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殿下明知我不喜他人欺騙算計,更不喜被強迫。哪有人連成婚都要算計的�!奔久鳜帤饧t了眼。
“殿下要么寫休書,要么同我和離!”
裴若初看向季明瑤,“若瑤兒離開,那孤便只能讓人將沈淑宜抓回來,難道瑤兒便狠心讓她和季澤川分開呢?”
他深情注視著季明瑤的眼眸,眼中滿是憂傷,季明瑤甚至不敢直視那雙憂傷難過的眼睛,“若是瑤兒實在厭我,我可和瑤兒約法三章,若得不到瑤兒的應(yīng)允,我便絕不會踏入寢房一步。如此,瑤兒能不能先在東宮住下呢?”
季明瑤怒道:“這約法三章由我來寫!”
到了后半夜,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只聽陸府的廊檐外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榮升一路跑著進府向長公主稟告。
長公主披著衣裳起身,被雨淋得濕透的榮升跪在長公主的面前。
額頭咚咚咚地磕著地面,磕得滿頭鮮血,“殿下,世子雨夜縱馬,屬下跟丟了,世子失蹤了!”
“什么!”
第60章
孤來喝避子藥
寢宮外,
慕晴將耳朵貼在門上,偷聽房中的動靜。
慕風突然出現(xiàn),一掌拍在慕晴的肩頭,
“就知道你在偷聽。殿下交辦的差事辦完了嗎?”
慕晴并未理會兄長,而是豎起耳朵,
蹙眉問道:“好像很激烈�!�
慕風板著臉訓斥,
“輕浮孟浪,
女孩子偷聽人家夫君的墻角,
成什么體統(tǒng)!”臉一紅,小聲說道:“太子殿下愛慕太子妃已久,終于娶到了季娘子,必定是琴瑟和鳴,如魚得水,鬧出的動靜大一些也很正常。”
他覺得偷聽主子洞房實在不妥當,
他一把將慕晴拉開,
“好了,別偷聽了,
說正事。”
慕晴道:“陸文瑾跑到樊樓大醉一場,之后便醉酒縱馬出城,遇到意外�!�
當然這個意外卻是人為,
是太子殿下為陸文瑾送上的第二份大禮。親眼見到心上人嫁人,
陸文瑾深受打擊,暴雨夜一直東宮門外躺著,好幾次差點被人踩在臉上。
慕晴暗中跟著他,直到四更天后,
陸文瑾終于起身去了樊樓,他喝得酩酊大醉,
在雨夜縱馬,發(fā)瘋似的在雨里狂奔。
慕晴也策馬跟上,跟出了城外,他在地上拾起一塊小石子,兩指用力一彈,往馬腿上打去。
馬被石子打中,跌跪在地,直接將陸文瑾甩了下去。
陸文瑾幾次三番傷害季明瑤,季明瑤是天底下最好的太子妃,也是最好的主子,將她當成家人般對待,若非太子囑咐要留陸文瑾性命,她一定會宰了陸文瑾為季明瑤出一口惡氣。
又想著陸文瑾會武藝,多半也摔不死他,未免浪費大好機會。
太子已經(jīng)娶了太子妃,下一步便是奪位了。
沈家一直虎視眈眈,長公主雖然一直未有動作,但東宮打探到一個月前韃靼王入京應(yīng)是找過長公主,恐怕長公主和韃靼有所勾結(jié),圖謀江山。
永王之子裴寂雖然被抓住并處以極刑,但他身邊最大的謀士文錚先生下落不明,恐怕也在暗中布局,想將牢房里關(guān)著的那位放出來。
東宮危機四伏,不能有片刻的懈怠。
“兄長不會真的以為殿下同太子妃是在圓房吧?”
慕風大為震驚,不禁脫口而出,“不是圓房,難道是打架么?”
慕晴看了一眼兄長,覺得兄長雖然對男女之事半點都不開竅,但在有些時候還是很睿智的,比如此刻,他能一眼便看清寢房中發(fā)生了什么。
太子和太子妃就是在打架。
寢宮中。
裴若初緊握著季明瑤的手腕,冷眼看著染血的發(fā)釵,“如此,瑤兒解氣了嗎?”
“若瑤兒不解氣,瑤兒盡管往這里刺。”
他褪去了衣裳,鮮血從胸口溢出,握住季明瑤顫抖的手,正要往胸口刺去,季明瑤驚得大喊出聲,“你瘋了嗎?”
裴若初看著季明瑤卻笑了,“從見瑤兒的第一眼起,孤就已經(jīng)瘋了�!�
明知自己注定走的是一條孤獨之路,明知自己不能動情,他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他對季明瑤只是報恩,無數(shù)次提醒自己該履行承諾,為她昨?qū)品貌端正的好郎君,可當他見到季明瑤與對齊宴笑,送沈璃護腕,傳出同齊宴成婚的喜訊,盡管是假的,他依然嫉妒成狂。
他苦苦克制,卻一再失控,最后只能任由自己越陷越深,任由自己沉淪。
他想他早就瘋了吧。
他只季明瑤不會受他擺布,不喜被人欺騙,他依然想盡千方百計,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他怕他爭不過。
季明瑤扔了手中染血的釵,像是看瘋子般退了幾步,然后緩緩蹲在墻角,抱膝,將頭埋在臂彎之中,“可我早該知道的,你工于心計,凡事皆可利用。你和陸文瑾并無不同,他迫我嫁,你設(shè)計謀娶。”
可笑她卻對他抱有期待,想著他既然跟了自己一場,她會好好待他。
季明瑤難過地說道:“我那日認真地考慮了你說的話,你說想和我住在一起。我也覺得既然我養(yǎng)了外室,便要對你負責,將你安置在外宅之中。為此,我還特意去挑選了一個宅院,也為你挑了一間房。想著你跟我好一場,我也答應(yīng)過要寵你,會給你最好的�!�
“但沒想到你竟將我戲耍一番,策劃了一場替嫁的陰謀。我是你陷阱中的獵物,還是你關(guān)在籠中的雀鳥?”
世人都被他那溫和儒雅的外表騙了,本質(zhì)上他也是個瘋的,瘋到設(shè)計讓自己的太子妃替嫁,瘋到算計沈家,算計鎮(zhèn)國將軍府,算計所有人。
與陸文瑾不同的是裴若初卻將自己瘋狂的一面藏了起來,再戴上溫和的面具,他偽裝得太好了,將所有人都騙了。
裴若初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將她抱在懷中,好好安撫一番,卻又怕將她逼急了。
“可是瑤兒啊,若我不逼你一把,你真的會愿意嫁給我嗎?”
“瑤兒只想養(yǎng)外室,只想同我一時的歡愉,從未想過負責,從未想過要同我天長地久,對不對?”
季明瑤終于抬頭望向他,驚訝他竟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裴若初自嘲一笑,“瑤兒只想睡孤,并不想負責。等到他日對孤失去新鮮感,厭了我,便會毫無猶豫地棄了我,我說的對嗎?”
“你……竟然知道�!奔久鳜幮氖卤淮链行┬奶�。
可算計她,做了過分的事的是裴若初,她為什么要心虛,她便是不嫁人,也不是什么罪過。
況且如陸文瑾和裴若初那般的,那婚姻去算計,去強迫的,她不想嫁。
裴如初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笑得苦澀,他自然是知道的。
因為他的瑤兒根本就不喜歡他,因為不喜歡,自然不愿嫁他,自然從未想過屬于他們的未來,有朝一日,當她膩了,會徹底棄了他。
從他們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天,她隨時隨地打算抽身離開。
正因為裴若初看得透徹,才打算逼她一把,想用一紙婚書束縛住她,強行將她留在身邊。
但裴若初又不敢逼她太緊,他的瑤兒會反抗,會逃,這可不妙。
既然已經(jīng)設(shè)計娶了她,他必定想盡千方百計,也要將瑤兒留在身邊。哪怕是哄是騙,哪怕去跪去求。
見季明瑤好似安靜了,裴若初半跪在她的面前,輕聲哄道:“雖然我們成婚了,可我依然可當瑤兒的外室,若是瑤兒有需求,我們依然可以像從前一樣偷偷摸摸的幽會,像情人般的相處,瑤兒不必有任何負擔。”
季明瑤道:“那不一樣�!�
不管怎樣,她和裴如初已經(jīng)行了夫妻之禮,已經(jīng)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更何況他的身份是太子,太子如何能當她的外室。
裴若初好似看穿了季明瑤的心思,“瑤兒知道嗎?能當瑤兒的外室,是孤三生有幸!瑤兒什么時候想我了,都可像往常一樣,我們一起約會,我愿意服侍瑤兒�!�
季明瑤認真想了想,“殿下真的還愿意當外室嗎?”
“愿意與我偷偷摸摸地不見光?甚至不被世人承認?就像以前一樣?”
裴若初看著那悄然轉(zhuǎn)動的漆黑眼眸,心想他的瑤兒恐怕又想出了什么壞主意要算計她。
沒辦法,太子妃是自己好不容易娶來了,也只能寵著了。
“這可是殿下自己說的,殿下可不能賴賬�。 �
裴若初溫聲說:“孤一言九鼎�!�
季明瑤想了想,又道:“既然殿下提出要約法三章,那便要白紙黑字立下字據(jù),需得殿下簽字畫押生效才行。空口無憑,可不許抵賴�!�
裴若初眼神寵溺溫柔,“好�!�
“我有三個條件,若是太子殿下答應(yīng),我可以考慮暫時留在殿下的身邊。”不過之后她還是會離開的。
裴若初道:“阿瑤說說看�!�
季明瑤走到桌前,提筆在紙上快速地寫下了第一條,
“殿下不可為難兄長和沈娘子。沈娘子身份尊貴,養(yǎng)尊處優(yōu),卻因為殿下的好計謀,被迫背井離鄉(xiāng),在外流浪。”
也不知她和兄長到底怎么樣了?
“請殿下盡快還沈娘子清白,想辦法讓她盡快回京�!�
裴若初撫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和季兄私奔,其實是沈淑宜的謀算,孤雖然利用了她,利用了沈家,可她也利用了孤�!�
“什么?”季明瑤驚訝地問道,“怎會如此?”
沈淑宜是沈家的嫡女,好好的沈家不呆,偏要同兄長跑去到處流浪吃苦么?
裴若初上前替季明瑤磨墨,見她字跡娟秀卻不失力道,字如其人,雖然看上去柔弱,卻性情堅韌倔強。
“沈淑宜不是安分的性子,這些年在沈家過得壓抑又痛苦,身不由己,就連婚姻大事,也不由自己做主。還被關(guān)進家祠,差點被打得半死,早就想要脫離沈家,離開京城,向往更為廣闊的天地。”
他替季明瑤披上一件繡著梨花的披風,“早在三個月前,沈淑宜便同孤做了一場交易,她助我等到想要的,條件是三年后,孤與她和離,還她自由�!�
“那日陸文瑾利用程湘設(shè)計引出季兄,趁機將季兄藥倒,再送到沈淑宜的閨房之中,事發(fā)后,孤去沈家的家祠見過沈淑宜,她卻難掩喜悅,不僅主動承認對季兄早有私情,還想讓我?guī)退�,助她逃離沈家,助她去到季兄的身邊,她雖愧疚未能守住三年之約,但從不后悔對季兄生了感情�!�
“后來她得知孤也沒打算遵守什么三年之約,打算讓瑤兒你從沈家出嫁時,她徹底松了一口氣�!�
季明瑤也沒想到沈淑宜竟主動提出和兄長私奔。
那日在破廟里沈淑宜為她擋刀,季明瑤替她包扎之時,見到沈淑宜的手臂上還有陳年舊傷。
如今想來,必定是沈淑宜的父親沈國公待她極其嚴苛壓抑,沈淑宜在沈家也過得不開心吧。
也難道沈淑宜想要逃離沈家,寧愿在外流浪。
“沈淑宜想陪著季兄一道前往邊關(guān)戰(zhàn)場,她說這輩子活的壓抑,被困在沈府方寸之地,被親人當成棋子,當姑母沈皇后當成聯(lián)姻的工具,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夠了,從今往后,她要為自己活,鮮活而肆意地活著�!�
季明瑤看向窗外那棵梨樹,梨花潔白,花團錦簇,宛若枝頭堆雪。生機勃勃,沈淑宜就像是不斷向陽伸長的花枝一般,大膽追求本心,勇敢而肆意地或者。
兄長和沈淑宜的事東窗事發(fā),原是陸文瑾設(shè)計陷害,太子將計就計,事發(fā)之后,太子名義上將兄長關(guān)進了詔獄,卻將兄長保護起來。又借太子大婚,赦免了兄長刺殺陸文瑾的罪。
至于沈淑宜從一開始便想脫離沈家這個牢籠,離開京城是她心中所愿。
他們已經(jīng)重返邊關(guān),這一路上,兄長也會盡心照顧沈淑宜,等到京城回歸平靜,太子繼位,兄長可和沈淑宜便可重新回到京城,名正言順的成婚。
裴若初名為算計,實則什么都考慮到了。
這本該是最好的結(jié)果。
待季明瑤想明白這一切之后,心里的氣已經(jīng)消了一半,但她還是不甘心,任誰都不甘心被當成獵物,被攏進陸文瑾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之中,況且她不想成婚,不想讓自己的后半生與另一個捆綁在一處。
她拿起已經(jīng)放下的紫毫筆,快速寫下了第二個條件,“錦繡坊重開,我分身乏術(shù),另外在紗帽胡同中相中了一間宅子,是為方便做生意。即便我如今和殿下已然成婚,但若是被人知曉我太子妃的身份,做的事會有諸多不便。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將婚事保密。”
”當然若是殿下不能接受的話,也可一紙休書讓我滾蛋�!�
裴若初苦笑了一聲,就知道沒有這般順利,他過五關(guān)斬六將,終于娶到了季明瑤,可追妻路依舊道阻且長。
更沒想到成了婚,他和季明瑤依然只能做不能見光的夫妻。
“好,只要瑤兒不提和離,我什么條件都答應(yīng)�!�
她不想宿在東宮也沒關(guān)系,他可每天去看她,陪她睡在宮外。
她不想承認他是夫君,他便會一直等。
等到有一天她承認他的名分,許他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側(cè),做那個為她遮風擋雨的靠山。
季明瑤終于寫完,放下了手中的筆。
“最后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方才太子說讓我繼續(xù)將殿下當成外室,既是外室,殿下也當有外室的自覺,什么時候想要孩子,要不要孩子,也應(yīng)該由我來決定,所以今后每一次同房,我都會喝避子藥�!�
裴若初心中難過失落,緊握成拳的手指微微泛白,密密麻麻的疼痛從胸口蔓延開來。
季明瑤不愛他,自然便不愿生下他的孩兒,而他多么想要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甚至想過用孩子留住她。
即便如此,他依然接受所有條件,仍然為她著想,“避子藥性涼,喝多了會傷身,孤疼惜瑤兒,自然不會讓瑤兒受那樣的辛苦,所以,從今往后,那避子藥便由孤來喝�!�
季明瑤怔怔地看著他。
她覺得很意外,她本是故意刁難才提出的三個條件,沒想到裴若初不僅全都答應(yīng)了,還愿意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感動也是有的,甚至心中還有幾分甜蜜和小竊喜。
可他行為如此惡劣,設(shè)計替嫁逼婚,這口氣咽不下去,她還沒想好什么時候原諒他。
還有最后一件事待確認,她起身走到裴若初的面前,替他寬衣解帶。
為他脫去外袍,褪去里衣,正要去解玉帶。
裴如初卻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瑤兒,不可……”
季明瑤想到他們每一次歡好之時,她的衣袍都被褪去。而裴若初只是衣袍松散,衣襟微敞開,衣褲都是完好的。
她也不想看到男子的私密之處,免得尷尬,她只想確認最后一件事。
當初在陸府溫泉小院,在陸文瑾床上的男子到底是不是他?
裴若初抓住她的手,不想讓她看。
季明瑤便一口咬在他的手背,怒道:“放手。”
“瑤兒不要看……”
玉帶被解開,季明瑤見到了他腹肌以下,找到了那顆痣。
而后季明瑤冷笑,“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他騙得她好苦��!”
慕晴正將耳朵貼著門外偷聽,突然門被打開了,太子衣衫不整地被推出了寢殿,緊接著門砰地一聲被關(guān)上。
裴若初和慕風兄妹三人面面相覷。
慕風更是震驚不已,“殿下這是?”
裴若初尷尬一笑,抬手指向夜空,“今日夜色甚好,孤出來賞月。”
慕風望向暴雨交加的陰沉夜空,一臉的茫然,太子說的月亮在哪呢?
慕晴則挑了挑眉,“殿下這是被趕出來了嗎?”沒想到都成婚了,依然搞不定太子妃,將來東宮誰的地位最高,一目了然。
她又對慕風伸出手,“哥哥輸了,五十兩銀子拿來。”
裴若初系好衣帶,整理衣袍,一臉從容淡定,想著等到太子妃消氣,定會讓他進屋的。
不過真好,他終于娶到了季明瑤,只是可惜圓房怕是不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