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竹墨突然側(cè)過臉,鬢角散開的發(fā)絲遮擋不住盛有凌厲殺意的眼神,黑水商會管事愣了一下,總感覺有一瞬間,自己被看穿了心思。
同時間竹墨不再閃躲,抽劍斬碎了其余雷霆。
渡劫成功的杜圣蘭遙遙望著這一幕,心里也在哼著小調(diào)兒,他管這一曲叫舊夢重溫。
恐怖的烏云不知何時有了散開的趨勢,空中殘留的電流差不多時間消失�;蛟S是因為九重天劫,天空中這次并無異象,但有靈氣化雨的饋贈,對肉身有著極大好處。
眾人站穩(wěn)議論紛紛時,杜青光毫無預(yù)兆地指如利爪,似乎要強行撕裂空間,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另外一股力量開始作亂,打斷了他接下來的瞬移動作。
杜圣蘭特意將竹墨和杜青光分開,竹墨看似冷清,實則和杜青光一般多疑。當(dāng)他們觀看完這場渡劫,勢必會想要揭開自己的面具,一座山峰的陣法抵御不了兩位大能者同時撕裂空間,只有分開了,才能起到很好的緩沖作用。
在杜青光以力直接破了陣法前,顧崖木已經(jīng)站在杜圣蘭身邊�?植赖那嗝驸惭烂婢吆鸵簧砗萌藰拥奶焐ト瞬⒓缯玖�,視覺沖擊感格外強烈。
絕殺殿殿主突然出現(xiàn),杜青光清楚已經(jīng)錯過揭開面具的良機,便沒有繼續(xù)動作。
“直接走?”顧崖木問。
感受體內(nèi)蓬勃增長的力量,杜圣蘭笑了笑:“當(dāng)然�!�
他的門票費提供渡劫過程,可不包含事后問話。顧崖木道了聲‘好’,帶著他瞬移離開,只留下一陣虛無的空間波動。
墨蒼注意到先前杜青光準(zhǔn)備撕裂空間的動作,低聲道:“杜兄也在懷疑這個天生圣人?”
杜青光頷首。
雖然明面上看是絕殺殿殿主在利用天生圣人探究大家族的隱秘,但仔細回想這二人以往行事,與其說是被利用,更像是一場合謀。
“他身上詭異之處太多�!�
墨蒼聞言皺眉片刻:“總不至于能控制雷劫�!�
杜青光薄唇緊抿,對于不確定的事情他向來不會直接發(fā)表結(jié)論,稍頃,緩緩道:“試試便知�!�
……
天生圣人平安渡劫,這個消息很快傳開。
具體情況不得而知,黑水商會事前要求不能用留影石記錄。當(dāng)然,這些大能者偷偷記錄管事也阻止不了,但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屑為之也沒有必要。
畢竟他們已經(jīng)親自去了現(xiàn)場一觀。
仁義堂外,拜訪的人絡(luò)繹不絕,無一例外想要從天生圣人口中問出一些情報,卻都被以圣人閉關(guān)為由進行勸離。
有修士想要強行闖入,險些死在一道恐怖的刀光下。生死危機讓急于求得答案的修士終于冷靜下來,仁義堂轉(zhuǎn)型前是絕殺殿,哪怕轉(zhuǎn)行做了傭兵,這些殺手可都不是好惹的。
另一邊杜青光回到家族,長老們早已守候多時。
“雷劫沒什么大問題。”
長老們面面相覷,沒大問題不代表沒問題。
杜青光忽然問:“族中最近可有要渡劫的人?”
長老連忙道:“有幾位�!�
“讓他們正常突破�!�
長老本來還想要提一嘴杜北望,但杜青光還有事情忙,留下一句話后便外出了。
一座清幽的院子里。
杜北望傷勢沒有痊愈,喉嚨艱澀地滾動:“母親,族長怎么說?”
女子輕輕握住他的手,語氣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族長外出,等他下次回來,我會親自去求見�!�
杜北望身后有長老和母親家族的支持,哪怕他現(xiàn)在重傷,旁人也不敢輕怠,但如果他一直沒有好轉(zhuǎn),失勢是早晚的事情。
女子離開后不久,旁支突然來了一位比杜北望小兩歲的青年,被女子留下的護衛(wèi)阻攔在外。
這人嗤笑一聲,歇了幸災(zāi)樂禍的心思轉(zhuǎn)身離開。他在家族中也有不少支持者,以前擋在自己面前的杜圣蘭和杜北望一死一傷,現(xiàn)在終于輪到他出頭。
“杜明。”
剛走出院子,有人叫住青年。
“叔父�!倍琶魈袅颂裘迹骸澳椅矣惺拢俊�
“聽說你準(zhǔn)備渡劫�!�
杜明點頭:“現(xiàn)在沒什么人敢突破,一旦我成功,在族中必定聲望大增。”
年長者有些擔(dān)心,但也覺得這個決定能帶來不少好處:“天生圣人閉關(guān)前,曾說過‘渡劫很好,他喜歡渡劫’�!�
“……”
“雖然是句玩笑話,至少證明雷劫沒有傳言中的那么夸張�!�
繼天生圣人渡劫后,暫時沒有第二人突破。杜明知道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做這第二人,否則再到后面,渡劫成功的影響力將會大大降低。
為了讓更多的人看見,杜明準(zhǔn)備突破前,特意選擇在族外的一座山谷。
有族人故意道:“不如回族中突破,穩(wěn)妥些?”
杜明傲然道:“渡劫而已,有什么好遮掩的�!�
一句話頓時讓圍觀人大生好感,有人專門在人群里帶節(jié)奏:“這可比那勞什子圣人要坦然的多。”
“沒錯,還圣人呢!居然想出收費這種損招�!�
杜明面色不變,心中卻暗暗得意,待他在眾人圍觀下成功突破,再拿此事大做文章,那在自己之前的天生圣人絕對會名聲掃地。
天光暗淡,眾人知道是渡劫前兆,散開到安全區(qū)域。安武城周邊的人在收到風(fēng)聲后,也紛紛趕往山谷。
虛空中,一雙眼睛緩緩注視著下方,杜圣蘭喃喃:“原來是杜明�!�
不枉費他千里迢迢趕來。
杜圣蘭幼時,杜明可沒少貪墨他的修煉資源。在這之前,明面上說是閉關(guān),實則杜圣蘭已經(jīng)蹲守在杜家附近數(shù)日,等的就是杜家人渡劫,上崗第二劈,說什么也得先關(guān)照‘自家人’。
同一時間,杜青光和墨蒼正在一家酒樓里。
墨蒼不明白他的用意,揣測道:“杜兄找我來,是為黃金時代的事情?”
上一次對方話還沒說完。
杜青光搖頭:“我收到消息,族中弟子有人渡劫,正好,你我去仁義堂拜訪一下天生圣人�!�
墨蒼頓時反應(yīng)過來,假如沒有見到天生圣人,而雷劫又有詭異,那二者間很可能存在某種關(guān)聯(lián)。
“天生圣人在閉關(guān),杜兄的意思是硬闖?”
杜青光:“你闖�!�
“……”
“天生圣人一直以面具示人,是不是本尊不好確定。但有一點是沒辦法偽裝的,功德金光�!闭f到這里,杜青光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墨兄,你身上業(yè)障多,最適合一試�!�
墨蒼臉皮微微一抽,他明白杜青光的意思,金光護體百邪莫侵,這是想自己釋放出一絲劍靈中的邪氣做試探。如果真的有金光護體,這邪氣便會自動消散。
難怪,仁義堂明明離裴家更近,杜青光卻非要叫來自己。
偏偏墨蒼不好說些什么,主意是對方出的,這次渡劫的也是杜家后輩,想來為了這次試探,杜青光根本沒有阻止族中人渡劫。
仁義堂。
圍著的人群終于散了,有修士從旁經(jīng)過,心中不屑,聽說安武城也有人在渡劫,事后打聽一下就行。
外面人如何作想,影響不了仁義堂的正常運作。裴螢有事來找杜圣蘭,遠遠地看見一紅一藍兩道身影,她愣了一下,隨后目光直勾勾盯著藍色的那道身影:“你是誰?”
院內(nèi)二人同時一怔。
顧崖木今天是標(biāo)準(zhǔn)的絕殺殿殿主穿戴,血紅色的長袍搭配面具,聞言他目光一凝:“怎么看出來的?”
裴螢:“感覺不對�!�
她還記得雪峰上,顧崖木給杜圣蘭撐傘擋雪的一幕,那兩人在一起時,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親昵。這個詞用來形容兩個男人很奇怪,但事實就是如此。
而面前這二人,給人的感覺清白且疏離。
裴螢完整地說出自身見解,顧崖木神情有些怪異,隨后一反常態(tài)地陷入沉默,倒是藍袍人發(fā)出一陣低醇的笑聲。
伴隨笑聲,他短暫露出了真實面貌,斗篷下的青絲不見,眉眼低垂,唇角的笑意未散。
裴螢捂住嘴巴,似乎十分驚訝,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五蘊大師?”
五蘊和尚雙手合十:“貧僧受絕殺殿殿主相邀,來幫一個小忙�!�
說話間他的身形和音容相貌又重新向杜圣蘭靠攏。
顧崖木看了眼裴螢:“稍后可能有‘客’會來,有什么事晚上再說。”
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但在冒充杜圣蘭這件事上,裴螢蹙眉:“會不會太冒險了?”
連她都能一眼識破。
五蘊和尚笑道:“貧僧的偽裝瞞不過姑娘這樣的熟人,不過哄一下外行,綽綽有余�!�
顧崖木同樣點頭:“放心,我們的這位客人,注意力會在其他方面。”
比如,功德金光。
第44章
肝膽相照(二合一)
所謂的天生圣人閉關(guān),
實則一個去杜家蹲點等人渡劫,一個不遠萬里跑了趟金禪顧崖木更屬意的偽裝人選其實是戒癡。像五蘊和尚這樣活得年頭有些久遠的,身上自然而然散發(fā)著一股暮氣,
奈何戒癡的功德金光實在太過淡薄。
五蘊和尚答應(yīng)幫顧崖木忙,
同樣有自身的考慮。
一是顧崖木直接承認雷劫出問題和天生圣人有關(guān),
并保證金禪寺弟子在渡劫中不會出現(xiàn)異常;其次黃金時代即將開啟,能影響雷劫更加說明天生圣人氣運加身。
任何一個黃金時代,都會有無數(shù)勢力泯滅,氣運極其旺盛之人哪怕結(jié)局凄慘,但都能挺到最后混戰(zhàn)。
當(dāng)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五蘊和尚神情微冷:“希望這位客人能早點來,貧僧也想會一會他�!�
顧崖木提到墨家用活人封劍靈,
這種方式極其血腥,之所以沒有被廣泛使用,
不是因為其他修士有多良善,而是利用此種方式形成的劍靈時刻有噬主的危險。
為了避免反噬,
必須要時不時鎮(zhèn)壓一二。
而鎮(zhèn)壓的過程更加血腥,
要將善人熔煉至劍身內(nèi),
利用善者的功德鎮(zhèn)壓殘暴的劍靈。
若說九川大陸造殺孽最少的善人,必然是和尚,金禪寺每年都有弟子外出歷練,隕落幾個是常事,至于其中有沒有被抓去鎮(zhèn)壓劍靈的……只能說如果墨家活人封劍靈是真事,
肯定會存在這種情況。
顧崖木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嘴角緩緩勾起。
墨蒼欲用邪氣試探天生圣人,
哪里知道五蘊和尚也在用天生圣人的身份試探他,
想看看劍靈之事是真是假。
裴螢離開后,
院內(nèi)靜悄悄的,
只有雪花在無聲飄落。
顧崖木進屋內(nèi)拿酒,五蘊和尚只顯露出化神境界的氣息,閉目假意在冥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崖木遲遲未歸。不知過去多久,雪花飄落的速度忽然遲緩片刻,五蘊和尚睜開眼,知道他們要等的人終于來了。
空氣中泛起一陣漣漪,一只手憑空出現(xiàn)在五蘊和尚面前。
差不多同一時間,一壇酒飛砸過來,阻擋住要掀開斗篷下面具的那只手,墨蒼也沒指望用瞬移能瞞過絕殺殿殿主,向后退了幾步,平靜說道:“遠來是客,這壇酒我就收下了�!�
他說話的時候,一縷邪氣無聲無息朝五蘊和尚溢散而去。
邪氣傷不了人,沒有傷害性自然也難以察覺,用來試探功德金光再適合不過。
……
墨蒼闖仁義堂試探天生圣人時,真正的圣人正忙著劈人。
早在合歡宗一連劈了三撥人,杜圣蘭現(xiàn)在已經(jīng)總結(jié)出經(jīng)驗,對付年輕人,用合歡功法加持最有用。一道毫無預(yù)兆的酥麻雷劫,小年輕根本抵擋不住。
下方山谷中,杜明自信滿滿挺過四道雷劫,到了第五重,就在他信心快要爆棚時,直接劈下來的這道雷溫和地讓人感覺不到傷害,雷未至,皮膚已經(jīng)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感覺,難以言喻的曼妙。
……疼,爽,癢,麻。
很難想象,一道雷猶如做菜,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滿足了。
杜明情不自禁地張嘴吐出一口濁氣,比起身體的痛爽,腦海中的弦卻猛地繃緊,向他發(fā)來預(yù)警。
“不好——”
杜明從幻覺中清醒過來時,已然太遲,一道驚雷落入懷中,劈了他一個外焦里黑。
恐怖的一幕落入旁人眼中只覺得詫異。從他們的角度來看,這雷威勢和一般雷劫差不多,不明白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這種變故。
“這不就是普通的五重天劫?”一名離得近的修士道出眾人心中疑惑。
杜明的道心遠不及杜北望堅定,杜北望被毀滅雷劫傷到,肉身損毀嚴重,依舊能果斷作出決定,轉(zhuǎn)攻為守,盡可能拖延住身體傷勢。
杜明不同,他亂了方寸,對于他來說,修煉就是為了讓萬人景仰。一想到失敗后在家族可能遭遇的一切,虛榮心讓他開始變得極度不自信。
眼看杜明自亂陣腳,有修士忍不住感慨:“便宜沒好貨�!�
其他人深以為然。
雖然不清楚天生圣人渡劫時的具體場面,但聽說人家招來了九重天劫。果然貴是有貴的道理,收費的和免費的,壓根不是一個量級。
這場突破必然以失敗為結(jié)尾,圍觀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御器離開。
原本混跡在人群中,散播天生圣人如何欺世盜名的杜明族人此刻心急如焚,但又不能強留住離開的修士。這些人臨走前的話,已然成了壓倒杜明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空中,杜圣蘭看到道心徹底崩潰的杜明,都不屑繼續(xù)往下劈,就這狀態(tài),不死也廢了。
他想要從云層中悄悄轉(zhuǎn)移離開,誰知道竟然走不了。一種無形的規(guī)則在冥冥之中做著限制,凡是參與了雷劫,就必須劈到最后,任何早退行為都不被允許。
見走不了,杜圣蘭無奈,索性速戰(zhàn)速決,一鼓作氣隨第六道雷劫猛地劈下去。
其他修士走得早,沒有看到這道至關(guān)重要的加強版雷劫,銀光消散,杜明的表情定格在不甘與怨恨中……他要死了嗎?怎么可能會死在六重天劫中?
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早說過,你貪墨我的那些修行資源,日后會成為買命錢�!�
這道聲音!
杜明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然而他用盡全身力氣也發(fā)不出任何一個音節(jié),脆弱倒地的瞬間,只看到向自己沖過來的族人。
……是杜圣蘭,是他搞得鬼。
內(nèi)心的咆哮注定只能堵在嗓子口,如同至死也沒有合上的雙眼,無聲中訴說著什么。
雷劫散了,杜圣蘭看都沒看倒地的杜明一眼,跟在一朵云后面離開。直到飄出去很遠,他才回頭看了一眼威嚴的安武城,杜圣蘭心里很清楚,自己和杜家之間的爛賬,此后將會一筆筆展開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