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商玦眨了眨眼,看著聊天頁面頂部的“正在輸入中……”閃爍了好半天。
等了好久,也沒等來對方憋出來的措辭。
他等得沒耐心了,索性換了話題。
:在干嘛?
這回陸嶼行回得很快。
:上自習。
商玦撇嘴。所謂重要的事就是上晚自習?
他們院里為了督促學生不落下學業(yè),要求班級一周至少安排兩次晚自習,但來不來隨意。自習翹了也從來沒人會管。
商玦沒有往下聊了,陸嶼行便也一直沒再回復。
班會沒有太多內(nèi)容,主要是幾個班委在班上露個臉,十幾分鐘就結束了。
“商玦你也住七舍吧,一起走?”田邈狀若熱情地開口。
商玦正要拒絕,從教室另一側過來一個留披肩長發(fā)的鵝蛋臉女生,眉眼溫柔,聲音也是外表相符的甜美。
文佳悅笑著開口:“商玦,我看你早早就來教室了,應該沒吃晚飯吧?”
商玦如實答道:“嗯,還沒來得及�!�
“之前說好我們宿舍請你吃飯,今晚方便嗎?”
文佳悅大一時就跟商玦在同班,因為大一同為班委,一來二去便熟悉了,大二沒想到也恰好分到了同班。之前便是她請求商玦出面,跟理學院的導員反饋分寢室的意向。
這次分流,文佳悅的宿舍四人中,兩個在數(shù)學系,另外兩人被分去了統(tǒng)計學。雖然四人還是分開了,但同系的都在同寢,算是很好的結果了。
被幾個女生請吃飯,商玦是不大愿意去的。
不為別的,單純因為飯桌上除了他都是女生,多少有些別扭。
但他前幾天走神答應了文佳悅,這時候也不好反悔,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
文佳悅:“那你等會兒,她們幾個現(xiàn)在在宿舍呢,我喊她們來�!�
見兩人約好,田邈道:“那我就回宿舍了。”
“這就回去了,不等等小寒過來?”文佳悅用調(diào)侃的語氣對他道。
田邈的表情變得有點尷尬。
商玦:“小寒?”
“嗯,小寒是我室友�!蔽募褠傂Φ溃骸耙彩翘镥愕呐笥��!�
女朋友……
商玦看向田邈,目光把他盯緊了。
田邈被他這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一愣,疑惑道:“怎么了?”
“沒什么�!鄙太i語速很慢地說,“只是沒想到,你有女朋友�!�
“哈哈,怎么了,我看起來不像嗎?”
商玦唇邊的笑有點怪,“嗯。不太像。”
田邈感覺到商玦的眼神似乎比之前冷了一點,可當他再細細去看時,那一點冷意卻已蕩然無存,仿佛從未在商玦的臉上出現(xiàn)過。
他沒怎么往心上去,說:“她來了也是跟你們走,我在這兒等著見她一面也沒什么必要吧�!�
文佳悅:“什么沒必要啊,你們這些男人,得到了立馬就不用心了。切……”
田邈笑哈哈打了個馬虎眼,就此離開了。
直到田邈走遠,商玦才把落在他后背的目光收回,若有所思地沉默了會兒。
女生宿舍離教學樓不遠,五分鐘后,文佳悅的幾個室友就都來了。
商玦從容地跟幾人打了招呼,實際心里已經(jīng)不大自在了。
他跟在幾個姑娘身后,走出教學樓。
天色已經(jīng)黑了,樓外幾盞路燈在地面投下斑駁搖曳的樹影,把路面照得雪亮。
兩分鐘前剛過了第一節(jié)晚課的上課鈴聲,樓外的學生并不多,零星有幾個遲到的,步履踏得匆忙。
因此,在教學樓外,一道直挺挺站著的身影便格外地顯眼了。
商玦原先沒往別處看,那那人實在太高,體態(tài)又好得過分突出,只是余光里不經(jīng)意瞥見,就不自覺被留住了目光。
他跟站在角落里的陸嶼行對上了視線。
商玦:“……”
這傻狗傻站在這兒干嘛?想刺激自己找回記憶也勤快點吧,好歹走兩步動一動��?
猶豫片刻,他還是走了過去:“你怎么在這兒?”
剛才不是還說在上自習?
陸嶼行掃了一眼商玦身后的幾個女孩兒,目光又轉回來,看著商玦,沒說話。
他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但肩膀上落了兩片樹葉,好像是在這里站了有一會兒了。在等著誰。
商玦一怔,忽然想到他不久前給陸嶼行發(fā)的那些沒臉沒皮的騷話。
云湖見,接吻……
再看看出現(xiàn)在眼前的陸嶼行。
商玦震驚了。
不是……
你還真打算來親我��?!
第10章
陸嶼行在這里等半天,當然不是為了親商玦的。
只是近兩日來的愧疚感作祟,讓他沒辦法心平氣和地繼續(xù)待在自習室里學習,對商玦的主動視而不見。
自從他車禍失憶以后,對商玦的態(tài)度一直都很冷淡。
他性格不算體貼,卻也感覺作為別人的男朋友,回的那一句“比跟你接吻重要”顯得有點太沒情商了。
思來想去,還是過來打算見商玦一面。
至于跟一個男人接吻……陸嶼行只是想想就感覺一陣惡寒。
他沒回答商玦的問題,而是問:“你要出去?”
“嗯�!�
“跟她們?”
“……”
商玦回頭看了看幾個女孩子,忽然意識到現(xiàn)在這場面很容易引起誤會,好像自己是個到處拈花惹草的渣男。
“我?guī)瓦^她們宿舍一點小忙,就被請了頓飯�!彼忉尩馈�
陸嶼行沒說話。
陸嶼行是很標志的長相,高鼻深目,可因為眼窩深,眼珠亮得泛冷光,看上去就不是十分正氣了。
一旦不做表情,就顯得人兇。
多數(shù)人第一眼見到陸嶼行時,都會聯(lián)想到某種兇悍又傲慢的野獸。只有商玦,幾年來不變地在私下里罵他“傻狗”。
商玦看著他,驚訝自己居然能從陸嶼行冷冰冰的表情里看出一絲隱晦的“不高興”的情緒來。
陸嶼行的確是不爽。
他固然對自己這位所謂的男朋友沒什么印象,可商玦既然是他的男友,自覺點跟異性保持恰當?shù)木嚯x很難嗎?
陸嶼行很少去設想過自己另一半會是什么樣的,但他非常確定商玦絕對不會是他的理想型。
是個男的也就罷了,可這家伙似乎連專一跟忠誠都做不到。
他心煩地掃了一眼商玦的臉。
眉眼彎彎,唇邊帶笑。
長了一張很會談戀愛的臉。
商玦對他這番心理活動全然不知,彎著眼睛說:“寶貝你不會因為這個吃醋了吧?”
“……”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吃醋了?
陸嶼行懶得搭理他。
商玦慢悠悠道:“不然我今晚不出去了,陪你?”
言外之意:咱倆去云湖嘴一個?
在“嘴一個”的恐嚇面前,陸嶼行頓了一下。
“不用�!�
商玦嘴角一翹。
差點樂出聲來。
“真不用我陪你?那我可走了啊�!�
“嗯�!�
陸嶼行深深看了他一眼,目送商玦離開。
……
天色不早了,幾個女生沒有挑太遠的地方,就在學校外選了一家環(huán)境安靜點的餐廳。
起初她們在商玦面前還有點拘謹,后面見他不怎么開口,便也放松下來,開始嘰嘰喳喳聊各種課業(yè)八卦。
商玦喝了口水,看向其中一個留齊耳短發(fā)、笑容靦腆的女生,手指在熱燙的茶杯邊緣摩挲良久,思考應該找什么時機怎么告訴對方真相。
‘你男朋友其實是個到處濫交的同性戀?’這么說會不會太直白了?
而且,賀煬那傻子的記性,也不知道能不能信得過。萬一搞出烏龍來……
林依寒不經(jīng)意側目,發(fā)現(xiàn)商玦在看自己。
他在進餐廳時就脫了自己的黑色外套,只剩了件白色內(nèi)搭,在暖光下,平常微冷的氣質倏忽間散了,一雙眼睛在專注地看人。
殺傷力太強……林依寒險些失態(tài)地咳出來。
“商同學,怎么了嗎?”
商玦回神笑道:“我聽佳悅說,田邈是你男朋友?”
“對。我們在一起一年多了。”提到男朋友時,林依寒的神態(tài)生動了些。
田邈長相不算差,在外的人設文雅溫柔,恐怕跟林依寒交往時,對其也表現(xiàn)得挺上心的。
“怎么突然提起田邈了?”文佳悅插話進來,調(diào)侃道:“難不成他跟其他女生有曖昧?那你可千萬要告訴小寒,早認清渣男,早分手。”
林依寒只是抿著嘴唇笑,沒說一句反駁的話,對自己的男友很信得過。
商玦:“你說你們在一起一年多了,之前是高中同學?”
現(xiàn)在大二開學沒多久,田邈就算在大一入學時跟林依寒在一起,也就頂多一年時間。
文佳悅有些意外地看了商玦一眼,沒想到他會對這種戀愛話題感興趣。
林依寒點了點頭。
另外有個女孩子補充了句:“小寒跟他高中三年都是同班,高考結束就在一起了。還是小寒表的白呢,看不出來吧?她膽子那么小……”
幾人說笑起來,把林依寒逗得臉紅。
商玦在一旁輕勾著唇角,沒再開口。
*
這天夜里天空飄起了小雨,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是陰雨綿綿。
教學樓的樓梯上滿是泥濘的鞋印,階梯被踩得濕滑。有人把濕噠噠的雨傘扔在地上,教室的空氣里彌漫著悶過的潮濕氣息。
今天教室里的人數(shù)似乎格外地少。
事實上也的確是少。
根據(jù)往屆學長學姐們的可靠情報,今早的課是個挺佛系的老師帶的,從不點名,加上下雨,很多人索性直接在宿舍躺尸了。
323寢室,就來了陸嶼行跟商玦兩個。
陸嶼行進教室的第一眼就看見一早坐在前排的商玦,腳步稍頓。
‘想和你坐�!蛱爝@人好像是這么說的。
葛志成林旭英都沒來,而商玦的旁邊還有空位,他沒辦法再找借口遠離。
盡管很不情愿,他還是壓下了抗拒,在商玦身邊落座。
他把書包放下時,一旁低頭看手機信息的商玦抬頭看了他一眼。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嶼行感覺商玦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流露出了一種類似“嫌棄”的情緒。
但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對方可是他的男朋友。
兩人假意盯著彼此看了幾秒,試圖讓眼神里多上幾分溫情。
陸嶼行失敗了。
莫要說溫情,他能把對商玦本能的厭惡壓制住就算是不錯了。
至于商玦,他臉皮較厚,成功用深情款款的目光把陸嶼行逼得扭開了臉。待對方轉開頭,他才悄悄地翻了個白眼,被自己惡心得不行。
這堂課專業(yè)性不強,俗稱水課,陸嶼行沒怎么聽。
課上到一半,他搭在膝蓋上的右手手背忽地一癢,有溫熱細膩的觸感覆上來。
過電般的感覺竄上四肢百骸。
陸嶼行僵硬地低頭,看到一只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的男性的手牽住了他。
他一轉頭,看見這只手的主人在朝他笑,笑容比往常要明媚一些。
他手臂肌肉一繃,下意識地想推開對方,卻在看到商玦右臉頰上軟軟陷下去的酒窩時莫名其妙地忍住了。
他不知為何,覺得那張帶著酒窩的笑臉似乎有些惡劣。
“……”
陸嶼行舔了下唇,出于一種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心理,翻過掌心,把那只手緩緩回握住了。
他骨架大,手便也生得大,腕骨比商玦粗上一圈,幾乎是把商玦的手完全包住了。
原本等著看樂子的商玦先是一呆,隨后笑容差點開裂,就差把陸嶼行整個兒提起從教室四樓的窗戶里扔出去了。
捉弄人不成,反倒把自己膈應到。他忍不住反思:……我到底圖什么?
高中時,商玦把陸嶼行這張面癱臉看了整整兩年,幾乎從來沒從對方臉上看到過除了冷淡以外的任何表情。
他記得,陸嶼行剛轉來他們高中不久,在月考中拿到年級第一的名次時,同樣是頂著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好像所有的榮譽對他而言都是那么理所應當,傲慢得讓人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