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阿詹右手提著那想跑路的公子哥,聞言扭頭看左右,各指揮了一隊人手上去。
這時,圍觀的百姓才看清他們身上的魚服。
也不知是誰帶的頭,方才撞鬼都定要看熱鬧圍觀的百姓嗷的一聲喊,如蒼蠅一般四散而去。
趙鯉攀上矮棚,立在高處看:“我倒看看,誰在老娘眼皮子底下搞事。”
第997章
婉儀
河房,富樂樓
如尋常人家管事打扮的小順子很慌。
他在凳上坐立不安,像是屁股底下頂著根針。
頭一回來青樓教坊司,也頭一回……
小順子移動視線,望向趙鯉和沈晏,心肝一顫,暗道一聲刺激。
門吱呀一聲打開。
幾個丫鬟婆子,送來些水果點心。
正聽樓下說書的趙鯉,看好幾個都眼熟,對她們點頭示意。
許是礙于沈晏在這,這些丫鬟婆子不敢開口,只靦腆笑著退下。
小順子立時盡職盡責上前來,自袖中一掏,取出根一指粗細的錦緞包。
里頭是幾只細細的試毒銀針。
“殿,趙千戶,容小的先查驗�!�
在這場合小順子改了稱呼,將桌上食物一一查驗,并以筷挑了些試毒。
趙鯉將窗戶推開,看下邊的熟悉的人在說書。
見小順子做派,她隨意道:“不必那么麻煩�!�
趙鯉毒性抗性高,能被銀針檢查出來的砒霜類硫化毒物她可以空口灌一瓶。
小順子卻不曉得那么多,他靦腆一笑道:“小人既跟著趙千戶您,自要盡責的�!�
再說總要尋些事做,免得自己此行真實目的太突兀冒昧。
小順子偷瞄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沈晏。
沈晏察覺到他偷看,視線斜斜睨來。
小順子訕笑,忙拱手告罪。
礙人遭馬踢,但小順子公公此番是領了皇差密令的,再害怕也只得頂上。
趙鯉溜達到沈晏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角:“沈大人,可有銀錢?借我……五兩使使�!�
沈晏還未答話,小順子已是舉著錢袋子,硬生引開了趙鯉的注意:“我有!”
沈晏半抬起的手默默放下,用一種略可怕的視線凝視小順子。
小順子后背發(fā)毛針刺般難受,卻寸步不敢讓。
反倒是趙鯉看小順子為難,笑著解圍:“不必啦,我從沈大人那拿。”
說著自己熟門熟路去沈晏懷里掏錢袋子。
這時,門又打開。
張媽媽領著一個高壯漢子進來。
“下面的說書人說得有趣,勞煩幫我打賞些銀錢給他。”
受趙鯉之托,小順子順勢出去替她打賞說書人。
屋中無人,跟隨張媽媽進來的那漢子才一抱拳:“見過二位大人。”
這漢子倒也不是什么陌生人,他曾是富樂樓的護院首領,叫常營。
協(xié)助趙鯉除了被咒物污染的王婆子。
看著灰燼堆里的兩具嬰孩骸骨,竟有了悔改收手之意。
他本是要辭了活計回鄉(xiāng)的,但趙鯉看他人品還行,加上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索性將他留在河房。
他明面上辭了富樂院的活,在外頭街面上混。
實際為靖寧衛(wèi)暗子,提供些情報,并且干些靖寧衛(wèi)不好出面的活。
一些暗娼瞽妓遭了不平之事,都愿尋他求公道。
目下這人已算是河房最大的一方勢力,因常義氣庇護弱小而頗有俠名。
他情報來源極廣,此番趙鯉和沈晏特將他喚來詢問。
張媽媽自覺退出門去。
這間屋子是靖寧衛(wèi)設置的暗房,各處布置了手段,因而趙鯉問話并無避忌。
開口道:“近來河房可有異常?”
“有沒有異常人員流動,死亡或是失蹤。”
常營一身喇唬打扮,略一思忖后道:“旁地都還算正常,就是……”
他皺眉頓了頓,還是道:“就是通草樓,似乎有些異動�!�
“那些小官近來似乎為了什么貴客爭風吃醋�!�
“通草樓背后勢力強,小的暫不敢出手,在里頭沒有線人因此不敢說滿�!�
“通草樓,爭風吃醋?”趙鯉微微挑眉。
“就爭風吃醋那點子事,似乎也稱不上太奇怪吧?”
通草樓雖然里頭全是男人,但爭奪生存資源時,斗得更狠。
念及通草樓,趙鯉忍不住托腮:“我記得通草樓有個花牌公子叫笙歌,據說貌似潘安有把好嗓子,真的生得很俊嗎?”
常營正要點頭,便見同坐桌邊一直安靜的沈大人,為趙鯉夾了一塊花形的甜糕。
趙鯉立時停下不該打聽的,把話題重甩回正道:“他們爭風吃醋是為了誰?可有牽扯出人命?”
常營卻搖了搖頭:“只知是身份貴重的貴客。”
“是否牽扯出人命,還得小人再去查�!�
這河房太大,便是他分神十個要想全部盯住也是困難的。
趙鯉擺了擺手,命他下去,著重暗查通草樓,還有近來可有耗子溜進了河房作亂。
常營前腳離開,奉命去堵人的阿詹一臉晦氣回來。
看他模樣趙鯉就知道人肯定沒抓住。
果然,阿詹進門來便是請罪:“背后之人實在油滑,我們去時早已人去樓空�!�
“臨時調了獵犬追查,也未曾發(fā)現(xiàn)一點蹤跡�!�
趙鯉嚴打河房中拍花子和人口販賣,因而河房據點豢養(yǎng)著最優(yōu)秀的獵犬。
這些小家伙都沒有發(fā)現(xiàn)半點蛛絲馬跡,這背后之人確是油滑得很。
趙鯉并未怪罪,轉而問:“被害的那人怎么樣?是誰家的?”
阿詹自袖中取出一紙文書遞來,趙鯉和沈晏相互傳閱。
趙鯉暫未看出什么名目,但沈晏卻是微微蹙眉。
“李成翰,李守正次子�!�
沈晏雙目微合,在腦中搜索著李家的資料。
“李守正隆慶五年進士,歷任大理寺寺正、刑部司務,隆慶十年遷刑部侍郎�!�
“其子李成翰未曾入仕�!�
沈晏說完,趙鯉便接著道:“會不會是受父輩牽連?”
這李守正升遷速度極快,想來是有背景有實力。
一路職務都與刑名有關,或是工作中開罪了什么人。
不好拿他本人或是他兒子開刀,只好折騰侍衛(wèi)殺雞儆猴。
阿詹也覺得有理,便道:“屬下這便去查李守正最近接手了什么案子�!�
沈晏卻突然抬手制止:“等等�!�
他若有所思看著趙鯉:“李守正與長公主駙馬鄭文韜曾是同窗�!�
“兩人都是江南人,同科進士,一直交好。”
“前些時日,聽聞長公主幺女將至婚配之年,李守正似乎動了些心思。”
趙鯉聽到這還是有些蒙,沒發(fā)現(xiàn)私下的聯(lián)系。
沈晏繼續(xù)道:“長公主曾求到陛下面前,欲讓幺女婉儀郡主入巡夜司�!�
第998章
聯(lián)系
“入巡夜司?”
趙鯉聽聞倒不算驚訝,大勢已至,在明白人眼里巡夜司評價早已逆轉。
稍有點見識的,都應知道巡夜司未來極有前景。
被一些想要鑲金的皇親貴胄看上,并不稀奇。
雖少見,但在大景北地,女子為官不是稀罕事。
這婉儀郡主真想進巡夜司,邏輯上是說得通的。
只趙鯉早有預料,她不允許巡夜司這樣的前線要害部門進一些酒囊飯袋。
如此是對所有人的不負責。
因此早上了折子說明過這事。
隆慶帝是個安分皇帝,不招事拎得清,有時怕麻煩。
他曉得這個道理,曾頒下旨意明確說過巡夜司內部任免由趙鯉與沈晏共同掌握。
因此,哪怕長公主找上門去,隆慶帝都未曾松口,只道要等趙鯉回來考核后再說。
趙鯉在桃源境中不曉得此事,這會沈晏說起,她才皺著眉隱約建立起了一些聯(lián)系。
“長公主道,婉儀郡主在那升龍雷劫中啟靈得了些神通�!�
“假設得神通為真,李守正欲為其子求娶郡主也為真�!�
沈晏給趙鯉倒了一杯茶:“加上你曾在退詭時,聽見一聲女子輕呼�!�
“婉儀郡主,倒是可以著重觀察一下�!�
沈晏指尖在桌上一點。
觀每年官員考評,沈晏知道李守正脾性,這人為官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錯事沒犯過,人如其名墨守成規(guī)。
這樣的人,應當無人會因公事做出這等卑鄙之事來要挾。
不得不說,沈晏這情報頭子在掌握信息差時,確是是站在高處向下看極有優(yōu)勢。
經他一分析,原本亂糟糟的案子竟明朗起來。
趙鯉一拍手:“那我們是不是查查婉儀郡主近來動向,便有些眉目了?”
河房不是尋常大街,這里的特殊性質注定如婉儀郡主這樣的人出現(xiàn),定會留蹤。
趙鯉好整以暇扯出個笑來:“上一次的郡主惹下滔天大禍,也不知這一次的郡主,會不會又帶來驚喜�!�
若是,趙鯉明日就寫殄文去太祖相前告大狀。
好叫太祖好生管管祂這些子孫后代。
趙鯉心中連告狀的路子都想好,阿詹也領命出去——查婉儀郡主動向。
也查婉儀郡主那神通真相。
待事情告一段落,時間已是過了子時。
正值富樂樓中最熱鬧的時候。
下方歌舞不停,小順子可憐巴巴抱手坐在凳上眼皮子直往下垂。
和肝帝沈晏夜貓子趙鯉不同,小順子常年跟在隆慶帝身邊。
養(yǎng)生達人隆慶帝從來作息規(guī)律,連帶著小順子也是按點睡按點起。
除了上一次宮中巫蠱案,其余時候哪熬過夜。
坐著坐著竟打起了呼嚕。
倚在窗邊和沈晏并肩賞臺下歌舞的趙鯉,聽見這掃興聲音頓時扭頭看。
沈晏從沒覺得小順子那般礙眼過。
將趙鯉的頭按在肩頭靠住,他道:“別管他�!�
趙鯉笑著,挽了他的胳膊:“算了,回去吧。”
小順子那模樣實在造孽,叫人看得怪不忍心。
這時,堂下弦聲一變,琵琶聲如急雨。
小順子一激靈從夢中醒來。
他茫然轉頭四處看,最終視線落在沈晏和趙鯉黏糊的身影上。
他一激動,從凳上跳起。
“趙千戶,您還吃點宵夜嗎?”
話時問著,他已經湊到了兩人三步之外。
鐵了心要當著礙眼的大燈泡。
縱被沈晏瞪了數(shù)次,自掩面垂頭不看。
這非人的活計,不是他小順子愿意干。
實在是陛下三令五申命令的。
小順子這鵪鶉一般,又慫又剛的模樣,惹趙鯉笑出聲。
她撒了沈晏的手,起身道:“回家吧!”
雖中途出了岔子打亂了行程,但車馬依舊踏上歸途。
小情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換做平常定是要親昵個夠的。
但如今馬車里硬擠進了一個小順子,沈晏回到家時,臉黑如鍋底。
小順子門神一般杵在門前:“沈大人,夜深了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