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細細的粉末揚在空中,如炸開了一團薔薇色的霧氣。
正面頭被扇歪的紙人,迎面撞上這粉末。
白紙面上頓時像是被燒紅的炭火星子燙過。
紙人張嘴發(fā)出一個男人的慘叫。
隨后竟轉(zhuǎn)身想逃。
見得朱砂粉末對這些紙人有傷害,田百戶已然提步追上。
他走的是戰(zhàn)場征戰(zhàn)的路子,出手極狠,不搞花架子。
長刀在空中一攪,裹得些朱砂粉在刀刃上,下一秒刀鋒樸實一轉(zhuǎn),直直劈向那個紙人。
雪亮長刀由胯下上撩,最后由顱頂出。
齊齊整整將先前偷襲的紙人砍成了兩半。
紙人嘩啦從中分開,露出里邊的竹篾架子。
慘哼一聲再無反應。
這一擊殺死這詭玩意,對進村以后就一直吃癟的二人來說,不但解氣,還十分振奮人心。
宮百戶一腳踏在這碎紙人的殘軀上,提著刀就朝門口堵門的兩個紙人沖去。
“他娘的!從來只有靖寧衛(wèi)堵別人的門�!�
他的刀尖拖在地上,劃出一串火花。
“何時反過來,輪到你們這些破爛玩意耀武揚威?”
他從甩出的朱砂粉中穿過,整個人都沾上了一層櫻色,如同淋了一層血霧。
氣貫丹田,大喝一聲,凄冷刀芒呼嘯而出。
門前立著的兩個紙人,尚來不及反應,便被他攔腰一刀劈作了四個。
上半身歪倒在地,這兩紙人好似才反應過來。
張著嘴巴欲喊,被田、宮二人,一人一邊踩碎了腦袋。
兩人進長寧村時傲慢,而后遭遇打擊心生郁郁。
現(xiàn)在砍殺了紙人。
先前心中無法言說的郁氣,隨著長刀盡數(shù)揮灑。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后。
齊齊將目光移向了躲在窗邊的紙人。
“怪道趙千戶說,只要是能砍的都不害怕�!�
田百戶也是淋了一頭一臉的朱砂。
說著這話時,他的視線緊緊盯著窗邊的紙人,面上滿是猙獰之色。
“確是如此!”
先前窩囊夠了的宮百戶,沒素質(zhì)地朝著地上的紙人吐了口口水。
把鼻子里的朱砂粉擤出來。
他答話時也看著那個紙人,表情核善。
那紙人,就如同這宅子的主人曾先生一樣。
在背后怨恨使壞,但真正遇上強敵,便只想著腳底抹油。
窗邊的紙人后退了半步,竟轉(zhuǎn)身就逃。
“他娘的!追!”
不用宮百戶提醒,同樣受夠了窩囊氣的田百戶也立刻追了上去。
前面奔逃的紙人身子輕,跑得極快。
一點就能往前竄出一大截。
但后面追著的田、宮二人也不是吃素的。
之前受過的憋屈,就指著這紙人瀉火,哪能容它溜走。
提溜著朱砂袋子,兩個滿身朱紅的彪悍漢子,緊追紙人不放。
直將紙人攆進了一間臥房中。
宮百戶抬腳,一腳印在門扉上,將兩扇門踹得砰一聲撞到墻上,又反彈回來。
“跑,你跑!方才不還躲在窗邊看嗎?跑什么?”
他率先踏入臥房,一邊還中氣十足地喊。
見他有些上頭,田百戶在后邊嘆了口氣,給他護住身后。
這紙人躲避的房間,應當就是主人房,里面陳設(shè)相當雅致。
大致在房中一掃,不見那紙人的蹤影。
宮百戶扯著嘴角一笑,滿臉須都立了起來。
他大致在房中一掃,慢吞吞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看他像是老貓拿耗子開始抖起來,田百戶搖了搖頭。
“藏得真好,都找不到了�!�
宮百戶在房中渡步。
房中一片寂靜,唯有紙張摩擦的簌簌聲十分明顯。
但宮百戶好像聽不見一般,先是拿刀掀了一下床上的被子:“在不在這?”
然后咄的一下,將刀子狠狠釘在床板上。
刀尖扎透了床上的褥子和床板,從下邊透出一截來。
“也不在床下,那會在哪?”
在發(fā)現(xiàn)原來這種詭玩意,也會畏懼時。
宮百戶惡趣味完全被激發(fā)出來。
田百戶抱刀倚在門上看他玩耍,不說話。
這一夜他們憋屈夠了,難得找到個軟柿子,不發(fā)泄一番實在心里不痛快。
“難道眼花了,沒進這房間?”
他站在一個大立柜前自言自語作勢要走。
下一秒,他猛地拉開柜門。
染著朱砂的黑臉猛地出現(xiàn)在藏著的紙人面前。
“你以為,我會這么說?”
他咬著腮幫幽幽地問道。
藏在柜中簌簌發(fā)抖的紙人,往后退了一步做討?zhàn)垹睢?br />
卻被宮百戶探出大手一把捏住了竹木腦袋。
……
“啊——”
男人的慘叫聲傳遍長寧村外的營地。
大帳之中點著炭盆。
火光照得大帳內(nèi)明光瓦亮。
遠處傳來的慘叫,絲毫沒影響熊弼的高興。
他拊掌大笑道:“田齊、宮戰(zhàn)這兩渾蛋總算沒太給老子丟臉!”
笑完,他又臉一黑,伸著手指指著下邊鵪鶉一樣坐著的一排人。
“再看看你們這些癟犢子玩意!”
被他一罵,齊齊整整坐在下邊小馬扎上一身狼狽的靖寧衛(wèi)們,不分官位高低齊齊縮起脖子。
下邊都是下午誓師出發(fā)的人。
走時多雄赳赳氣昂昂,這會就有多窩囊。
連白大頭也被從狴犴廟里拖出來,一邊喝熱雞血,一邊挨罵。
熊弼看他們這德行更加來氣。
挨個指點,直噴唾沫星子。
而趙鯉面上帶著愉快笑意,坐在沈晏旁邊喝茶。
她身上還穿著一身類似紙人的小碎花衣裳,面上涂成死人白色,還畫著兩坨圓圓的紅胭脂。
看她高興得恨不得搖辮子,沈晏唇角也揚起一個笑容來。
第330章
烏鴉眼
趙鯉開心,很開心。
開心得不得了。
現(xiàn)在她總算能明白從前教官裝神弄鬼折騰人的樂趣了。
這種親自上陣,嚇得人雞飛狗跳的感覺,真是叫人身心愉快。
她心里打定主意,這種好傳統(tǒng)一定要在靖寧衛(wèi)中發(fā)揚光大。
熊弼那邊罵人正爽,趙鯉這邊正開心。
一人撩開門簾進來。
身上還穿著一件老翁的褂子,但現(xiàn)在摘了胡須,背也不彎了。
脖子上還掛著一塊遮臉的黑布巾。
這人進來,立刻惹得帳中不少人的惡狠狠的視線。
就是這個王八犢子,在背后帶人捅刀子。
被這么多同僚不善的看著,他訕笑著告罪。
然后走到趙鯉面前,輕聲稟報道:“趙千戶,那曾先生暈死過去了�!�
趙鯉沒所謂的聳了聳肩:“叫大夫救試試,救不過來就讓他死吧。”
長寧村中詭案,趙鯉早已查清。
作為罪魁禍首的曾先生,在村民中有威望。
但在趙鯉面前,他就是個屁。
本著廢物利用原則,趙鯉直接用這位曾先生的生辰八字和血祭煉了曾家的紙人。
在大帳正中的桌上,還趴著一個小紙人在做實況轉(zhuǎn)播。
從小紙人的轉(zhuǎn)播看,那四個紙人毀得不能更毀。
這些祭煉的紙人被毀,傷害原本會如實的反饋到主人身上。
但趙鯉沒用她自己的八字和命啊。
有替死鬼曾先生給她受著。
這種時刻,她真的了解,為什么那么多人愛邪術(shù)。
這種你買了東西別人付賬的感覺,換誰不沉迷呢?
想著趙鯉又愉快地笑了。
作為整件事情的最大幫兇,阿詹也開心。
他拱手應了趙鯉的話,轉(zhuǎn)身就出門去料理那位受了四倍傷害的曾先生。
沈晏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微微挑眉。
很好,他的心腹侍衛(wèi)長,進門以后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沈晏又聽旁邊趙鯉吃吃地笑,繃著的臉終于一松。
忍不住搖搖頭。
這樣的放松活動,多來兩次也挺好。
他無視下面被熊弼訓成孫子的一群人,愉快的笑了。
……
就在帳中一片歡樂祥和的時候。
田、宮兩百戶,在曾家吃上了一頓像樣的宵夜。
趙鯉也不是什么魔鬼,真的讓他們這幫新手菜鳥去詭境荒野求生。
在每戶民宅,多多少少都會留下一些有用且沒有險惡下黑手的物資。
其中曾家到底家底殷實,廚房里還有不少好東西。
一只沒動過的燒雞,半甑米飯,還有一小碟菜瓜。
兩人起先還怕被下毒。
后來在曾先生的房里尋到一只銀茶刀。
試過東西都無毒,這才在廚房架起火,將東西熱了,兩人分吃。
等到最后吃完,已經(jīng)接近申時。
兩人趁著吃東西補充體力的時間,也休息了一下。
便起身滅了火。
“走吧!”
兩人將能裝的裝上,又一同出了曾家。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十分明確——長寧村徐家。
兩人摸黑走在山路上,田百戶拿著一塊從曾家摸來的絲帛絹子一路抹。
山村夜間霧大,絲帛絹子拖了一段,便沾滿了道旁草葉上的露水。
田百戶將這些露水,擠進裝著烏鴉瞳的水囊里。
遠遠的看見徐家的院子。
他晃了晃水囊。
按照卷軸所說,烏鴉瞳浸泡在夜露中一刻鐘以上,再生吞入腹中,即可窺見陰陽。
但有被鴉群報復的后患,且一旦這樣開啟后,七日才能關(guān)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