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說出那句退親后,季明瑤覺得渾身輕松。
其實她有想過退親的后果。
陸文瑾慣于偽裝,這些年對她頗為體貼,給外人一種為了她不愿多看別的女子一眼的錯覺,曾經(jīng)她也以為是這樣的。
她若提退婚,旁人定會說她不知好歹,甚至季家都會被人非議。
還會將這門親事在外人看來就是長公主對季家的恩賜。
更有甚者,得罪了長公主,季家全家說不定都會受打壓。
她小心謹(jǐn)慎,生怕行差踏錯,處處為季家著想的結(jié)果便是阿弟被抱走,家人被周氏苛待。
季明瑤再也不想忍了。
況且她的婚約不應(yīng)該裹挾利益,陸家也不應(yīng)拿權(quán)勢壓人。
季老太公猛地將拐杖點地,蒼白的眉毛一橫,雙目圓瞪,“你敢!”
季老太爺?shù)穆曇羯n老又沙啞,因憤怒而聲音拔高,就像有人在空曠的祠堂中拉著風(fēng)箱,聽上去甚是嚇人。
“果然是因為你!你可知與蘭辭同榜進(jìn)士只有他一人沒能授官,他可是圣上親點的探花郎,那是祖上冒青煙才出了你堂兄這般才德兼?zhèn)涞暮脙豪伞>鸵驗槟�,白白葬送了他的前途,你捫心自問,蘭辭待你如何?”
“堂兄待我極好,他待我如同親妹妹�!奔久鳜幦鐚嵳f道。
堂兄自小體弱,多災(zāi)多病,當(dāng)年他病得氣息奄奄,直到遇到一位在外游歷的高深道人,配置了一種保命的藥丸,不然他也活不到現(xiàn)在。
這些年他一直在吃藥,從未間斷過。
想起方才季蘭辭為了護(hù)著她,被潑得濕透,差點暈倒。
而整個季家,除了兄長,便只有季蘭辭對她最好,季蘭辭甚至比她的嫡親的兄長待她更好。
“但授官是朝堂之事,便是長公主也不能左右圣意……”這話越說越?jīng)]有底氣,季明瑤太了解陸文瑾了,他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
那天她和陸文瑾鬧得不歡而散,甚至罵他臟,已經(jīng)狠狠得罪了他。
陸文瑾是何許人也,從小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又怎受得如此委屈。
季明瑤原以為他會惱羞成怒上門退親,可他卻一直沒有動靜,這不符合陸文瑾的性格,沒準(zhǔn)阻礙季蘭辭授官之事還真是陸文瑾所為。
那雙深邃的眼睛盯著她,冷厲的眼神直戳人心,季老太公厲聲道:“孽障!既然知道你堂兄待你不薄,你就該去將軍府賠罪,好言哄得世子爺原諒。”
季老太公一聲呵斥,祠堂中唯一的那盞燭火猛地跳動了一下,將那枯瘦的面容照得更加猙獰可怖。
但季明瑤并未退縮,她沒有錯,為什么要她委曲求全?還要低聲下氣去求陸文瑾。
嫁陸家雖然是她高攀,但她不要毫無尊嚴(yán)的活著。
是陸文瑾的背叛,是他的不忠毀了他們的多年感情,錯的是陸文瑾。
“就算我忍了一時,成功嫁入了陸家。難保哪天惹怒了他,那時得罪了長公主和鎮(zhèn)國將軍,后果會更嚴(yán)重�!�
“忍不了也要忍!”季老太公言語冷漠,嘴角勾起一抹漠然的笑,“將季成宗帶進(jìn)來。”
守在門外的管家王成接到季老太公的命令后,去康輝堂將季成宗抱來。
當(dāng)季明瑤見到幼弟季成宗時,渾身氣血上涌,只半天未見,季成宗便耷拉著腦袋,雙眼無神,畏畏縮縮。
他面上淚痕未干,眼睛紅腫不堪,緊緊抓著王成的衣角躲在他身后不敢見人,進(jìn)了這幽深黑暗的祠堂后,又被這陰森恐怖的氛圍嚇得大聲尖叫。
季成宗才被周氏接去一日,就變成了這般模樣,若說周氏并未對季成宗做什么,季明瑤可不信。
見季成宗眼神驚慌無措,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季明瑤的心像是被猛地一刺,急切地喚道:“宗兒,阿姐在呢!別怕!”
季成宗聽到季明瑤的聲音,這才從王成身后探出頭來,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喚道:“阿姐……”
季明瑤伸開雙臂,“宗兒乖,快到阿姐身邊來!”
季成宗急忙跑向季明瑤。
這時,季老太公卻開口了,“攔住他!”
王成一把將季成宗攔腰抱住,阻止他往前,季成宗被迫抱著,雙腳懸空,不停地掙扎哭喊著。
陰森空曠的祠堂中回蕩著季成宗的凄厲的哭喊聲,就連那燭火也跳動不止,卻見季老太公雙眉一橫,“不許哭!”
季成宗再次嚇了一跳,怔然望向季老太公,只見他枯瘦的面龐顴骨高聳,擰眉瞪眼,好似兇神惡煞。
季成宗生生將哭聲憋了回去,可憐兮兮地望向季明瑤,“宗兒不會給母親添麻煩的,宗兒能照顧自己,求阿姐帶宗兒走,好不好?”
季成宗懼怕季老太公,又不敢再哭,甚至忘了掙扎。
季明瑤心都要碎了,她握緊了拳頭,“祖父,宗兒也是您的孫兒......他被您嚇壞了。嬸母恨母親,她不會真心誠意待宗兒好,求祖父許我?guī)撸視婺赣H好好照顧宗兒,絕不會讓祖父操心�!�
季老太爺?shù)鹊木褪羌久鳜幍倪@句話,這個孫女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聰慧能干,有心機有成算,若為男子,其成就遠(yuǎn)遠(yuǎn)超過其父季開朗。
可惜是女兒身,將來出嫁了便是別家的人,季家的未來只能靠季蘭辭。
季老太爺冷冷一笑:“你不是不在乎得罪長公主和陸世子嗎?還以為你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都奈何不了你了?”
“你有沒有想過這門親事主動權(quán)在陸家,而不在你的手上?”
“你若拒婚,成宗、成順甚至是所有季家的后輩,都會因你而遭殃!從當(dāng)初定下這門親事起,季明瑤生是陸家的人,死是陸家的鬼!”
季老太爺弓著身子,柱著拐杖,慢慢地走出黑暗和陰影,
“將小公子送去周氏房里。今日我便正式宣布季成宗由你的嬸母教養(yǎng)�!�
他冷眼掃向季明瑤,“也叫你知道人一旦做錯了事,選錯了路,就該付出代價。”
親人骨肉分離的代價。
季成宗聽說自己要被帶走,哭得聲嘶力竭,“我不要和阿姐分開,阿姐救救宗兒......”
哭得一聲比一聲凄厲,嗓子都哭啞了。
“放開宗兒!”季明瑤心似針刺,紅著眼睛,跪在地上,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祖父不就是想逼我服軟,去求陸文瑾對堂兄和季家高抬貴手嗎?我答應(yīng)你,只求祖父放了宗兒!”
季老太公突然低聲笑了起來,那笑牽動臉上所有皺紋,比不笑時更加駭人。
“你現(xiàn)在想答應(yīng)了?遲了。季明瑤,要知道做錯了事,便該接受懲罰!”
“將手伸出來。”季老太公不知何時手里竟然握著一把戒尺。
應(yīng)是季明瑤踏入康輝院,他便在祠堂等著她前來,準(zhǔn)備了這把戒尺。
他抓住季明瑤的軟肋,打彎她的脊背,一步步地威逼,迫她妥協(xié),就像對待他平日里養(yǎng)在籠中的那些鳥兒,他打開籠子,假意放飛,卻始終有一根細(xì)鏈將它們栓住,長此以往,即便取掉那根細(xì)鏈,那些鳥兒卻再也無法飛出牢籠。
一步步地將其馴化,對自己屈服。
就像眼前的季明瑤,只要控制了季成宗,她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身為一家之主,他了解季家的每一個人,了解季明瑤重情重義,將親情看的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也知她會為了季成宗,不得不低頭。
季明瑤伸出雙手。
“啪”地一聲響。
季老太公重重地打在季明瑤的手心,頓時掌心嬌嫩雪白的肌膚出現(xiàn)了一道深深的紅痕,一陣熱辣辣的疼痛自掌心傳來,季明瑤咬緊牙關(guān)忍著疼。
“這第一下便要打你不顧兄妹之情,任性妄為!”
因劇烈的疼痛,她的右手疼得直發(fā)抖,她卻并未將手縮回,只是在心中冷笑,還說她不顧兄妹之情,那季老太公又何曾顧及祖孫親情?
這便是季家長輩骨子里透著的冷血,他們在意的不過只是利益罷了。
季老太公畢竟年過七旬,身體老邁,倒是他先體力不支,喘息不已,他將那戒尺交給了王成,“你來行刑�!�
王成生得體格健壯,人高馬大,高高揚起戒尺。
戒尺快要落下的那一瞬,一旁的季成宗一口咬在抱著他的老嬤嬤的手上,奮不顧身地跑向季明瑤,緊緊抱住她。
而此時王成手中的戒尺正好落下,打在他的脊背上,孩子的身體一抽,倒在了地上。
阿姐的手最巧了,他最喜歡阿姐繡的書袋,他屬狗,阿姐便在書袋上為他繡了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雪白小狗,學(xué)堂里的同窗都夸他的小狗可愛。
阿姐還會算賬,會撥算盤,還會變法術(shù),阿姐憑著這雙手能變來取暖的炭火,變來他饞了很久的點心,蘭芝告訴他,嬸母克扣了月例,他們就要揭不開鍋了,而阿姐第二天就能變出他最愛的栗子酥,后來季成宗才知道這根本是法術(shù),是阿姐一針一線,沒日沒夜給人做衣?lián)Q來的。
有時候半夜起來如廁,總能見到阿姐的屋子還亮著,就著油燈做衣,熬得雙眼通紅。
季成宗才六歲,挨了這一記打,已經(jīng)疼得眉頭擰在了一起,額頭上已經(jīng)滿是汗珠,趴在季明瑤的懷里,虛弱地說道:“阿姐的手最巧了,能繡小狗,能繡蝴蝶,能做好看的衣裳,不能打壞了�!�
他眼中噙著眼淚,望向季老太公,“祖父,你打宗兒吧!”
季成宗小臉緊皺著,分明打的是他,疼得臉都白了,卻在關(guān)心季明瑤,“阿姐好疼的吧?”
他才挨了一次,覺得好疼好疼,阿姐挨著這么多次打,那得多疼��!
他低頭輕輕地吹著掌心那一條條血痕,淚珠不停地往下掉,“吹吹就不疼了。”
季明瑤早已泣不成聲,“阿姐已經(jīng)不疼了。”
突然,季成宗緊緊地?fù)ё∷鳖i,在她耳邊悄悄地說:“阿姐,我們離開這里好嗎?”
季明瑤含淚點了點頭,“宗兒別怕,阿姐帶你回家�!�
季成宗抬手輕輕拭去季明瑤眼角的淚痕,搖了搖頭,“阿姐,咱們能離開季家嗎?”
小孩子簡單單純,經(jīng)常不高興了會賭氣說離家出走,季成宗想必是對這個家失望透頂,才會想要離開。
正因為季成宗的這句無心的話,季明瑤卻牢牢記在了心上,牢牢地記住了今天。
這個家讓人窒息,長輩不慈,家人離心,根本不像個家。
若是能帶著母親、宗兒和哥哥一起離開這個家,徹底擺脫這個牢籠。
但離開了季家,租宅子要錢,一家人的生計要錢,兄長和程姑娘的成親也要錢。這可不是一筆小的數(shù)目。
“好,阿姐一定會帶你離開的。”
等她攢夠了錢,便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而此時門外傳周氏的笑聲,她聽說季明瑤被打,故意前來看熱鬧,周氏面上堆著笑,裝出一副溫柔和善的模樣。
“原來宗兒跑到這里玩了。嬸母心里不知有多擔(dān)心你呢!還派人去假山上,池塘里找了好一陣,生怕你出了意外,回頭有人同我算賬!小小年紀(jì)怎的如此不讓人省心,還不快快跟嬸母回去!”
“明瑤,不是我說你��!你是不知道帶孩子有多辛苦,你就體諒體諒我,別慫恿宗兒同我鬧脾氣了,你是不知這管家的不易!”
周氏眼中的得意藏也藏不住,觀著季老太爺鐵青的一張臉,還不忘在旁煽風(fēng)點火。
自從季開朗跟人跑了,尤氏病倒,她得了了管家權(quán),自是春風(fēng)得意,如今親眼見到尤氏一雙兒女被打,更覺解氣。
她從王成懷里接過季成宗,原本哭鬧不止的季成宗竟然在她的懷中不敢動彈,只敢低聲抽泣,而周氏面上帶著假笑,低聲用帶著威脅的語氣道:“小祖宗,別哭了!”
季成宗被周氏打罵時,便是被這般威脅著,只因周氏的一句話便懼怕地止住了哭聲,竟連掙扎都不敢了。
季明瑤知曉阿弟是被周氏打怕了才會如此,她想將阿弟從周氏的手中奪過來,卻被周氏的婢女死命拉住,恨得牙齒將下唇咬出了血來,怒道:“放開宗兒!否則魚死網(wǎng)破,誰也別想好過!”
季明瑤豁出去了,突然大笑一聲道:“宗兒你盡可帶走,但嬸母也別忘了,事關(guān)堂兄的前途,你敢傷宗兒半分,我會讓你后悔一輩子!”
祖父能用季成宗要挾自己,那她也能利用季蘭辭的前途拿捏祖父和周氏。
反正這親事也退不了,但只要她和陸文瑾的婚約一日未解除,周氏便要擔(dān)驚受怕一日。
周氏能翻身,靠的可不是她那不靠譜的丈夫,而是高中探花、前途一片光明的兒子。
周氏那細(xì)眉一挑,“小賤人,你敢威脅我!”
季明瑤起身,拍了拍裙擺之上的褶皺,笑道:“帶孩子可不輕松,今后還請嬸母多多費心,我會經(jīng)常來康輝院看宗兒的!”
季明瑤低頭捶著跪得麻木的膝蓋,從容起身,不再理會季老太公和周氏,還朝周氏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反而季明瑤對她越客氣,周氏越是回味她說的話,心里便越是不安。
“季明瑤,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現(xiàn)在換周氏坐立難安了,她懷中的季成宗瞬間變成了燙手山芋。
而原本她打算用季成宗要挾季明瑤,反而成了被拿捏的那一個,她急切道:“季明瑤,你說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去鎮(zhèn)國將軍府��!”
她幽幽回頭,朝周氏和季老太爺回眸一笑,“畢竟事關(guān)堂兄的前途……片刻耽擱不得,嬸母,你說對嗎?”
那笑卻讓周氏遍體生寒,心中惴惴不安,“季明瑤,你回來!”
季明瑤什么這么聽話了?事出反常,定然有詐!
第9章
動了齷蹉心思。
周氏正要阻攔,季老太公卻道:“讓她去。”
“可是公公,那死丫頭……”
周氏話還沒說完,便被季老太公狠狠瞪了一眼。
他從來都瞧不上這個心胸狹隘,貪財又眼皮子淺的二兒媳。
竟被季明瑤一句話就拿捏了。
“從今往后,你需得盡心照顧宗兒,不可輕忽怠慢!更不可再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莫要壞了大事!”
他了解季明瑤,知她重情重義,她關(guān)心幼弟季成宗,同樣也在乎堂兄季蘭辭。
但周氏小人之心,更不懂人心,唯恐季明瑤去鎮(zhèn)國將軍府說了什么阻礙了兒子的前途,但如今季家是由季老太公說了算,見老爺子生氣,周氏自是敢怒不敢言。
前幾日丈夫帶回來的一件通體碧綠的翡翠錦雞,那成色和品質(zhì),周氏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像這樣的寶物,季老太公手里不知有多少,若是能將那些寶物弄到手,便能讓二房一輩子富貴無憂,周氏自然要哄著季老太公,還要維持她賢惠能干的兒媳婦的形象。
她只得順從說道:“兒媳謹(jǐn)遵教誨,必定好吃好喝的供著,將宗兒當(dāng)成親生兒子對待�!�
但此刻她心里已是煩躁至極,后悔當(dāng)初為了拿捏大房,向老太公提議將季成宗養(yǎng)在自己身邊。
她恨極了尤氏,又怎會真的將尤氏的兒子當(dāng)成自己親生的,當(dāng)初是想著借季成宗從大房那里得好處,又聽說季明瑤賣了錦繡坊,便琢磨著如何將那些銀子搞到手。
但她更擔(dān)心兒子的前途,她之所以能翻身,能得到季家的管家權(quán),靠的不是丈夫季開暢,而是十年寒窗苦讀的兒子。
兒子高中探花,將來是要當(dāng)大官的,說不定還能為她掙個誥命夫人回來當(dāng)當(dāng)。
兒子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季明瑤已經(jīng)不再執(zhí)著將季成宗接回去,而是放心教給她管教。但她哪里還敢管教季成宗,不僅不能磕著碰著,恐怕季成宗少了一根頭發(fā),季明瑤都會將這筆賬算在她的頭上,只要季明瑤和陸家的親事還在,她便一刻都不得安寧。
這是季明瑤對她的報復(fù)啊!
就像季明瑤所說的那樣,照顧孩子可一點都不輕松,早些年她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長大,早就已經(jīng)受夠了。
丈夫季開暢的學(xué)問才識皆不如長兄季開朗,屢試不第后,便以做生意為由,整天和一幫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喝玩樂,在外花天酒地,甚至好幾天都不回家。
季老太公氣得直接斷了二房的月例銀子。
她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辛苦照顧兩個孩子,吃過的苦只能往肚里咽。
那時,她只能靠娘家的接濟過日子,但她不比尤氏,沒有顯赫的出身,父親只是個小縣令,還有七八房妾室,母親本分老實,還總是被那些小妾欺負(fù)。
母親朝不保夕,哪里顧得上她。
那時季開朗官至禮部侍郎,季家是季開朗做主,后宅也是尤氏說了算。
為了照顧季樂瑤和季蘭辭兄妹,她吃盡了苦頭,季開暢將家里僅有的銀子都拿去揮霍,還欠了不少債。為了生存,她只能遣散伺候的下人,替人漿洗縫補掙銀子。
還累得一身的病。
當(dāng)初尤氏見她過的不容易,便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貼補,但她卻覺得尤氏惺惺作態(tài),只想為自己博一個賢惠的好名聲。
拒絕尤氏的接濟。
想起曾經(jīng)的那些苦日子,周氏一肚子苦水無處傾倒。
“不可以!”她絕不要再回到當(dāng)初。
周氏突然出聲,將季成宗嚇了一跳,癟嘴又要哭,周氏眉心一跳,剛要發(fā)火,想起兒子的前途,硬是換了一副溫柔慈善的面孔,“小祖宗,餓了嗎?嬸母讓人給你買信和齋的栗子酥可好?”
又對周四喜媳婦吩咐道:“瞧他身上的襖子都舊了,快去給宗兒做兩套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