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曾家宅子,修在村子邊緣。
村中著火的消息傳來時,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
曾先生家只有一個維持體面的老仆。
這老仆夜中驚醒,打聽后急忙來報。
聽得是村中徐家著火,曾先生反倒松了口氣。
徐家距離他家有些距離,火勢應當不會蔓延過來。
不過考慮到往常與徐家的微薄交情,曾先生還是遣了家中老仆去盡盡力,表示一下意思。
至于他自己,是不可能親去的。
那處煙氣大傷肺腑,徐家也還不夠格叫他跑一趟。
在門前交代好了老仆,目送老仆遠走。
曾先生理了理搭在肩頭的衣服。
輕咳一聲,準備回屋休息。
他剛轉(zhuǎn)身,便后背發(fā)毛,好似被什么東西盯上。
曾先生急忙扭頭四下看。
深夜,門外一片黑黢黢的死寂。
可聽枝頭烏鴉呱呱的叫聲。
曾先生心中發(fā)毛。
急忙掩上門扉,快步朝著房間走。
黑燈瞎火的,他走得急了,腳下一絆,摔在門前。
他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生活習慣還差的書生。
這一摔險些摔岔了氣。
但他顧不得生痛的肋巴骨,急忙想要爬起身來。
并不是他膽小,或是生出了什么錯覺。
確實有一個腳步聲,跟在他的身后。
見他摔倒,那腳步越發(fā)加快,很快走到近前。
曾先生腿軟站不起來,便朝著門爬。
一邊回頭去看。
頭方才回了一半,便被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狠狠敲在腦門。
來者力氣不大個子也不高,這一石頭正砸在曾先生的后腦。
曾先生啊的一聲趴在地上,血淌了他滿頭滿臉。
血色視線中,曾先生看見一雙小巧的鞋子,緩步走到他面前。
瞧著似乎是個幼年女孩。
曾先生趴在地上,還欲抬頭看,硬石迎頭又砸了下來。
一下又一下。
只將曾先生砸得暈厥過去,田齊這才停下手。
抬袖,以手肘擦了又一下濺在面頰上的血。
他又快樂的扯出一個笑來。
曾先生還沒有死,趴在血泊里氣息尚存。
田齊卻再不動手。
亂成一團的記憶中,他記得有人給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人活著,就有在乎的東西。
有些人在乎生命,有些人在乎榮譽面子,甚至有些人只在乎一個器官。
奪走珍視的東西,才能叫人覺得徹骨的疼。
眼前這位曾先生在乎什么?
田齊想了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
用著徐玉的身子,這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竟然瞧著有些可愛意味。
田齊隨手拋了手里染血的石頭。
將曾先生的兩只手扯出。
曾先生愛畫,又自詡讀書人。
他唆使人們奪走女孩們健康的腳,那田齊便奪走他的手。
他就是這樣一個講究人。
縫隙里還染著醬色血液的柴刀高高舉起。
然后猛然落下。
曾先生家中,頓時響起一陣有節(jié)奏的咄咄聲。
一雙帶著繭子的手砍下來,刀口極不規(guī)則。
田齊不太滿意的看著缺口的刀刃。
要是有趁手的家伙,要是有更多時間。
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砍得更加整齊。
強自按下心中不舒坦。
田齊甩去刀上的血,撿起地上的兩只手轉(zhuǎn)身就走。
這點遺憾先忽略,還有急事需要處理。
他在地面蹭去鞋底的血跡,快步離開。
只留下雙手齊肘而斷的曾先生,癱倒在血泊中。
禿掉的手肘上,田齊還貼心給他綁了兩條止血的帶子。
提著滴滴答答的包裹,從門縫溜出。
田齊掀開了驢車上的黑色缸子。
將手中滴血的包裹扔進去。
“好侄女,送你個好禮物�!�
“你不是一心想要嫁入讀書人家?”
“小姑姑先送你雙手!”
缸中沒有聲息。
田齊墊腳探頭看了一眼。
缸中血腥味撲面而來。
醬色血液在缸底積了薄薄一層。
徐蕓面色慘白團在缸中。
她的腳,從腳踝處被砍斷,包著臟兮兮的綁帶。
現(xiàn)在她那雙腳,莫說是三寸金蓮,兩寸金蓮都能算得上。
“侄女,好生撐住,等姑姑明日給你找個正兒八經(jīng)的秀才公!”
田齊裂開唇角,露出一個愉快無比的笑:“到時,可要好生感謝小姑姑才是!”
……
“到時,可要好生感謝小姑姑才是!”
充滿惡意的呢喃,從小紙人嘴里發(fā)出來。
不用看臉,都能感覺到說話的人是個大壞比。
熊弼和趙鯉面面相覷。
這位田百戶,果然有點大��!
第347章
如何感同身受?
長寧村大帳。
演戲中失敗中伏,被抬回來的靖寧衛(wèi)們挨了熊弼一頓狠罵后,各自回營休息。
大帳之中,只剩趙鯉沈晏和熊弼。
沈晏原本坐在一邊看縣志,現(xiàn)在也放下,來到桌邊。
三人湊頭看桌上田百戶的紙人。
這紙人,是趙鯉在出發(fā)前找他們討要血液祭煉的。
幾乎可以視作本人真實情況的具現(xiàn)。
幾位參加演習的百戶,各種言行表現(xiàn)都能直觀的通過小紙人展現(xiàn)。
這也是趙鯉能掌控他們動向,并及時有效坑人的最大功臣。
只是……現(xiàn)在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趙鯉聽見田百戶的小紙人,桀桀桀桀的發(fā)出一陣奸惡笑聲。
并且自稱姑姑絲毫不覺不對勁。
問題似乎有點嚴重。
趙鯉身上還穿著那身紙人花衣裳。
下意識地去看熊弼。
昏暗光線下,慘白臉圓腮紅櫻桃小口,一雙幽幽的大眼睛。
熊弼忍不住別開視線:“阿鯉啊,你能不能去……”
把你那小臉蛋子擦一擦,換身衣裳,大晚上看著怪嚇人。
熊弼的話沒說完,便聽見桌上田百戶的紙人陰惻惻一笑,道:“王秀才,可認得我?”
“我是你娘子��!”
壓低了格外低沉的男聲,說出這話時,格外叫人驚悚。
熊弼咋了咋嘴:“田齊這小子,不會是被玩壞了吧?”
趙鯉也再坐不住。
在調(diào)查清楚徐玉的背景后,她確實心存不良。
想叫這些在江南占有一席之地的旗官們,小小體驗一下女子纏足之苦。
這種丑惡風氣,需要長時間、孜孜不倦地清掃。
然而,趙鯉不可能長期駐守江南。
即便此事交給江南道千戶所,這幫子臭男人又能有多上心?
只有挨過巴掌才會知道疼。
趙鯉便想叫他們狠狠挨一巴掌上心些。
但,也只是挨一巴掌。
趙鯉并不想真的給他們折騰壞了。
這位田百戶,趙鯉和他一起出過一趟差使。
原本是個比較沉默的黑臉漢子��!
趙鯉頓時覺得,自己有點罪孽深重。
拿起長刀道:“我去看看!”
她不敢大意,立刻站起身去撈人。
掛上刀就發(fā)現(xiàn),沈晏已經(jīng)站在了門邊。
不必問,他要跟著一塊去。
熊弼原本也想去,見狀止住腳步。
露出微妙笑意:“我鎮(zhèn)守大營!”
趙鯉沒有錯過他的笑容,總覺得熊弼笑得讓人別扭。
她加快腳步,沈晏已經(jīng)撩開帳簾候著她。
兩人一塊走了出來。
帳子周圍警戒的侍衛(wèi)欲上前來。
沈晏將他們揮退,只孤身和趙鯉一塊朝著長寧村徐家走。
夜朦朧,山道上,只有沈晏手中燈籠照亮。
身側(cè)高大的人遮蔽了夜間涼氣。
熟悉木香伴著夜風吹來。
趙鯉抿唇垂下頭去。
這羞澀模樣,讓她白紙人打扮,在朦朧燈光下瞧著格外驚悚。
兩人一路未說話。
沈晏垂眼,看見趙鯉低著頭。
眼中盛滿笑意。
待走到徐家宅前,這座孤宅已不是之前死寂的樣子。
宅子周圍都是布控的靖寧衛(wèi)番子。
坑同僚的同時,守備在宅子周圍,準備救人。
為首的正是阿詹。
他倒是已經(jīng)換下了身上的村長衣裳。
一臉正氣地靠在門前擺放的拒馬樁上。
心中卻還回味著坑人時的莫名快樂。
遠見一盞燈籠,自家沈大人體貼照亮著路。
眉眼滿是柔和,那模樣叫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