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腦的構(gòu)造大概天生就是要往陰暗的一面偏的,某些糟糕的思維一旦打開一個口,就再也止不住了。
商玦到家時,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一直挨到晚上,止不住地去發(fā)散思維,最后甚至懷疑自己拼命考上A大到底是為了什么。
為了奔赴光明的未來嗎?
可什么樣的未來才是光明的?掙很多錢?還是開一家公司?然后像商新榮那樣?
不對吧……
商玦開始回溯自己這二十年的生命。
從小時候開始,他事事做到最好是為了滿足陳雪融的期待,陳雪融走后,這種行為就成了慣性,被他延續(xù)到現(xiàn)在,成為習(xí)慣。
所以是為了保持習(xí)慣?
保持習(xí)慣……靠,這能成為他活著的理由嗎!
商玦感覺很不妙,意識到自己應(yīng)該立即停止思考,但腦子就跟抽風(fēng)了似的不停冒出更多想法。
他強迫自己快速洗澡,換上睡衣,在床上躺了下來,試圖通過睡覺麻痹大腦。
但腦子反過來攻擊他,借用他幼年時同學(xué)的一句玩笑,說:你睡覺的時候好像一具尸體啊,躺在……唔,躺在棺材里的那種!
寒冷的冬天,商玦在自己暖氣充足的臥室里出了一身冷汗。
他渾身發(fā)抖地坐起來,咬了咬牙,摸出手機,給賀煬發(fā)了條消息。
他感覺自己心里的房子緊急需要一個支點,不然就要崩塌。
:小賀少爺,睡了沒?
:Zzzz……
商玦:“……”
Zzzz,別睡了智障,你兄弟要塌了!
*
陸嶼行在圖書館不時翻看手機。
他知道自己這舉動很沒意義,因為商玦不是愛給戀人發(fā)信息的類型,不像其他情侶那樣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分享。
他以前覺得這樣蠻好的……
右手又一次無意識地點開手機看了一眼,陸嶼行:“……”
他忍無可忍地鎖了屏幕,將其扔到書包里,扔出自己的視線范圍外,重新專注在書本上。
他最近快把大一的課程自學(xué)完了,過段時間就能開始準(zhǔn)備這學(xué)期的知識,期末沒準(zhǔn)不需要挪到下學(xué)期補考。
陸嶼行學(xué)到閉館才回宿舍。
宿舍里另外兩人在全神貫注地連麥打游戲,他進門后沒出聲,回到位置上開始洗漱。
十一點宿舍熄燈,他們宿舍從大一起就有規(guī)矩,熄燈后保持安靜。另外兩人沒再說話了,在底下安靜地玩完一把后紛紛上床躺著了。
陸嶼行洗漱過后也上床休息。今天放假沒課,連著明天也是假期,他沒急著睡,看了會兒手機。
屏幕上彈出來條消息。
:寶貝
陸嶼行手機差點沒拿穩(wěn)。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動靜有點大。
陸嶼行眼睛盯著屏幕,靜靜地等下一條。
但他沒等到下一條,屏幕上那個“寶貝”很快就被商玦撤回了。
陸嶼行愣了下,正要打字詢問,商玦的下條消息緊跟著彈出來。
:不好意思啊寶貝,發(fā)錯人了
:哈哈,你應(yīng)該睡了吧?
陸嶼行:“……”
他坐起身,放輕動作下床。
這點動靜還是被葛志成聽見了,從床邊探出腦袋看陸嶼行把睡衣?lián)Q下穿上常服。
“嗯?陸哥你這么晚了,還要出門吶?”
陸嶼行拽上外套衣襟,“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寶貝。
發(fā)……錯……人……了……
第34章
陸嶼行到商玦家門口時,已經(jīng)很晚了。
他看了眼即將指向十二點的手表,抿了抿唇,還是叩響了門。
不多時,房門從里面打開。
商玦站在門內(nèi),看向陸嶼行的表情有點懵逼,“……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說,發(fā)錯了嗎?”而且來之前干嘛不先說一聲。
他往陸嶼行身上看了看。
這會兒夜晚的氣溫挺冷的,陸嶼行穿得不太厚。
陸嶼行沒來得及問他那句發(fā)錯了的“寶貝”原先是要發(fā)給誰的,他先聞到了一股煙味,有點濃。
他問:“方便進去嗎?”
商玦側(cè)過身讓他進來。
陸嶼行:“怎么在晚上抽煙?”
“……嗯,就,突然想抽了�!�
陸嶼行握住商玦的手腕,把他的腰抱住了,輕聲問:“……你怎么了?”
他摸到商玦后背鴉青色的睡衣有點濕,像是被汗打濕過。
商玦沒說話,但他現(xiàn)在挺喜歡被這么抱著,好像身體找到了一個支點,心里的那座小房子也跟著穩(wěn)固了一些。
他把臉低下去,用自己溫?zé)岬哪橆a貼著陸嶼行的頸側(cè)皮膚,閉眼去聞對方身上的氣味。
陸嶼行被他這種軟綿綿的蹭法蹭得很難受。他用力抱了商玦一會兒,之后用身體把他輕輕推到了墻邊,慢慢吻他的臉頰和嘴唇,努力控制想深吻的欲望,只為了安撫。商玦嘴唇上有香煙的味道,陸嶼行很不喜歡煙味,但想到這不算重的味道是從商玦的嘴唇上來的,就覺得很好接受。
他親得太溫柔,商玦垂著眼睫,沒躲開。
陸嶼行灼熱的鼻息輕柔地落在他鼻翼一側(cè),商玦有點沖動地張開嘴唇,溫吞地配合了幾秒,然后就后悔了,腦袋向后仰了仰,微微偏過臉。
陸嶼行停了下來,嗓子里發(fā)出一個低啞的詢問的音節(jié):“嗯?”
商玦清了清嗓子,轉(zhuǎn)回頭笑道:“還沒問你呢,為什么忽然過來了?我都說發(fā)錯了呀�!�
他沒回答陸嶼行的問題,反而反問了這么一句。
陸嶼行:“你給我發(fā)信息的時候,我正好在看手機�!碧岬竭@個,他有點不高興地壓下眉眼。
商玦愣了下,旋即恍然。寶貝,發(fā)錯人了,貌似是挺惹人誤會的。
他樂了:“你覺得我是在發(fā)給誰?”
陸嶼行:“你別的……寶貝�!�
商玦笑道:“哎呦,寶貝你懷疑我出軌��?”
“……沒有�!�
“沒有?沒有你大老遠從學(xué)校跑過來?”
“真的沒有�!标憥Z行也不知道怎么解釋,他的確是沒有在懷疑商玦,就是當(dāng)時沖動之下,沒多想便過來了。
商玦:“我沒別的‘寶貝’,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我哪有那么混蛋……只是發(fā)完之后想著你也許睡了,就撤回來了�!彼f完推開陸嶼行環(huán)抱著他的手臂,在沙發(fā)上坐下來,把案幾上泡了幾個煙頭的紙杯清理掉。
稍微冷靜下來了。
然后又為自己大半天矯情的胡思亂想感覺到有點羞恥。
幸好他不是很擅長跟人傾訴,沒有腦門一熱跟賀煬和陸嶼行東拉西扯。
陸嶼行坐到他身邊,說:“就算睡了,我第二天早上也會看到�!�
所以你想發(fā)什么就發(fā)什么,想說什么就告訴我。只要跟你有關(guān)的事,不管什么時候我都不會忽略。
“……哦。”
陸嶼行:“我今晚陪著你吧�!�
商玦沒吭聲。
他現(xiàn)在說不行應(yīng)該也沒用吧,宿舍這時候都到門禁了。
但陸嶼行執(zhí)著地看著他,一定要等他開口回應(yīng)。
商玦只好開口:“還是沒被子。我下次……”不對,最好還是沒有下次了吧。
陸嶼行:“沒關(guān)系,客廳挺暖和的�!�
商玦皺了下鼻子。
月初的時候在客廳還能湊活,現(xiàn)在都要十一月底進入寒冬臘月了……
“我臥室床挺大的……”
陸嶼行:“……”
他耳根發(fā)燙地“哦”一聲。
“你就在邊上睡,知道吧?”商玦閉著眼睛說:“你應(yīng)該清楚,我那什么……”
陸嶼行替他回答了:“知道,保守�!�
商玦:“……嗯,哈哈�!�
保守,呵呵,他真恨不得咬舌自盡。
商玦起身把客廳的窗戶打開,通風(fēng)。效果挺好的,一陣猛烈的朔風(fēng)把他單薄的身形吹得直哆嗦。
陸嶼行皺眉說:“窗關(guān)了吧,你睡衣薄�!�
商玦把窗關(guān)上,為了讓這位不速之客少吸點二手煙,回了臥室。
陸嶼行關(guān)掉了客廳的燈,然后跟了上來。
結(jié)果最后,商玦還是沒告訴他到底怎么了,為什么不高興……陸嶼行有點失望,但他愿意尊重商玦的想法。
商玦不想說,那他就安靜地陪著就好。心里是這么打算的……
“你今天送阿姨去機場,是為了這個難過?”他進到臥室后,聲音輕柔地問道。
陸嶼行知道自己這時候問這些十分煞風(fēng)景,可還是沒能忍住。一面對商玦,他就開始失去分寸,沒辦法不去刨根問底。
商玦回頭看他一眼,“寶貝你好奇心還挺強的。”
“……”
商玦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差不多吧。”
房間里沒開頂燈,昏暗地亮著一盞床頭小燈。
商玦在床鋪的邊角自在地躺了下來,陸嶼行坐在他身旁看他。
商玦:“你這么看我,我會以為自己病入膏肓了。”
陸嶼行笑了笑。
“我其實……”商玦說完這幾個字,遲疑了片刻,才把話續(xù)上:“我其實挺喜歡住宿舍的,比起獨居�!�
“那為什么搬出來?”
“呵……因為運氣太差,比賽輸了�!�
陸嶼行有點懵:“什么比賽?”
而且什么比賽會跟搬出來住扯上關(guān)系?
商玦往上躺了躺,兩條胳膊支在腦袋底下,笑著看他,“要不要跟我猜拳?”
陸嶼行茫然道:“行啊�!�
兩人特?zé)o聊地猜了一分鐘拳,最后一次商玦出拳頭,陸嶼行是布。他把商玦的拳頭握住,然后就沒有松開了。
商玦撐起一條腿,膝蓋頂著被子貼在陸嶼行的后背上。
陸嶼行俯下身來親他。
他脫了外套,里面的毛衣被暖氣熏得暖和。他一半身子進了商玦的被窩,跟上次在冰天雪地里的擁抱不同,這一次兩個人的身子都是熱的,隔著兩層單薄的睡衣和毛衣貼合在一起。
陸嶼行的吻很克制,可起身時,商玦的睡衣還是被陸嶼行和他身下的床褥蹭得亂七八糟,領(lǐng)口大剌剌敞著,右邊鎖骨下一粒赤紅的小痣在暖黃的床頭小燈下異常奪目。
陸嶼行先是被那一抹漂亮的紅吸引目光,接著他撩起眼,看到商玦。
商玦的表情幾乎稱得上冷淡,嘴唇不近人情地閉合著,一點笑意都沒有,可眼睛卻被一層水光沁得很亮,瞳孔失神又專注地盯著他瞧。
陸嶼行一下被這種反差沖擊得喘不過氣,手指不自覺地抓緊鋪得平整的床單,喉嚨很渴。
他也跟著呆住了。
商玦:“……”
“你……”商玦的表情一言難盡地扭曲了一下,嗓子哽住了。
他努力忍耐了一會兒,還是沒能繃住,咬著牙說:“把你的狗屌從我身上拿開�!�
“……”
狗……
陸嶼行長久地愣住了,臉在一瞬間燒了起來,紅得特別狼狽。
于是商玦感覺抵在自己胯骨上的東西戳得更過踏馬分了。
“……”
陸嶼行火速把身子坐直了,背對著商玦抿了下唇。
“對不起�!�
商玦一愣,心說也不至于說對不起吧?都是男的,這種情況雖然尷尬了點,但也是挺正常的。青春期最厲害的時候,被窩里不小心被蹭一下都會有反應(yīng)。
他哼哼兩聲,說:“沒事兒寶貝,都是男人,我能理解。”然后在心里把陸嶼行劃分進了單身太久欲求不滿親一口就亢奮的類別里。
陸嶼行沒答話。
過了半分鐘,商玦問:“要用洗手間嗎?”
陸嶼行搖搖頭。
兩個人沉默了一陣兒。
挺晚的,商玦都有些困了,半瞇著眼睛說:“小時候我同學(xué)說,我睡覺的時候像棺材里的尸體,唔,寶貝……不然我給你表演一個吧?”真的想睡了。
陸嶼行把頭轉(zhuǎn)了過來,輕聲道:“你同學(xué)比喻學(xué)得不太好�!�
商玦沒什么精神地答話:“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