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兩個人高馬大如同山一般,遮擋了趙鯉的視線。
等趙鯉將他兩人扒拉開,便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亡命徒捂著胳膊慌不擇路一邊跑一邊回頭看。
看見神荼郁壘兩個站在遠處,又見趙鯉擋在道中。
這被砍得像是血葫蘆的人一個急剎,準備換個方向跑。
卻聽得后頭追兵高喊:“趙千戶,這是個賣人的拐子,別讓他跑了!”
趙鯉神情一動,對神荼郁壘喝道:“拿人!”
要說抓人鎮(zhèn)壓,神荼和郁壘都是老手。
此處雖無山中白蜥助陣,但二人各自在旁邊尋了趁手的家伙事。
郁壘拿了路邊支著幡的竹竿,神荼拿了一截麻繩翻手打了個繩結朝那拐子一拋。
眨眼間,麻繩拽著個血糊糊的人拖回。
這時后頭追的人氣喘吁吁跑到跟前。
“王八蛋!”
后頭追的沖地上的血葫蘆踹了兩腳,這才對趙鯉一拱手:“趙千戶,小人是常營常老大的手下�!�
“聽您命令,幫著衙門抓拐子�!�
“這王八蛋拐了個四歲小孩子,賣南風館銷贓被我們抓個正著�!�
趙鯉一向原則是,多大腳穿多大鞋。
當她底氣夠了,時機成熟了她也會主動去改變一些事情——比如再次整頓河房。
她曾親眼看見姜寒是如何草率丟掉了性命。
像是一粒路邊的石子,丟進井中悄無聲息。
也曾看見河房中各種黑暗和悲慘。
便借著姜婆子大鬧的機會,再一次大刀闊斧清理河房中的穢物。
相比起上一次暗中的庇護,這一次趙鯉做得更狠。
力爭在未來十年里,徹底斷絕河房中賭館娼尞。
莫說慘絕人寰的孩童買賣,就是教坊司也將逐漸取締。
為里頭的人尋個正當營生,將河房這罪惡的溫床徹底打散。
而常營,作為趙鯉早先布下的先手,負責暗處情報。
無論拐子還是拿幼子幼女換錢的,統(tǒng)統(tǒng)收拾一頓。
今日趙鯉撞上的這番追逐,就是常營的人在抓一個掮客拐子。
常營的手下看著吊兒郎當,但估摸著是正氣養(yǎng)人,便是二流子打扮也看不出太多浪蕩氣,三兩句口齒清楚的交代完。
趙鯉滿意頷首,路過那滾地葫蘆似的男人身邊時,順便一腳踩碎了他的胳膊。
這男人一聲慘嚎。
便聽趙鯉道:“我早說過,往后莫在河房地界犯事,為何你們就是不聽呢?”
她神色平常,但下腳極狠。
這拐子的胳膊大力之下幾乎只有一層皮肉連著,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被常營的手下,拖走送去五城兵馬司。
趙鯉本就想讓神荼郁壘兩個跟著常營三五天,便朝著常營那去。
過不歸橋時,忽聽有好些人齊齊喊她。
趙鯉趴在不歸橋的欄桿邊看,便見一艘游船在河面上駛過。
卻是教坊司富樂樓的張媽媽,帶著好些樓中的姑娘在船上。
她們看見了趙鯉,大聲喊她。
“張媽媽,你們?nèi)ツ耐婺�?”趙鯉問立在橋頭的張媽媽。
張媽媽尋常打扮,頭上包著青布巾,含笑道:“我們今日約好去看蘇三姑娘�!�
蘇三姑娘和阿盤的棺材從不歸橋離開,后來趙鯉尋得空幫她們選了個山清水秀視野開闊的葬處。
此番整頓河房,改了教坊司的一些制度。
教坊司雖還在,過了不歸橋再無回頭路卻已成過去。
今日富樂樓中女子約好,去蘇三姑娘和阿盤墳前祭拜。
看她們高高興興的模樣,趙鯉沖她們揮手:“路上小心,玩開心點�!�
“是,阿鯉殿下!”
滿船姑娘們,笑語盈盈齊齊應了一聲。
第1141章
萱萱
河房,常營的大本營在教坊司附近。
在趙鯉的扶持下,本想回家種地的他也在這混亂地界站穩(wěn)了腳跟。
從前還半遮半掩,但自上次通草樓之事后,誰都知道常營背后站著的是趙鯉。
因此目下他索性也敞開了門做事。
一個涉黑屬性團體,硬生生配合五城兵馬司做成了輔捕快。
趙鯉去時,常營正在啃饅頭夾肉。
見趙鯉大駕光臨,常營急擦手迎了上來:“趙千戶,您來了�!�
相較于百姓叫趙鯉殿下,常營這樣的老伙計倒更愿意稱她趙千戶。
趙鯉頷首,正要道明來意,就聽常營道:“您一直讓小人找的那個小姑娘找到了。”
常營的話,讓趙鯉愣了一下。
隨即想起來,是她從另一個時間回來后,命常營在河房地界找一個可能被賣入花月樓的姑娘——萱萱。
趙鯉曾孤身去到另一個時間線,在那里她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
如太監(jiān)阿忠?guī)熗健?br />
如馮鈺,還有花月樓中的樂女萱萱。
雖說馮鈺和萱萱都是被趙鯉脅迫,但她仍舊是記情的。
馮鈺倒是好找,那小子在鎮(zhèn)撫司養(yǎng)了一陣傷。
那樁事后,他性子有些孤拐,不愿與人打交道。
趙鯉倒也理解,順帶手的將他送去了盛京化人所做個小官。
化人所,為設置在盛京郊區(qū)的焚化爐,專處理有危險的尸體。
雖說晦氣,但清凈月餉高,還不必同活人勾心斗角打交道。
馮鈺當天就屁顛顛去赴任了。
相較于他們,萱萱就極不好找。
趙鯉給出的信息少,只一幅萱萱長大后的畫像,還有一個花名。
因此常營很是費了不少功夫。
萬幸的是,萱萱那狼心狗肺的爹用背篼背著她要賣進窯子時,被常營手底下人發(fā)現(xiàn)。
現(xiàn)年六歲的萱萱,被常營救下。
前些日子常營就讓人去巡夜司稟報,但趙鯉一直忙忙碌碌竟是錯過了。
常營啃了手上半個剩饅頭,領著趙鯉去后院看。
郁壘和神荼兩個跟著,好奇的四處打量。
及至后院,便聽見一陣呵呵哈哈的喊聲。
卻是一群小孩在后院,拿著根小竹竿比劃練武。
常營苦笑:“都是救下來的孩子,爹娘不要沒個去處�!�
踏進河房地界的小孩,除了被拐子拐的,就是被親人賣掉的。
后者占了相當大的比例。
這類孩子家中大多窮且有問題。
他們都是被拋棄的,再送回家也是入狼窩,早晚第二次被賣。
因此常營都會靠武力攔截下來。
主打的就是分幣不給,孩子留下。
既救下孩子,也不叫那些賣兒賣女的得了甜頭。
左右常營現(xiàn)在身份是道上黃帶子,這手藝干得熟門熟路一點不虧心。
聽他稍微解釋了一下,又看他苦臉,趙鯉問:“經(jīng)費不夠使?”
她以為常營苦臉是找她討經(jīng)費呢,本打算大出血的。
不料常營一搖頭:“夠使�!�
“河房地界有油水,加上絹娘子每月都給�!�
原來自從初七絹娘跟著趙鯉來過一趟河房后,偶爾也會來走動。
沈晏將繡坊交給娟娘打理,絹娘的手藝擱哪都虧不了。
沈晏并不過問繡坊收益,絹娘老實也干不來中飽私囊的事。
那些她一針一線織出來的錢,后來都進了各坊慈幼院和常營這。
“真不缺擺張苦瓜臉做什么?”趙鯉沒好氣道,“有事直說,我能辦就辦,別繞彎子�!�
常營這才不好意思道:“錢是不缺,可小的實在不知該怎么給他們謀個前程。”
常營一指下頭一個小女孩。
那小女孩小小一個面有菜色,但五官生得不錯。
正一臉謹慎學著旁邊大孩子們的動作,跟著比劃。
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這女孩身上的畏手畏腳和強烈的恐懼——怕做不好再次被拋棄被賣掉的恐懼。
趙鯉略一看眉眼,便將她與另一個時間線上的萱萱姑娘對上號。
常營接著道:“總不能叫這些孩子就留我手下當個打手吧�!�
他討好看趙鯉:“這河房地界污糟,也沒個私塾學堂的,您看……”
趙鯉聽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猶豫應下:“我知道,等我消息�!�
常營言下之意,就是想在河房辦學。
這塊趙鯉不熟悉,但她后邊的沈晏熟啊。
誰人不知沈大人熱衷辦學,明天就弄兩只啟蒙的老書蟲來想來不是難事。
她也可以順帶以這事頭去看看她相好的。
想著趙鯉心里頭高興起來,這才一指跟著她的郁壘和神荼:“這兩個留下幫你忙吧�!�
“他們來歷有些古怪,你便將他們當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教。”
“教授些常識,讓他們好生看看人心,但看著他們別在這河房地界吃喝嫖賭的學壞�!�
常營愕然看著趙鯉身后兩尊牛高馬大的‘孩子’。
見這兩人氣度和手里頭家伙事,還道他們是巡夜司的呢。
常營抱拳道:“是,小人一定盡力�!�
他又問:“那萱草兒,您要帶走嗎?”
常營說的萱草兒自是指萱萱。
見趙鯉錯愕,常營一笑:“起初因您叮囑對這孩子多關照了些�!�
“可養(yǎng)了兩天,便真心地心疼這苦命孩子�!�
說完,他有點忐忑看著趙鯉。
趙鯉轉(zhuǎn)頭,恰見萱草兒旁邊比她大些的小姑娘,用袖子給萱草兒擦額頭上的汗。
兩個小姑娘緊緊手牽著手。
想了想趙鯉道:“不必了,就讓她留在這,每月我會送銀子來�!�
帶回去趙鯉也沒空養(yǎng),不若留在常營這。
語畢,趙鯉才對郁壘神荼二人道:“這一個月你們就跟著常老大�!�
“不許染些壞習慣,以后跟著孩子們認字啟蒙,學大景律法,每隔兩日回鎮(zhèn)撫司報道�!�
郁壘反應慢半拍,神荼捅了他一下,兩人齊齊拱手稱是。
將兩人留在常營這,趙鯉又騎著她的小馬溜溜達達離開。
只是這一次她目標明確很多。
一路回了鎮(zhèn)撫司,本想著若是沈晏不在她就進宮去找人。
不意遠遠的在廊廡下,看見吃西瓜呸呸吐籽的小順子。
得,這下也不必找了。
有小順子的地方,必有沈晏。
趙鯉走近,果聽見書房中傳來沈晏發(fā)飆罵人的聲音。
她并未進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當初布置時兩人的書房便只隔了一個小院子。
趙鯉這打開窗,恰好可以隔花園將沈晏那邊看得清清楚楚。
她尋了些點心茶水,便趴在窗邊看她男朋友啪啪摔公文。
一時間只覺歲月靜好。
第1142章
絕子
趙鯉在窗邊這一等,就等到了黃昏。
期間她也干了點正事,看了巡夜司最近的任務日志。
并喝了四壺茶,吃掉了兩食盒點心并著一個西瓜。
而沈晏卻是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在處理公務。
金燦燦的夕陽,照進沈晏的書房,恰將窗邊的他鍍上一層金紅,側臉帥得仿佛會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