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另三人一人持彎刀,一人握長劍,一人提八蛇矛,一起朝晏歸之攻來。
……
晏瓊玖自離了晏歸之,一路往思量宮疾行,一路過處,無半點人息。
待她落到思量宮正門上時,愣了一愣,眼前金瓦紅墻,花草青蔥,林木郁郁,光景大不相同,晏瓊玖一時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往外看了看,發(fā)現(xiàn)并未走錯,這才繼續(xù)往里面去。
過了游廊,便是那處閣樓,閣樓外的兩株陰槐樹不知去向,閣樓中燈火輝煌。
晏瓊玖聽得樓中有人聲,便斂著氣息,悄然落在一層閣樓的飛檐上,躲在窗戶后邊朝里面探看。
只見屋中兩人,女人匍伏在地,捂住丹田,雪白衣衫鋪展開,仰頭看著男人,宛若一只折翼白鳥,落在塵埃之中,依舊高傲。
男人豐神俊逸,玉冠華服,愛憐的望著她,道:“孤只是不想你走,你為什么這么倔�!�
女人狠狠叫道:“郝廷彥!”
窗外晏瓊玖一怔,本欲闖入的動作也停頓了下來。
那女人是久華,卻又不似久華,她見過的久華,沒有這樣的生氣,而郝廷彥也早已作古,又怎么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眼前,這些似幻象,卻又真實的連氣味都存在。
晏瓊玖按捺住疑惑,繼續(xù)窺探。便聽郝廷彥說道:“你可記得我們的誓言,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相守一生,共白頭。是你要走,要背棄孤,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久華欲要撐起身子,又似無力,她咬著牙,雙眸通紅,她道:“郝廷彥,你怎還有臉提起這誓約!”
“我殷子菁枉有雙目!竟不識你這個道貌岸然,背恩負(fù)義的偽君子!十載情誼,一旦傾覆!”久華搖著頭,聲有哽咽,她苦笑道:“我一生坦蕩,誠義示人,換來的是什么,親人騙我,愛人欺我!”
“郝廷彥,我信你,相守一生共白頭,你可曾做到!我信你,好聚好散,你卻算計我,取我內(nèi)丹!”
“你有何臉面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郝廷彥往后退了兩步,他無言半晌,良久才道:“子菁,是你太倔,逼孤不得已走到這一步……”
久華吼道:“滾!”
郝廷彥往外走去,走了兩步,停下了,他道:“好,你先冷靜冷靜,明日孤再來看你�!�
久華奮力拿起桌上的杯盞朝郝廷彥扔去,終究是乏力,杯盞只落到郝廷彥的腳邊。
晏瓊玖在外看著,身上不知是冷是熱,泛起一陣陣汗來,她正關(guān)心著屋內(nèi)狀況,忽察覺到空中氣息有異樣。
晏瓊玖回首覷看,將院中細(xì)細(xì)環(huán)視一周,倏忽間,自茂林中射出一箭來,直取屋中久華。
晏瓊玖鎖住那人位置,足尖一點,飛向空中,雙手高舉頭頂,做著前斬的姿勢,揮手而下時,手中顯出方天戟,夾帶著開山辟地之勢,一戟落下,莫說這箭矢化作灰飛,連帶那一片茂林都?xì)Я�,地上顯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來。
一道黑影自林中躥出,落在前殿屋檐上,晏瓊玖后腳跟來,手持方天戟,往地上一掇,鏗鏘有聲,血月之下,猶如殺神。
屋檐上人帽檐落下,露出臉來,只見眉角鮮血流淌。
這人陰聲道:“晏歸之殺我兄弟,我殺她姐姐,倒是合理的很!”
晏瓊玖不知道文偃一事,也沒見過文昌,自是不知道此人是文昌,只是見如今果如晏歸之所說,有人來取久華性命,便不敢有絲毫懈怠。
晏瓊玖先行下手,舞著方天戟,直取文昌,文昌輕嗤一聲,意似不屑,拔刀來戰(zhàn)。
晏瓊玖一個貪狼族,舞起兵器來像是青牛族的,每一擊力有千鈞,幾十斤的方天戟在她手中輕如發(fā)絲,靈活迅捷,方天戟虎虎生風(fēng),似攪動了倚天撐地的撐天柱。
文昌道晏瓊玖不過百年修為,心有輕視,幾番交手下來,轉(zhuǎn)守為攻,身形化作數(shù)道黑霧,黑霧之中是一張張人臉,團團黑霧繞著晏瓊玖,呼嘯著朝她咬去,一個來回便將她整個人都裹住。
黑霧發(fā)出一聲聲獰笑,道:“片刻,便叫你化作一灘膿血�!�
如此僵持半晌,忽的,霧中一聲慘叫,黑霧里爆出一道道光芒,一只灰色巨狼沖破黑霧,從中躥出,口中還銜著一人。
黑霧四散,灰狼將人吐在地上,用爪子摁了摁,見他死透了,這才抖了抖身子,身上的毛發(fā)隨著動作炸開。
晏瓊玖恢復(fù)了人身,背上衣衫有數(shù)道血痕,她立起身要回閣樓里去,走了一半路,又折了回來,抓住文昌的后領(lǐng)將人拖走了。
走到閣樓前時,用方天戟將文昌尸體釘在了一樓墻上,忽聽得樓內(nèi)久華喊叫的聲音,晏瓊玖神色一變,立刻飛身上了二樓。
晏瓊玖在窗前一看,心火燃燒,鮮血沸騰。
郝廷彥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屋內(nèi),正一步步朝久華緊逼,口里直道:“子菁,孤是真的愛你!”(君莫亭為您整理)
久華自始至終只有一字:“滾!”
已是聲嘶力竭。
郝廷彥抓住了久華的肩膀,久華后邊已經(jīng)沒有退路,他身形傾下,便是要強吻久華。
晏瓊玖暴起,身形朝郝廷彥襲來,手掌接觸郝廷彥之際,郝廷彥身影瞬間消失。
須臾間,屋內(nèi)景象瞬息變化,就像是在一刻間過完上百年一般,蠟燭眨眼燃燒而盡,墻壁顏色盡落,變得漆黑,所有的東西都變得暗暗淡淡的。
眼前的人也不再是一身華服,而變成了之前那個一直穿著簡單素色道袍的女人。
唯獨不變的是她的絕望,她的聲嘶力竭。
晏瓊玖蹲下身子,朝她伸出手,還未靠近,便被久華一掌打開,厲喝道:“滾!滾!滾!”
一連好幾聲。
晏瓊玖無法出聲安慰她,連喚她都做不到。
看著久華瘋狂的模樣,晏瓊玖心中會泛起細(xì)細(xì)密密的疼痛。
她傾下身不顧久華的廝打推拒,一把將人抱住。久華依舊抗拒人的接近,雙手在晏瓊玖背后撕扯,受了傷的后背,鮮血流淌。
晏瓊玖卻只是拍撫著久華的后背,一下一下,極盡溫柔。
不知多久,懷里的人稍有些平靜了,晏瓊玖露出半身妖相來,腦袋上豎起兩只耳朵,灰絨絨,她低垂著腦袋,在久華下巴上輕輕的拱她。
晏瓊玖一直這樣安撫著她,直到久華眼中漸漸清明,叫道:“晏瓊玖,可以了�!�
同久華挑明身份后,晏瓊玖便告訴了久華她真正的名字,這是久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晏瓊玖放開了她。久華看著她,心中莫名的有些酸楚,她道:“晏瓊玖,謝謝你�!�
晏瓊玖朝她笑了笑。
久華手上一片粘膩,她低頭望了一眼,滿手鮮紅,她低聲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晏瓊玖一怔,搖了搖頭。
久華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晏瓊玖抿了抿嘴,有些怯怯的,默默的轉(zhuǎn)過了身。
貪狼身體結(jié)實,晏瓊玖背后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流血,只是先前血液染紅衣衫,現(xiàn)在背后鮮紅一片,看著還是有些嚇人。
久華道:“對不起�!�
晏瓊玖立刻回頭來,朝著她猛搖頭。
久華道:“轉(zhuǎn)過去。”
晏瓊玖又默默的轉(zhuǎn)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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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們的兵器一個比一個虎
第四十六章
晏杜若按晏歸之的話回綺陰宮時耽擱了一會兒,
她在路上碰見了文昌,
那家伙正毫無忌憚的收取一個宮人的精血,
結(jié)界都不落,
猖狂的很。
晏杜若與他打了個來回,
要追人的時候,
眼前景象倏的大變,空中一輪血月升起,
方圓數(shù)里,沒個聲息,文昌也不知去向,
晏杜若知道自己是被拉到類似于幻境一類的地方中去了。
她舞著斬氣刀,
聚斂靈力對著那月亮一斬,
一道白光朝空中沖去,
而后空間扭曲,
將其吸收了。
晏杜若皺著眉,面色沉重,
她沉吟一番,
還是決定先到綺陰宮里去看看。
一路過處,四面靜悄悄的,到了綺陰宮門前,
晏杜若大剌剌的從正門里進,喊道:“風(fēng)吟,
那蛇,
在不在!”
喊了半天,
沒個回聲。
晏杜若去蘇風(fēng)吟的臥房瞧了一瞧,沒有人,她正打算回廣場去看看時,聽得隔壁庭院里有異動。
晏杜若提起刀,輕身上了墻頭,身形還未站穩(wěn),一道黑影沖面而來,晏杜若挽刀一斬,把那東西一刀兩斷,待細(xì)看時,見是一條荊棘。
往下看,整個庭院里全是這東西,細(xì)處手腕般粗細(xì),粗處水缸般粗細(xì),黑黢黢的顏色,上面倒刺根根,像是猛獸口中的獠牙。
這些荊棘越長越多,在庭院中,像是蛇一般交纏扭曲著身體。
晏杜若低喝一句:“什么鬼東西�!�
眼光一掠,發(fā)現(xiàn)庭院正中有一人影,長發(fā)披散,墨色的綢緞一樣,玄黑的衣服上盛開著一朵朵紅色海棠,就像是長在荊棘上花朵。
晏杜若叫道:“喂,桑嬈,風(fēng)吟呢?”
桑嬈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月色奇異的關(guān)系,還是這里景象太過古怪的影響,晏杜若竟見桑嬈眼中含著水光。
晏杜若自己再一想,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那個桑嬈,怎么可能……
晏杜若站在墻頭往四處看了看,四周依舊寂靜無聲,當(dāng)她再次看向院中時,荊棘更多了,而桑嬈卻一直未動手,只有一道結(jié)界在阻擋荊棘。
晏杜若叫道:“桑嬈,那個重巖有問題,有人設(shè)計取出了鮫人燭,將宮中上下點的全部都是,歸之讓我過來通知你們,將應(yīng)不休看緊一點�!�
桑嬈道:“應(yīng)不休逃出去了�!�
桑嬈的聲音很小,又發(fā)著顫,晏杜若一時沒聽清,張著耳朵,叫道:“你說什么?能不能說清楚些。”
晏杜若見桑嬈還流連在這荊棘里邊,沒好氣道:“你能不能出來說話,都什么時候了,還玩什么荊棘�!�
話落片刻,桑嬈結(jié)界破碎,荊棘一起朝桑嬈蜂擁而去,桑嬈卻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僵直著身體,眼眸顫抖,嘴角緊繃,想要往后逃,可哪里有退路。
晏杜若便這般,微張著嘴,滿腹驚訝的看著荊棘將她身軀纏住,猶如毒蛇捕食獵物,毒牙刺入獵物肌膚,軀體將獵物緊緊裹纏。
晏杜若的目光一路順著荊棘,望向被托到空中的桑嬈。
晏杜若道:“桑嬈,你不會是怕荊棘罷�!�
桑嬈狠狠的望了她一眼,咬著牙咒罵道:“狗崽子!……”
話未完,那荊棘纏的更緊,桑嬈止住了話,像是閉住了氣。
晏杜若見狀,越發(fā)相信了,她笑了起來,清朗的笑聲蕩漾在空中,晏杜若捂著腹部,頓著腳,道:“你,桑嬈,威風(fēng)八面的騰蛇族族長,仙界的清渺仙尊,近千年的修為,居然……居然怕小小的荊棘,哎喲,我的天,哈哈哈……”
晏杜若抓住桑嬈的糗處,一來覺得驚奇,不可思議,二來想到她平日里那囂張的性子,會吃這等苦頭,心下樂不可支,大笑不迭,眼角淚花都出來了。
直到笑岔了氣,吸了涼風(fēng),咳嗽了幾聲,方才止住了。
晏杜若道:“桑族長。”
晏杜若在墻頭上輕步踏了幾步,走到桑嬈正面去,她挽了一下長刀,嘴角帶著笑,幸災(zāi)樂禍道:“要不要我?guī)湍��!?br />
桑嬈看著她,沒有說話。
晏杜若嘴角笑意更深,她道:“你求我,我就救你�!�
荊棘纏的更緊,桑嬈倒吸了口涼氣,她在上俯看著晏杜若,咬著牙狠狠的道了句:“滾!”
“嘴真硬�!标潭湃糨p笑了聲,將長刀刀身向下,插入墻內(nèi),抱著臂靠著刀柄,道:“我看你能撐多久�!�
桑嬈起初閉著眼睛,眉頭緊蹙,因為月色血紅,倒看不出她面色有多蒼白。晏杜若手指點著臂膀,好整以暇的望著桑嬈的反應(yīng),再想想桑嬈平時飛揚桀驁的模樣,這種姿態(tài)當(dāng)真是百年難遇。
貪狼眼尖,晏杜若看得出桑嬈全身都在微微發(fā)顫,她當(dāng)真是怕極了,但上面的人一身傲骨,怎肯示弱。
這荊棘纏的越來越近,一條荊棘抵在她脖子上,倒刺扎進皮膚,登時殷紅溢出,蜿蜒淌下。
桑嬈低吟一聲,似顫抖哽咽,晏杜若大睜了雙眼,見一滴清淚自桑嬈面頰滑落。
晏杜若愣了好一會兒,低聲道:“嘖,服個軟又不會要你的命!”
隨后腳橫踢刀身,將刀取出,橫握在手,足尖一點,飛向荊棘,長刀一攬,只見銀光閃過,荊棘眨眼間便成飛灰。
晏杜若雙手抱住落下的人,落在地上,她道:“真是倔!”
桑嬈起初還閉著雙眸,而后緩緩的睜開,見那些荊棘已經(jīng)消失了,她失神了一瞬,遽然間,神色一轉(zhuǎn),抓住晏杜若的衣襟,惡狠狠道:“今日的事你若是敢說出去,我要你的命!”
桑嬈神色變得太快,若不是桑嬈眼角還有淚痕,眼眶還是紅著的,晏杜若都要以為她方才是裝的。
晏杜若道:“我好歹是你救命恩人,你不覺得你的態(tài)度太失禮了么�!�
桑嬈眼中殺意乍現(xiàn),道:“你!”
“族長!”
“殿下!”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應(yīng)不悔同月皓飛馳而來,落到庭院之中,桑嬈對晏杜若道:“你要是敢說,我便滅了你全族!”
晏杜若一把將桑嬈拋了出去,桑嬈反應(yīng)迅捷,一個翻身,蹲跪在地上,應(yīng)不悔急忙來扶她。
晏杜若冷笑道:“我聽聞舜尤法術(shù)里最擅長的便是使荊棘,你如此怕荊棘,是怕舜尤,堂堂一族之長,竟怕個半妖到如此地步,實在有失你騰蛇族的威嚴(yán)!”
桑嬈方才起身,聞得此話,血氣上涌,雙眸立刻化作獸瞳,她一手召出回紋劍,轉(zhuǎn)身便不留余力的朝晏杜若攻去。
晏杜若反手召出斬氣刀,長刀一挽,道:“怕你不成!”
應(yīng)不悔見勢不好,一把攔住桑嬈,喊道:“族長息怒�!�
月皓也連忙抱住晏杜若道:“殿下,如今不是內(nèi)斗的時候�!�
晏杜若道:“你也看見了,是她要找茬!”
應(yīng)不悔道:“殿下,算應(yīng)不悔求你,你少說兩句。”
應(yīng)不悔又回頭對桑嬈道:“族長,阿姊抓了天樞君主要燒死他,驚動了仙將,已經(jīng)回報仙界了,晏族長遣我等來尋族長和殿下同她會和,商議如何從這里邊出去。”
聞言,倒是桑嬈先收了劍,冷冷的望了晏杜若一眼,先行離開了,應(yīng)不悔托了月皓去給桑嬈帶路。
應(yīng)不悔留了下來,站在晏杜若面前,面色肅然,她朝著晏杜若一拜,沉聲道:“殿下�!�
“殿下可知騰蛇一族死守封魔嶺一事�!�
晏杜若收了斬氣刀,自思先前話說重了些,如今見應(yīng)不悔神色鄭重,知她是要為桑嬈說話,心里本就愧疚了幾分,當(dāng)下便只點頭,沒什么言語。
應(yīng)不悔道:“封魔嶺以北盡數(shù)落入半妖手中,援軍未到,先代族長帶領(lǐng)族人守在封魔嶺內(nèi),不讓半妖染指四族清靜地,上千的族人命喪封魔嶺,就連先代族長和先代夫人也不幸殞命,舜尤用荊棘將族人尸體懸掛在營帳前示威,是族長帶領(lǐng)族人,親手將先代族長同夫人遺體奪回�!�
“就算是我族都失了騰蛇傲骨,我族族長,也當(dāng)?shù)闷痱v蛇之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