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你的意思是……”
阿蘇羅坦白道:
“可以利用南妖,九尾天狐想與佛門分庭抗議,就一定會來奪回神殊的頭顱。那時候,才是我們的機會�!�
正常情況下,有廣賢坐鎮(zhèn)阿蘭陀,他們根本不可能查清楚情況。
度厄嘆息一聲:
“近日不能再有任何動作,廣賢菩薩多半已經(jīng)對我起疑。”
……
青州。
軍帳中,許平峰眼見廣賢、琉璃兩位菩薩的身影消失,伽羅樹菩薩收起金缽。
他舉起杯,哧溜一口,品嘗口感略澀的當(dāng)?shù)夭枞~。
“南妖復(fù)國,真是一件足以載入史冊的大事啊。”
一身白衣似雪的他,語氣溫和,就像和老友閑談:“廣賢菩薩為何沒有不親自前往南疆,雖說是防備九尾狐趁機攻打阿蘭陀,但這事好辦。”
他放下茶杯,道:
“事先找我要幾件傳送法器便成,明明有應(yīng)對的手段,為何不用?廣賢是不是離開阿蘭陀?”
伽羅樹菩薩合十盤坐,閉目不語。
許平峰輕嘆一聲,低聲道:
“你倒是有做了一件名留青史的大事,不過嘛,成王敗寇,史書最后怎么落筆,還得看后來人是什么態(tài)度。
“你若名聲太好,豈不顯得為父罪大惡極?”
……
云鹿書院。
院長趙守立于崖邊,負手眺望南方,緩緩道:
“永興一年,冬,南妖復(fù)起,聯(lián)安,驅(qū)佛門,重建萬妖國。”
身后一張桌案憑空出現(xiàn),紙張鋪開,毛筆自己跳入硯池,沾了沾墨汁,在紙上“刷刷”寫下來。
墨跡瞬間干透。
“每人一份!”趙守揮了揮手,紙張和桌案消失不見。
書院里,讀書聲朗朗,一間間學(xué)堂內(nèi),一位位教書先生,一位位莘莘學(xué)子,同時收到了趙守的墨寶。
耳邊同步回蕩著趙守的聲音:
“以紙上內(nèi)容為題,每人寫一篇策論,學(xué)生交由各自師長批閱,教書先生交我批閱。”
什么大事竟讓院長親自出題,考校全學(xué)院的讀書人……不管學(xué)子還是教書先生,又驚愕又詫異的或拾起,或展開紙張內(nèi)容。
定睛一看,一個個瞠目結(jié)舌,愣在當(dāng)場。
南妖復(fù)國了,那記載于史書上的蕩妖之戰(zhàn),于今時今日,發(fā)生逆轉(zhuǎn)。
那湮滅于歷史中的萬妖國,重臨九州。
這一刻,所有學(xué)子、先生,都產(chǎn)生不真實感,有種親眼見證歷史的感覺。
同時,他們也明白了院長趙守的用意,因為熟讀史書的他們,看過五百年前萬妖國覆滅后,先輩先賢們關(guān)于佛門此舉的評論文章,以及對九州大陸格局影響的分析等等。
比如,佛門甲子蕩妖之舉,為人族統(tǒng)治九州大陸奠定根基。
比如,甲子蕩妖后,妖族失去棲息之地,四處流浪,為爭奪地盤與人族屢屢產(chǎn)生激烈沖突。佛門此舉,害苦了普通百姓。
又比如……
現(xiàn)在,南妖復(fù)國,院長趙守讓他們寫文章評價此事,也就不難理解了。
“萬妖國重現(xiàn),說明人族想要一統(tǒng)九州,任重而道遠�!庇腥税胨妓靼朐u價道。
“人族從未真正一統(tǒng)九州,北方妖蠻自古長存。不過,南妖于此時立國,倒是為大奉拖住了佛門……”
因為妖族和大奉結(jié)盟之事,云鹿書院的讀書人罕見的摒棄了“種族之別”,對南妖心懷幾分好感。
“等等,何為“聯(lián)安”,院長怎么沒有注釋�!�
“我記得,嗯,妖族和大奉的結(jié)盟,是許銀鑼一手促成的�!�
議論聲稍有停息,眾學(xué)子面面相覷,心里恍然大悟。
是許銀鑼幫助南妖立國的啊……
“懂了!”一位學(xué)子提筆,在宣紙上疾書:
“永興一年,冬,佛門撕毀盟約,倒戈相助云州叛軍,致中原陷入水深火熱之境。許銀鑼奔赴南疆,率領(lǐng)群妖與佛門爭斗,將西方人驅(qū)逐出十萬大山,由此牽制佛門,緩解中原兵災(zāi),此舉意義重大……”
學(xué)堂里立刻安靜下來,學(xué)子們鋪開紙張,奮筆疾書,教書的先生也席地而坐,于案前專心書寫。
……
王府。
臨安心情不錯的與王思慕在后花園散步,兩人喝了一肚子熱茶,吃了糕點,披著厚厚的大氅,絲毫不覺得寒冷。
走了片刻,王思慕似笑非笑的說道:
“殿下得償所愿,卻似乎并不高興?”
臨安知她所指,目光看向一側(cè)蕭條的花圃,想了想,道:
“既然是得償所愿,自是高興的。只是賜婚……”
她當(dāng)然高興啊,不然當(dāng)日也不會立刻應(yīng)承,歡喜的心跳加快。
但從一個女子敏感細膩的心思出發(fā),賜婚的動機卻是非她所愿。
她想要的賜婚是許七安向皇帝哥哥求親,皇帝哥哥欣然賜婚,把她嫁入許家。
而非出于利益。
他想要的,是許七安想娶,而非“被迫”,連半推半就不可以,因為她對許七安的感情是純粹的,不摻雜目的的,正如當(dāng)初他還是個小小銅鑼、銀鑼。
身份的落差并沒有影響到她的感情。
不過,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她刁蠻任性的性子早已收斂許多,成長許多。
王思慕笑道:
“能嫁給心儀之人,便是最大的福氣,至于是何種原因,何種目的,沒必要過多計較。過于計較之人,都是在自尋煩惱。
“我爹說過,政治的本質(zhì)便是妥協(xié)。做人,也得適當(dāng)妥協(xié)�!�
“本宮知道,不需要你掰扯這些大道理�!迸R安嗔了她一眼,又道:
“不過,賜婚之事,他本人或許未知,許千戶雖然應(yīng)允,但作不作數(shù),還未可知�!�
“殿下放心,許銀鑼自幼被二叔和嬸嬸撫養(yǎng)長大,雖非父母,卻勝似父母�;橐龃笫拢揪褪歉改钢藉�。依我對許家的了解,許大人的應(yīng)承是有用的�!�
臨安心里竊喜,矜持的“嗯”一聲。
這時,她聽王思慕嘆口氣:
“你貴為公主,本來不管嫁給誰,都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耀武揚威的。唯獨嫁到許家,這公主的身份,恐怕不管用�!�
以許七安今時今日的地位、修為,區(qū)區(qū)公主之尊,肯定束縛不了他。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一句,許家那個愚蠢的幼妹在皇宮里可以橫著走,而皇子皇女都不敢招惹。
既然如此,臨安殿下嫁到許府,只要許銀鑼不曾與叔嬸分家,那她就要受許家主母的壓制。
臨安并不笨,聽出王思慕的弦外之音:
“思慕不妨直說�!�
王思慕小聲道:“許家主母手段極為了得,進了許家,莫要與她沖突,乖順的做個小媳婦便好。要是被立規(guī)矩,被刁難,能忍則忍�!�
聞言,臨安微微蹙眉,心里莫名的沉重,詫異道:
“竟讓你都如此忌憚?”
王思慕嘆息一聲:
“我這點道行,比她還差遠了。你可見過許玲月?”
臨安回憶起當(dāng)日在觀星樓,有過一面之緣的許玲月,點點頭:
“乖巧懂事,嬌滴滴的,看起來甚是柔弱�!�
王思慕冷笑道:
“那都是裝出來唬人的,那個妮子,是個手段陰險,心思歹毒的。對了,她對許銀鑼這個兄長極為迷戀,你將來嫁入許府,第一件事就是與我聯(lián)手,把她給嫁出去,不然少不得你苦頭吃。”
臨安若有所思。
王思慕繼續(xù)道:
“我與她暗地里交鋒多次,沒討到好處。能教出這樣的女兒,許家主母能是省油的燈?二郎才華橫溢,據(jù)說也是許家主母自幼鞭撻他讀書識字。
“你要知道,許二叔只是一介武夫,可教不出二郎這樣的讀書種子。還有啊,我聽說許銀鑼年少時,與嬸嬸關(guān)系不睦,被她逼的只能住鄰宅的小院,日子甚是清貧�!�
臨安大驚失色,沒想到許七安還有如此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是了解許七安的,桀驁不羈,誰都不服,從一個小小的長樂縣快手,成為如今頂天立地的英雄,誰都壓不住他。
這樣的人物,年少時竟被許家主母趕到小院。
王思慕沉聲道:
“當(dāng)然,那會兒許銀鑼尚為起事,寄人籬下�?墒堑钕�,許銀鑼飛黃騰達之后,竟沒有秋后算賬,反而對他嬸嬸以及一家子掏心掏肺。
“你現(xiàn)在知道許家主母馭人手腕有多厲害了吧。”
臨安當(dāng)場慫了半邊,一臉忌憚,結(jié)結(jié)巴巴道:
“我,我沒事干嘛要招惹她,我又不會招惹她的……”
……王思慕張了張嘴,其實她后續(xù)想說,欲對付許家主母,倒也不難,只要我們聯(lián)手,你聽我吩咐……
但見臨安殿下如此不濟,她這些話頓時說不出口了。
散步結(jié)束,得到滿意答案,但對許家主母心生忌憚的臨安,滿懷心事的坐上豪華馬車,在轔轔的車輪聲里,返回皇宮。
此時接近午膳,她沒有回韶音宮,而是去了母妃的住所。
陳太妃擺了滿滿一桌珍饈美味,等著一雙兒女共進午膳,見臨安進來,微微頷首。
母女倆關(guān)系有些冷淡,陳太妃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陛下登基后,愈發(fā)的聽不進母妃的話。我這個當(dāng)娘的,連自己女兒的婚事都左右不了�!�
按照規(guī)矩,您本來就左右不了我的婚事……臨安心里嘀咕一聲,皺起眉頭:
“母妃不滿意我的婚事,找皇帝哥哥言明便是,與我說甚�!�
陳太妃冷哼一聲:
“倒也不必,你這丫頭心儀他,母妃是知道的�!�
陳太妃只是對當(dāng)初福妃案耿耿于懷,那小子絲毫不顧臨安顏面,揭穿她的謀劃。害她被先帝降了位份。
“我可是聽陛下說了,他并不在青州,亦不在京城。如今中原大亂,青州戰(zhàn)事膠著,他不為朝廷出力,東奔西跑些什么。”
陳太妃抱怨道。
也不知道陛下把你嫁給他,能否籠絡(luò)到那天殺的小子……陳太妃心里嘀咕,并未當(dāng)著女兒的面說出來。
她還是疼愛臨安的。
碎碎念著,桌上菜肴齊了,母女倆等了一陣,沒等來永興帝。
陳太妃蹙眉吩咐道:
“陛下還未來用膳,派人去安神殿知會一聲�!�
宮中服侍的宦官應(yīng)聲退去,一刻鐘后,匆匆返回,道:
“陛下在與諸公議事,奴婢未能見到陛下。”
陳太妃心里一沉:“知道是何事嗎?”
如今正是風(fēng)雨飄搖的敏感時期,她對政事極為關(guān)注。
宦官道:
“聽安神殿的公公說,方才監(jiān)正派遣司天監(jiān)術(shù)士傳話宮中,說南方氣沖斗牛,氣運翻覆,南妖奪回十萬大山,重建萬妖國。”
萬妖國……陳太妃恍然間想起萬妖國的存在,風(fēng)韻猶存的臉龐喜色浮動:
“就是那個與朝廷結(jié)盟的妖族?”
宦官點頭。
“好,好啊……”
陳太妃笑容滿面,看向臨安,道:“前陣子陛下還說,如果那個南妖不能成事,那牽制佛門的計劃便難以實現(xiàn)。中原局勢堪憂。”
臨安笑著附和:“現(xiàn)在看來,皇帝哥哥的擔(dān)憂不會實現(xiàn)了�!�
陳太妃欣喜若狂:
“天佑大奉,天佑陛下�!�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永興帝姍姍來遲,面帶微笑,心情極為不錯。
已經(jīng)吃了半飽的陳太妃笑吟吟起身:
“正給陛下熱著酒菜呢。”
當(dāng)即吩咐宮女把酒菜端上來。
永興帝笑道:
“今日值得暢飲幾杯,臨安啊,你也陪朕喝幾杯�!�
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他表現(xiàn)的一副很重視臨安的姿態(tài)。
見狀,陳太妃微微皺眉,試探道:
“陛下,聽說南疆出事了?”
永興帝笑道:“說起來,南妖能奪回十萬大山,牽制佛門,許銀鑼居功至偉啊。若非他身先士卒,南妖想奪回十萬大山,可沒那么容易�!�
臨安眼睛一亮。
是他啊……陳太妃心情復(fù)雜,看了眼容光煥發(fā)的女兒,頓時有些尷尬。
……
天宗。
仙山聳立,祥云籠罩,猿啼鶴鳴之聲悠揚響起。
宮殿重重,掩映在云霧和山林間,時而有空曠悠揚的鐘聲,從這片世外桃源般的仙宮中響起。
云海之上,一只高大神駿的異獸,探下腦袋。
它俯瞰仙山片刻,從云海中走了出來。
其身似鹿,覆滿雪白鱗片,頭生一對犄角,馬蹄,蛇尾。
一雙豎瞳蔚藍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