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玉兒搖了搖頭,“玉兒在慧房齋長大,從小和娘親分開,玉兒聽那里的哥哥姐姐說,只有爹爹和娘親在,玉兒才有家。”
他偷瞄面色冷峻的陸文瑾,“玉兒很高興,終于找到爹爹,找到了自己的家了�!�
長公主心疼地紅了眼睛,就連討厭這個憑空多出來的孩子的陸文瑾,也因為這句話看了孩子一眼。
長公主悄悄抹了抹眼淚,將蹴鞠交給玉兒,讓秋月將玉兒抱下去,“玉兒乖,先去玩一會�!�
待孩子被抱走后,長公主便道:“再過幾日便是你父親的壽宴,我會安排謝首輔的孫女與你相看。”
“若你仍遲遲下不了決心成親,本宮便只好替你做決定。”
長公主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既然季明瑤勾了你的魂,本宮便只好誅殺妖孽�!�
陸文瑾急切地道:“母親不要!”
說了狠話,長公主便又安撫道:“若你還是忘不了她,也可找機會待娶妻后便納了她,一個女人而已。瑾兒,你需將目光放長遠(yuǎn)些,將來坐擁江山,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
“等你擁有了一切,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quán)勢,又怎會還在意一個季明瑤�!�
是啊,將來坐擁江山,一切都會收入囊中。
陸文瑾心想他早晚都要得到季明瑤。
*
季明瑤馬不停蹄地趕路,終于在天黑前提前到了清河縣。
進城之后,夜間家家戶戶緊閉屋門,就連街上也是冷冷清清。
前來迎接的是表姐夫張旭的下屬,張旭是清河縣的縣令。
季明瑤兄妹和齊宴被帶到了縣衙。
清河縣的縣衙空空蕩蕩,門前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
反倒是馬車一路駛來,季明瑤在街上發(fā)現(xiàn)了不少巡邏的衙役。
舟車勞頓,遠(yuǎn)道而來,表姐尤琴芳大老遠(yuǎn)便出門迎客。知曉季明瑤旅途勞累,便細(xì)心的準(zhǔn)備了熱粥和面。
“阿瑤遠(yuǎn)道而來,想必早就餓了,先吃碗面暖暖身子。”
季明瑤笑道:“多謝表姐,祝賀表姐和姐夫新婚大喜�!�
尤琴芳眉眼間卻隱隱有些擔(dān)憂,垂眸遮擋眼中的憂慮,“多謝阿瑤。”
季明瑤放下筷箸,將尤琴芳拉到一邊,小聲問道:“表姐婚期將近,為何竟無半分喜色?我這一路進城,便見城中多了許多巡邏的衙役,又見縣衙空蕩蕩的,表姐憂心之事,可是與此事有關(guān)�!�
尤琴芳暗自吃了一驚,“阿瑤還是這般聰慧,近三個月來,清河縣和附近的州府有不少剛成婚的女子失蹤,旭哥正為此事發(fā)愁�!�
季明瑤問道:“新娘子失蹤?”
尤琴芳道:“是剛成婚的新婦�!�
尤琴芳擔(dān)憂地道:“若遇哪家成婚,你姐夫便帶人去蹲守,那賊人像是提前知曉縣令會帶人前來抓人,卻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仍然會在成婚的第二日將新婦劫走。”
“那賊人用的都是下三濫的手段。用迷藥,還下毒,總之還未能近他的身,你姐夫的人便已經(jīng)被藥倒了。第二日新婦就不見了。”
尤琴芳輕嘆了一口氣,“百姓辦喜事都不敢大操大辦了,有些更是關(guān)起門來,連賓客都未請。可即便再低調(diào),第二日,依然會有新婦失蹤。”
“若再抓不到那賊人,激起民怨,不但你姐夫的官位保不住,還會被治罪�!�
尤琴芳愁苦不堪,想著夫君每日累得只睡兩個時辰,為女子失蹤案忙的焦頭爛額,卻依然沒有頭緒,肉眼可見地消瘦了,她便心疼不已,而知府已下令讓張旭十日內(nèi)破案。
季明瑤問道:“那些失蹤的女子有什么共同特征嗎?”
尤琴芳搖了搖頭,“美丑不一,高矮胖瘦都有。”
這時,門外一陣馬蹄聲傳來,張旭行色匆忙,翻身下馬,大步邁進了后院。
張旭,是今年的新科狀元。
他出身貧寒,年少失怙,母親臥病在床,借住在寺廟中,靠解替人簽文掙錢謀生,那時琴芳時常去那寺廟里為亡母上香。
一日,下起了暴雨。
尤琴芳便在禪房中避雨,便聽到隔壁傳來清朗讀書聲,又聞到一股藥香,她推開窗子,便見一手執(zhí)蒲扇,邊讀書便為母親熬藥的張旭。
“你的藥快要糊了�!庇惹俜既滩蛔√嵝�。
張旭慌忙去端藥,卻被那滾燙的藥灌燙的手指通紅,趕緊捏住耳朵。
紅著臉,對尤琴芳笑道:“多謝小姐提醒�!�
如此一來二去,兩人便相熟了,相處的日子越久,便越發(fā)現(xiàn)兩人相處十分默契,感情日篤。
尤琴芳擅琴,張旭便以簫聲相和,張旭作畫,尤琴芳便在旁磨墨陪伴,兩人談音律,談詩詞。
即便兩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亦覺得有無限樂趣。
不覺過了半年。
張旭刻苦讀書考中舉人,便登門求娶尤琴芳為妻,但尤府因兩人身份門第差距太大而拒絕了張旭提親。
為了讓尤琴芳死心,尤家為她另說了一門親事,哪知性子柔弱的尤琴芳卻在大婚前夜逃婚,雖被尤家找回,她卻以死相逼,說是此生只愿嫁張家。
后來張旭高中狀元,當(dāng)了清河縣的縣令,尤家便松口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
沒想到看著有情人就要終成眷屬,婚期將至,卻又再生波折。
“張郎怎么受傷了?”
尤琴芳細(xì)心,發(fā)現(xiàn)張旭的衣衫上有臟污,就連手肘處也破了。
張旭笑著寬慰道:“別擔(dān)心,只是雪天路滑從馬上摔了下來。也不嚴(yán)重,涂點藥就好了�!�
身后的捕頭趙善忍不住插嘴,“大人一心為了百姓,每日只睡了兩個時辰,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親自帶著咱們兄弟上街巡邏,可沒想到今日巡邏,卻險些被花盆砸到了頭。依屬下看來,那些百姓根本就是不識好歹,大人就不要管他們了。”
張旭急忙喝止,“別說了,只怪我運氣差,跑馬經(jīng)過時,那人正在擺弄自家的花盆。再說不是沒被砸到嗎?”
“那他們朝大人扔菜葉,扔雞蛋呢?”
尤琴芳趕緊卷起衣袖,為張旭上藥,心疼得直抹眼淚。
張旭替她拭淚,“未抓到嫌犯,百姓心中有怨也是情有所原。他們?nèi)杖栈钤诳謶种�,不過想找個人出氣罷了,我拿著朝廷俸祿,為百姓辦事,卻始終未能破案,百姓難免會對我失望�!�
“琴芳,你不要怪他們�!�
尤琴芳擦干眼淚,笑道:“我懂旭哥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張旭心疼地將她擁在懷中,“今后我會照顧好自己,絕不會再讓你擔(dān)心�!�
尤琴芳嗔怒道:“那你下次是不是要換了衣裳,沐浴之后再來見我,便還要瞞著我嗎?”
張旭輕輕刮蹭著她的鼻尖,“不會的。娘子大人,我又怎敢瞞你呢!”
又看向季明瑤,“讓表妹看笑話了�!�
季明瑤笑道:“表姐和姐夫感情好,還是彼此都是知音,實在叫人羨慕不已�!�
“不過�!狈讲怕犛惹俜紝缸樱久鳜幈阋恢痹谙�,“那賊人并未選擇對那些新娘子動手,作案的時間都是在成婚后的第二天,那賊人為何要如此做?”
若是為色,那些采花賊,通常都會挑未婚的少女下手。
捕頭趙善隨口說道:“定是那賊子不喜黃花大閨女,才挑了剛成了婚的婦人下手�!�
聽了趙善的話,季明瑤面色一熱,張旭也輕咳一聲,“趙捕頭,有女子在,你說話注意分寸�!�
“不過,這也算是一條線索,至少知道了那賊人喜好什么,有什么作案的習(xí)慣。”
他對季明瑤投去贊賞的眼神,“還是明瑤細(xì)心,發(fā)現(xiàn)了一條重要的線索�!�
季明瑤謙遜說道:“我也只是提出了疑惑,這還是趙大哥發(fā)現(xiàn)的�!�
張旭對這則疑案沒有半點頭緒,日日為此苦惱。
尤琴芳提議道:“阿瑤素來聰慧,不如幫你姐夫分析分析�!�
張旭笑道:“我看可行�!�
他趕緊讓人將案卷的卷宗都搬了出來,讓季明瑤和齊宴都幫著一起看。
季明瑤仔細(xì)將卷宗都翻看了一遍,再查看目擊證人的口供,提出了一個疑問,“案卷上說人犯在動手之時,曾有新娘的婢女和奶嬤嬤親眼目的賊人行兇,但據(jù)他們口述,那犯事的男人的相貌模樣卻是差距甚大�!�
季明瑤對齊宴說道:“四郎,你擅作畫,你也來看看這些口供。”
齊宴干脆提筆將這些案卷之上描述的男子相貌畫了下來。
季明瑤將這幾幅畫像都放在一起對比,便發(fā)現(xiàn)畫像中的男子模樣都不一樣,就連五官的大小都不一樣。
可根據(jù)作案的習(xí)慣來看,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聽說江湖之上流傳著一門易容之術(shù),可借助妝容服飾改變?nèi)说南嗝蔡卣鳎兹葜�,甚至�(xí)兂闪硗庖粋人�!�
人犯會易容術(shù),也難怪張旭抓捕了許久都毫無進展。
季明瑤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賊人刻意隱瞞相貌,倘若不是因為面部有什么明顯的特征,便是熟人作案,我猜清河縣中應(yīng)該有很多人認(rèn)識他,所以他才隱瞞相貌�!�
她突然想到有些被流放的犯人會在臉上刺字。
“清河縣是否曾出了一位菜花大盜,喜好已成婚的婦人�!�
經(jīng)季明瑤提醒,張旭激動地說道:“還真有那么一位淫賊,此人名叫吳春芳。是前任縣令手下的一名師爺,此人還有幾分才學(xué),不僅博覽群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醫(yī)術(shù),還會觀星象。但此人卻為人輕浮,醉酒后經(jīng)常調(diào)戲婦人。
后來隔壁賣豆腐的秦氏前來報案,說是吳春芳趁著夜間翻墻進了她的家門,趁機強占了她�!�
吳春芳翻墻是秦氏的婆婆親眼目睹,有人證,吳春芳自是抵賴不得。
張旭便將吳春芳抓捕入獄后,判了流放。
可在流放的途中,吳春芳買通了押送獄卒出逃。
張旭曾派人追捕過吳春芳,但他卻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如今清河縣城中還到處貼著懸賞他的畫像。
因是此案過去了兩三年,張旭一時未將這兩案子聯(lián)系起來。
直到今日,季明瑤指出賊人作案的手法的相同之處,張旭這才想起了此人。
張旭終于開懷大笑道:“此番多虧了明瑤,這樁案子才有了眉目�!�
捕頭趙善又犯了難來,“但吳春芳那賊子甚是狡詐,滑如泥鰍,還未交手,就被他逃了,他還會用迷藥,用毒等下三濫的手段,莫說是抓住賊子了,恐怕就連近身都難。”
趙善擔(dān)憂地道:“更何況明日就是縣令大人和尤小姐的大喜之日,屬下?lián)挠刃〗銜形kU�!�
尤琴芳卻道:“那賊子如此狡猾,更需要有人將其引出來,我愿意助旭哥一臂之力,明日大婚正好借機引出賊人,破了此案�!�
突然,尤琴芳捂嘴,一陣干嘔。
張旭焦急地問道:“琴芳,你怎么了?可是因連日辛苦,生病了?”
他緊張又心急,“來人�?烊フ埨芍衼怼!�
尤琴芳趕緊攔著張旭,羞怯地低頭,“我有了�!�
張旭疑惑地看著尤琴芳,“難道是有了身孕?”
尤琴芳嬌羞地點了點頭。
張旭興奮極了,立刻將尤琴芳抱舉至半空中,眼含熱淚,欣喜若狂,“我要當(dāng)父親了,琴芳,我們張家有后了!”
“旭哥,快放我下來,大家都看著呢!”
張旭小心翼翼地將尤琴芳放下,“我太高興了。都怪我,因為查案,將咱倆的婚期都擱下了,一拖再拖,是我對不起你。但你如今有孕在身,我又怎能讓你出半點差錯。明日的婚期…”
張旭心急如焚,眼中已是通紅一片,淚濕了眼眶。
季明瑤道:“不如讓人假扮新娘,設(shè)局將那賊人引出來。”
張旭沮喪地說道:“當(dāng)初我亦用過此種辦法,也的確引得那賊人前來,但新娘都被抓走了。三日后,獵人在深山中發(fā)現(xiàn)了那些失蹤新娘被野獸啃咬的尸體。那賊子手段殘忍,令人發(fā)指。后來,我便找男子假扮,那賊子能通過身形分辨男女,他根本就不現(xiàn)身,實在太過狡猾!”
尤琴芳卻道:“旭哥,我知你為清河縣的父母官,都是一心為了百姓,而我作為你的妻子,自當(dāng)支持你。明日咱們照常大婚,我愿意將那賊子引出來�!�
季明瑤站了起來,“表姐,不如讓我來假扮新娘,引那賊人現(xiàn)身。兄長武藝高強,還擅長布置機關(guān),姐夫和兄長聯(lián)手,一定能抓住賊人�!�
張旭知季澤川武藝高強,又擅長機關(guān)術(shù),而季明瑤聰慧機靈,有他們相助,必定能抓捕賊人。
他起身對季明瑤一揖到底,“我替全城百姓謝謝明妹妹了。請受我一拜�!�
一旁的齊宴也說道:“既然阿瑤要扮新娘,但新郎是張大人便不合適了�!�
齊宴的臉紅透了,低聲自薦:“我愿意扮新郎,我護著阿瑤�!�
尤琴芳暗自覷向齊宴,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一刻也未從季明瑤的身上移開,“我也覺得齊公子是最合適的新郎人選。”
雖然是設(shè)局,但那賊子可不好糊弄,明日需得將大婚的完整流程都要走一遍,還要等到“洞房”后的第二天,引得那賊子出現(xiàn),才算是完成任務(wù)。
齊宴根本就興奮緊張得睡不著覺,在心中一遍遍地回憶默記大婚的流程和細(xì)節(jié)。
心想就當(dāng)是婚前的練習(xí),等到真正和娶季明瑤之時,便能用得上。
今夜注定無眠,卻見屋外一道人影閃過。
“是誰?”
他趕緊將門打開,外出查看,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好似聽到有人說道:“連夜送走,明日決不能叫他回到清河縣。”
第34章
我愿意侍奉你,瑤兒疼疼我。
按照計劃,
卯時初刻,新郎便會出發(fā)迎親。
自尤琴芳逃婚后,便跟著張旭來到了清河縣,
一直沒回尤家,也可避免不遠(yuǎn)千里趕去金陵迎親的艱辛。
再者這婚宴本就是為了引出吳春芳的假成婚,
一切從簡,
張旭便將迎親的地點選在堂嫂家中。
天還未亮,
季明瑤便起來梳妝換了喜服。
迎親隊一路吹吹打打,
季明瑤便蓋上紅蓋頭,替尤琴芳上了花轎。
最近,清河縣附近的幾個縣有山匪出沒,隔壁望縣的縣令寫信向張旭請求支援。
張旭昨夜便啟程,帶了二十幾個衙役一起前往望縣,還放出消息,
也是為了讓那賊子放松警惕,
季澤川提前在張宅布置了陷阱。
張旭埋伏了人手,只等吳春芳露面,
便將他抓獲。
今日由張旭的兄長代他迎親。
一個時辰后,花轎順利被抬進了張家大門,按計劃一切都很順利。
因為是張旭的兄長代為迎親,
需戴著面具與新娘行禮后才算大功告成。
當(dāng)花轎停穩(wěn)后,
帶著金色狐貍面具,身穿大紅色喜服的新郎走到花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