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聽到院中傳來嬉笑聲,她扶著墻走出去一看,差點氣得吐了血。
琉璃閣的幾個一等丫鬟正在磕著瓜子,打著葉子牌。
“你……你們……”
丫鬟們回頭看了季樂瑤一眼,又繼續(xù)打牌,無人再理會她。
季樂瑤怒道:“我還是這院子里的主人,你們竟敢如此這般怠慢欺主么!”
一個圓臉丫鬟冷笑道:“主子?不過是被世子厭棄的妾室罷了,妾室也是奴婢,那失寵的妾室只怕還不如我們這些奴婢�!�
這便是妾室與正妻的差別,正妻的身份擺在那里,府中下人不敢隨意輕視怠慢,但妾室就不一樣了。本與他們這些奴婢的身份也差不多,能隨便發(fā)賣,會被趕出府去�!�
季樂瑤氣血攻心,渾身劇痛難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差點眼前一黑,再次暈倒過去。
一個小丫頭及時上前攙扶著她,不讓她跌倒,將她攙扶房中,為她換了熱茶前來,喂她喝下,“季夫人別動怒,養(yǎng)好身體要緊�!�
季樂瑤見那丫頭生得瘦小,極不起眼,看上去也只有十三四歲的年紀(jì)。
難得在她虎落平陽之時,竟還有個對她衷心的,她心中觸動感激,“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頭道:“我叫春杏,是春桃姐姐給我取的名�!�
提起春桃,季樂瑤突然號啕大哭起來,這小丫頭曾受過春桃的恩惠,所以才會在眾人都欺負(fù)她時,她卻愿意盡心服侍她,愿意對她好?
那么好的春桃,竟然被活活打死了。
她今日所受的痛苦,皆因季明瑤,她要為春桃報仇,她誓要狠狠報復(fù)。
她抓住春杏的手,“春杏,別擔(dān)心,我會重新的得到世子的信任的,我會為春桃報仇的�!�
長公主如今為了玉兒失蹤之時日夜煩心,根本就顧她不上,既然旁人不能救她,那她便自救。
她用了些熱粥,又睡了一覺,感覺身體輕松了些,讓春杏攙扶著她去陸文瑾所在的清輝堂。
陸文瑾正在書房會客,她此番來找陸文瑾是為了求得他的原諒,為認(rèn)錯而來。
若是陸文瑾一直厭她,即便有長公主為她撐腰,一個不得寵的妾室,府中下人依然瞧不起她。
她正在書房外等候,卻聽到書房中的那位客人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話說道:“世子,我希望此番大燕戰(zhàn)敗,我家王上要邊鎮(zhèn)九城�!�
季樂瑤驚得將手中的甜湯摔落在地上,
此番也驚動了陸文瑾。
那拄著拐杖的聲響越來越近,陸文瑾暴怒非常,一把捏住季樂瑤的脖頸,“你聽到了什么?我掐死你!”
季樂瑤拼命抓住陸文瑾的手,可陸文瑾的力氣太大,他根本就掙脫不開,已然面色漲紅,呼吸急促,神色痛苦地說道:“我有辦法,可助大燕戰(zhàn)敗,助世子得償所愿�!�
陸文瑾和韃靼王合作,可沒想這次韃靼竟然提出了這般無理要求。
雖然朝中也有長公主的人,長公主雖然在兵部也有自己的人,但也做不到左右這兩軍交戰(zhàn)的勝敗,韃靼是想鎮(zhèn)國將軍倒戈,想讓陸平宴幫著韃靼。
但陸文瑾不想將父親拉下水,父親是他崇拜敬仰之人,他不愿父親背負(fù)罵名。
韃靼王便以他和長公主多年來往的書信要挾,說要將長公主長期為韃靼運(yùn)送財物之事告知大燕皇帝,陸文瑾正為此事愁苦,頭痛不已,可沒想到季樂瑤又撞了上來,他恨不得掐死這蠢婦。
季可瑤說了一個名字。
“小侯爺趙晉�!�
陸文瑾手突然一松。
季樂瑤便摔在了地上,“若我助世子心愿達(dá)成,世子可否許我正妻之位?”
第68章
親吻她的腳背。
陸文瑾換了一張笑臉,
對跌坐在地上的季樂瑤伸出了手�!皝�,樂瑤,我拉你起來。”
只不過陸文瑾本就極厭惡季樂瑤,
加之他天生就不茍言笑,面容冷峻,
他臉上笑容也并非是出自真心,
只是牽扯著面部的肌肉發(fā)出的假笑。
可季樂瑤卻受寵若驚,
欣喜若狂。
她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
陸文瑾待她像季明瑤一樣,整顆心都放在她的身上,眼中也像看季明瑤時那般溫柔寵溺的笑。
從前陸文瑾眼中看不到她,好不容易有了見面的機(jī)會,陸文瑾也是態(tài)度冷淡,對她極敷衍。
如今她好不容易嫁給了他,
卻因為在沈府壽宴之事,
后又逼婚強(qiáng)嫁,陸文瑾對她避如蛇蝎,
更是連敷衍也懶得敷衍了。
成婚這一個月以來,他唯一一次踏入琉璃閣,卻是對她施鞭刑。
見陸文瑾對她笑過,
季樂瑤心情激動,
就好像她此前畫過的所有關(guān)于她和陸文瑾相處的畫面都成了真。
她將手放于陸文瑾的掌中,被他握住,流下了感動的眼淚。
“夫君�!彼拥媚樕系娜舛荚谖⑽⒊閯印�
陸文瑾握著季樂瑤的手,牽著她一起走進(jìn)書房,
而后握著她的雙肩,迫她坐下,
“若你真的能有辦法讓韃靼取勝,本世子可許你正妻之位�!�
“夫君此當(dāng)真?”
陸文瑾微勾唇角,“自然。”
雖然他討厭韃靼王的野心勃勃,步步緊逼,討厭韃靼王以這些年和長公主來往要挾鎮(zhèn)國將軍府。
自從長公主離開了韃靼,每年都會派人偷偷將大量的金銀運(yùn)往韃靼,完成對韃靼王的承諾,這便是韃靼王多年打仗,卻仍有錢財招兵買馬,賄賂大燕官員。
但若是韃靼王能取勝,便能助他奪權(quán),斷腿之仇,奪妻之恨,他都要東宮償還,讓裴若初付出代價。
陸文瑾眼神狠戾,突然加重了掌中的力道,“倘若你不能,本世子便將你剝皮抽筋,用你的皮做成燈籠,日日懸掛在這書房門外,飽經(jīng)風(fēng)吹日曬�!�
季樂瑤心肝都跟著一顫,她身上鞭傷未愈,陸文瑾碰到了她背后的傷,在他用力捏著她的肩膀,她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要被捏碎,忍不住流淚不止。
季樂瑤緊張得顫聲:“世子可知趙晉鐘情滿月樓的花魁娘子江月芙?”
陸文瑾神色不耐地“嗯”了一聲。
當(dāng)初季明瑤離開京城之時,小侯爺趙晉在滿月樓外為了江月芙醉酒發(fā)瘋,還將季明瑤錯認(rèn)成了江月芙,當(dāng)街冒犯,那時陸文瑾也在場,因為趙晉的瘋狂舉動,一度想殺他。
只是后來急于追回季明瑤,便沒再想起趙晉,以為趙晉苦苦追求江月芙不得,爛醉在哪個秦樓楚館里。
“趙晉鐘情江月芙不是人人皆知?與邊城之戰(zhàn)有何關(guān)系?莫要挑戰(zhàn)本世子的耐性,本世子可殺了你!”
季樂瑤急切地道:“倘若江月芙是被季明瑤害死的呢?聽說前夜趙晉在東宮門外跪了一整夜,也未求得太子相見。若他知曉江月芙死的那天晚上,季明瑤和太子在怡紅館找樂子,好端端的一個人,只怕會發(fā)瘋吧?”
季樂瑤笑道:“世子可拉攏利用此人為您所用�!�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江月芙死了,此番趙晉必定恨透了季明瑤和太子。
陸文瑾怒道:“誰不知道季明瑤和江月芙是多年的好友,阿瑤又怎會害死她!你是不是得了臆想癥了?你這個瘋女人!”
他就知道這毒婦能有什么好主意。這是昨夜被他毒打,精神失常,瘋癲了嗎?
他盯著季樂瑤那怨毒的眼神,突然明白了,“是你!原來是你害的江月芙!”
季樂瑤得意一笑,“江月芙雖不是季明瑤害死,但也與季明瑤脫不了干系。”
原來在三天前,季樂瑤為害季明瑤,出府去追風(fēng)閣雇殺手,回府時特地繞道去信奉齋排隊買公主喜歡吃的點心,卻偶遇趙晉約了一幫紈绔子弟去信奉齋對面的樊樓吃酒。
武德侯之子趙晉行事浪蕩不羈,他同京城里的那些紈绔喝酒逛青樓,這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但讓季樂瑤覺得奇怪的是江月芙即將要嫁給英王為妾,趙晉卻絲毫不見傷心,竟還大張旗鼓地大肆請客宴飲。
江月芙與季明瑤交好,江月芙嫁給老王爺為妾,季樂瑤自是幸災(zāi)樂禍,恨不得季明瑤和江月芙一起倒霉。
可趙晉此舉甚是反常,讓季樂瑤起了疑心。
等到趙晉進(jìn)了酒樓后,她便讓隨從跟著進(jìn)了酒樓打聽,才知是趙晉打算離開京城,與昔日的好友喝酒告別。
后來,她又聽說江月芙突染惡疾,英王毀婚,退了這門親事。
她便將江月芙生病和趙晉請客宴飲這兩件事聯(lián)系起來一想。
便更覺得江月芙病的病得蹊蹺,便派人去問了滿月樓里的姑娘,得知江月芙得了怪病,突發(fā)紅疹,還毀了容,英王喜愛各色美人,見江月芙全身紅疹,差點被嚇得不舉,連夜便去退了親。
江月芙用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物,自贖出了滿月樓。
季樂瑤覺得不對勁,派人盯著滿月樓,派去的人打聽到江月芙也要離開京城。
而此前趙晉也要告別好友離開京城,但猜到江月芙和趙晉打算私奔。
便猜測江月芙的突發(fā)惡疾,被毀了容必定也是為了逃婚用的手段。
那季樂瑤本就有一種顛倒黑白,弄假成真的本事,她連夜趕去一趟英王府,將江月芙要與人私奔之事告知。
英王察覺自己被騙,自是氣憤不已,趕緊帶人去抓人。
江月芙原本和趙晉約好在酒樓相見,再一起出發(fā),打算南下去盧州。
可不知何故,趙晉竟然遲遲未出現(xiàn),直到酒樓中闖入一伙人,將她打暈塞進(jìn)了花轎之中。
季樂瑤聽說江月芙未能逃過英王的魔爪,被強(qiáng)行娶進(jìn)王府,自是幸災(zāi)樂禍,但她也沒想到在成婚當(dāng)天晚上,江月芙一根白綾了結(jié)了自己。
在得知江月芙死的消息后,她也只是感嘆一句短命鬼,依舊享用著上好的血燕。
只是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江月芙死了都還在幫她。
韃靼王領(lǐng)兵來犯,圣上派武德候父子前去馳援。
江月芙死了,她還可再利用小侯爺趙晉。
季樂瑤得意笑道:“世子可將這件事加以利用,利用趙晉的恨,拉攏他為世子所用。”
季樂瑤當(dāng)初只是想給季明瑤使絆子,不想讓江月芙好過,可沒想到卻能幫到陸文瑾,更重要的她此番立了大功,世子許她正妻之位,她便是鎮(zhèn)國將軍府未來的女主人。
她雖然不懂打仗的事,但若是武德候父子投靠了世子,為世子所用,那世子便不會為了韃靼來犯之事苦惱。
就連陸文瑾也不禁對季樂瑤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女人如惡毒,如此喪心病狂。
但卻幫了他,不禁讓他對季樂瑤刮目相看,用贊許的眼神看著她,“事成那天,韃靼大獲全勝,便是我娶你做世子妃之時�!�
季樂瑤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回到琉璃院,她覺得心情大好,讓春杏將那上好的血燕再燉一盅來,想起慘死的春桃,她不禁紅了眼圈。
“春杏,再多燉一盅,此前春桃跟著我也沒享用過什么好東西,讓她也嘗嘗�!�
她走出屋子,看到選中開的正艷的芍藥,抹去了眼角的淚,“春桃,我會為你報仇的�!�
當(dāng)晚陸文瑾便送來了不少賞賜,琉璃院的那些見風(fēng)使舵的下人見到季樂瑤復(fù)寵,趕緊前來巴結(jié)奉承,季樂瑤自然也沒給那些人好顏色看,好好管教懲治一番,院中打板子的聲音和哭喊聲此起彼伏,季樂瑤好生威風(fēng)。
如今她可謂是春風(fēng)得意,她趴在床榻之上,讓春杏給她上藥。
想著自己這次能從陸文瑾手里死里逃生,靠得是哥哥手里的那封林棠的手書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想起此前哥哥為了她,長跪陸府門外,又淋了一場雨,哥哥本就身體虛弱,回去后便大病了一場,險些失了性命。
但她馬上就要當(dāng)世子妃,如今又得長公主信任喜愛,她自當(dāng)為哥哥的前途再努努力,像哥哥這般有才華有報復(fù)之人,便應(yīng)該入內(nèi)閣當(dāng)首輔。
想起林棠,便想到那外室之子,她此前托哥哥打聽那文錚先生的消息,不知可有了進(jìn)展。
她本該在嫁入陸府三天后便該回門,但她不得陸文瑾喜歡,陸文瑾也不會陪她回去看母親,但眼下的局勢不同了,她即將得到世子妃之位,陸文瑾又得到了這許多賞賜,她從這些賞賜里金銀首飾,挑最好的拿給母親和哥哥。
哥哥酷愛那些名家字畫,他便讓春杏將從庫房里挑了最好的送給哥哥。
又想到韃靼王若取勝,季明瑤的哥哥就要戰(zhàn)死沙場,季明瑤兄妹血親分離,必定悲痛欲絕,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看著季明瑤痛苦。
既然季明瑤的哥哥要遭殃,季明瑤也沒理由能幸免。
她又讓春杏拿來她親手所畫的與季明瑤偷情的侍衛(wèi)的畫像。
昨夜她在怡紅館吃了個大虧,原是沒想到季明瑤竟然是太子的女人,太子出面維護(hù),訓(xùn)斥陸文瑾,陸文瑾遷怒她,那三十鞭差點沒將她打死。
她看著畫像中的男子的側(cè)臉,想起那晚在沈家,她見到季明瑤在假山洞中偷情的那個侍衛(wèi)。
那天天色太暗,加之沈府后院偏僻,她不敢靠的太近,恐被人察覺,那個與季明瑤偷情的侍衛(wèi),她只見到了個模糊的側(cè)臉輪廓。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在沈府見到的侍衛(wèi),便是換了侍衛(wèi)服,化名衛(wèi)初的太子。
只想著季明瑤若被太子厭棄,要弄死季明瑤豈不是易如反掌。
陸文瑾送來賞賜,季明瑤讓那四個一等丫鬟舉著托盤,跪在她的腳下,將托盤高舉至半空中。
若盤中的首飾掉了,她便會狠狠鞭打她們出氣,報復(fù)那些丫鬟曾經(jīng)狗眼看人低。
那些丫鬟舉得手都快斷了,季樂瑤才慢悠悠從陸文瑾賞賜的名貴珠寶首飾挑出了一顆透明的寶石。
市面上的寶石,大多是紅寶石,綠寶石,顏色鮮艷的不少,可她挑中的這顆是完全透明的,寶石堅硬無比,極為罕見。
這顆透明寶石,在陽光下,璀璨耀眼,她從眾多寶石戒指中挑出了這顆戴在手指之上,越看越喜歡。
“春杏,替我備車,我要去一趟東宮�!�
原本就晴朗的天空突然變了天,突然狂風(fēng)大作,陰沉的天空滴下雨來,很快一場春雨淅瀝瀝落下。
季明瑤一夜未眠,沈淑宜陪著她在客棧中等消息,一直等到天亮,慕晴這才回到了客棧。
她取下斗笠,摸去額上的雨水,擔(dān)憂地看向季明瑤一眼,“江月芙死了�!�
季明瑤手中握著的杯盞瞬間墜落在地,頓時摔得四分五裂,沈淑宜也不可置信。
“怎會如此?月芙怎會死!”
慕晴之所以去了很久,便是將江月芙之死的前因后果全都調(diào)查詢問清楚了。
她將江月芙之死的詳細(xì)經(jīng)過告訴了季明瑤。
原本英王已經(jīng)毀婚,江月芙自贖出了滿月樓,前夜便約好和趙晉一道出城。
卻沒想到被英王的人打暈塞進(jìn)了花轎,英王恨江月芙的背叛自己與人私奔,強(qiáng)娶她為妾。
那江月芙也是烈性女子,在大婚當(dāng)夜,上吊自盡了。
季明瑤撲倒在榻上,悲痛欲絕,淚流滿面,“都怪我!若是我一直陪在月芙的身邊,若是我派人送她出城,月芙便不會死!”
她應(yīng)該提前安排人送江月芙離開的,而不是指望那不靠譜的趙晉。
沈淑宜難過得直掉眼淚,哽咽勸說季明瑤,“不是季娘子的錯,錯在英王。是英王害死了她!”
“我要去看看月芙,我要接她回家!”
季明瑤淚若雨下,她著急跑出去,可卻忘了自己只穿了一件寢衣,光著腳下地,而地上都是茶盞摔碎的瓷片,腳踩在瓷片之上,破碎的瓷片陷進(jìn)扎腳心的肉里,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襲來。
她顧不得痛,執(zhí)意要跑出去尋江月芙。
沒想到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沒想到她的月芙竟然死在英王手里,她的月芙,對她最好的月芙,竟然永遠(yuǎn)地離開了她。
季明瑤悲痛欲絕,心如刀割。
沈淑宜見她腳上都是血,著急提醒,“季娘子,你受傷了!阿瑤你還未換衣,不能就這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