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子從一無所有,徒有個儲君之名,卻得到了一支衛(wèi)隊(duì)。
雖然錦衣衛(wèi)中幾位副使都是沈家的人,那小小的衛(wèi)隊(duì)人數(shù)和勢力都不如錦衣衛(wèi),可相比沈璃受到斥責(zé),險些被免職,裴若初卻因此事受到皇帝的嘉獎。
讓沈皇后心煩至極。
沈皇后年過四十,眼尾已經(jīng)有了幾道明顯的皺紋,加之長眉壓眼給人一種凌厲的壓迫氣勢,看上去便不好相與。
“麗嬪也是個狠人,本宮讓人看著她,她卻趁機(jī)□□服毒,雖然太醫(yī)已經(jīng)進(jìn)行催吐,但人卻一直昏迷不醒,今后也不知能否醒過來。若非如此,本宮也不至于費(fèi)心弄個假的麗嬪�!�
“你可別忘了,你的母親只是個卑賤的外室,而你也只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別以為你父親只你一個兒子,便以為能繼承沈家家業(yè),本宮告訴你,沈家不養(yǎng)無用的廢物�!�
“你不行,你的那些堂兄弟們都巴不得頂替你的位置!”
沈璃垂下眼眸遮住陰鷙的眼神。
他的母親出自教坊司,是獲罪的官眷,曾是一位高官家的妾室,在一場宮宴上被沈國公看上,而沈璃的母親勾引沈國公,脫了賤籍,生下了沈璃。
沈璃因母親是個沒名分的外室,沈國公便也不在意這個私生子。
只怪沈國公的妻妾們都不爭氣,并未給他誕下兒子,沈國公年過五旬,眼見著可能再也生不出兒子,故在沈璃十歲時,將其接入沈家,養(yǎng)在正妻張氏的名下。
又覺得沈璃的母親就是個不安分的女人,前夫還是罪臣的身份。
在沈璃被接回沈家的第二天,沈國公便下令將他的母親毒死了。
諷刺的是他的母親穿著初見沈國公的那身紅裙,逢人便說自己幸運(yùn)生下兒子,將來兒子會接她去沈府享福的。
沈璃遮掩住眼中的戾氣,“昨夜是太子和麗嬪母子相聚的日子,膽敢攻進(jìn)佛塔意圖劫走麗嬪的就只有太子。不管他昨夜是否出現(xiàn),太子都脫不了干系。況且微臣的手下認(rèn)出了攻進(jìn)佛塔之人就是慕風(fēng)。”
沈璃以及額觸地,匍匐在地。
沈皇后挑眉,唇邊掛著嘲諷的笑,“難道就因?yàn)槟愕牟聹y,皇上便會定他的罪不成!廢物!”
沈皇后雖說生氣歸生氣,但她的心里卻還是對裴若初起了疑心。
沒想到那個被皇帝扔在宮外,十五年不聞不問的裴若初竟有如此心機(jī)。
麗嬪還是麗妃時卻是空有美貌,卻并無多少心機(jī)城府,不然也不至于被安上毒害皇帝心上人的罪名被趕出宮去。
她竟然教出了裴若初如此心機(jī)深沉的兒子。
裴若初無權(quán)無勢,又不被燕帝重視,最適合當(dāng)個傀儡皇帝。
沈皇后心想既然能將無權(quán)無勢的裴若初扶上太子之位,也能棄了他再選其他的皇子。
正當(dāng)沈皇后琢磨著如何廢太子,改立他人之時,宮女進(jìn)來通傳,“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見�!�
沈皇后猛拍桌案,怒不可揭,“他還敢來!我到要看看他拿什么來搪塞本宮�!�
又對跪得筆直沈璃道:“起來吧!去清理額上的血跡。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虐待了你這個好侄兒�!�
沈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秀珠將沈璃帶到偏殿去清理。
裴若初與沈璃擦肩而過,點(diǎn)頭溫和說道:“巧啊,沈?qū)④娨苍诎�!�?br />
沈璃覺得他笑里藏刀,滿眼嘲諷,但還是抱拳行禮,“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真是好算計(jì),不過下次就沒這般好運(yùn)氣了!”
裴若初笑容不改,對秀珠笑道:“沈?qū)④姵曰鹚幜�?這么大的火氣?”
一進(jìn)殿,他便撩袍跪下。
沈皇后冷笑道:“太子好大的本事,是來向本宮賠罪的嗎?”
裴若初沉默了片刻,想到了季明瑤酒后說的話,以及他對她的承諾,毅然說道:“兒臣是來求母后賜婚的。兒臣欲娶沈家五娘子為妻�!�
第23章
原來要他不動是想射殺他。
裴若初一句話便將沈皇后心里的怒火和想說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她的兄長沈國公生了八個女兒,
沈淑宜排行第五,是正妻李氏所生的嫡女,李氏生了三個女兒,
兩個女兒已經(jīng)出嫁,沈家的嫡女只有年滿十九歲的沈淑宜是最合適的太子妃人選。
而且沈淑宜也仰慕裴若初,
自是極愿意嫁給太子,
只是裴若初始終對她不冷不熱,
既不說娶也不說不娶。
但迎娶太子妃還得太子點(diǎn)頭答應(yīng),
便是沈皇后也不能牛喝水強(qiáng)按頭,裴若初不表態(tài),她也只能威逼利誘。
可沒想到今日他竟主動請賜婚。
沈皇后自是極歡喜。
畢竟圣上其他的三位皇子,陳王、趙王和秦王背后都有強(qiáng)大的母族撐腰,又怎會甘心依附她,依附沈家。
將來不論他們當(dāng)中的任何一個當(dāng)了皇帝,
必定會冊封他們的生母為太后,
沈皇后不想將來一大把年紀(jì)還要和一群老女人打了擂臺,再說宮里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沈皇后無子,
注定無法母憑子貴。
顯然無母族撐腰的裴若初是她最好控制的人選。
沈皇后皺眉沉思了一會,又左右權(quán)衡了一番。但思來想去的確沒有比裴如初更適合的來當(dāng)這個傀儡太子了,盡管麗嬪中毒昏迷,
但終歸還是在她的手上,
她便用參湯吊個幾年,熬到皇帝死了,沈家徹底把持朝政,沈家上位,
裴若初母子便徹底沒了利用價值。
既然沈皇后不打算換儲君,裴若初主動示好,
她必定要給臺階下。
再者她雖然懷疑裴若初,但的確沒有證據(jù)。
于是她面色緩和了些,但她常年都是一張極嚴(yán)肅的面孔,不茍言笑,性子強(qiáng)勢不好相處,嘴角仍是緊繃著,“既是太子所求,那本宮只好去稟明皇上賜婚,待太子妃嫁入東宮,再從本次太子妃的人選中挑幾名側(cè)妃的人選。”
裴若初仍是笑容不改,“兒臣都聽母后安排�!�
沈皇后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太陽穴,當(dāng)年小產(chǎn)后未坐好月子留下了頭痛的毛病,更是時不時便犯頭痛,只要是生氣動怒,便頭痛欲裂。
裴若初面露關(guān)切,問道:“母后可是頭疾又犯了?兒臣從慈恩大師那里學(xué)了一套推拿的法子,容兒臣為母后按一按?”
沈皇后點(diǎn)頭應(yīng)允:“太子有心了�!�
裴若初起身整理衣袍,走到沈皇后的身后,從容地卷起袍袖,替沈皇后輕柔捏太陽穴緩解,力道漸漸加重,但是沈皇后能適應(yīng)的力度。
沈皇后閉上了眼睛,疼痛似減輕了些,不緊不慢地道:“你也莫要怪母后不許你們母子相見,麗嬪實(shí)是病了,我是擔(dān)心你見了會心里難過�!�
裴若初手上的動作未停,順著沈皇后的話說道:“母后說的甚是,母后都是在為兒臣和麗嬪娘娘考慮�!�
裴若初并未喚麗嬪母妃,沈皇后覺得心里好受了些�?伤⑽匆虼舜蛩惴胚^裴若初,而是笑著試探,“太子想見見麗嬪嗎?”
裴若初道:“不必了,麗嬪娘娘有母后費(fèi)心照顧,兒臣很放心�!�
沈皇后見他從始至終都是這副溫潤如玉,唇角含笑的模樣,便覺得無趣,擺了擺手,道:“太子先退下吧,等賜婚的圣旨下了,本宮讓欽天監(jiān)擇個吉日,婚事得抓緊些,本宮還等著抱孫兒。”
裴若初行叩拜大禮,“兒臣都聽母后吩咐。”
又見沈皇后神色困乏,便攏袖告退,退出了坤寧宮。
沈璃一直等在偏殿,將裴若初說的話都聽的清清楚楚,知道皇后這是打算放過裴若初了。
他上前跪地,“姑母當(dāng)真打算放過太子嗎?”
沈皇后突然睜開眼睛,她看見沈璃便覺得心煩,頭更痛了。
“盯著東宮,若他再不安分,便不留痕跡……殺了他�!�
宮女秀珠上前替沈皇后按摩頭部,緩解疼痛,沈皇后心想沈璃不是裴若初的對手,估計(jì)也指望不上,但好在太子妃的人選已經(jīng)定下了。
沈皇后笑道:“五娘十分仰慕太子,若她知道自己就要嫁入東宮,定會很高興的,你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沈璃臉色大變,裴若初不是個安分的,一再算計(jì)了他。
此人野心勃勃,只怕并不甘心只當(dāng)個傀儡太子,若將來沈家上位,必定不會再留下裴若初這個禍患,屆時沈淑宜夾在太子和沈家之間必定左右為難。
若裴若初一死,她不就成了寡婦了么。
但沈皇后似乎并不在意此事,執(zhí)意要讓沈淑宜成為太子妃。
他顧不得別沈皇后的斥責(zé),為妹妹爭取,“妹妹今年還小,父親母親也不舍得她早早出嫁,不若等兩年再嫁……”
等到皇帝一死,妹妹自然就不必再嫁。
沈皇后一掌拍在案上,氣急敗壞地道:“本宮做事何須你來教!來人,將他拉下去鞭打三十�!�
沈淑宜一定要嫁,而沈家也要坐上那個位置。
最近老皇帝時常召長公主入宮,很多大事的決策都避開了兄長�?掷匣实郯档乩镉惺裁创髣幼�,她也得為沈家留條后路。
只要麗嬪還在自己的手上,裴若初便會受她擺布,再不濟(jì),皇后還是出自沈家,可保沈家百年富貴榮耀。
兩個老太監(jiān)上前,沈璃從容道:“本都督自己走�!�
沈璃跪在坤寧宮宮門外,坤寧宮的掌事太監(jiān)馮拱嘆道:“都督又何必頂撞娘娘,再受皮肉之苦,待會我讓人下手輕點(diǎn)。”
“不必。”沈璃褪去上衣,“打吧!”
這時,沈皇后身邊的宮女秀珠走了出來,馮拱問道:“娘娘可是下令要停止行刑?”
秀珠看了看沈璃,搖頭道:“娘娘讓我來監(jiān)刑,讓你們重重打三十鞭�!�
沈璃咬著牙受著,被鞭打得皮開肉綻,渾身是血,卻一聲未吭。
秀珠心疼不已,紅著眼,悄悄落淚。
等到太監(jiān)行刑完畢,秀珠上前攙扶著他,悄悄將一瓶上好的傷藥交給沈璃,溫聲說道:“娘娘讓人準(zhǔn)備馬車送都督出宮,看來娘娘還是擔(dān)心督都騎馬路上顛簸,會加重傷勢,娘娘還是很關(guān)心督都您的。”
秀珠見沈璃赤著上身,年輕的將軍生得俊朗不凡,他少時在軍營長大,同將士們一起訓(xùn)練習(xí)武,身上肌肉緊實(shí),強(qiáng)健有力。
秀珠含羞帶怯,面紅心跳。
只可惜此時天黑,沈璃并未看見秀珠那羞紅的臉龐,和那滿含愛意的眼神。
“不用了。我是武將,這點(diǎn)小傷不算什么!”
沈璃穿好衣裳,要將著傷藥還給秀珠,秀珠卻將傷藥塞進(jìn)他的懷里,急忙跑開。
沈璃出宮后,并不想回沈家,他擔(dān)心將賜婚的消息告訴沈淑宜后,害怕看到她期待的眼神。
他不想將沈家所謀的大事告訴沈淑宜,他只愿妹妹自在隨性而活。
他更不愿讓她知道她最敬重的姑母根本不在乎她后半輩子的幸福,今后會對她的夫君下手。
他苦惱煩悶,出了皇宮,便策馬在夜色中疾奔,不知不覺竟來到季府門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季家,也不懂自己為何這個時候他最想見之人竟然是季明瑤。
只見季家的馬車停在門前,季明瑤的貼身婢女汀蘭下了馬車。
季明瑤的聲音從馬車?yán)飩鱽�,“汀蘭,趕緊去請郎中來�!�
沈璃心中詫異,自己昨夜才見過季明瑤,沒想到她竟受傷了。
難道昨夜是那些闖入山中的盜匪傷了她?
又見汀蘭滿臉警惕,不停地四下張望,沈璃便趕緊下馬,牽馬走進(jìn)暗處觀察。
*
今日一早,季澤川從白馬寺接走季明瑤。
他強(qiáng)撐著上了馬車,卻已是面色煞白,冷汗浸濕了衣衫。
他出了菩提院后,不顧傷重,忍痛拔出匕首,又與秦躍打斗時添了新傷。
臨走順走了沈淑宜一盒胭脂。
也不知是什么胭脂竟然那么香,他將那盒胭脂藏在身上,靠著那胭脂遮擋身上的血腥氣,這才沒在陸文瑾面前露出破綻。
季澤川噴出一口鮮血,直接倒了下去。
見哥哥暈倒,季明瑤心急如焚。
想趕緊帶兄長前往醫(yī)館,但她素來機(jī)警,行到半路,發(fā)現(xiàn)有人跟著她,她便從西市繞路,暗中觀察,確見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尾隨她的馬車。
心想定是那陸文瑾起了疑心。
若是這個時候她送兄長去醫(yī)館,必定惹得陸文瑾懷疑,她便讓小廝褪去兄長的外衣,便見他傷在腹部,衣裳已被鮮血染紅。
季明瑤救兄長心切,尋了一處無人的攤位,暗中叮囑福叔假裝馬車失控撞了那攤位,她的額頭重重地撞在馬車上,額角出血,硬生生地弄出一處傷來。
她讓福叔賠了那攤主銀子,便驅(qū)車回府,讓汀蘭讓人去請郎中。
這一幕正好被沈璃撞見。
汀蘭匆忙去尋郎中,卻被人圍住了。
那郎中見如此陣仗,又見眼前的這些人腰間佩刀劍,一看便是練家子。
那些人亮出鎮(zhèn)國將軍府的腰牌,那郎中便謊稱肚子疼,一溜煙跑了。
汀蘭知道長公子受傷嚴(yán)重,奄奄一息,急得直剁腳,急忙去追那郎中,郎中哪敢回頭,跑的更快了。
正在這時,季明瑤掀簾而出。
沈璃卻見的美人迎風(fēng)而立,衣袂飛揚(yáng),姣好的容顏卻見額角處有道醒目的傷。
“怎么?方才馬車出事,我額頭撞傷,難道陸文瑾還不許我請郎中?”
陸文瑾懷疑昨晚行刺之人的身形和季澤川的有些像,只是心中起疑,便讓榮升暗中跟著。
倘若季家今夜要請郎中,便讓榮升百般阻攔。那一刀傷在腹部,季澤川定會重傷不治身亡,便也省去了他親自動手。況且季澤川屢次三番壞他好事,對他不滿已久。
但見季明瑤額角鮮血淋漓,榮升嚇得差點(diǎn)魂飛魄散,季姑娘是世子爺?shù)男念^好,若是傷重不醫(yī),留下疤痕,世子爺還不將他活活打死!
“季姑娘怎傷的如此嚴(yán)重?世子爺見了該心疼了。這萬一留了疤,那可如何是好��!”
季明瑤冷笑道:“榮升,需要我親自去鎮(zhèn)國將軍府走一趟,請示了世子才能請郎中是嗎?”
榮升小跑著上前,走到馬車前對季明瑤點(diǎn)頭哈腰地行禮,恭敬地道:“請季姑娘恕罪,這傷了臉可不能含糊,小的著這就讓人去將府上的胡太醫(yī)請來!”
那榮升不愧是陸文瑾跟前最得臉的,為人精明能干,腦子轉(zhuǎn)的飛快。
迫于未來世子妃壓力,還能想到去請?zhí)t(yī)為季明瑤瞧病這個法子,留了個心眼。
若季明瑤要救季澤川的性命。便只能讓太醫(yī)為他救治,只要太醫(yī)發(fā)現(xiàn)季澤川腹部有傷,世子便可來抓人。
季明瑤卻面色不改,“好,那便有勞了。”
當(dāng)年長公主從韃靼歸來的前兩年身體一直不太好,經(jīng)常臥病在床。
皇帝便派了胡太醫(yī)入鎮(zhèn)國將軍府專門為長公主調(diào)理身體,故此時宮門下鑰,長公主依然能請得胡太醫(yī)前來。
一柱香的時間,榮升便讓人請來了胡太醫(yī)。
季明瑤道:“若你還不放心。在一旁看著也無妨,汀蘭,你去府里替我打一盆水來,我便在此凈手洗臉�!�
榮升可不敢如此怠慢。
還有兩日便是世子和季姑娘大婚,若是他敢當(dāng)著這么多男子的面讓季明瑤凈面,他怕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