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方才那動靜應該小廝都已經(jīng)被打暈了,沈淑宜瞬間變了臉色。
這些年,沈氏風光,但在朝中豎敵甚多,莫不是有賊人想綁了她去威脅沈家?
她輕輕抓住手邊的花瓶,就在賊人翻窗闖入的那一刻,她用力將花瓶砸去,可突然感到脖頸一涼,一把匕首已經(jīng)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別動。”
砸人的動作被生生制止,沈淑宜一動也不敢動。
桃酥剛要大聲尖叫,卻覺眼前一道銀光閃過,桃酥應聲倒地。
沈淑宜嚇得雙眸圓睜,心中大駭,“你…你殺了桃酥?”
她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桃酥,心痛悲傷不已。
“她沒死�!�
男子聲音冷漠,聲音有些發(fā)顫,身上還散發(fā)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沈淑宜心想桃酥應該是被打暈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受傷了?”她試探著開口,希望能探明男子的底細。
“我這里有藥,還有些銀子,都可以給你。我爹是富商,你若覺得不夠,我可給家中寫信,讓他們送銀子上山,請大俠饒了我和家中侍女一命�!�
她故意如此說便是為了試探那賊人是否是沖著沈家而來的。
若是如此,她便是死也不會任由他要挾父親和兄長。
“藥在哪里?”
沈淑宜因為小時候沈璃習武總是弄得一身傷,她有隨身帶藥的習慣。
“門外的小廝都被你打暈了,而你武藝高強,我根本就逃不掉。不如你放開我。我去給你拿藥,可好?”
男子沒有說話,卻松開了她頸前的匕首。
沈淑宜強忍著害怕,僵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花瓶輕輕地放下,趕緊去給他拿藥,取下身上所有的錢財和首飾,都推到那男子面前。
這男子正是行刺失敗的季澤川。
他只是把藥放在鼻尖聞了聞,確認了是上好的傷藥,他被陸文瑾和錦衣衛(wèi)一路追來,又被陸文瑾偷襲,在腹部刺了一刀,身受重傷,為了擺脫了身后緊追不放的錦衣衛(wèi),逃到這個院子。
“我不要你的錢�!�
他不要錢,難道真的是沖著沈家來的?
沈淑宜更害怕了。
季澤川皺眉看著她,冷聲道:“你轉過去�!�
“��?”沈淑宜一愣,男子雖蒙著面,但從那雙銳利的眼中看到了明顯有些不耐煩。
沈淑宜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腰腹間還插著一把匕首。
她總算是明白他讓自己轉過身去到底是何意,他是要脫衣上藥,他這是害羞了?
“還愣著做什么,快轉過去�!奔緷纱ㄓ植荒蜔┑卮叽倭艘槐椤�
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哪能讓別的女子看他的身體,他不能做對不起程湘的事。
按照婚約,明年開春程湘就會嫁給他,思及此,季澤川彎了彎嘴角。
沈淑宜覺得很古怪,這賊人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不是圖錢,難道有什么別的目的,于是她又趁機故意試探,“你認識我對不對?既然你不是為了圖錢,那便是沖著沈家來的?”
沈淑宜方才已經(jīng)藏了一只簪子在手中,只要這刺客露出真面目,她便刺死自己,絕不會讓刺客利用她威脅沈家。
他用力拔出匕首,將藥瓶中的白色的藥粉灑在傷口上,他疼得發(fā)出一聲悶哼,“不認識,也沒興趣。”
“只要你不�;�,我不會傷你!”
上了藥,季澤川已經(jīng)渾身是汗。從里衣上撕下布條,胡亂包扎傷口。
季澤川突然臉上大變,他將手按在刀柄上,小聲地道:“不許出聲,有人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陣叩門聲,“妹妹,你可睡下了?”
門外的是沈璃。
季澤川閃身至沈淑宜的身后,刀抵住她的后腰,低聲警告:“不許開門,不然我殺了你�!�
沈淑宜搖了搖頭,道:“沒用的,恐怕你的行蹤已經(jīng)暴露了,你瞞不過哥哥的�!�
季澤川威脅道:“讓他走�!�
沈淑宜無奈輕輕嘆息,故意打了個哈欠,高聲道:“哥哥,我已經(jīng)脫衣睡下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嗎?”
季澤川沒想到她竟會如此說,不禁紅了臉,可因蒙著臉,自是沒人看到他的臉已經(jīng)紅透了,“你……一個女子當著陌生男子的面怎可如此�!�
沈淑宜聽出他又害羞了,心想這賊子的面皮可真薄,怎么這么容易就臉紅。
她不這樣說又怎能騙得過哥哥。
“你以為我哥哥是隨便就能糊弄的嗎?不這么說他不會走的,但估計也沒用,他不進來查看,是不會罷休的�!�
果然,沈璃道:“那便給你一刻鐘的時間穿衣�!�
言外之意,一刻鐘之后他便會撞門而入,這一刻鐘是讓沈淑宜隨機應變,做好他撞門的準備。
“不好,兄長要破門而入了,我得出去見他,勸他離開�!�
果然,門外人影晃動,沈璃的人已經(jīng)趁機悄悄靠近這間院子,圍了屋子。
沈淑宜只好如實道:“我哥哥是沈璃,你想必聽說過他的名字,他是兩省總督,也應該知曉他擅騎射,箭法百發(fā)百中。”
此刻,沈璃已經(jīng)挽弓搭箭,死死地盯著這間屋子,只待他一聲令下,秦躍便會破門。
沈淑宜安撫道:“你身受重傷,不是我哥哥的對手,你讓我出去,我保證不會透露你躲在這里�!�
季澤川想了一會,很快做了決定,正如沈淑宜所說,此刻他身受重傷,對上沈璃的確沒有勝算,他不過是找個地方躲避追兵,卻碰到了沈璃的妹妹。
他手中握著一顆小石子,低聲威脅道:“你若是膽敢透露我的行蹤,我便用可隔空點你檀中穴,要你性命�!�
沈淑宜爽快答應,“好。”
心想哪有什么隔空點穴的武藝,騙小孩子的吧!她知男子只是在她屋中躲避追捕,并不會傷她,況且這男子動不動便會害羞,還挺有趣的。
沈淑宜故意將裙衫揉的凌亂不堪去開門,季澤川則躲在門后。
沈淑宜揉了揉眼睛,裝作剛睡醒的模樣,問道:“這么晚了,哥哥怎會在白馬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方才可見到什么可疑之人?”沈璃急切地查看沈淑宜身上是否受傷,又掃視屋內(nèi),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闖入。
沈淑宜突然高聲喊道:“哥哥,這院子里怎會有這么多男子!我這般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的模樣,都被他們看到了!若是傳出去,我的名聲可怎么辦?”
她一把挽住沈璃的手臂,躲在他身后,“哥哥能不能先讓這些人出去?若哥哥仍然不放心,便讓秦躍留下來保護我。”
沈璃正在遲疑,突見皇家別院火光滔天,漆黑的天空像是被火燒紅了半邊天。
同來抓捕賊人的陸文瑾見狀,瞬間面色大變,“定是那刺客的調(diào)虎離山,那刺客的真正目的是母妃�!�
若非他有金絲軟甲護體,他早就死在那刺客刀下,那刺客的武藝遠高于他,若是刺客還有同伙,后果不堪設想。
陸文瑾心急如焚,皇家別院著火,顯然已經(jīng)被攻破了。他拱手懇請沈璃相助:“還請沈都督救母親�!�
正在這時,沈璃的手下也趕緊來報,“都督,突然闖進了一伙賊匪,那伙賊人數(shù)眾多,他們攻進了皇家別院!”
沈璃身為兩省總督,責任便是剿匪,若放任不管,任由賊匪攻下白馬寺,長公主出事,皇帝便會第一個拿他治罪,故他一刻也不敢再耽擱,留下秦躍護衛(wèi)沈淑宜,帶兵營救長公主。
*
寺中火光滔天,皇家別院中殺喊聲四起,裴若初也默完一整卷佛經(jīng),卻并未將經(jīng)書供奉自佛前,而是將經(jīng)書都投入炭盆之中。
暗衛(wèi)驚訝問道:“殿下抄了大半夜,為何竟要將這些經(jīng)書都盡數(shù)焚毀?”
前來燒香拜佛的之人都會選擇親自謄抄經(jīng)書,供奉佛前,以求心愿達成,就像長公主日日抄經(jīng),今日更是捐了一尊玉觀音,可謂是極誠心的。
裴若初道:“孤不從信神佛,只信自己�!�
若神佛真的庇佑眾生,為何卻獨獨不佑他和母妃。
他曾無數(shù)次一跪一整夜,卻并未換來菩薩對他們母子的半分憐憫。
佛也不渡他,他也不信佛。
直到炭盆中經(jīng)書被燃燒殆盡,裴若初這才走出殿堂。
東邊的皇家別院中殺喊聲傳來,這都是他的布局。
他讓慕晴利用乞丐在各大酒樓外和鋪子外留下那蘭花的印記,并放出消息說是林棠被困白馬寺,留在京中的賊匪必會前來營救他們的首領。
他出白馬寺之前便已經(jīng)想好,借賊匪攻入白馬寺的機會,得到兵權。
這是他奪位的第一步。
這次攻入白馬寺的賊匪的人數(shù)不少,他以護衛(wèi)長公主之由,再讓慕風向京衛(wèi)借兵。
這時暗衛(wèi)也傳來消息,陸文瑾求得沈璃支援,沈璃和手下的黑甲衛(wèi)已經(jīng)撤出了菩提院,季澤川并沒有暴露,他可趁亂悄悄離開。
當年季澤川救他一命,如今他才終于還了這救命之恩。
他走出佛堂,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
他今夜還要再去見一個人,他打算離開白馬寺了。
他在禪房外徘徊,還是覺得不去見她的好,但還是控制不住想見她最后一面。今夜分開,他會信守承諾,為她擇一如意郎君。他便再不會回頭。
卻見禪房的門被推開了,季明瑤急匆匆跑向湖邊,不停地在草叢中摸索著,甚至將手伸進冰冷的湖水中,像是在湖水里找什么東西。
裴若初心疼她手上有傷,徑直走向季明瑤,扣住她的手腕,“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手還有傷,傷口未愈,還生了凍瘡,如今又碰這結冰的湖面,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嗎?”
季明瑤雖生氣他沖自己發(fā)火,但她知道是衛(wèi)初是擔心她的傷勢,未免有些底氣不足。
于是她閃爍其詞,有些心虛地道:“外祖母留給我的鐲子不見了,想是方才落水掉在了河邊,我便來找找,那鐲子對我很重要�!�
裴若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是因為它是只金鐲子,還值些錢是嗎?”
季明瑤詫異地看著裴若初,又羞又臊,頓時面色漲紅,他素來溫和,從不曾似這般疾言厲色。
“回答我!”
第22章
夫妻間的親密事,一件沒少做。
“京城的冬天滴水成冰,
今年更比往年要冷得多,季娘子身上的這身薄襖根本就不能御寒,且已經(jīng)洗舊了。而你身上也并沒有多余的首飾,
唯手上的一只金鐲。季家總是書香門第之家,你的父親也是前禮部侍郎,
季家總不會連一件御寒的冬衣都沒備下吧?”
“唯一的解釋是季娘子被二房為難,
手中實在拮據(jù),
或是需要大筆錢財,
這才當了首飾,舍不得做新衣�!�
季明瑤心中感嘆又震驚,他竟能一眼看穿她的處境和布局。
她連夜為紅玉趕制舞裙,紅玉在滿月樓一舞驚人,同時得到了兩位大官家子弟的青睞。
滿月樓中的女子紛紛追問紅玉身上的衣裳是出自何人之手,紅玉自是樂于幫季明瑤介紹生意。
她接了幾單生意,
收了定金,
加之此前紅玉付的做衣裳的錢,外出要賬的四百兩銀子,
她手頭上已經(jīng)有了七百兩銀子的積蓄。
她已經(jīng)寫信拜托外祖家的表兄在金陵找宅子,她打算賃個宅子,將阿弟和母親安置在那里。
若非要嫁給陸文瑾,
她也要毫無后顧之憂地嫁人。
她甚至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她的未婚夫竟然還不如裴若初了解她。
她和陸文瑾相識整整七年,還不如一個只見過幾次的陌生人。
她的唇邊浮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裴若初見她抿著唇,紅著眼睛的倔強模樣,是既心疼又氣惱。
惱她竟絲毫不知心疼自己。
他拿出用帕子包著的銀釵交給她,
“這是那日你落下的,現(xiàn)在物歸原主。”
冬天的夜冷得刺骨,
季明瑤站在湖邊,一身單薄的衣襖,身體冷的像是失去了知覺,臉頰、鼻尖,耳朵都凍得紅紅的,眼中似起了一層水霧。
她將那身保暖的衣襖還給裴若初。
這是同他兩清的意思。
冰涼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落在她如同鴉羽般的睫毛上,冰雪落在她的肌膚上,肌膚竟然比雪還白。
那雙晶瑩的眸中涌起的一陣水霧,那微微發(fā)顫的單薄身子,惹人生憐。
裴若初數(shù)次壓抑著自己要將她抱入懷中,想要親吻她水霧朦朧的眼睛。
想到昨晚她醉酒后說的話,對她的承諾,如今又是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
他將真正想說的話藏在心底的最深處,他從腰間扯下腰牌,交到她的手上,“若遇到麻煩,可拿著著腰牌,去東宮……”
“不必了�!奔久鳜幘従徧ы�,拒了他的好意。
“后日我便與陸文瑾成婚了,腰牌我也用不上了。”
*
一輛出城的馬車中,林棠醒來見自己的雙手雙腳被捆著,她拼命的掙扎,雙腳用力地踹向馬車,“陸文瑾這個混蛋!”
竟然一面同她歡好,一面卻算計她,竟在床上打暈了她。
“你到底要將我送到哪里去!”
有人策馬靠近了馬車,對馬車中的林棠道:“世子爺吩咐要將林姑娘送往揚州,世子爺還吩咐讓我等好生伺候,護送林姑娘平安抵達揚州城。還說若是林姑娘再耍手段,便讓屬下送林姑娘到您該去的地方�!�
她出自青樓,自然明白陸文瑾所說的該去的地方便是送她回青樓。
她好不容易出了魔窟,又怎能再回去。
林棠大怒,她精心布局,沒想到卻被陸文瑾擺了一道。
此去揚州至少得十天半個月,陸文瑾已然大婚,她所有的布局會功虧一簣。
可恨的是她被綁住手腳,武藝施展不開,不禁在心里罵陸文瑾一句狡詐。
“我要如廁,你先替我解開繩子。”
馬車突然停了,隨從抬了一個恭桶上馬車。
林棠怒道:“你們都在外面守著,我怎可在馬車里......怎可如此不雅。”
那人冷冰冰道:“那林姑娘便憋著,實在憋不住了,隨行的婢女,也會替林姑娘清理換衣�!�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