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接下來的話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陸衡之隨手從袖中掏出一方白色手帕，將手里血跡擦掉，起身看她一眼：“得罪了�！�

    蘇青珞還未懂他意思，便看到他開始解自己的腰帶。

    她一驚，將雙手緊緊攥成拳狀。

    他要做什么……

    陸衡之面無表情，將灰白色腰帶繞在手上。

    蘇青珞閉眼道：“你不用勉強，我……”

    她頓住。

    陸衡之用腰帶將她雙手綁住。

    “免得你再傷到自己�！�

    蘇青珞臉?biāo)查g紅到耳根，差點以為他要……

    將她綁好后，他起身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取金瘡藥來�！�

    蘇青珞這時終于想起來說：“我的丫鬟紫鳶也在寺里�！�

    聲音有氣無力的。

    陸衡之頷首：“知道了，我會設(shè)法叫她過來。”

    他走出去，謝廷玉在廊下站著，見他出來，上下打量他片刻，忍不住打趣道：“就只解了腰帶？”

    陸衡之無心與他開玩笑，只問：“有沒有解藥？”

    謝廷玉吊兒郎當(dāng)?shù)溃骸斑@種藥就是用來取樂的，哪來的解藥？不過我看她所中藥性不算太重，最多也就一盞茶時間，忍一忍就過去了�！�

    陸衡之眸色微冷。

    當(dāng)今圣上不喜官員與皇室私下結(jié)交，疑心又重，為避人耳目，他這次出來連宋聞都沒帶，眼下連能用的人都尋不來。

    他思忖片刻，解下腰間玉佩，道：“拿這個叫你的人去前頭找一個叫紫鳶的丫鬟，讓她帶身干凈衣服悄悄過來，不要聲張�！�

    謝廷玉無所謂道：“這里的人隨你調(diào)配�！�

    他語氣玩味道，“我就先行回宮，把這里留給你——和這位姑娘了�！�

    陸衡之見慣他這不著調(diào)的模樣，也懶得跟他計較，吩咐完暗衛(wèi)后拿來金瘡藥又走向竹屋。

    風(fēng)更大了，刮得竹屋獵獵作響。

    陸衡之再度推門而入，一陣風(fēng)灌進來，燭火倏然一暗，復(fù)又明亮。

    門被闔上，陸衡之手中拿了個醬色小瓷瓶，擱到桌上。

    “此事不宜驚動太多人，我已命人去尋紫鳶，你稍等片刻�！�

    蘇青珞艱難出聲：“多謝……”

    那聲三哥卻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口，太過曖昧。

    她手被捆住不能動，卻仍舊十分難受，尤其陸衡之一進來更甚。

    她閉上眼不再看他，用力回憶自己之前看過的女則內(nèi)容，身體卻忍不住來回扭成一團，額頭也沁滿細(xì)密的汗珠。

    實在太狼狽了。

    好在陸衡之此刻緩緩轉(zhuǎn)身，靜立窗前，沒再看她，仿佛也沒再關(guān)注她，只彎腰點了支凝神靜氣的龍涎香。

    她稍稍放松片刻，感覺漸漸被這香氣安撫，又勉力堅持了一會兒，終于感覺到體內(nèi)地藥性漸漸散去。

    待她一切恢復(fù)如常后，想到方才做了什么，她簡直恨不能一頭撞進豆腐里，不敢開口叫眼前的男人。

    反而是陸衡之先轉(zhuǎn)過身，打量她片刻：“好了？”

    蘇青珞聲若蚊蠅：“嗯�！�

    陸衡之走過來。

    少女衣衫都被汗浸透了，臉上仍舊殘余一抹潮紅，眼神卻已恢復(fù)清明，一臉羞愧的模樣。

    白皙的手腕已被腰帶磨得發(fā)紅，甚至破了皮。

    似不敢跟他對視，她很快低下頭，連耳垂也是粉紅的。

    不忍她再受苦，陸衡之伸手，解開她手腕上的腰帶。

    他綁得似乎極有技巧，方才蘇青珞怎么用力都掙脫不開，解得時候卻輕而易舉，一拉一抽腰帶便掉了。

    手腕重獲自由，蘇青珞又舒服許多。

    幾乎同時，她心底發(fā)出一個聲音：完了。

    見到她這樣羞恥的一面，他只怕永遠(yuǎn)都不可能喜歡她了。

    至于她為什么會這樣想，原因自己一時都說不清。

    恰好此刻外間暗衛(wèi)稟告：“大人，紫鳶已帶到。”

    陸衡之起身，將腰帶重新纏回腰間：“讓她進來�！�

    第16章

    嚇傻

    紫鳶弄丟蘇青珞后都急得哭了，連忙回稟了大夫人錢溫陵此事。

    錢溫陵亦是火燒眉毛，卻不敢聲張，打發(fā)手底下所有人去找，眼看天都快黑了還未見人，更是急的團團轉(zhuǎn)。

    紫鳶也一直在冒雨找蘇青珞，即將入夜時突然有個黑衣人拿著一塊玉佩問她是不是紫鳶，要她帶件干凈衣服跟他走。

    那玉佩她先前給陸衡之送禮單的時候見過，所以一眼認(rèn)出來。

    她怕小姐真的遇到什么事，自然不敢聲張，幸而出門前以防萬一帶了套換洗衣服，便拿著匆匆跟這人過來。

    誰料一進門便嚇得她差點當(dāng)場倒地。

    她家小姐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裙子都不見了，頭發(fā)凌亂，面色微紅，額頭間全是汗水。

    而另外一側(cè)，陸衡之衣冠整齊，正在慢條斯理地系腰帶。

    紫鳶不覺瞪大雙眼——小姐該不會被他……

    她內(nèi)心驚濤駭浪一般，看陸衡之淡漠的視線向她掃來，立刻低下頭，不敢再胡思亂想，捧著衣服的指尖卻有些發(fā)抖。

    陸衡之抬步往外走：“好好給你家小姐上藥�！�

    紫鳶一愣：上什么藥？

    門被闔上，阻絕外頭的風(fēng)雨。

    紫鳶轉(zhuǎn)頭看向蘇青珞，這時才發(fā)覺她衣衫上竟有斑駁的血跡。

    她一時失聲，立刻撲到床邊哭出來：“小姐你怎么弄成這樣？都是我不好，我應(yīng)該一直跟著小姐才對……”

    紫鳶手掌冰冷，渾身濕透，顯然已冒雨找了她許久。

    蘇青珞輕輕搖頭：“放心，我沒事，是三……首輔大人救了我。”

    那聲三哥卻再也喊不出。

    紫鳶聞言松了口氣，顯然事情跟她一進來時猜測得有很大出入。

    忽然有敲門聲響起，是方才喊她的暗衛(wèi)的聲音：“門外有熱水�！�

    紫鳶忙起身，將熱水拎進來，倒進銅盆里，替蘇青珞清洗身體。

    蘇青珞在她攙扶下緩緩起身，開始打量這間竹屋。

    竹屋雖小，擺設(shè)的東西卻一應(yīng)俱全，窗下擺著一張竹桌，上頭是一套茶具。

    角落是香爐和炭盆，床邊架子上放置著銅盆，架子上掛著干凈的素布，身下床褥柔軟而暖和，十分舒適。

    蘇青珞慢慢脫掉身上的衣服，她處理得不夠及時，傷口跟衣服粘在一起，不好脫。

    紫鳶無法，只得一點點撕下，蘇青珞疼得厲害，也只能緊緊咬牙，傷口便重新滲出血跡。

    唯一慶幸的是傷雖有七八處，但都不算厲害。

    紫鳶哪里見過這場面，幫她擦身體涂金瘡藥的時候便不停抹淚，自責(zé)不已，反倒是蘇青珞不停安慰她。

    上完藥重新穿戴梳洗整齊，天色已全黑了。

    紫鳶抽噎道：“小姐餓了吧，我出去看看給你弄點吃的�！�

    蘇青珞經(jīng)歷了這些自然餓了，但她摸了摸紫鳶濕漉漉的頭發(fā)，說：“你衣服都濕透了，先去換一身。”

    紫鳶抿嘴搖頭：“我不冷的小姐，不打緊�！�

    說著又要抹淚。

    蘇青珞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聽見敲門聲，這次是陸衡之沉冷的聲音：“是我。”

    蘇青珞忙坐直身體：“請進�！�

    想到方才發(fā)生的事情，她不覺臉頰發(fā)燙。

    陸衡之進來，手里拎著一個飯盒，放到桌上。

    “寺里飯菜清淡，你們湊合兩口�！�

    蘇青珞剛要起身，便聽到陸衡之不容置疑的聲音。

    “坐著說話�！�

    她只好坐著沒動，道：“多謝……大人。”

    陸衡之挑眉：“大人？”

    那意思好似在問，怎么這樣稱呼他？

    蘇青珞抿唇，喊出這個稱呼也實屬無奈。

    他不許她喊三爺，這種情形下她又實在叫不出三哥，只好另辟蹊徑。

    好在陸衡之沒糾結(jié)這個稱呼，平聲道：“母親那里我會去打招呼，你不必?fù)?dān)心。你吃完東西好好歇一歇，明日我有話問你。”

    他定然是要問她是如何弄成這樣。

    蘇青珞點頭答是，折騰一天，今晚的確也沒精神再跟他講來龍去脈。

    陸衡之起身，目光平淡看她一眼，說了句“我就在你隔壁”便起身離開。

    隔壁。

    想到兩人僅一墻之隔，蘇青珞臉又熱了。

    紫鳶打開食盒，里頭兩碗白粥還冒著熱氣，還有一碟清炒豆腐和一碟清炒竹筍，顯然是剛出鍋。

    她扶蘇青珞坐到桌邊，兩人開始吃飯。

    紫鳶忍不住夸道：“這圣安寺的素齋味道竟然這么好嗎？以前我怎么不覺得？”

    這豆腐夠嫩，竹筍夠鮮，粥里還特意加了些姜絲為她們驅(qū)寒。

    蘇青珞輕聲道：“可能是特意為首輔大人準(zhǔn)備的飯菜吧�！�

    紫鳶恍然大悟：“給首輔大人準(zhǔn)備的飯菜果然同我們的不一樣�！�

    蘇青珞抿唇，聽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雨聲，一時有些失神。

    陸衡之把飯菜讓給了她們？那他自己怎么辦？

    隨后又搖頭，笑自己擔(dān)心有些多余，堂堂首輔，多要兩份飯菜必定不是問題。

    *

    陸衡之沒什么心思吃飯，他寫了封信叫謝廷玉的暗衛(wèi)連夜派人送去京城，叫宋聞立刻趕過來，然后冒雨打著傘去了前頭廂房。

    圣安寺是京城最大的民間寺廟，為了滿足百姓需求，和尚尼姑皆有，但是嚴(yán)格分區(qū)的。

    前頭早亂成一團。

    錢溫陵急得晚飯都沒心思吃，蘇青珞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絕不能在她手上丟了。

    卻也不敢驚動旁人，只命所有家仆前去找，說是丟了東西。

    聽聞紫鳶也不見了，她越發(fā)著急，這時聽人來報說陸衡之來了。

    她早沒了主心骨，仿佛一下子抓到救命的稻草，立刻命人請進來，把蘇青珞和紫鳶不見的事一口氣說出來，問他該怎么辦。

    陸衡之彈了彈袖間雨水，平聲道：“我就是來回稟母親此事的，她在我那兒�！�

    錢溫陵渾身一震，驚愕萬分。

    第17章

    養(yǎng)傷

    “在、在你那兒？”好半天，錢溫陵才反應(yīng)過來，“青珞怎會在你那兒？”

    一時間，她腦海里轉(zhuǎn)過各種念頭，卻都不敢相信。

    他不是說對蘇青珞沒有兒女私情嗎？

    現(xiàn)在這樣扣著她算怎么回事兒？

    陸衡之聲音淡到像說一件極為正常的事。

    “這事我自有主張，請母親不要插手，只當(dāng)不知道便罷。”

    他習(xí)慣了掌控一切，但蘇青珞可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出了事她無法交代啊。

    錢溫陵臉色為難：“但老太太那兒……”

    “母親只管吩咐好下人便是。”陸衡之打斷她的話，“祖母那里我自然會親自去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錢溫陵自然知道這事她完全插不上手了。

    罷了，好歹老太太那里有人交差。

    她勉強松了口氣，再想囑咐什么，陸衡之已抬步走了出去。

    這一夜蘇青珞睡得并不踏實，山間風(fēng)雨將竹屋門窗吹得劈啪作響，她腦海里又一直浮現(xiàn)出自己抬頭去親陸衡之那個畫面，當(dāng)真又羞又愧，不知道他會怎么看她。

    一整晚思緒紛亂，熬到天光微亮?xí)r，窗外風(fēng)雨終于停了。

    睡在床外側(cè)的紫鳶還未醒，可能是昨天找她實在累了。

    蘇青珞沒叫醒她，動作輕緩地起身，準(zhǔn)備去廚房先燒點熱水。

    推開門，看到一個頎長的背影靜靜立在竹屋前。

    她一眼認(rèn)出來，是陸衡之。

    察覺到開門聲，他回身，眉目之間有幾分倦色，似一夜未眠：“醒了？”

    蘇青珞輕輕點頭。

    他穿了件天青色長衫，外頭罩一件白色披風(fēng)，身后是一片霧氣繚繞的竹林，清貴而神秘，仿佛畫中仙人一般。

    蘇青珞心中微動。

    陸衡之上下打量她一眼，語氣雖淡，卻頗有幾分關(guān)懷的意味：“傷好些了？”

    蘇青珞調(diào)整好呼吸：“多謝大人，青珞已好了許多。還有——”

    她微微一頓，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陸衡之眉梢一挑，看她，也未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