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今月，十六歲生日快樂�！�
落款也是極其熟悉的，豎彎鉤的鉤會瀟灑地帶上長長一筆的一個……
“沈”字。
這根本不是什么他和家人一起買的月亮燈。
這分明是——
祝今月想起那個秋高氣爽的下午。
鴨子小船搖搖晃晃，她坐在高高瘦瘦的少年旁邊，問他：“hǎi
yuè
piàn？那是什么，大海的海嗎，哪個yuè，哪個piàn？”
“片段的片�！鄙蚯寤赐ｎD一下。
她臉上蓋著他的校服，陽光從纖維縫隙里透進來，她隱約感覺男生目光似乎在她臉上落了一下。
然后聽他說：“祝今月的月�！�
“海底月是天上月，名字這么好聽——”她起了點興趣，“又占了我名字一個月字，不漂亮說不過去吧？”
沈清淮似乎是笑了聲：“嗯，很漂亮�！�
……
祝今月鼻間再度酸澀不已，眼眶幾乎是立即模糊了起來。
淚眼朦朧中，立柜里的小小月亮燈似乎多了一層絨絨的小毛邊。
——她好像穿過重重時光，收到了一輪來自十年前的月亮。
第72章
我一直都愛你
第72章
祝今月想起那年生日收到的他卡點發(fā)來的祝福短信。
想起在那之前，
她邀請他參加她生日會被拒絕后的第二天，她在他手上看到了一道長長的、幾乎有點可怖的傷口。
后來去外面給曲薇打水時，他就排在她前面，
她問他手是切什么菜弄傷的，
他說是她不認得的菜，她當時還覺得是他小看她。
可他那么溫柔周到的一個人。
面對不喜歡的女生的告白，
尚且會盡量選擇婉轉(zhuǎn)不傷人的理由。
對著喜歡的女生，
怎么會犯這種“低情商”的錯誤。
無非是十六歲的少年懷揣著一個令聰明如他都心慌意亂的秘密。
猝不及防被喜歡的人問起，緊張或來不及編圓謊話，
露出了一點小小的破綻。
祝今月視線轉(zhuǎn)向那盞小小的月亮燈。
所以他當初受傷其實可能是為了給她做這盞燈吧。
海底月是天上月。
名字這么好聽，
又和她名字重了一個字的貝殼，用來做成月亮燈給她做生日禮物好像再合適不過。
只可惜他的心上人是個遲鈍的笨蛋。
遲了十年才發(fā)覺他的心意與秘密。
祝今月將折頁卡放下，重新拿起那盞小燈，
在底座上發(fā)現(xiàn)開關(guān)，伸手擰開。
明顯是被人保存得很好，時隔十年，
小小的月亮燈依舊亮了起來。
淺淺的一捧黃色光芒在半明半暗的小閣樓中氤氳開來。
祝今月將燈重新置放進立柜里，
黑色底座半隱于昏暗之中，
乍一看上去，真像是懸于半空的一鉤月。
她以前總覺得他并不需要她，有時會覺得他好像并沒有拿她當特別要好的朋友，
所以其實也是認可其他女生的說法，
覺得他像是不可攀折的天上月。
但原來于他而言，她才觸手難及的天上月。
身后有急促的腳步聲傳過來。
祝今月回頭，
看見高大的男人快步走到閣樓門口。
周末在家的緣故，
他穿得很是休閑，上身是沒有任何圖案的白T，
下面是黑色運動褲，是當初星南一中校服的配色。
有那么一瞬間，她都覺得像是當初十六歲的少年重新走回到她面前。
但快步進來的人臉上有不再遮掩的擔憂與關(guān)心，他一邊大步朝她過來一邊著急開口，全沒有素日的穩(wěn)重。
“圓圓說你帶她找貓了，沒事吧，有沒有不舒服，我行李箱里帶了氯雷他定——”
祝今月?lián)u搖頭：“我沒事。”
她站的地方光線昏昧，沈清淮走到她面前才發(fā)現(xiàn)她眼眶又紅了一圈。
他抬手去給她擦淚：“怎么又哭了——”
說完他自己先反應過來，抬眸去看立柜。
當初那盞沒能送出去的月亮燈果然亮了起來。
時隔十年，終于被她點亮。
祝今月淚眼朦朧望著他：“當初為什么沒送給我？”
“因為——”沈清淮頓了頓。
用海月貝殼給她做一盞燈，是那天下午從游樂園回來后就有的念頭。
但那時的網(wǎng)絡還遠沒有現(xiàn)在發(fā)達，手工教學視頻不是隨便一搜就唾手可得。
他在網(wǎng)上搜尋許久，找到了教做月亮燈的教程，也找到了用貝殼做燈的教程，但并沒有人怎么教用海月貝殼去做一盞月亮燈。
后來他又在線下找了手工藝人請教，七拼八湊地拼出一點頭緒。
但手工活有時和智商并沒有太多關(guān)系，更需要的是水滴石穿、日復一日的打磨與耐心。
他費了不少海月貝殼，才終于找到點手感。
當時離她生日已經(jīng)沒剩多久。
被她親自邀請去參加她的生日宴會更是猝不及防。
在愛里長大的少女，喜怒都很明顯，被他拒絕后，不高興三個字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沈清淮想哄她，又不知道該怎么哄。
她想要的，他給不了。
他當時有很多事情也沒資格去做。
晚上回去難免心不在焉，做燈的時候不小心被工具傷到手。
第二天過去收作業(yè)的，被她眼尖地看到了傷口。
原本還在生氣都不想搭理他的少女一瞬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那一瞬間，沈清淮幾乎生出了一點“她有沒有可能也喜歡他”的妄念。
但他清楚她只是純粹的心地柔軟。
就和她當初去跟班主任說想要資助他時一樣，并不摻雜任何曖昧的綺念。
驕傲又張揚的小公主有著比誰都柔軟的心。
他同樣很清楚她只是拿他當朋友。
他那時能抽出來的空閑時間實在不多，緊趕慢趕，改了又改，終于在14號凌晨3點半將那盞燈趕了出來。
只睡了不到個小時，早上去教室的時候，人還困乏不已。
收作業(yè)其實可以讓大家往后傳過來給他。
但他親自去收，就多了一個光明正大走到她身邊的借口。
那天她換了一個新的發(fā)卡。
那時候她其實就不愛戴貴得太明顯的配飾，頭上小發(fā)卡只鑲了點小碎鉆，但已經(jīng)足夠閃亮晃目，襯得她整個人也有種耀眼的好看。
他那時就想。
她閃閃發(fā)光的、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十六歲生日，實在不該收到那樣粗糙的禮物。
但那盞燈費了他太多心思，那些海月貝殼也是最后一次跟父母旅游時買回來的，沒能送出去，他也沒舍得扔。
從星南被陸錦繡接來時，也成了他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中的一小件，再一直保存至今。
“因為我當時覺得你值得更好的東西�！�
“好不好不該由我來決定嗎�！弊＝裨滦奶鄄灰眩謿馑裁炊疾豢细f，“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
“對不起�！鄙蚯寤吹皖^去幫她擦眼淚，但怎么也擦不干，“但十六歲的沈清淮是傻瓜，他不明白這個道理�！�
祝今月吸吸鼻子：“可是你現(xiàn)在也沒給我送�！�
她都來淺灣鎮(zhèn)兩次了。
上次過來她甚至還問過他，是不是這里有什么東西是想讓她看的。
今天要不是她意外闖進來，他是不是打算永遠不告訴她。
沈清淮：“因為二十六歲的沈清淮依舊覺得祝今月永遠是最好的，永遠值得最好的東西�！�
“你不是記性好得很嗎�！弊＝裨绿ь^看著他，“我親口說過的話你怎么不認真記著�！�
沈清淮微怔：“什么話？”
“我答應你告白那天說的。”
祝今月抬手勾著他脖頸往下壓，踮腳在他唇角吻了下，連動作帶原話一起提醒他。
“我喜歡的，就是最好的�！彼⑽⑦煅室幌�，“還是你還想要我再說一遍那句話。”
沈清淮：“哪句？”
他這次知道他指的哪句，但確實想再聽她再親口說一遍。
明明不是第一次聽，心跳好像還是在這一瞬間迅速飆漲起來。
他好像也就只有這點出息了。
祝今月想起那次在巴黎，她和傅之望在餐廳的那次對話。
她當時說傅之望對她的喜歡只有一點點。
傅之望反問她說那你那個追求對象呢？他對你就不止這么一點點喜歡。
她那時就覺得，他對她的喜歡顯然要更厚重一點，或者說，是比喜歡更厚重的一點的感情。
但今天。
可能是高二那一年對她實在太過重要，不管她當初有沒有在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情況下，對他動心過，但那一年的羈絆，也足讓她至今難忘。
讓她覺得，她現(xiàn)在對他的感情，可能也要比喜歡更厚重一點——
“我愛你。”
沈清淮等著她說那四個字，卻沒想到等到是分量更重的這三個字。
他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伸手將人重重拉進懷里。
“再說一遍？”
“不說。”祝今月臉埋在他頸邊，“你都沒和我說過，你什么都不跟我說�！�
不說也行。
能從她口中聽到一次這三個字，也足以讓他這十年間經(jīng)歷的所有苦楚與困難都在這一瞬間化作蜜果。
“對不起�！�
沈清淮喉間也發(fā)澀，一點點收緊懷抱。
“今月�！彼^輕貼著她耳側(cè)，聲音輕而鄭重，“我一直都愛你。”
祝今月伸手回抱住他，心口依舊一陣陣發(fā)緊，酸澀甜各種滋味混雜于一處，難分彼此：“我不是真的怪你，我當初就從沒怪過你�！�
不管是不去參加她生日會，還是沒留她聯(lián)系方式，還是后來沒聯(lián)系她。
她都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鄙蚯寤次橇宋撬八阅隳棠炭隙ㄒ膊粫帜愕��！�
祝今月鼻子本來就在發(fā)酸，聽見他提奶奶，雖然知道他是想借此機會開解她，但越發(fā)忍不住想哭：“我也知道，我就是很想很想她�！�
沈清淮：“你要愿意的話，有空我陪你一起去看她�！�
祝今月輕輕“嗯”了聲。
月亮小燈在旁邊靜靜散發(fā)著淺黃色光芒。
“我想到要送奶奶什么禮物了。”祝今月忽然說。
沈清淮低聲：“什么？”
“我之前和你一樣鉆牛角尖，總覺得，我現(xiàn)在都這么厲害了，一定得要送她最厲害的禮物，才能配得上她�！�
祝今月回頭看一眼那盞月亮燈，聲音輕柔下來。
“但只要是我做的，她應該都會很喜歡�！�
沈清淮順著她目光，也望向那盞終于被她點亮的月亮燈，心里好像有什么長長久久漂浮著的東西終于塵埃落定。
“那我們月寶打算給奶奶做什么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