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一半南蠻血統(tǒng)。
另一位穿黃裙的鵝蛋臉少女,眉目如畫,膚如凝脂,顧盼生輝。
她手里握著一根甘蔗,腰間掛著鹿皮小包以及一塊雙繡云紋的小巧靴子。
一蕩一蕩。
這兩位,是輔助辦案的,中年男人叫李玉春,出身被大奉官員忌憚萬分的組織:打更人。
打更人這個組織,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活動。也有參與收集軍情,策反敵將等工作。
它不屬于六部,也不屬于軍事系統(tǒng)。
是皇室的情報組織,也是懸在百官頭頂?shù)腻幍丁?br />
大奉的所有官員都聽過一句話:白天不做虧心事,晚上不怕打更人。
而那位黃裙少女是司天監(jiān)的人,身份不低,司天監(jiān)監(jiān)正的弟子。
胸口繡著銀鑼的中年人,瞟了眼腳邊鋪滿的黃裙少女吐的甘蔗渣,皺了皺眉,手掌一旋,氣流滾動,將那些甘蔗渣聚在一處。
中年人微微點頭,露出了一閃而逝的愉悅。
這才臉色沉重的回復(fù)陳府尹:“此案云遮霧籠,甚是古怪,也許我們的方向是錯的。”
“李大人此言從何說起�!标惛櫫税櫭�,案件剖析到現(xiàn)在,基本鎖定是妖物作祟,劫走了稅銀。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而今應(yīng)該做的是盡快捉拿作亂的妖物,莫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标惛f。
近年來,國庫空虛,各地時常有災(zāi)荒,十五萬兩稅銀相當于一個普通縣,一年的稅收。
陛下的憤怒也就可以理解了。
老子特么本來就沒錢,你還給我掉鏈子,氣死偶咧。
陳府尹兢兢業(yè)業(yè)的接過這個案子,肩上的擔子壓的他最近吃不好睡不香。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沒有爭辯,轉(zhuǎn)而道:“許平志那里有什么新的收獲”
陳府尹搖搖頭:“一介武夫,只會一個勁兒的囔囔著冤枉,他連稅銀是怎么丟的都不知道。”
黃裙少女淡淡道:“我觀過他的氣,沒有說謊�!�
李玉春和陳府尹點了點頭,沒繼續(xù)談?wù)摯巳恕?br />
身為案犯,許平志首當其沖的接受調(diào)查、拷問,人際交往和財政狀況等等,都被摸了一遍。再配合司天監(jiān)的望氣術(shù),眼下已經(jīng)排除嫌疑。
當然,稅銀丟失,許平志瀆職,死罪難逃。
中年男人和陳府尹臉色嚴肅,心情沉重。
只有壓力最輕的黃裙少女,沒心沒肺的啃著甘蔗。
這時,腳步聲傳來,一位衙役匆匆進來,右手握著一根小巧的竹筒,左手拎著一只牛油紙袋,里面是熱氣騰騰的大肉包。
衙役先將竹筒遞過去。
黃裙少女沒接,如含星子的明眸,瞄了眼大肉包。
衙役識趣的換了個順序,黃裙少女喜滋滋的啃起大肉包,這才接過竹筒,抽出一張紙條,展開:
“我的人說,沿途二十里,沒有在河內(nèi)觀測到妖氣,岸邊也沒有痕跡。”
“啪”
壓抑的氣氛終于炸了,陳府尹怒拍桌子,氣的臉色鐵青:“十五萬兩白銀,能帶到哪里去它總得上岸,總得上岸。這都三天了,連對方的蹤跡都沒找到�!�
“可惡,何方妖物敢截取我大奉稅銀,本官定叫它形神俱滅”
稅銀追不回來,他得背鍋,皇上可不會管他委不委屈,屁股坐了這個位置,就得背鍋。
官場就是這樣,辛辛苦苦爬上來,掉下去卻很容易。
中年人李玉春吐出一口氣,重新續(xù)上剛才的話題:“會不會是我們調(diào)查的方向錯了,可能不是妖物所為�!�
陳府尹看向他,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里的惱火:“不是妖物,那妖風(fēng)怎么來銀子入河,怎么就憑空消失,怎么會炸起數(shù)丈高的水浪,將兩岸震裂�!�
第3章
仙俠世界一樣能推理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
李玉春道:“妖物劫走稅銀的原因是什么”
陳府尹略一沉思:“妖類做事從不問心,為所欲為,追究原因,不過是自尋煩惱�!�
黃裙少女卻有不同意見:“人肉不是更好吃唔,你們稍等,我先吃完包子�!�
她吭哧吭哧的把兩只大肉包吃完,自己的臉也變成了小籠包,努力咽下,喝一口茶,這才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可以暢所欲言人肉的事兒:
“妖類做事無所顧忌,銀子在它們眼里未必有活生生的人誘人。哪怕想要銀子,偷竊或搶劫都比直接劫走稅銀要穩(wěn)妥。”
在大奉京都,當街劫走稅銀,風(fēng)險太大了。
陳府尹點頭:“言之有理,不排除是受人指使�!�
李玉春瞇了瞇眼:“那么誰會指使妖類竊取稅銀呢理由是什么為什么非得是這一批稅銀,非得是十五萬兩�!�
“咱們可以這么想,幕后主使需要一筆巨款,但又不能鬧出太大動靜準確說,不能肆無忌憚的斂財。”陳府尹心里一動。
“于是就盯上了稅銀”黃裙少女抿了抿唇色鮮艷的嘴。
“稅銀押運路徑是隨機的,由御刀衛(wèi)的百戶許平志臨時決定,而妖物卻能提前在河中埋伏押運隊伍中,極有可能有內(nèi)應(yīng)�!崩钣翊赫f著,看了眼陳府尹:
“去云鹿書院,找儒家高人來問心”
黃裙少女斜了他一眼:“你是看不起我們司天監(jiān)的望氣術(shù)么,我都說了,在場押運稅銀的士卒,都是毫不知情的�!�
思路又卡住了,三人一陣沉默。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
李玉春低頭細看卷宗,陳府尹長吁短嘆。黃裙少女擺弄著腰間的風(fēng)水盤,想著日落前得離開京兆府,進宮找長公主蹭頓飯。
皇宮廚子的手藝,當世一流
相比起他們,名叫采薇的黃裙少女更多的是充當客卿身份,輔助辦案。
她無官無職,雖是案件負責人之一,卻不需要背太大的責任。
陳府尹眼神微動,試探道:“眼下案件進展緩慢,而時間刻不容緩,實在令人心急如焚。李大人,不如,去請教魏公”
官有京察,我們打更人亦有。實話說吧,這便是魏公給我的考核�!�
陳府尹苦笑道:“這案子破不了,我屁股底下的位置恐怕也保不住了。朝野上下都在看著我們�!�
兩人沉默中對視,氣氛凝重。
“如果是妖物作祟,那我就毫無辦法了”許七安臉色發(fā)白,感受到了老天爺深深的惡意。
這個世界是有妖怪的,妖族自古存在,與人類相互狩獵,相互吞食。
南疆十萬大山里,有一個萬妖國,是妖族最大的聚居地。
五百年前,西方諸國在佛門的帶領(lǐng)下,向南疆萬妖國宣戰(zhàn),前前后后打了一甲子的戰(zhàn)爭,最后蕩平妖國。
史書上將這場戰(zhàn)役命名為甲子蕩妖。
自那以后,妖族氣運受損,漸漸式微。而佛門從此一飛沖天,佛道昌盛。
用許七安后世知識來理解,在這場食物鏈頂端的爭奪戰(zhàn)中人類獲得了勝利。
如果稅銀是妖物作為,那么,他只有追回銀子才能保住自己,保全許家。
作為一個煉精巔峰的不屈白銀,許七安覺得自己沒辦法翻盤了。
入秋的季節(jié),天氣濕冷,許七安沁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怕了
融合了原主記憶,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越獄,更知道這個皇權(quán)高高在上的社會,人權(quán)太薄弱了。
生殺予奪,全在他人一念之間。
以前也幻想過穿回古代抄詩裝逼,覺得很爽,現(xiàn)實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穿越了還要遭社會毒打。
“不,這只是猜測,這只是京兆府衙門的猜測,我不能被他們的猜測影響,我自己來,自己來分析還能搶救,還能搶救”
強烈的求生欲讓他迅速冷靜下來,邏輯重新變的嚴謹、清晰。
“妖物為什么要竊取稅銀,人肉不香嗎就算缺銀子也沒必要盯著稅銀聽書上說妖族的妖女個個千嬌百媚,身段玲瓏不知道有沒有貓娘狗娘”
“啪”許七安給了自己一巴掌,“重新推理”
推理最重要的是做減法,把線索一條條的羅列出來,進行梳理。
否則就是毛線團,只會越想越亂。
稅銀案兩個最明顯的線索:
一:妖風(fēng)
二:稅銀墜河后爆炸
除了武夫之外,各大修煉體系都擁有刮妖風(fēng)的能力,因此,線索一僅能作為有修行者參與的佐證,不能給出更詳細的目標。
武夫出身的二叔嫌疑就減輕了,雖說不排除他與人合謀。
線索二的爆炸是一個不合理的疑點,高段位的修行者戰(zhàn)斗,引發(fā)爆炸很正常。但這起稅銀失蹤案中,不存在武力拼斗,因此,爆炸的出現(xiàn)不合理。
“除非是不得不爆炸”許七安喃喃道。
“各大修煉體系里,有什么職業(yè)是需要靠爆炸來達成目的”
許七安想了片刻,沒得出頭緒,隨后驚覺自己和京兆府犯了同樣的錯誤。
京兆府的思路一開始就出了問題,根據(jù)案件中最明顯的線索,判斷兇手是妖物,然后就在這條路上狂奔,一去不復(fù)返。
這并沒有錯,問題出在,這個判斷過于草率。
許七安雖然融合了記憶,但仍然以現(xiàn)代人的思維為主導(dǎo),以前世的經(jīng)驗為主,他更喜歡在卷宗上抽絲剝繭,去咀嚼那些不易察覺的細節(jié),然后再下定論。
“這個路我暫時想不通,那就換個思路,從其他地方突破。我先排除是妖物作亂,假設(shè)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人為事件。”
“那么,他必然會在案件中留下破綻�!�
“洛卡爾物質(zhì)交換定律告訴我們,但凡實施犯罪,就必定會在現(xiàn)場留下直接或間接的痕跡
形形色色的痕跡可以分為兩大類,具體記不太清楚,應(yīng)該是手腳印、指紋、車馬痕跡、工具器械痕跡等�!�
“破綻不在最顯眼的兩個線索里,而在這些形形色色的痕跡上”
根據(jù)卷宗描述,許七安在腦海里復(fù)盤著二叔押運稅銀的過程。
腎上腺素瘋狂分泌,腦細胞高度活躍。如果信息素可以擬態(tài)的話,它們就像池中的錦鯉,瘋狂爭食,水面沸騰。
一遍遍的復(fù)盤,一遍遍的推敲,
卷宗上的各種信息和線索匯聚,他的大腦就像高速運行的cpu。
隨著各種信息的拼湊,案件越來越清晰。
不知不覺,許七安感覺自己進入了某種狀態(tài),他的靈魂輕飄飄的飛了起來,突破了肉體凡胎,突破了建筑物,來到京都上空。
時光仿佛倒流,東邊微熹,太陽即將升起,許平志率領(lǐng)一群披堅執(zhí)銳的甲士,護送稅銀前往戶部。
此時,是卯時二刻行至廣南街,忽然一陣妖風(fēng)刮來,馬匹受驚,沖入河中。
轟
河面爆炸,濁浪排空。
這一聲爆炸,仿佛也響在許七安的心里,他條件反射般的蹬腿,清醒過來。
眼神里透著疲憊,卻是滿臉振奮和狂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我解開謎題了”
許七安狂笑著,用力捶打柵欄:“來人啊來人啊,快來人啊。”
負責值守的獄卒被驚動了,拎著一條火棍,喝罵道:“吵吵嚷嚷,嫌命長是吧。”
用力敲打柵欄嚇唬許七安。
許七安后退一步,松開握住柵欄的手,免得被敲斷指頭,他沉聲道:“我要見府尹�!�
“一個階下囚,見府尹也不撒撒泡尿照照自己�!豹z卒氣笑了,把火棍伸入柵欄,去捅許七安。
許七安又后退躲過。
“你還敢躲”獄卒摸起腰上的鑰匙,獰笑道:“老子今兒打折了你的腿。”
“我有稅銀被劫案的重要線索,我要見府尹,耽誤了案情,你負責�!痹S七安盯著他。
獄卒臉色一僵。
內(nèi)堂,吃完肉包的少女繼續(xù)啃甘蔗,時而從鹿皮小包里摸出幾顆蜜餞,配著吃。
一邊愁云慘淡,一邊沒心沒肺。
“陛下責令我們五天內(nèi)破案,這是因為時間拖的太久,稅銀很可能再也追不回來�!标惛谔脙�(nèi)來回踱步,他坐不住了:
“但時間如此緊迫,我等束手無策啊�!逼瓢甘切枰獣r間的。
府尹大人啪一擊掌,沉聲道:“我親自去求魏公,把卷宗給我。”
李玉春猶豫一下:“我與你一同去�!�
黃裙少女瞥了他一眼,嫣然道:“這還行,有咱們大奉的這位大國手出馬,你倆就不用被陛下問責�!�
“但是,在魏公心里減分,可比被陛下問責要嚴重多了�!彼ζ饋�,露出兩顆瑩白的小虎牙。
中年男人臉一沉。
一名穿皂衣的衙門低頭,疾步進來,躬身道:“府尹大人,獄卒稟報,許平志侄兒許七安,剛剛說有關(guān)于稅銀被劫案的重要線索,想面見大人�!�
三人目光同時一凝。
許七安沒記錯的話,這只是個與案情無關(guān)的邊緣人物,經(jīng)過最初的審問、拷打之后,便被認定是與案情無關(guān)的閑雜人等。
陳府尹沉吟一下,道:“把人提過來�!�
俄頃,穿著囚服,身上有道道干涸血痕的許七安被衙役帶上來,行走間,手銬腳鐐嘩啦啦作響。
第4章
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shù)了
方甫踏入內(nèi)堂,就感覺三道銳利的目光投向自己。
穿緋袍的應(yīng)該是府尹,繡云雁,嗯,是四品大員胸口繡銀鑼的這位大叔,嘶,打更人組織的我去,這姑娘好顏值,太漂亮了吧嫁人了嗎
再掃了眼胸脯,許七安冷靜了許多。
迅速低頭,表現(xiàn)出很謙卑的姿態(tài)。
陳府尹高坐大椅,面無表情,審問犯人的腔調(diào)頗具威嚴:
“許七安,三日前下獄的時候,你可沒說自己有重要線索。你可知隱瞞不報的后果�!�
官場老油條,哪怕心里急的要死,開口絕不問線索,而是心理施壓。
能來到這里,說明計劃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許七安還算冷靜:“大人,就在方才,許家二郎來找我了,我問他要了卷宗�!�
首先要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