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拍賣樓蓋得格外講究。
下三層跟鴿子籠似的,恨不得利用每一寸空間擺上桌椅,讓顧客見縫插針坐下。越往上,空間安排的越松,甚至很大一部分面積用來建造假山假水等小場景。
總管事親自站在頂樓門口接待,還沒等他們走到,就先拱了拱手。
“圣人果然是風(fēng)采蓋世。”
“久仰絕殺殿殿主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杜圣蘭挑了挑眉,兩句場面話,后一句說得更加恭敬,但對方把自己放在了前面,可見今日目的是和他相關(guān)。
里屋已經(jīng)沏好茶,茶水散出的熱氣如浮云,聚在杯間不散。
杜圣蘭看了一眼:“絳云春茶,還真是大手筆�!�
總管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他常年和貴客打交道,知道這些人都不喜歡廢話,開門見山道:“實不相瞞,冒昧邀請,主要是有點事想和木小友商量�!�
無奈絕殺殿殿主也在同一間包廂,只請一個太過失禮。
杜圣蘭不動聲色抿了口茶,昨天天圣學(xué)宮的副院長也稱呼他為小友,不過說出的話就沒那么客氣了。
“我黑水商會隔十年會舉辦一場頂級拍賣會,每次都會有至寶鎮(zhèn)場�!笨偣苁聡@道:“距離下一次頂級拍賣會不足半年,我們卻遲遲沒有收到足以鎮(zhèn)場的寶物�!�
顧崖木淡淡道:“前段時間,本座才和你們交易過龍尸�!�
總管事:“這個……巨龍渾身是寶,但畢竟有價無市,不足以產(chǎn)生群體吸引力�!�
他拍了拍手,下人送來一個長盒。
杜圣蘭親手打開,刺骨的寒意彌漫整間屋子。
“寒冰玄鐵?”
總管事笑著道:“稍后無論木小友答不答應(yīng)幫忙,這玄鐵都?xì)w小友所有�!�
“說笑了,我身上的寶物加起來,也沒有龍的一個部位值錢。”
“有,木小友的初夜�!�
“……”
“這次拍賣所得,我們可以給小友讓利八成�!�
總管事話沒說完,喉嚨已經(jīng)被死死掐住,半個身子被迫懸在半空中,恐怖的殺意讓樓下正笑著交談的修士們警惕地看向周圍。數(shù)道強大的氣息瞬間沖入房間,這些都是護衛(wèi)和黑水商會重金請來的客卿。
總管事費力地抬起胳膊,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大腦缺氧讓他思考都變得有些困難,但到了生死危機的時刻,總管事還在琢磨絕殺殿殿主和天生圣人間的關(guān)系。當(dāng)事人不惱,反而是絕殺殿殿主先出手,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算了吧�!倍攀ヌm放下杯盞,兩根手指搭在長盒上:“好歹收了賠禮�!�
殺意全部沉淀在了顧崖木幽深的瞳孔里,總管事垂眼盯著掐著自己脖子的手,片刻不敢和他對視。
良久,總管事快要窒息之際,顧崖木才終于松開手。
杜圣蘭搖頭,巨龍有價無市,那自己是什么?
雅俗共賞嗎?
抱起長盒準(zhǔn)備走人,站起身時他突然有些好奇:“那個……怎么知道是初夜的?”
黑水商會這個噱頭讓人無語,但他們既然敢放出,肯定是確保了真實性。
氣管傷著了,總管事開口說話時的嗓音是啞的:“小友莫非不知?天生圣人都是從未行過男女之事的�!�
成為圣人后,有沒有男歡女愛倒是不打緊。
杜圣蘭抱著盒子的手一緊,成為圣人時的異象九川大陸內(nèi)都能看見,豈不是在向世界宣告,他還是處男?
等到兩人徹底走出樓,緊張的客卿暫時離開,護衛(wèi)則重新藏身回到陰暗的角落里。
總管事連連搖頭,對陰影里的護衛(wèi)說:“盡快回復(fù)總部,他拒絕了�!�
總管事雙手交叉,身體斜斜靠在軟墊上,目光透過窗外望著走遠(yuǎn)的兩人,嘴角譏諷地勾起:“除非和絕殺殿殿主寸步不離,一個游蕩世間的特殊體質(zhì)……”
早晚被大家族抓去生孩子。
·
街道上,人來人往,吆喝聲遍地。
“白得了寒冰玄鐵,不虧。”杜圣蘭斜眼瞄著顧崖木,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他:“不就是市場價值被比下去,有必要這么生氣?”
顧崖木唇瓣動了動,說不清楚剛那一股無名邪火的來源,重新閉上嘴。
杜圣蘭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邊走邊道:“都說天機樓是第一情報組織,我看黑水商會也不差�!�
竟然知道他們此來是為了寒冰玄鐵。
顧崖木:“我前幾日有派人打聽過�!�
杜圣蘭還在美滋滋抱著長盒:“有了玄鐵,接下來找一個鑄劍師就好�!�
顧崖木忽道:“絕殺殿培養(yǎng)了幾個鑄劍師�!�
杜圣蘭雙手呈交長盒,鄭重道:“是仁義堂,別叫錯了�!�
圣人的光輝配上溫和的言語,仁愛精神在他身上仿佛比金禪寺貫徹的還要深刻。
顧崖木好笑又無語。
沒有參加拍賣會省出不少時間,回到絕殺樓,杜圣蘭第一時間開始繼續(xù)修煉斂息功法,顯然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洋溢著的愛之光輝。
鬼鬼祟祟的悉索聲從灌木叢傳來。
杜圣蘭睜開眼,剛一抬手,發(fā)現(xiàn)是雪花獅子。
雪花獅子費力地想要翹起腿做一個噤聲的動作,奈何難度太大,只能‘噓’了一聲,轉(zhuǎn)身勾了勾尾巴,示意他跟上。
杜圣蘭活學(xué)活用斂息功法,無限降低存在感。
本以為是什么賊人偷偷進來,雪花獅子趕來通風(fēng)報信,結(jié)果轉(zhuǎn)了幾道彎后,隱約瞧見模糊的火光。杜圣蘭小心翼翼接近,發(fā)現(xiàn)周圍布有結(jié)界,內(nèi)里是什么情況看不清。
雪花獅子一臉迷茫地抬起頭,表示有可疑。
“雷元素的結(jié)界……”
檢查了一下結(jié)界邊緣,杜圣蘭眼前一亮。
雷主殺伐,顧崖木就很喜歡這種雷元素為主導(dǎo)的結(jié)界,當(dāng)初圍攻絕殺殿主,對方也是布下含雷元素的殺陣。
杜圣蘭讓雪花獅子躲去安全的地方,自己則化為原形,嘗試鉆進結(jié)界。還沒前進半寸,一股強勢的阻力硬推著他向外,杜絕了其想要鉆進去的念頭。
杜圣蘭沉思片刻,索性擴大雷電范圍,以趴覆在結(jié)界表面的姿勢,全面窺視內(nèi)里。
“呼——”
銀色的巨龍正在噴火。堅硬的寒冰玄鐵被火焰裹挾,變得通紅。
覆蓋著奇妙紋路的爪子隨意往上面一踩,玄鐵表面頓時印出曼妙的花紋。銀龍縮小身子骨,一步一腳印,踏出對應(yīng)的紋路。
它親自控火,加上鋒利的爪子,根本不需要使用模具。
寶劍差不多成型時,銀龍拿出準(zhǔn)備好的錘子,兩只爪子各握一柄大錘,哐當(dāng)哐當(dāng)有節(jié)奏地敲打。
玄鐵產(chǎn)自冰淵,至少萬年才能形成,這個過程伴隨地表變遷內(nèi)里不可避免地含有一些雜質(zhì),如今在銀龍的錘煉中,變得更加精純。
整個過程持續(xù)有一炷香的時間,銀龍飛身而下,視線與劍平行,最后檢查平整度。
發(fā)現(xiàn)幾處細(xì)微的凸起,它用鋒利的指甲在劍鋒處刮磨,從劍鋒到劍壁,均被削減地格外光滑。
銀龍滿意地點了點龍首,釋放出極致寒氣實現(xiàn)完美淬火。
正要欣賞一下成品,它卻像是突然感覺到什么,尾巴一卷猛地一回首,冰冷的龍目掃向結(jié)界上方。
縱橫交錯的復(fù)雜電流中,有兩個指甲蓋大小的電流光團,正一動不動盯著這里。
一大一小兩雙眼睛,就這么直勾勾地對上。
第29章
顧茍茍(二合一)
閃電原形屬于高強度電流,
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所以杜圣蘭特意散開了電流,此刻就像是攤平了的雞蛋餅,穩(wěn)穩(wěn)趴在上面。
四目相對,
杜圣蘭生出一絲尷尬。
銀龍撤掉結(jié)界化為人形,
同時間杜圣蘭也收回電流,
恢復(fù)天生圣人的老好人樣。
龍族都是天生的煉器師,
當(dāng)初杜圣蘭渡完練虛期的劫,
曾厚著臉皮問顧崖木會不會修劍。那時他們還有共同的麻煩絕殺殿,顧崖木都沒有松口,
今時今日居然親自鍛劍。
“裴家明面上放棄對絕殺殿的圍攻,
但根據(jù)現(xiàn)有的消息,
過去半月間,裴家共有六人突破,全都來自主家�!�
顧崖木就像丟個饅頭一樣,隨手把剛精心鍛好的長劍扔給杜圣蘭。
“一把稱心的利器,可以讓你少拖點后腿�!�
寒冰玄鐵是上好的制劍材料,再加上真龍火焰鍛煉,
堪稱一把絕世寶劍。
杜圣蘭手指輕輕在劍鋒上抹了一下,指尖瞬間冒血花,見狀他嘴角反而一勾:“寒氣在阻礙我自身的復(fù)原�!�
修士自愈的能力遠(yuǎn)超常人,此劍留下的傷,
不消耗元氣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愈合。
用看藝術(shù)品的眼光欣賞片刻,杜圣蘭不知想到什么,
嘴角的笑容淡去幾分。他召喚出飲雪劍,
劍身上有很多細(xì)碎的缺口,
內(nèi)里的陣法也已經(jīng)破壞。
明明只有幾個月,
他卻覺得使用飲雪劍是上輩子的事情。
“這劍內(nèi)陣法還曾是竹墨親手幫我布置……”
七殺聚雪陣,可以封存寒氣于劍身,達(dá)到和寒冰玄鐵差不多的效果。物是人非,往昔師徒之情已如這把劍,從堅不可摧到百孔千瘡。
杜圣蘭閉了閉眼,一聲輕嘆后看向顧崖木。
無需多說,顧崖木幫他熔煉了飲雪劍,重新澆灌到新劍的花紋中,劍身上的花紋變得平整光滑。
一舊一新兩把劍融合,劍身的紋路不在,但劍柄和劍鞘上還留有銀龍獨特的紋路。
像是滾燙的鐵水撫平紋路一樣,杜圣蘭平復(fù)心緒,問:“半月突破六人?”
顧崖木懶得陳述細(xì)節(jié),挑重點說:“三元嬰,兩個合體,一人大乘,有趣的是這六人全部來自主家�!�
“突破大乘的是誰?”
“裴無咎。”
“怎么會是他?”杜圣蘭驚訝:“裴無咎在一次秘境受傷后,自身潛力已經(jīng)耗盡�!�
他曾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面此人,滿頭白發(fā),渾身衰敗的氣血做不了假。境界不后退都算是好的,怎么可能突破?
“所以才有趣�!鳖櫻履荆骸斑@裴家,看來水深得很。”
四大家族里,杜家等都是老牌修仙世家,裴家則是在一千多年前才初露崢嶸,隨后通過聯(lián)姻等方式迅速站穩(wěn)腳跟。
杜圣蘭點破裴九星的野心:“想滅絕殺殿是假,收回絕殺殿的寶庫和情報網(wǎng)才是目的�!�
顧崖木眼睜睜看他眉頭擰緊,搖頭:“別只知道琢磨裴家,你已經(jīng)成功化形,該是考慮下一步干什么了。”
“劈人。”
“……”
仿佛被流淌在身的月光嗆到
,杜圣蘭不假思索的一句話讓顧崖木咳了幾聲,瞥了他一眼:“眼光放長遠(yuǎn)點。”
杜圣蘭:“天道不全,那幾個老東西暫時不可能飛升,我總不能一直龜縮到等他們渡劫�!�
何況他沒見過飛升的雷劫,能不能摻和進去都是未知數(shù),就算摻和進去了,報復(fù)完一個,其他人也會有警覺。
“所以不妨簡單點�!倍攀ヌm笑起來:“挨個劈過去,劈到他們頭疼,我活一日,他們對渡劫的恐懼便多一分�!�
家族人心不穩(wěn)還算好事,一旦這些人自身道心出現(xiàn)裂痕,很難進行補救。
顧崖木:“想好了?”
杜圣蘭清楚一旦暴露身份,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卻是微笑地點了點頭:“還記得杜北望渡劫那日,我說過的話嗎?”
顧崖木眉峰輕挑。
那是圍觀杜北望渡劫后不久,兩人并肩走在長街上,杜圣蘭躲過竹墨的探查。天空中正好下起綿綿細(xì)雨,他也是這樣微微勾起嘴角,眼神發(fā)涼地說……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杜圣蘭忽然開口。
顧崖木回過神,對上一雙清亮的眸子。
杜圣蘭微笑道:“你瞧,這一天不是要來了�!�
……
新得一把寶劍,杜圣蘭心癢難耐。后半夜他找了片密林,迫不及待開始練劍,顧崖木只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離開。
劍光卷起地上殘葉,簌簌飛揚,眼看即將刺穿地面時,杜圣蘭突然收劍。
地底被寒光凍得夠嗆,想要偷襲的妖獸連滾帶爬逃離現(xiàn)場,杜圣蘭抬腳跺了下地面,妖獸被震昏過去。
沒去管這個不長眼的妖獸,杜圣蘭指腹輕輕磨蹭著劍鞘。
“如此費心費力……”
倒叫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杜圣蘭對顧崖木大度,基于的前提是互相利用,《天雷淬體》雖說是為了幫對方治傷,但他本身也是受益者。
完善淬體法還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杜圣蘭突然覺得自己在給顧崖木畫大餅。
“看來以后得對這頭龍好一點�!�
劍光閃爍,杜圣蘭集中注意力,繼續(xù)練劍。
一晚上的時間很快過去,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顧崖木重新出現(xiàn),一并出現(xiàn)的還有幾張隨意疊起來的紙張。
杜圣蘭拭干額頭的薄汗,接過一看是份人員名單。
“以前的幾個仇人,聽說有幾個還在茍延殘喘,有空幫我劈一下�!�
“……”
“劈的時候務(wù)必叫上我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