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沈皇后總是不能放心,心想難道皇帝荒淫昏庸了一輩子,半截身子入土之際竟然開始厲精圖治了,要與沈家斗法了?沈皇后自己都不信。
可皇帝這些年都縱容沈家,沈家能又今日的地位也是皇帝荒廢朝政,一味縱容惡結(jié)果。
“對了,圣上這些日子都宿在何處?”
秀珠道:“回稟娘娘,馮公公說這幾日天天出宮,偷偷出宮去了西街的窯子�!�
沈皇后冷笑,皇帝還是那個皇帝,好色荒淫,不問朝政,不過她早就對丈夫死心了,反而覺得皇帝放縱,沈家才能取而代之。
“你親自出宮,去一趟國公府,告知兄長,想辦法收買軍營的那些人�!�
那些武夫大多貪財好色,三大營必須有自己的人。
“是�!�
坤寧宮的太監(jiān)通傳,“沈娘子進(jìn)宮覲見!”
沈淑宜入了坤寧宮,沈皇后便又交代了幾句,囑咐沈淑宜一定要爭取籠絡(luò)住太子,想辦法得到太子的心,又詢問了大婚事宜,確定不會出任何差錯,這才稍稍寬心。
沈皇后滔滔不絕,并未察覺沈淑宜興致缺缺,左耳進(jìn)右耳出。
她已經(jīng)有半個月沒見到季澤川。
他會來她的生辰宴嗎?
沈淑宜應(yīng)付了沈皇后幾句,便稱身體不適出宮回府。
還有十日便是她的生辰,禮部已經(jīng)定下了和太子成婚的日子,
就選在三月初一這天。
這也是她最后一次見季澤川,她很期待與他重逢的日子。
*
遠(yuǎn)在清河縣的季明瑤不知,就在三天前,季家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季明瑤的堂兄季蘭辭近日被調(diào)入了督察院,成了一名御史,雖說是升了官,
但都知道御史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事兒。
英王小姨子家的表兄宋奇在近郊侵占良田,還打死了一名佃農(nóng),不僅如此,還強行放印子錢給莊子上的佃農(nóng),佃農(nóng)被反復(fù)壓榨,本就連填飽肚子都難,又背負(fù)著欠了巨額外債,很多都賣兒賣女,被逼上了絕路。
季蘭辭身為御史,自然不能對宋奇欺壓百姓的行為置之不理,他便向上級御史中丞回稟要上書彈劾。
御史中丞也說一定會支持他,可卻暗暗將消息透露給英王。
季蘭辭得罪了英王,英王在皇帝面前說了不少壞話�;实巯铝顚⒓咎m辭貶官至嶺南去當(dāng)一名縣丞。
嶺南多瘴氣密林,以往那些南下赴任嶺南的官多因水土不服,不少人竟然病死在任上。
季蘭辭本就是個病秧子,此去嶺南必定兇多吉少,有去無回。
周氏為兒子的事不知哭暈過多少回,四處使錢找關(guān)系找門路。
季老太公也將昔日的好友找了個遍,甚至不顧臉面,到處下跪求人。
老友見他年過七十,還為了孫子的事四處奔走,同情他可憐,才將實情透露那御史中丞是長公主的人,因為季家得罪了長公主,聯(lián)合御史中丞給季蘭辭下套。
而大理寺去查案,發(fā)現(xiàn)那佃農(nóng)根本就沒事,只是酒后與宋家表哥起了沖突,詐死騙過眾人。
至于放印子錢,更是沒有的事,莊頭還將賬本拿了出來,上面還有佃農(nóng)們領(lǐng)錢的簽名。
自從季明瑤退婚后,長公主和世子已經(jīng)恨上了季家,當(dāng)初沈國公上門提親,長公主顧及沈國公和沈皇后,未對季家動手,季明瑤又再次拒絕了陸文瑾。
季明瑤是圣上親封的清河縣主,圣上做主她的親事由自己做主,長公主動不了她,便對付季家人。
季家被陸文瑾恨上,焉能還有好日子過!
季明瑤帶著母親和阿弟離開了季家,季老太公用來威逼季明瑤的那一套都行不通了,不僅如此,還因為這清河縣主的身份,他不得不對季明瑤低頭,季老太公是既憋屈又惱恨。
季明瑤不好對付,他便打算先撿軟柿子捏,先去找個尤氏,想要說服尤氏回京。
季明瑤得知母親去見了祖父,擔(dān)心母親會答應(yīng)回到季家,急忙追了出去,
尤氏急切地問道:“公公當(dāng)真知曉開朗的下落嗎?”
季老太公點了點頭,“是,我一直派人去尋季開朗,終于在鐘南山的一處村落中得知了他的消息,有人見過他和那個女人�!�
尤氏眼圈一紅,滾下淚來,“那他還好嗎?”
季老太公板起臉,冷聲道:“拋妻棄子有什么好不好,不過…”季老太公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你和明瑤先回家吧,我讓周氏將管家權(quán)交給你。從前周氏對你們不好,我也已經(jīng)罰過她了,以后在季家沒人再敢欺大房,等到找到季開朗,我會讓他向你賠罪�!�
季明瑤打斷了季老太公的話,“祖父是將所有的責(zé)任都推給嬸母嗎?”
周氏固然又蠢又壞,但究其根本的原因還在于季老太公在背后推波助瀾,縱容周氏苛待大房。
“難道祖父便一點錯都沒有嗎?”
季老太公擰眉不悅,“季明瑤,你如今雖是縣主,但依然是晚輩,對長輩最基本的禮儀尊卑教養(yǎng)都不懂嗎!我知你一朝得勢,便瞧不起季家,但你難道連自己的母親都不管了嗎?”
只要說服尤氏跟他回去,他就不怕拿捏不了季明瑤。
季明瑤氣得渾身發(fā)抖,而季老太公的嘴角則勾起得意的笑。
和他斗,季明瑤還是太年輕了!
季太公笑道:“女子這輩子最重要的便是嫁人,難道還要向男子一樣建功立業(yè)不成!依我看陸世子和沈都督都不錯,你也要懂得知足,能同時被兩位貴人看上,是你八輩子才修來的服氣。”
“阿瑤不能嫁陸文瑾�!庇仁瞎钠鹩職鈭远ㄕf道�!鞍幒貌蝗菀撞艛[脫了陸文瑾,又怎能再跳火坑。若非我的身子不爭氣,當(dāng)初我定會攔著那花轎不許阿瑤嫁人,阿瑤與那個人退婚,累及名聲,飽受非議,都是陸文瑾害的,他就是個瘋的�!�
此前陸文瑾逼迫季明瑤,還害她墜崖,尤氏都聽說了,她激動說道:“阿瑤差點被他逼死了�!�
尤氏情緒激動咳嗽不已。
季明瑤攙扶著她,勸道:“母親別動怒,母親保重身子要緊�!�
尤氏緊緊地抓住季明瑤的手,眼中含著淚,心疼女兒遭受的委屈,“阿瑤,母親以后會護(hù)著你,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季老太公冷聲道:“不嫁陸世子也行,那便選沈都督�!�
若季家有沈家的庇護(hù),季蘭辭便不必前往嶺南。
“明瑤的親事就這么定了�!奔纠咸聪蛴仁�,“尤氏,你也趕緊隨我回京為明瑤親自操辦婚事。”
尤氏緊緊咬著唇,“公公憑什么便要如此草率替阿瑤做決定!”
“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便是婚姻大事,嫁錯人便是一生的不幸,難道公公不該問問阿瑤的意思?難道要阿瑤像我一樣,嫁錯了人,白白耽誤一輩子嗎?”
季老太公看了尤氏一眼,覺得這個一向遵循夫綱,以夫為天的大兒媳是不是吃錯了藥,冷聲呵斥,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能嫁沈家,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難道她還想嫁皇子不成?沈家肯要她,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尤琴芳也覺得季太公句句都不順耳,忍不住替季明瑤說話,“可阿瑤根本就不喜歡沈都督,強行成婚是不會幸福的�!�
季老太公不滿尤琴芳插話,怒道:“女兒家成日將喜歡掛在嘴邊,該讓你的夫君好好管教你,教你懂禮,知廉恥�!�
“你這個老古板�!庇惹俜既滩蛔×R出聲來。
她早就聽說過季老太公是個老頑固。
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簡直就是個老古董,聽他說了幾句,她都快要窒息了。
尤氏問季明瑤,“那阿瑤喜歡沈都督嗎?”
季明瑤搖了搖頭。她打算和季老太公硬剛,卻被尤氏阻止。
尤氏紅著眼睛看向季老太公,“敢問公公,我嫁進(jìn)季家有多少年了?”
老太公沒料到尤氏會突然問一句不相干的話,竟也回答不上來。
尤氏道:“二十五年�!�
她嫁給季開朗的第一年便懷了季澤川,季澤川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
“我為季家生了三個兒女。生宗兒的時候難產(chǎn),差點丟了性命。”
季老太公不屑地說道:“誰家出嫁的女子不是這樣,生兒育女乃是女子該守的的本分�!�
尤氏大笑了一聲:“好�!�
“好一個女子應(yīng)守的本分!”
尤氏默默擦去臉上的淚水,“那兒媳再問公公,這些年兒媳打理家中大小事物,服侍伺候公婆,婆婆臥病十年,我每日侍奉湯藥可曾勤勉?可曾有一日間斷?兒媳懷孕八個月時也從未落下替婆婆煎藥喂藥�!�
季老太公想起死去的亡妻,想到尤氏確實還算盡心,還是點了點頭。這大兒媳,雖然大字不識,但卻也稱得上是個難得的賢婦。
“那也是你應(yīng)該做的�!�
尤氏輕笑了一聲,“我一心為了這個家操持,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夫君的背叛,為了一個江湖女子一走了之。周氏趁我生病,扣下藥錢,若非瑤兒,我性命不保,我為季家付出了一切,付出了我的一生,到頭來,季家卻護(hù)不住我三個兒女。”
周氏苛待為難,若非季明瑤,他們母子恐怕皆不能幸免。
季老太公的眉頭越皺越緊,“你到底想說什么?”
尤氏高聲道:“我要和離!”
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她感到渾身輕松。
季老太公震驚不已,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你說什么?”
尤氏笑道:“我要和離,不,我要休夫!”
“從今往后,我要為自己而活,為護(hù)住我的兒女而活�!�
三歲時,她的母親病逝,不久后,父親帶回了一個美麗的女人,那個女人對她溫和慈愛,彌補了她幼時失去母親的缺憾。
但繼母秦氏不許她讀書,只讓她學(xué)刺繡,說是女子無才便是德,老實本分才是女子應(yīng)有的品德。
她事事遵從,嫁入季家之后,丈夫冷落她,公公刻薄,妯娌不睦,她身心俱疲,生了三個孩子,身體也垮了。
可她的繼妹小尤氏卻擁有和她截然相反的人生。繼妹不僅才藝出眾,是金陵才女,還嫁得如意郎君,每天都被愛著,被寵著。
直到盧兆為了往上爬,投靠了肅王,犯了謀逆之罪,不日將被斬首,繼妹所擁有的令她羨慕的人生也在一朝失去。
昔日疼愛她繼母對她下毒,為了防止她和繼妹爭家產(chǎn),她看透了繼母的真面目。
尤氏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覺得自己多年生活在欺騙和謊言之中,信念崩塌。
靠人不如靠自己。
只有自己內(nèi)心足夠強大。才能護(hù)住自己的孩子。
尤氏扔下休書,“從今日開始,我休了季開朗,我和我的孩子們都與季家一刀兩斷!”
“阿瑤,我們走�!�
季明瑤攙扶著尤氏,夸贊母親,“母親真的好颯,巾幗不讓須眉!方才祖父的臉上實在太精彩了,實在太爽了!”
尤氏寵溺地看著女兒,溫柔地說道:“真的嗎?母親這一次沒叫阿瑤失望吧!”
季明瑤搖頭,“母親做的很好!女兒真的為母親感到驕傲�!�
尤氏跪在季明瑤的面前,“阿瑤,是母親對不起你。從前是母親的狹隘無知耽誤了你,我的阿瑤本該是那個最有天賦的孩子,卻都被母親毀了。都怪我太蠢,是母親錯了,是母親害了你……母親大錯特錯!”
季明瑤紅了眼眶,撲到尤氏的懷中,“女兒知道母親一直過的很苦,女兒不怪母親�!彼婺赣H擦干眼淚,“再說,一切都還不晚,從現(xiàn)在開始,女兒會將想學(xué)重新學(xué)一遍,將錯過的都補起來�!�
“好。以后阿瑤想留在清河縣,母親便陪著瑤兒留下,阿瑤不想嫁人那便不嫁。”
“但接下來,阿瑤可有什么打算?”
季明瑤笑道:“回京城。”
尤氏驚訝道:“阿瑤不用怕那糟老頭子。更不必對季家的任何人屈服。”
季明瑤搖頭,“不是為了祖父,我是打算回京城,東山再起。”
她答應(yīng)過孫叔,要將錦繡閣再買回來,將昔日在鋪子里打拼的伙計全都請回來。
這是她對大家的承諾,她一直沒忘,再回京城,她已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任人欺負(fù)的季明瑤了。
第51章
華麗回歸,進(jìn)京面見太子
季府,
康輝院中。
季樂瑤放下手中的畫筆,這是她畫的最滿意的一幅陸文瑾的畫像,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畫像,
輕輕撫摸著畫像中人的臉頰。
“消息可靠嗎?季澤川真的已經(jīng)回京了?”
春桃小聲說道:“小姐此前讓追風(fēng)閣查大公子的下落,追風(fēng)閣帶來的消息,
說是大公子獨自去邊關(guān)參軍,
都以為那一戰(zhàn)他會死在韃靼人的手里,
沒想到他不僅活下來,
還立了戰(zhàn)功。如今成了韓將軍手下的副將,韓將軍視大公子極為器重!”
季樂瑤氣得折斷了手里的紫毫筆,咬牙切齒道:“季明瑤兄妹為何總是這般好命!季明瑤去了一趟清河縣,便封了清河縣主,親哥哥去了邊關(guān),也立功升官了。”
“我的哥哥學(xué)識淵博,
比起季澤川不知強了多少倍。憑什么季澤川能升官,
我哥哥卻要被貶到嶺南那個鬼地方去�!�
她想起哥哥那羸弱的身體,去那種地方分明就是去送死的,
她憂心得直掉眼淚。
自從季明瑤和陸文瑾退婚后,她便以為自己有機會了,每每找借口去鎮(zhèn)國將軍府見陸文瑾,
可陸文瑾卻總是不愿搭理她。
不久前,
她得知陸府和謝首輔的孫女正在說親,便以為自己再也沒了機會。
可不久后,陸文瑾在春獵上拔得頭籌,去求了和季明瑤賜婚的圣旨。還不惜為了季明瑤遠(yuǎn)赴清河縣接她回京成婚,
季明瑤再次拒絕了陸文瑾,她還來不及高興。
可沒想到,
季明瑤惹怒了陸文瑾,卻要連累兄長去嶺南那種鬼地方送死。
她又為了兄長的事趕去陸府求陸文瑾,但卻連陸文瑾的面都沒見到,只見到了林棠那個外室。
就連一個小小外室也敢在她面前顯擺,還仗著自己是陸文瑾唯一的女人,擺臉色給她看,季樂瑤氣得回府便一通亂砸。
她救兄心切,知此前陸文瑾一直想要對付季澤川,她便將季澤川悄悄回京,赴沈淑宜壽宴的秘密告知陸文瑾。
若是借此機會擒住季澤川,便可換得陸文瑾對季蘭辭網(wǎng)開一面。
季樂瑤笑道:“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定要好好謀劃一番�!�
她將所有的錢都給了春桃,“讓追風(fēng)閣派最好的殺手。”
只要抓住季澤川,季澤川行刺鎮(zhèn)國將軍世子和長公主的消息被揭穿,便是死罪難逃,哥哥是殺人兇手,那季明瑤這清河縣縣主的位置還未坐穩(wěn),便要保不住了。
而季明瑤沒了季澤川在身邊保護(hù),她可一箭雙雕,趁機除去季明瑤。
夜深人靜之際,春桃將那換了府中下人衣裳的殺手引到后門,正要送出府去。
突然被季蘭辭叫住。
“你是誰?我瞧著你并不是季家的人,你到底是如何混進(jìn)來的?”
春桃催促殺手,“快走,我來攔住大公子�!�
在季明瑤出嫁的那天晚上,季蘭辭見到季樂瑤偷偷見了一位可疑的黑衣人,他便一直讓人在暗中盯著季樂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