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諸公和監(jiān)正一定會想盡辦法解決父皇“半瘋”的問題。
舍不得我嗎許七安笑了笑,沒有應答。
頓了頓,懷慶又道:“這段期間,我會重新復盤所有線索,有問題我會通知你。”
說完,她登上馬車,駛離街道。
殘破的城頭,甕城內。
大奉的高級將領們齊聚一堂,激烈爭吵。
魏淵充耳不聞,站在堪輿圖前,沉吟不語。
距離擊破定關城,已經過去一旬,在魏淵的帶領下,大軍攻城拔寨,像一把尖刀,刺入炎國腹地。
現(xiàn)在已經攻下整整七座城池,挺進數(shù)百里,如今身處的城池叫須城,是炎國都城最后一道關隘。
只差一步,就能打到炎國的國都,一旬,魏淵只用一旬時間,就把這個號稱險關無數(shù)的國家,打的丟盔棄甲。
對于炎國國都,打,還是不打,軍隊的將領里,出現(xiàn)了嚴重的分歧。
因為大奉軍隊陷入了極度窘迫的地步,缺糧
“為什么糧草還沒有來,按照之前的部署,三天前,第一批糧草就該到了。不能再打了,戰(zhàn)線拖的太長,我們的補給線已經斷了。沒有糧草,沒有火炮,沒有弩箭,怎么打”
一位青年將領站起身,臉色嚴峻,道:“從定關城到須城,我們折損了過半的士卒。而炎國都城兩面環(huán)山,單憑我們現(xiàn)在的兵力,根本啃不下。不出意外的話,炎國國都必定有一位三品巫師坐鎮(zhèn)�!�
這位青年將領叫趙嬰,出身禁軍,四品高手,是大奉青壯派中的佼佼者。
他主張撤退,是保守派的領袖。
激進派則以南宮倩柔為首,主張一鼓作氣,攻下炎國。
“往東北再進六十里,就是炎國國都,攻下須城后,我們的糧草和炮彈有了補充,完全能再撐一場戰(zhàn)役�!蹦蠈m倩柔淡淡道:
“我們能打到這里,靠的就是“兵貴神速”四個字,一旦撤退,就等于給了炎國喘息的機會。但若是攻下炎都,軍備和糧草就能得以補充�!�
能獲得如此大的勝利,全賴義父近乎孤注一擲的速戰(zhàn)速決,打垮了炎軍的氣勢。而今奉軍氣勢如虹,正該一鼓作氣。
一旦退去,這股無敵之勢消退,面對炎國國都這樣險峻雄城,面對康國的援兵,想打贏就難了。
趙嬰惡狠狠的盯著南宮倩柔,沉聲道:
“兵貴神速,不適用于炎都,炎都兩面環(huán)山,易守難攻,山中駐扎著飛獸軍,遠非其他城池可比。另外,我們連屠了七座城,這一路來,百姓也好,江湖人士也罷,還有潰敗的炎國士兵,都在往炎都逃。
“城破,所有人就要死,這是他們的共識。如今炎都必定眾志成城,死守城池。我們的兵力啃不下。而一旦我們攻城中損失慘重,就是對方反撲的時候,恐有全軍覆沒的危機。
“不如暫且先退,休養(yǎng)生息,補充了糧草和軍備,重新再來。”
炎都易守難攻,在座的大部分將領都沒有信心,所以在場的保守派,比主戰(zhàn)派更多。
之所以還在爭執(zhí),無非是對魏淵還抱有期望。
“休整一夜,明日出發(fā),軍臨城下�!蔽簻Y指了指地圖上,炎國的國都。
爭執(zhí)聲平息。
六十里外,炎國的國都建在一座巨大的山谷間。連綿三百丈的巍峨城墻,將兩座山峰連接。
山峰陡峭險峻,城墻巍峨高大,輔以火炮、床弩、滾石等守城軍備,堪稱固若金湯。任何一位軍事家見到這座雄城,都會嘆為觀止。
縱觀歷史,炎國建都以來,一千四百多年,這座城市只破過一次,那是大周最鼎盛時期,大周皇室的一位親王,合道武夫,二品,率軍攻入炎都。
炎國史料記載,那一戰(zhàn)非常慘烈,巫神教死了一名雨師二品,一名靈慧三品,最后是巫神親自出手,滅殺了那名巔峰的二品親王。
這不是炎都的防御不行,而是對方的戰(zhàn)力,已經站在九州之巔。
國都,宮殿。
炎國的國君努爾赫加盡管已經頭發(fā)花白,身材依舊魁梧,這位國君天賦極強,年少時走武夫路線,四品巔峰后,再無寸進。
而后轉修巫師體系,四品后,再次進入瓶頸。
雙體系是極少見的,并非不同體系會產生排斥,而是因為修行困難,專注于一條體系,才能走的更高更遠。
年過五旬的努爾赫加已經無緣三品,不管是武夫體系,還是巫師體系。
他倒也不覺得可惜,三品高手罕見如鳳毛麟角,修不成是常態(tài)。而他這樣的雙體系,單體戰(zhàn)斗力,比任何體系的四品都要強。
努爾赫加坐在王位上,聽著臣子們激烈的討論。
炎國高層沒有因為魏淵的強勢而沮喪、憤怒,早就做好吃大敗仗的心理準備。
“魏淵已經攻下須城,明日就會兵臨城下。”
“他怎么做到在短短一旬內,連破七城的�!�
“國都能守住嗎”
大殿內,氣氛有些凝重,炎國的大臣們臉色嚴峻,如臨大敵。
這一刻,部分老臣們仿佛又回到了山海關戰(zhàn)役,回想起了被魏淵支配的恐懼和恥辱。
“根據挈狗斥候傳回來的消息,奉軍的兵力最多只剩五萬,魏淵再怎么用兵如神,想憑五萬軍隊破國都,千難萬難�!�
“如今城內上下,萬眾一心,守軍、軍備、糧草充足。大不了和魏閹拼了�!�
“”
努爾赫加忍不住看向了身側,裹著不袍,戴著兜帽,手握鑲嵌寶石金杖的老者,恭聲道:“伊爾布國師,您有什么看法”
東北三國,每一國都有一位三品靈慧充當國師,平日里不會參與政務,但地位比一國之君要高,因為他們代表了總壇,代表了巫神教。
在楚州僥幸撿回一命的伊爾布,手握金杖,沉聲道:“康國五萬大軍,已經進入炎國境內,最多五天,便能與我等形成合圍之勢�!�
努爾赫加沉吟著點頭:“炎都屹立一千多年,經歷過不少戰(zhàn)火,只破過一次,魏淵想破城,短期內做不到。但對于現(xiàn)在的奉軍而言,時間至關重要。他們糧草不足了�!�
殿內群臣緩緩點頭:
“甚至,只需要康國軍隊切斷他們的糧草補給路線,我們守住城,不出三日,就能讓魏淵退兵�!�
“這一戰(zhàn),看魏淵他怎么打�!�
伊爾布目光穿過殿門,望向外面的蔚藍天空。
連屠七城,削我巫神教氣運,劍指巫神魏淵,你以為自己智計無雙,以為去年的一切部署滴水不漏,呵,殊不知我們等的就是你。
十萬不到的兵力就想打到總壇,癡人說夢。
殘破的城頭,魏淵披著深青色大氅,鳥瞰下方,大奉士卒推著平板車,把一具具尸體丟入深坑,丟入火把。
濃煙升起,夾雜著血肉燃燒的臭味。
付之一炬的,既有炎國士卒和百姓,也有大奉自己的士卒。
短短一旬時間,大奉軍對折損將領、士卒超過三萬。
士兵們沉默的行動著,連日來的戰(zhàn)爭,血與火的洗禮,讓士卒們變的沉默,驍勇之氣隱藏在這股沉默之中。
南宮倩柔來到魏淵身后,低聲道:“義父,此役后,青史之上,您難逃罵名�!�
連屠七城,血染數(shù)百里,在南宮倩柔看來,坑殺降卒無可厚非,大奉軍是深入敵腹的孤軍,不殺降卒,反受其累。
既要顧慮降卒造反,又多了一張張吃飯的嘴,消耗糧草。
但殺戮百姓,乃兵家大忌,何況連屠七城。即使凱旋回朝,也會被那些衛(wèi)道士口誅筆伐。
出兵以來,大奉那邊的糧草就沒來過,這一路燒殺劫掠,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搜刮的全是炎國的糧草和軍備。
這不是一個好的現(xiàn)象。
那些新生代的將領只道是義父獨特的帶兵模式,接連嘗到甜頭后,興奮不已。但現(xiàn)在,也漸漸意識到不對勁了。
所以新生代將領選擇撤回。
新生代將領尚且如此,何況是南宮倩柔這些跟隨魏淵十幾二十年的老人。
“不會有糧草了�!�
魏淵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語氣平淡如初:“我們帶來多少糧草,就只有糧草。大奉不會再給哪怕一粒糧�!�
“誰敢斷糧”南宮倩柔殺氣四溢。
“整個大奉,還能有誰�!蔽簻Y笑著反問。
南宮倩柔瞳孔劇烈收縮。
“我知道你是想一鼓作氣拿下炎都,而后鳩占鵲巢,利用這個險關對付康國援兵,與荊襄豫三州的援兵合圍康國援兵�?上О。锥际菈K難啃的骨頭,我們啃不動了。我把三州所有兵力調到別處了�!�
魏淵表情不變,望著熊熊燃燒,舔舐尸堆的火焰,淡淡道:“明日大軍推進五十里,與炎都對峙三日。三日之后,你帶著一萬重騎離開,其他人不用管,他們得留在這里�!�
說著,他從懷里取出兩個錦囊,一紫一紅。
“三天后,打開紫色錦囊,它會告訴你去哪。到達目的地后,打開紅色錦囊,它會告訴你以后怎么做�!�
落日的余暉中,許新年指揮著士卒焚燒尸體,解剖戰(zhàn)馬,他們剛打贏一場小規(guī)模戰(zhàn)役。
全殲敵軍千,已經是很喜人的勝利了。
自那晚遭遇襲擊,已經過去數(shù)天,那場大規(guī)模襲擊沖散了妖蠻、大奉三方聯(lián)軍。
靖國大軍當機立斷,分兵,追殺
這幾天里,許新年更深刻的領悟到戰(zhàn)爭的殘酷,也見識到火甲軍的驍勇。更見識到巫師臨陣喚醒尸體,化作尸兵的詭異可怕。
有重騎兵和能操縱尸體的巫師存在,大奉軍完全是在用命去填,填出的勝利。
聯(lián)軍被沖散時,許新年和楚元縝身邊只帶著六百大奉士卒,這么多天過去,一路收并殘軍,人數(shù)擴充到了一千七百人。
現(xiàn)在又只剩七百人了。
焚燒完尸體,許新年安排斥候巡邏,旋即讓士卒架起鍋煮馬肉。
士兵熟練的切割馬肉,然后幾人合力,揮舞剛殺完人的佩刀,將馬肉剁的稀爛,這才入鍋熬煮。
這是許新年想出的法子,馬肉粗糙堅硬,口感極差,且不易消化,偶爾吃一頓可以,但連著幾天吃馬肉,士卒腸胃受不了。
屎都拉不出來。
因此許新年提議把馬肉剁爛,再入鍋煮爛,以此來增加口感,促進消化。
“若是沒有楚兄,我們還得再死幾百人,才能吃下這一波敵軍�!�
許新年走到楚元縝身邊,摘下水囊遞過去。
楚元縝咕嚕嚕喝了半袋,有些落寞的笑道:
“年少時度過幾本兵書,自以為是帶兵打仗的奇才。如今上了戰(zhàn)場才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倒是你,成長迅速,眼下這群士兵,哪個不服你”
許新年笑了笑:“人各有所長,我若是沒這天賦,老師也不會要求我主修兵法。我倒是明白了,戰(zhàn)場之上,用計謀的時候終究少數(shù)。大部分時候,還得靠兵力硬拼。武夫和軍備力量,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上е粠С鰜砣T火炮,六架車弩�!�
要換成上戰(zhàn)場前的許二郎,現(xiàn)在應該是昂著下巴,一臉驕傲,但虛偽的說些謙虛的話楚元縝又感慨了一聲。
正說著話,一名斥候疾馳而來,高聲道:“許僉事,發(fā)現(xiàn)一支殘軍,三十人。”
沒有吹號角,說明是大奉軍隊,自己人。
許新年和楚元縝起身,前者沉吟道:“讓他們過來吧。”
說罷,轉頭朝楚元縝苦笑:“還好還好,人不算多,口糧能保住�!�
俄頃,斥候領著一支三十人的殘兵趕來,這支殘兵還攜帶了一門火炮,十幾枚炮彈。
他們臉上布滿了疲憊,風塵仆仆,身上甲胄破損,遍布刀痕,每個人身上都有傷口。
看起來,他們似乎剛經歷過戰(zhàn)斗不久。
看著冒熱氣的鐵鍋,嗅著肉羹的香味,兩百步兵咽了口唾沫。
許新年迎了上去,道:“誰職務最高,上前說話�!�
一個絡腮胡漢子上前,年近四十的模樣,抱拳道:“卑職雍州溪縣百戶所總旗,趙攀義�!�
許新年頷首道:“本官定州按察司僉事,翰林院庶吉士,許新年�!�
趙攀義聽完,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瞪著許新年,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許新年愣了一下,臉上閃過茫然之色,皺眉道:“趙總旗留步,本官與你認識”
“不認識”趙攀義悶聲道。
不認識,我還以為自己在不知道的時候搶你媳婦了許新年心里腹誹,眉頭皺的更緊:
“既然不認識,趙總旗這是何故”
“說話還真文縐縐的,不愧是讀書人,許平志那狗娘養(yǎng)的雜碎竟生了個讀書種子。早聽說許銀鑼的堂弟也在軍中,沒想到今兒碰上了�!壁w攀義冷笑一聲,道:
“我是不認識你,但我認識你老子,山海關戰(zhàn)役時,我們還是兄弟�!�
你這是當兄弟的態(tài)度許二郎震驚了。
“趙總旗與我爹有舊怨”
“沒有舊怨,只是看不慣他這個忘恩負義之徒。”
趙攀義“呸”了一聲,道:
“山海關戰(zhàn)役時,我和許平志是同一個隊的,當時還有一個人,叫周彪。我們三人關系極好,是能把后背交給彼此的兄弟。
“山海關戰(zhàn)役的尾聲里,我們被派去阻截巫神教的尸兵,激斗中,周彪替你父親擋了一刀,死在了戰(zhàn)場上。許平志當時發(fā)過誓,要把周彪的老母接到京城去奉養(yǎng),要把他的一雙兒女養(yǎng)育成人。
“他娘的,老子后來才知道,這忘恩負義的東西根本沒去周彪老家接人。老子是狗東西,兒子又是什么好人不成都是壞種,我趙攀義就算餓死,死戰(zhàn)場上,也不會吃你一口飯,喝你一口湯。呸”
第456章
消失的真相
許新年雖然經常在心里鄙夷粗鄙的父親和大哥,但父親就是父親,自己鄙夷無妨,豈容外人污蔑。
所以,聽到趙攀義的控訴,許新年先是在心里迅速默算自己和妹妹的年紀,確認自己是親生的,這才勃然大怒,拂袖冷笑道:
“趙攀義,你口口聲聲說我爹忘恩負義,有什么證據”
山海關戰(zhàn)役發(fā)生在21年前,自己的年齡20歲,玲月歲,時間對不上,所以他和玲月不是周家的遺孤。
趙攀義嗤之以鼻:“人都死了21年了,有個屁的證據。但許平志忘恩負義就是忘恩負義,老子犯得著污蔑他”
許二郎并不信,大手一揮:“來啊,給我綁了此獠�!�
煮肉的士卒一直在關注這邊的動靜,聞言,紛紛抽出佩刀,蜂擁而來,將趙攀義等三十名士卒團團包圍。
趙攀義手底下的士卒抽出刀,臉帶厲色的與同袍對峙,盡管帶著傷,盡管寡不敵眾,但一點都不怕。
身在戰(zhàn)場,就如身陷地獄,出征以來,與靖國騎兵輪番交戰(zhàn),戾氣早就養(yǎng)出來了,沒人怕死。
趙攀義壓了壓手,示意下屬不要沖動,“呸”的吐出一口痰,不屑道:“老子不和同袍拼命,不像某人,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許二郎臉色陰沉,喝道:“綁了�!�
士卒們一擁而上,用刀柄敲翻趙攀義等人,五花大綁,丟在一旁,然后繼續(xù)回去煮馬肉。
趙攀義依舊在那里罵罵咧咧,把許家祖宗十八代都罵進去了,連帶女眷。
許新年便命令手下士兵把趙攀義的嘴給塞上,讓他只能嗚嗚嗚,不能再口吐芬芳。
“家事”
楚元縝見他眉頭緊鎖,笑著試探道。
許新年搖了搖頭,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地面,遲疑著說道:“我不相信我爹會是這樣的人,但這個趙攀義的話,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所以先把他留下來�!�
少年時代,大哥和娘關系不睦,讓爹很頭疼,于是爹就常常說自己和大伯抵背而戰(zhàn),大伯替他擋刀,死在戰(zhàn)場上。
許二郎從小聽到大的,現(xiàn)在,這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周彪,就顯得很不合理,很詭異。
他看向楚元縝,道:“你似乎有辦法聯(lián)系我大哥”
許二郎還挺謹慎的,這里又沒外人,直接說地書不就好了么楚元縝伸手摸出地書碎片,問道:“你要聯(lián)系寧宴么,說吧,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