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又有宮戰(zhàn)在沈晏命令下前來支援,很快盡數被絞殺。
遍地腥臭,便是雨水也洗刷不去。
宮戰(zhàn)在鞋底上蹭了蹭刀。
田齊和他并肩而立,看著這遍地怪物尸體,兩人對視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恐懼。
就在此時,一個校尉走上前來。
他胸前還掛著個襁褓。
里面裝著水生漁村的半截嬰孩。
田齊罵道:“抱過來做什么?”
校尉苦著臉,撩開擋雨蓑衣。
異變突生時,他本打算將懷中這隱患扔出去。
不料這嬰孩卻是唯一沒有生出異狀的。
現在正哇哇直哭。
他一時不知該怎么辦,來找兩個百戶拿個主意。
田齊宮戰(zhàn)上前,檢查襁褓。
這才驚訝發(fā)現,這孩子竟已生出截小小魚尾。
這魚尾不安分在襁褓中拍打。
沈晏立在上首,大雨中他掌心眼睛張開,咕嚕嚕轉。
便看見了籠罩在那些畸變小怪物身上的詛咒煙氣。
古老聲音帶著深海的回音喃喃道:可恥之人必將贖罪,子子孫孫永世受難。
沈晏猛合攏手掌。
他抬手,拭去鼻下淌出的鮮血。
明面上水生漁村的人已經死絕。
可水生漁村此前并不封閉,與外村有婚嫁聯姻。
這詛咒不會停止。
只怕……
沈晏呼出一口氣,回望立在藍火中的未腐骨怪物。
他收斂心神,大步回到趙鯉那邊。
“情況如何?”
他蹲下身,將手墊在趙鯉頭下。
從成陽帶來的大夫,也算有兩把刷子,手指搭在趙鯉的脈搏上卻忍不住犯難。
雖然已經施針,但這位受傷少女脈象十分奇怪。
已是油盡燈枯之相,換做尋常人早是尸體一具。
但現在這少女人還活著,且有一線生機吊命。
簡而言之看著要死了,卻應當不會死。
只是大夫到底不敢說實。
他小心覷了眼沈晏的臉。
這位大人,瞧著面相就不像很講道理的人。
靖寧衛(wèi)在成陽抓了半座城大夫在船上,只因同行說他醫(yī)術最高,他才來到了這。
現在本著有難同當原則,大夫決定將黑鍋分攤于所有人腦袋上。
大夫支吾了一下,道是需要個安靜環(huán)境,和同行們會診。
沈晏常年行走宮中,御醫(yī)們更是相互推諉甩鍋的祖宗。
成陽這大夫的小把戲,瞞不過他。
見此情形,看著趙鯉慘白的臉,他的心沉了下去。
“走!”
他將已經昏睡過去的趙鯉抱起。
阿詹急忙跟隨在側,張開蓑衣給趙鯉遮擋雨水。
此處則交由宮戰(zhàn)和田齊。
沈晏步子大,沒一會抱著人上到了停在船埠的駁船。
然后將渾身濕噠噠的趙鯉,送回了樓船上。
沈晏和樓船上的官奴小紈協作,快速給趙鯉換了身干爽衣裳。
樓船之上,被踹門不分青紅皂白拉來的大夫們再次搞團建。
將趙鯉團團圍住。
滿屋都是湯藥苦澀味道。
為了活命,這些大夫也不藏私。
你一言我一語,出了好些救治方案。
趙鯉整個人被大夫們的祖?zhèn)麽樂�,扎得如刺猬一般�?br />
沈晏濕著衣裳,在旁邊侯著,半步不肯離開。
“哎喲�!�
擅長外傷的大夫小心剝開趙鯉腰側糊著的蟲膠,見著下邊焦蝕傷痕沒忍住叫了聲。
這樣以燒紅刀子止血的法子,出自軍中。
就是再硬朗的漢子,也吃不住。
床上躺著這個姑娘,當真硬氣。
他心中稱贊兩句,以湯藥沖洗傷處,又上了層藥粉包扎起來。
一旁的沈晏,數次伸出手卻不敢觸碰,只握拳站在一邊。
在趙鯉房間之外,擺了一溜小火爐。
大夫們正在小心看火熬制湯藥。
此處可沒有藥童使喚,若是熬出鍋糊湯藥,誰知還能不能見著明天的太陽。
一個山羊須老大夫苦著臉,看向隨沈晏下船的那個中年人。
“你當真不厚道。”
何必拖著大家一塊死?
中年人不說話,只盯著火爐中跳動的火焰出神。
老大夫神秘問島上發(fā)生了什么。
中年人這才有了點反應。
他收回看著火苗的視線,咽了口唾沫。
望向問話的人:“如果,我告訴你了,你能保守秘密嗎?”
老大夫掙扎許久,左右看看,見此處無人注意,終克制不住好奇心。
他肯定的點了點頭:“能!”
中年人呵呵一笑:“巧了,我也能保守秘密!”
第457章
醒來
暴雨過后的天空格外的藍,海浪拍打著樓船的船板。
帶著海腥味的海風中,靖寧衛(wèi)樓船上的船工在甲板上走來走去。
一群群海鷗,立在桅桿上。
好奇地打量著下方,很少見過的兩腳生物。
和海鷗們的新鮮閑適不同,停靠近海的整支船隊霧慘云愁。
頂頭上司渾身陰云籠罩,原本就不算和氣的臉,更是瞧著冷厲了三個度。
一個校尉方才搭乘駁船回到樓船上,小牛皮地的靴子還沾著海砂。
啪嗒啪嗒踩在木質甲板上,發(fā)出響亮的聲音。
注意到周圍船工全部朝著他看,這校尉心中不爽,他辛苦辦差踩臟個甲板怎么了?
他挺起胸膛,一邊快步走一邊毫不客氣的對船工們瞪回去。
眾船工見他橫,紛紛避開視線,只看著他的背影直搖頭。
又是個送死的。
這江南道的校尉是宮戰(zhàn)手下,今日見識了不少這個世界的奇怪真相,難免志得意滿。
踏著響亮的步子,蹬蹬蹬上了樓。
走到一層正中朱門前,正待叩門,門已經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人立在門后,面無表情的看來。
眼下青黑,下頜罕見的帶著些胡茬。
雖是面無表情,可周身縈繞的低氣壓,都在向所有人陳述一個事實。
“沈、沈大人……”
這校尉不覺心中咯噔一聲,果然便聽見沈晏沉聲道:“帷薄之外不趨,堂上不趨,禮儀學進了狗肚子里?”
沈晏的訓斥,這校尉沒完全聽懂。
但聽不聽得懂,都不妨礙他光速認錯,并且發(fā)現頂頭上司心情很不好,正四處尋事撒火。
“屬下知罪!”
校尉叉手執(zhí)禮,心中著急聲音大了些,便又收到了兩枚凌厲眼刀。
“不要大聲喧嘩!”
沈晏放輕了步子,走來將門合上,這才斜眼看了一下已經一腦門子汗的校尉。
這校尉壓低了聲音道:“沈大人,在岸邊發(fā)現一具怪尸�!�
“瞧著模樣像是海蟾蜍,身上都是惡鯊撕咬的痕跡,現正伏尸沙灘,宮百戶命小人來問問,該如何處置?”
海蟾蜍……
沈晏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欄桿,心中有了猜測。
“扔給那個還在燒著的藍火怪物。”
趙鯉和未腐骨怪物之間的契約雖斷,但未腐骨中集合大量人類以及鮫人的尸骸。
藍火接連燃燒四日未熄,黑色煙柱沖天而起。
怪物未曾燒絕,趙鯉也一直昏睡不醒。
沈晏心中焦躁,回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即便船上大夫指天指地,以身家性命發(fā)誓,人只是在昏睡。
但他如何放心得下,不分日夜守候在床邊。
念及趙鯉,他心情更糟糕幾分。
喚住轉身準備離開的校尉:“回去把《禮記》抄三百遍!”
校尉愕然回頭。
見沈晏表情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頓時哭喪臉應道:“是,沈大人�!�
墊著腳尖,小心地走了兩步,又聽上司道:“晚上回來將甲板擦一遍!”
校尉下樓出了沈晏的視線,這才哭喪臉蹲坐在樓梯上脫了快靴。
他脫了靴子,發(fā)黃的足衣踩在甲板上,聲音倒是小了,只是潮濕海島捂了幾日的臭腳丫味道實在不好聞。
剛走兩步,遇上了魯建興。
正欲打招呼,便看見魯建興黑著一張臉罵道:“你要死��!這腳這么臭!”
沈晏聽見了那詛咒的聲音,擔心與水生漁村聯姻的村子生亂。
當日急遣魯建興搭快船回成陽。
沈晏的擔憂最終落到實處。
但凡有血緣,都陸續(xù)發(fā)生了畸變。
在周邊引起了不小的騷亂,還造成了一些傷亡事件。
幸而沈晏反應及時,魯建興鄭連領人花了三日,四處撲殺這些畸變怪物。
一直留守岸邊的鄭連,負責收尾。
魯建興風塵仆仆回來復命。
他海上奔波,吃干糧吃得胃里翻騰,剛一上船便遭受了一波臭氣攻擊。
忍不住抬手在這年輕校尉的后腦勺扇了一巴掌:“誰教你脫鞋走路的?”
他們這幫子人沒幾個腳丫子沒味的,但是脫鞋走大路上就很沒素質。
這校尉來報信,挨了兩回罵,眼淚差點掉下來:“沈大人嫌我走路吵�!�
他說完意識道不對,急忙扭頭看,見沈晏已經沒站在樓上長廊,松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沈大人心情不好。”
魯建興捏著鼻子湊近了些,打聽道:“趙千戶還沒醒?”
趙鯉送回船上,他們也沒見著本人,只聽傷得很重。
抓到船上的大夫各使本事,沈大人衣不解帶的守著親自照顧。
可為何這么多天了還沒清醒?
想到這,魯建興臉上不自覺帶上了深深的擔憂。
校尉點了點頭,回道:“還沒呢,不過聽大夫說,當是沒有大礙的�!�
魯建興嘆了口氣,搖搖頭:“行,知道了�!�
這次趙鯉在這小島上陰溝翻船,吃了大虧。
只怕要將養(yǎng)許久。
這小姑娘真是個愛拼命又多災多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