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然而現(xiàn)實就是如此。

    幾個呼吸前，各懷鬼胎的四大家族族長還在想著渡劫后如何控制住杜圣蘭，確定機(jī)緣所在，如今卻連杜圣蘭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找不見。

    斬月山和杜圣蘭好歹有過一段因果，副宗主李道子沉沉嘆了口氣：“結(jié)束了么？”

    大道無情，不過如是。

    誰知竹墨遙望天空：“未必�！�

    李道子愣了下，遂即心神一震：“莫非還有轉(zhuǎn)機(jī)？”

    “倘若身死道消，為何雷劫還在？”

    很快，陸續(xù)有人也開始發(fā)覺不對勁。

    烏云沒有消退的跡象，天地間有銀光閃爍，似乎凝聚出一道新的法則，伴隨可怕的風(fēng)暴，雷電迸發(fā)出三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不同于傳統(tǒng)的轟隆聲，這響動十分古怪，而且有些扭曲。

    論起對天地間聲音的把握，數(shù)琴宗最強(qiáng)。不等別人發(fā)問，未婚妻先抱著何不鳴的胳膊：“不鳴哥，這雷鳴是怎么回事？”

    何不鳴仔細(xì)從響動、音色等各方面進(jìn)行判定，遲疑說道：“它好像……在笑�！�

    “笑？”

    何不鳴下意識模仿起來：“哈呼~哈呼~哈呼~哈哈哈哈哈……”

    “……”

    第18章

    往日怨（一更）

    這一連串詭異的模仿笑聲，

    讓未婚妻抱著何不鳴的手下意識松了些，正要問些什么，天空中耀目恐怖的雷劫忽然抖了抖，

    音波幾乎震散了部分烏云，

    朝整片禁地擴(kuò)散而去。

    眾修士：“……”

    完蛋，

    一旦接受了何不鳴剛剛的說法，根本無法直視這轟鳴聲。

    千萬云層間，

    杜圣蘭尚未徹底掌控新的身體，一股強(qiáng)烈的排斥感要將他硬生生擠出去，是以直到現(xiàn)在，杜圣蘭也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成功沒有。

    視線掃過下方黑壓壓的一片，他看見了圍觀的修士，

    看見了妖獸的尸體，甚至穿過了層巒疊嶂的山峰，

    瞧見禁地入口守著的各大勢力。

    管他呢。

    成功沒有另說，

    先劈！

    紫紅色的雷電閃爍了一下，

    那是杜圣蘭在定位。

    去吧！

    雷霆之力！從最近的開始。

    恐怖的聲響震撼眾人的心神。

    “雷劫重新降下！莫非杜圣蘭沒死？”

    無數(shù)的目光聚集在天雷降下的地方，

    試圖在地表尋到杜圣蘭的蹤跡，

    甚至有人已經(jīng)腦洞大開，

    想著對方是不是使用了土遁術(shù)，藏在地下深處。

    然而那雷竟是像劈腿一樣，猛地劈向了琴宗所在的地方，

    何不鳴首當(dāng)其沖。

    驚雷來得猝不及防，

    何不鳴瞳孔在電光中驟然放大，

    他如今不過是元嬰，

    杜圣蘭渡得可是合體期的第九道天雷！

    正面挨上這么一記劈，

    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不過是幾個呼吸間，

    何不鳴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他不能死！

    目中閃過一抹狠厲，何不鳴藏在袖間的手輕輕一動，近處的未婚妻突然身形不穩(wěn)，被迫擋在了何不鳴面前。

    “��！”

    未婚妻嚇得花容失色，面對近在咫尺的雷電，她能做的只是緊緊閉上眼睛。巨響蓋過了尖叫聲，僅僅過去了一瞬間，她卻覺得是一個世紀(jì)，終于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身邊是一個巨坑。

    “沒，沒事。”未婚妻后知后覺望著自己的雙手，確定依舊瑩潔細(xì)嫩。

    眼看雷最后關(guān)頭劈歪了，何不鳴愣了下，第一時間沖到未婚妻面前，關(guān)懷備至：“沒事吧，你真傻，為什么要幫我擋雷？”

    未婚妻愣了下，她很想解釋說是因為沒站穩(wěn)，但看何不鳴一臉感動，心懷愧疚應(yīng)下。

    “這雷是怎么回事？”旁邊宗派的人也是跟著嚇了一跳。

    “怎么劈琴宗那邊去了？”

    “因為他們少宗主嘴賤？”有人胡亂猜測，當(dāng)然沒敢大聲說出來。

    周圍聽到的人還覺得說得挺對，之前何不鳴一直在揣測天雷的聲音，還作出奇怪的配音。

    ……人渣。

    杜圣蘭內(nèi)心吐槽一句，重新凝聚成雷，等到何不鳴安撫完未婚妻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劈下。何不鳴剛剛放松警惕，這次他只來得及轉(zhuǎn)身。

    面對用未婚妻來擋雷劫的人渣，杜圣蘭還嫌臟了雷，他借助天地之力抓住游走在云層間的一道小閃電，穩(wěn)準(zhǔn)狠地投擲而去。

    這道閃電很細(xì)，速度奇快，何不鳴看到閃電攻擊的方向，連忙運(yùn)轉(zhuǎn)所有真氣護(hù)住丹田。

    只要丹田保住了，一切就還有希望。

    閃電劈下，竟不是如他所料劈向丹田，而是更向下的位置。

    “不鳴哥哥！”未婚妻驚叫。

    何不鳴面色白的跟紙一樣，不可置信地低下頭——沒希望了！

    “啊——”

    慘絕人寰的叫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在場一些女修，下意識捂住嘴，顯然也是被這一幕嚇到了。

    心情舒暢了，杜圣蘭開啟第二輪定位，目標(biāo)杜青光，目標(biāo)人物距離二十四萬丈。距離地面還剩幾丈的時候，雷劫猛地來了一個急轉(zhuǎn)彎，改斜劈。

    杜青光是和其他三大家族族長站在一起，旁人只能看見雷劫以萬馬奔騰之勢沖向四大家族。

    “怎么還會急轉(zhuǎn)彎？”離得近的修士紛紛撤身。

    杜圣蘭輕嘁一聲，直接劈的話，在他降下前杜青光肯定就有所察覺，逃脫了怎么辦？

    雷劫和無形的屏障碰撞在一起，屏障是杜青光臨時布置的結(jié)界，發(fā)出的爆炸聲讓整個禁地都震動了一下。

    杜青光一路暴退數(shù)百米，袖袍上還有殘留的閃電在游走，灼燒了部分表面的皮膚。

    杜青光眼神一冷，運(yùn)轉(zhuǎn)真氣震散這部分閃電。

    其他三位家族族長比他要狼狽許多，尤其是實力稍顯遜色的裴九星，頭發(fā)直接成了波浪卷。

    第一擊失敗了，短暫的黑暗過后，杜圣蘭重新出現(xiàn)在天空中，毫不猶豫繼續(xù)劈。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杜圣蘭目中生出一絲戾氣，暗嘆可惜自己渡的是合體期的劫，再厲害也只是針對合體期修士的威力。哪怕是第九道雷劫，對渡劫大能而言也在可控范圍內(nèi)。

    不過很快，杜圣蘭便壓下心中不甘，如果是更高境界的雷劫，他未必能奪舍成功。

    面對再次轟然落下的天雷，杜青光抬掌擊退，然而不過幾個呼吸間，雷劫便再次朝他瘋狂轟來。

    早就退到老遠(yuǎn)處的修士各個面露驚駭，這雷劫被擊散了，按理就結(jié)束了，為什么還會重新凝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杜青光就像是雷劫的復(fù)活點，讓后者無限復(fù)活，越挫越勇。

    反觀杜青光何時如此狼狽過，凌亂的發(fā)絲亂飛，衣袍破破爛爛，被逼地不斷后退。

    與此同時，重新凝聚的杜圣蘭也是有些累了……內(nèi)心直呼可惜，對方這幅慘狀不能被世人看到。哀嘆不過須臾，他忽然注意到隱藏在人群中的顧崖木，雖說換了副模樣，但腰間用于隱藏氣息的玉佩，杜圣蘭曾見他佩戴過。

    旁人大呼小叫時，顧崖木正在用留影石暗地里記錄這一切。

    棒極了！

    想也知道顧崖木不會無緣無故記錄，日后必會將這份黑歷史傳揚(yáng)出去。

    杜圣蘭頓時有了干勁，劈向正在安排撤離的竹墨。

    竹墨實力和杜青光不分伯仲，原本劈他意義不大，但發(fā)現(xiàn)顧崖木用留影石記錄后，杜圣蘭知道不會是無用功。

    左邊一道雷，右邊一道雷，西北角一個，東南邊一個。

    他‘體貼地’放慢速度，確保竹墨可以有時間閃躲，而不是出手打散雷。

    這雷來的毫無規(guī)律，竹墨閃身躲避時，突然有個斬月山的弟子無意識喃喃：“宗主很像是在跳杜師兄最喜歡看的《踏青舞》�！�

    話音落下，猛地捂嘴，杜圣蘭已經(jīng)被驅(qū)逐斬月山，再稱呼師兄肯定說不過去。

    然而旁人注意到的不是他話語中的漏洞，而是前一句。

    雷電聚集在一片小范圍當(dāng)中，仔細(xì)看竹墨躲閃的過程，真的有些像在跳舞。有人甚至在心中打起節(jié)奏，咚恰恰，咚恰恰——

    合上了！

    杜家人本來心疼懊惱家主的狼狽模樣，畢竟杜青光向來都是不染凡塵的感覺，先前卻是衣服都被電焦了一大片，但如今看到竹墨在咚恰恰，突然覺得，家主剛剛的遭遇不算什么。

    處在雷電中心的竹墨面色冷得嚇人，拔劍不再躲閃。

    杜圣蘭卻及時收手。

    他感覺自己的體力已經(jīng)快要達(dá)到極限，如果再被人為打散一次，會很危險。

    冷靜下來后，杜圣蘭飛速掃過下方一張張面孔，最后他看向了更遠(yuǎn)的地方。

    禁地出口，墨虬正將杜北望叫到一邊說話：“別管這雷，我們先得確認(rèn)杜圣蘭的死活，若那小畜生……”

    就劈這個嘴碎的。

    雷霆翻滾，驟然延長數(shù)千丈。

    站在對面的杜北望面色發(fā)生劇烈的變化：“外公快閃開！”

    杜北望速度已經(jīng)夠快，可快不過雷劫，幸運(yùn)的是站在他身前的墨虬因為轉(zhuǎn)身，慢了半拍，瞬間被雷擊中，擋住大半部分。墨虬當(dāng)場像是枯敗的樹枝，整個人直直倒了下去。

    杜北望好不到哪里去，身子猛地抖了好幾下，短暫失去了意識。

    墨家的人和杜家人同時沖上來。

    顧不得墨虬，一位長老連忙命令其余杜家人以身為盾，護(hù)住杜北望離開。

    禁地中此刻爆發(fā)的騷亂，一時間比昨晚獸潮還要恐怖。

    面對反常的雷劫，無數(shù)修士開始往禁地外沖，四大家族的人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守入口，跑得比誰都快。

    禁地動蕩，更不會有人注意到絕殺殿殿主。

    杜圣蘭從不食言，他說可以創(chuàng)造逃走的機(jī)會，就真的是一個絕佳的機(jī)會。

    走出禁地的一刻，顧崖木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和他有同樣動作的大有人在，并不因此顯得另類。

    只是他運(yùn)氣不太好，裴九星先一步出了禁地，看到隨后而來的‘裴木寒’，毫不猶豫對杜青光道：“杜兄，你我聯(lián)手，留下絕殺殿殿主�！�

    他要活捉這個妄想逃脫家族控制的叛徒。

    絕殺殿成立初期有杜家資助，每年也有幾分收益流向杜家，自從裴木寒想要獨大，杜家的利益跟著受損。

    杜青光聞言瞇了瞇眼，動了殺心。

    正當(dāng)這二人要暫時聯(lián)手時，一道瘋癲的笑聲傳來：“這雷劫，有點意思！你們瞧——”

    發(fā)聲的是無可為，比起顧崖木，詭異的雷劫顯然更吸引人注意。無可為的適時出聲讓杜青光腳步微微一滯，就是這稍稍一點的遲疑，便錯失了追捕的先機(jī)。

    顧崖木已經(jīng)先一步撕裂空間離開。

    當(dāng)然無可為也不是隨意發(fā)聲，如今的雷劫確實更加古怪。

    蟒蛇般的粗壯閃電不斷膨脹，似乎在不停擠壓著什么，像是橡皮筋一樣，每一次快要膨脹到極限，又被反彈回去。

    正如眾人看到的那般，雷電是在擠壓杜圣蘭的生存空間。

    天道認(rèn)可了他奪舍后的雷劫身份，但絕對不會認(rèn)可杜圣蘭不服從管教，胡亂劈人的作為。雷劫秉持著天道意志，更是想把這個占據(jù)自己身軀的狂妄小兒擠出去。

    杜圣蘭拼命做著抵抗，奪舍如同拔河，但凡他有一絲后退，很快就會潰不成軍。

    即便這樣，還是有一部分被強(qiáng)行擠出了出來。

    杜圣蘭感覺半個身體都輕飄飄的，被擠出的部分正在慢慢潰散。

    禁地出口處，無可為對這個分裂過程看得一清二楚，不明所以道：“這是雷劫孕育雷劫，生了個小的？”

    自從走火入魔，無可為的嘴就跟刀一樣，什么修士都敢砍，什么話想到就說，想法也很是偏激。

    不過他形容的這個畫面卻是格外形象。

    已經(jīng)快要瀕臨崩潰邊緣的杜圣蘭捕捉到后心下一動，伴隨一陣噼里啪啦……用人類的形容就是脆生生的嗓音，叫了一聲：“阿母�！�

    “……”

    雷開始顫抖，像是被惡心到了，底下的無可為還在滔滔不絕，忽然一道紫紅的閃電劈來，無可為連忙揮刀阻擋。

    萬年寒鐵打造的刀和閃電撞上，頃刻間出現(xiàn)裂痕，無可為不再魔怔地胡說，忙心有余悸退出禁地。

    這一劈，和杜圣蘭無關(guān)，現(xiàn)在是雷劫占據(jù)了主意識，面對無可為的遭遇，杜圣蘭心中只有嘆息。

    ……嘴碎要命。

    不過得益于紫紅雷電的這一劈，讓杜圣蘭有了可乘之機(jī)。第九道天劫擅自劈無辜群眾，同樣是在背離天道的意志。

    面對兩個同樣不省心的，更加弱小的杜圣蘭這時候反而沒有讓天道那般排斥，弱小意味著好掌控。

    但杜圣蘭如今神念尚存，對于殘缺的天道來說，也是個麻煩。

    因為它發(fā)現(xiàn)，收不回來了。

    天道之上還有宇宙的規(guī)則，它無法去干預(yù)命運(yùn)的軌跡，擅自收回一條生命。總不能強(qiáng)行讓杜圣蘭散開，等到需要降下雷劫的時候再召回。

    天道再神通廣大，也無法重新匯聚一個魂飛魄散的神識。

    似乎感覺到了天道的為難，杜圣蘭咧了咧嘴。

    他敢奪舍也是考慮到這點，雷的形成和云脫不開干系，云卷云舒云散開，無法永遠(yuǎn)停駐在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