子�!�
陸鐸辰有些困意,點(diǎn)了根煙提神。
聽到那邊的打火聲,莊弗槿也覺得喉嚨發(fā)干。
“不用治�!鼻f弗槿說。
陸鐸辰安靜了半分鐘。
“什么意思?”再開口時,他話音里那點(diǎn)輕松勁兒完全消失了。
“字面意思。”
“別玩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