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夠了！”林瑾忍不住一拍桌子，怒聲道。
舞女們嚇了一跳，紛紛退到一旁。
扶蘇聞言蹙眉，“林瑾兄，你有何意見？”
趙驚鴻也是一陣蹙眉，看向林瑾。
林瑾對扶蘇拱手，沉聲道：“公子，你休要被這種欺世盜名之輩給誆騙了！他不過是想要借助公子的權(quán)勢，享受榮華富貴罷了！”
說完，林瑾盯著趙驚鴻，怒斥道：“我本以為，你真心想要輔佐公子，但沒想到，跟那些儒生一樣，只是貪圖享樂，每日誦讀文章，卻對國家百姓無分毫貢獻(xiàn)！若是如此，請你速速離去，莫要耽誤扶蘇公子！”
被林瑾如此訓(xùn)斥，趙驚鴻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吟吟地看著林瑾，緩緩道：“都說墨家傳人的脾氣臭，我還不以為意，今日一見，墨者倒是個(gè)個(gè)疾世憤俗，眼中容不得沙子！”
林瑾聞言，面色大驚，“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墨家傳人！”趙驚鴻盯著林瑾道：“身份還不低吧？有資格競爭鉅子？”
林瑾滿臉的不敢置信，看向扶蘇。
他覺得，是扶蘇告訴趙驚鴻的。
但是，當(dāng)他看到扶蘇也是滿臉驚訝的模樣的時(shí)候，心中更為驚訝。
“先生，你如何判斷而出？”扶蘇忍不住詢問。
他雖然知道林瑾是墨家傳人，但卻不知道林瑾在墨家的地位如此之高。
第32章
終究是人欺負(fù)人罷了“你……你究竟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身份？”林瑾警惕地詢問。
趙驚鴻揮了揮手，讓舞姬們退下。
墨家在大秦來說，可謂是人人喊打，還是盡量不要讓太多人知道較好。
“就在門外等著，都別走！”趙驚鴻還不忘了喊一聲。
他還沒看過癮呢。
等舞姬們離開，趙驚鴻指了指林瑾腰間的玉佩，詢問道：“這塊璜玉，可是你的？”
林瑾一把捂住了腰間的璜玉，沉聲道：“此乃我墨家信物！”
趙驚鴻微微點(diǎn)頭，“當(dāng)年墨家第一任鉅子為陽城君守城，此璜玉一分為二，便為信物，而后傳與田襄子，皆后代皆以璜玉為鉅子信物。”
“你手持璜玉，卻非墨家鉅子，你又是何人？”
林瑾心中驚駭。
他沒想到，趙驚鴻僅僅憑借一枚璜玉就認(rèn)出了他的身份。
璜玉并不特殊，人們皆以佩戴美玉為尚，形似璜玉者皆有之。
而他在扶蘇公子門下做門客兩年，也從未有人認(rèn)出這璜玉就是墨家信物。
而趙驚鴻一眼就認(rèn)出，確實(shí)令林瑾心中驚訝。
“你……也是墨家傳人？”林瑾想到了這個(gè)可能。
若非墨家傳人，如何認(rèn)得出這璜玉。
“我可不是什么墨家傳人�！壁w驚鴻端起酒樽，喝了一口酒，微微搖頭，道：“墨家那一套，遲早是要被淘汰掉的，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你為何如此羞辱于我！”林瑾立即站起身來，指著趙驚鴻，“我與你無冤無仇，更將你從牢獄之中救出，你不感恩便罷，竟然還如此辱我！今日你若不說明原由，我定不饒你！”
“林瑾兄……”扶蘇想要做和事佬。
趙驚鴻瞪了扶蘇一眼，示意他不要管。
作為一位皇子，更是趙驚鴻選定的未來皇帝，怎么能如此沉不住氣。
若是臣子爭吵便爭吵了，你在最后決定即可，若是不想看到臣子爭吵，便制止即可，怎可如此軟弱！
趙驚鴻看向林瑾，緩緩地問道：“我說的有錯(cuò)嗎？墨家乃至墨者，都是一群虛偽之輩！”
“你你你！”林瑾?dú)獾脺喩碇倍哙�，“你如此辱我，我……�?br />
“行了，不用裝了！”趙驚鴻毫不客氣地說道：“你走路之時(shí)，步伐穩(wěn)健靈活，跟常人不同，作為墨家傳人，你怎不會一些功夫在身。若沒一身功夫，如何行走江湖？怕不是丟了墨家游俠的臉面，你若殺我，如此五步之內(nèi)，瞬間便可讓我血濺當(dāng)場，又何必如此作態(tài)！”
林瑾心中更加驚訝，仿佛自己的一言一行，在趙驚鴻眼中無所遁形，盡在對方掌握一樣。
“好了！林瑾！”扶蘇也算是看明白了，開口說道：“先生既然說墨家的問題，必然深知墨家的問題所在。”
轉(zhuǎn)而，扶蘇對趙驚鴻拱手道：“先生，我等愚鈍，不明先生深意，還請先生明示！”
趙驚鴻搖頭，“沒有什么深意，就是覺得墨家挺可惜的。諸子百家之中，若說思想之偉大，非墨家當(dāng)屬！然而，墨家生于偉大，也死于偉大�！�
“此乃何解？”林瑾滿臉疑惑。
趙驚鴻道：“兼愛，非攻；此乃大理想！”
“當(dāng)初，墨子是瞧不上儒家思想的�！壁w驚鴻道。
林瑾和扶蘇都是滿臉疑惑。
扶蘇詢問：“先生為何如此說？墨子和孔圣皆是大學(xué)者，思想境界之高，非我等可以揣摩。若說墨子瞧不上儒家學(xué)說，怕是有失偏頗�！�
畢竟扶蘇所學(xué)是儒家學(xué)說，一時(shí)半會還是改不掉儒家思想的。
趙驚鴻微微搖頭，“論偉大，沒有人可以比墨子更偉大，他提出的思想，是真正的純粹的，理想世界的思想，甚至比你所說的什么天下大同，更為理想化的世界�！�
“但是，也真是因?yàn)樘^偉大，太過理想，所以注定不能被實(shí)現(xiàn)�！�
“最重要的是，墨家思想，不能為君王所用�！�
“所以，才有了今天墨家的狀況�！�
“墨子之所以瞧不上儒家思想，因?yàn)槟拥募鎼�、非攻思想，是真正的人人平等的思想。�?br />
“而儒家思想，其實(shí)說白了，就是人欺負(fù)人的思想！”
聽到這里，扶蘇面色巨變。
“先生！莫要如此武斷下定論�。 狈鎏K急忙道。
他感覺，再讓趙驚鴻說下去，他對儒家的認(rèn)知就要被徹底推翻了。
反倒是林瑾滿臉震驚，不敢置信地看著趙驚鴻。
他還以為趙驚鴻是真正的瞧不上墨家，是儒家學(xué)徒，但沒想到，趙驚鴻竟然對墨家有如此高的評價(jià)，并且還如此貶低儒家。
“難道不是嗎？”趙驚鴻冷笑一聲，看向扶蘇，“儒家一直都在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將人分為三六九等，將國分成大小，宗法制將同樣都是兒子，卻分為嫡庶長次，還要將諸侯分為公侯伯子男！”
“分為君臣貴族士農(nóng)工商，將一切都放在了不平等的地位上�！�
“但也正是因?yàn)槿绱�，儒家受到君王喜愛�！?br />
“因?yàn)榈燃壴绞巧瓏?yán)，就越是好掌控。”
“但這個(gè)世界真的應(yīng)該如此嗎？”
“君壓臣，臣壓民，民分貴賤，農(nóng)奴，賤商，一層層往下欺壓，上層的瞧不起下層的�！�
“但別忘了，幾百年以前，乃至幾千年以前，我們同樣都是農(nóng)耕者，皆是狩獵者，那時(shí)候，可有不同？”
“最可笑的是，儒家還在這種不平等和欺壓之上，講仁義禮智信，讓你被欺壓的合情合理，讓你自己覺得天經(jīng)地義，本應(yīng)該如此！”
“呵呵！儒家�。 �
“所以，墨子才會瞧不上儒家！”
扶蘇癱坐在地上，滿臉不敢置信。
他無法相信這些話是從趙驚鴻口中說出來的。
這不是謀逆之言嗎？
天下土地百姓莫不歸君！
本該如此��！
可是，扶蘇又覺得，趙驚鴻所言，似乎又是正確的。
但是，千百年來制定的宗法，提醒著扶蘇，這或許可能是對的，但是絕對是不能被認(rèn)可的！
若是如此，天下必亂！
林瑾激動的渾身顫抖。
是啊！
原來儒家的根本是這樣的。
怪不得我們墨子瞧不上儒家的。
怪不得當(dāng)初天下非儒即墨呢！
第33章
接著奏樂接著舞趙驚鴻繼續(xù)道：“墨子提倡的思想是，人人平等，大家都是平等的，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咱們見了面，全都一樣，也不用我給你行禮，也不用給誰磕頭，大家都一樣！”
“大家都相互關(guān)愛，不要爭吵打架，不要有戰(zhàn)爭，大家和平發(fā)展�！�
“但，就是因?yàn)檫@種思想，注定墨家的毀滅！”
“因?yàn)�，他不符合君王和宗族的利益！�?br />
“墨子難道不知道這些嗎？他知道，但是他依然堅(jiān)持自己的思想，所以我才說墨子是偉大的。”
林瑾聽完趙驚鴻的講述，立即走出來，掀開衣擺，跪在地上，“先生，請受林瑾一拜！”
趙驚鴻沒有去扶，而是靜靜地看著他。
林瑾沉聲道：“我要向先生道歉，是林瑾魯莽了，先生對儒家和墨家的見解，令林瑾醍醐灌頂，謝先生教誨！”
此刻，林瑾才算是徹底認(rèn)可了趙驚鴻。
趙驚鴻卻笑著說道：“因?yàn)槲艺f你們墨家的好話，你就覺得我好？如果我接下來罵墨家的話呢？”
“那必然是先生為墨家鳴不平，為墨家指明出路，林瑾在此拜謝先生！”
說著，林瑾又給趙驚鴻磕了一個(gè)。
趙驚鴻擺了擺手，“我對墨子是比較認(rèn)可的，墨子的思想之偉大，哪怕再過五千年都不過時(shí)，隨著時(shí)間的沉淀，墨家的思想會逐漸綻放出輝煌。然而，你們墨家墨者這群人，呵呵！卻虛偽至極！”
林瑾拱手道：“請先生指點(diǎn)！”
趙驚鴻搖頭，“你們老祖宗都說了，兼愛非攻！這是大愛，去愛每一個(gè)人，平等的去愛，不分等級。然而，你們墨家分裂出了掌權(quán)者鉅子，分裂出了長老，分裂出了墨者，分裂出來了游俠�！�
“都說非攻了，你們卻采用最激烈的手段，參與到每場戰(zhàn)爭之中，站在你們認(rèn)為對的一方�！�
“你們成立墨家游俠，擊殺那些你們認(rèn)為有錯(cuò)的人，你們成了執(zhí)法者，成了殺人者！成為了法律的代言人！而你們，真的是嗎？”
林瑾后退兩步，不敢置信地看著趙驚鴻。
趙驚鴻的話，仿佛一把利劍，直刺入他這個(gè)墨者的心臟，將如今墨家的現(xiàn)狀擊碎，將他對墨家的印象擊碎。
再加上，本身他就排斥墨家如今的狀態(tài)，被趙驚鴻如此一說，他徹底明白了墨家的問題所在。
幾個(gè)深呼吸后，林瑾拱手恭敬詢問：“敢問先生，墨家應(yīng)該如何做，才能恢復(fù)當(dāng)初非儒即墨的盛世？”
趙驚鴻搖頭，“不可能了！”
林瑾聞言，一個(gè)踉蹌，差點(diǎn)癱在地上，他滿臉的失魂落魄，“難道……墨家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看著林瑾失魂落魄的模樣，扶蘇于心不忍。
他太明白這種感受了。
他原本堅(jiān)信的儒家信念，就是被趙驚鴻這樣一點(diǎn)點(diǎn)擊碎的。
他忍不住開口安慰道：“林瑾兄，你也不必太過難過，時(shí)代所驅(qū)……”
“沒錯(cuò)！就是時(shí)代所趨！”趙驚鴻嘆息道：“并非墨子辜負(fù)了世人，而是這個(gè)時(shí)代，辜負(fù)了墨家，配不上墨家！”
“如今的思想，如今的天下，太過落后，若是幾千年以后，墨家思想，在那個(gè)時(shí)候，必然會綻放出最燦爛的光輝，無人可與其爭輝！”
林瑾苦笑一聲，搖頭嘆息，“幾千年……幾千年��！”
趙驚鴻看著林瑾道：“如今墨家最緊要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嗎？”
林瑾深吸一口氣，對趙驚鴻拱手行禮，“請先生賜教！”
“讓墨家存活下去！存活到千年以后，存活到可以綻放出燦爛光輝的時(shí)刻！”趙驚鴻沉聲道。
林瑾不由得一怔，猛地瞪大了眼睛，眸中重新綻放出光輝來。
是�。�
現(xiàn)在最緊要的事情，莫過于讓墨家存活下去！
若是墨家就此滅亡了，傳承就徹底斷絕了�。�
哪還有以后？
趙驚鴻淡淡道：“千年光陰，滄海一粟，不過轉(zhuǎn)瞬間，濃縮在歷史中，不過短短幾頁。留給墨家的筆墨，少之又少。你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想的，就是如何將墨家傳承下去�！�
林瑾激動道：“請先生賜教！”
“我愿意給你一個(gè)讓墨家存活下去的方法，你可愿聽？”趙驚鴻道。
林瑾拜謝，“瑾，愿聽！”
趙驚鴻并沒有繼續(xù)說，而是看向扶蘇，淡淡道：“扶蘇乃大秦長公子，按照儒家法制來講，他應(yīng)當(dāng)是大秦的繼承人�！�
扶蘇一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林瑾也是一陣心驚肉跳。
竟然可以如此談?wù)搩聠幔?br />
雖然扶蘇那么多門客，都是看中扶蘇的長公子的身份，但是誰也不敢挑明啊。
他可以看出，趙驚鴻恐怕所圖非��！
而且，他一直以來，也從未看到扶蘇有如此野心啊！
“若扶蘇公子為秦二世，你若攜墨家眾，支持扶蘇公子，后世必有你墨家一席之地！”趙驚鴻說完，給了扶蘇一個(gè)眼色，而后看向林瑾。
這算是趙驚鴻首次給扶蘇收攏手下了。
他看中的并非墨家的思想，而是墨家游俠那批人，還有墨家對于科學(xué)的研究。
對于他來說，對于未來的大秦來說，都有大用。
扶蘇見狀，也看向林瑾，等待林瑾的答復(fù)。
林瑾見狀，心中已經(jīng)明了，扶蘇公子和趙驚鴻恐怕早就已經(jīng)達(dá)成共識，目標(biāo)就是那儲君之位！
當(dāng)即，林瑾也不再猶豫，跪下對扶蘇叩首，“林瑾，愿輔佐扶蘇公子！”
“還不叫主公！”趙驚鴻再送一波助攻。
“林瑾，拜見主公！”
扶蘇哈哈一笑，上前扶起林瑾，欣喜道：“扶蘇得林瑾相助，猶如虎添翼！”
林瑾也對趙驚鴻拱手拜謝，“謝先生指點(diǎn)迷津！”
趙驚鴻微微點(diǎn)頭，看向殿外。
外面的美女們應(yīng)該等急了。
“都進(jìn)來吧！”趙驚鴻招呼舞姬們進(jìn)來。
林瑾微微蹙眉，似乎不惜趙驚鴻如此紈绔的模樣。
趙驚鴻對林瑾道：“想要發(fā)揚(yáng)墨家，先收起你們苦行那一套，反對娛樂？娛樂也是人類文明進(jìn)步的重要因素之一，跟書籍一樣，也是精神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