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在干什么?”他隨口問道。
松虞:“跟我爸爸發(fā)消息,說我要臨時出去度假。”
“……度假。”池晏笑了笑,“不錯的理由�!�
“那你的工作呢?”
“我讓張喆把剩下的素材都發(fā)給我了�!彼^也不抬地說,“我只需要一臺電腦。”
“好�!�
他慢慢走過來,坐到她身邊。
“我還沒有問過你�!彼f,“為什么答應(yīng)跟我回來?”
哦,真是個直白的問題。
松虞微微抬眸。
她恰好看到一滴水珠,碎鉆一般,順著古銅色的皮膚,滑進衣襟深處。
莫名地,她覺得自己看到了非洲草原上的獵豹。當(dāng)日光照耀在它光滑的皮毛上時,那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斑。
她突然微微一笑:“伸手�!�
池晏照做了。
手掌乖乖地在她面前攤開。
而她從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什么東西,放在上面。
是一盒薄荷糖。
“因為我要監(jiān)督你戒煙啊。”她說。
池晏不禁失笑:“你什么時候買的?”
“機場�!�
“……多謝你�!�
濕熱的掌心慢慢收攏,握緊了這小小的糖盒,也順便握住了松虞尚未來得及抽離的,柔軟的指尖。
池晏突然覺得,戒煙這件事,好像也沒有那么難了。
很莫名地,一股淡淡的倦意襲上心頭。
眼皮也變得沉重。
他竟然會覺得困。這可真稀奇。
于是他放任自己倒在了沙發(fā)上。
闔上眼的一瞬間,他仍然與她十指緊扣。
薄荷糖的清涼,抵消了尼古丁的苦澀,在舌尖慢慢地擴散開。
“不要松手,好不好?”他對她說。
松虞“嗯”了一聲。
“睡吧�!彼穆曇艉軠厝幔澳悴粫僮鲐瑝袅恕!�
第65章
你可能是蜘蛛精
松虞仍然在工作。
池晏睡著了,
她卻根本沒有任何睡意,甚至于大腦異�;钴S,精神抖擻地打開了手機投影。手指也在半空中快速地移動。
但只有一半的身體是自由的,
另一半身體,
連她的手,還被池晏緊緊地攥著。
即使在睡夢中,
他的掌心還是這樣沉穩(wěn)有力。
起初他們只是十指相扣。但某一刻松虞想要換一換姿勢——立刻被他察覺了,
一條胳膊伸過來,手臂慢慢收緊,蠻橫地按住她,像溫?zé)岬�、迅猛的藤蔓�?br />
于是她只能一動不動,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
他睡得好極了。與充滿進攻性的動作相比,
池晏的睡姿卻極其安詳。眉心舒展,
神情淡淡,仍然是那樣英俊,
像美術(shù)課上的人體模特。每一寸都值得被畫筆最仔細去描摹。
原來一個像他這樣的人,
也會有徹底卸下防備的時刻。
莫名地,松虞心口一軟。
某種柔軟的情緒,像是溫?zé)岬某厮?br />
沿著他們交握的十指,
緊貼的皮膚,一寸寸浸透她的身體。
這一刻,
她是被人需要的——是被他需要的。
這些年來,松虞已經(jīng)太習(xí)慣一個人生活,太習(xí)慣一個人來解決所有事情。她不愿意跟任何人產(chǎn)生真正的聯(lián)系。她逃避一切可能的親密關(guān)系,一個成年人本能的自我保護。
直到現(xiàn)在。
她才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被人需要的感覺……并不糟糕。
窗外就是浩瀚的宇宙,
而她輕輕望著他一笑,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她在這張沉睡的臉上看到了太空的倒影,如此靜穆。時間在此刻都失去了重量。
過了一會兒,張喆將她需要的素材都打包發(fā)了過來,順便還給她打了個電話——松虞眼疾手快地掐掉了。
他知情識趣地改為了發(fā)文字消息:原來張喆聽說松虞決定自己剪片子,大驚失色,極力想要勸說她打消這個念頭。
打出這行字的時候,她甚至感到微妙的緊張:假如張喆要問自己為什么要來S星的話……不過話說回來,他并不是這樣沒分寸的人。果然她立刻收到了回復(fù),半點沒問不該問的。
他將那個人的履歷發(fā)了過來,松虞只是匆匆看了幾眼,就立刻判斷出此人居然的確有兩把刷子,之所以沒什么名氣,不過因為他一直不肯離開S星——而電影產(chǎn)業(yè)的絕大多數(shù)資源,都集中在了首都星。
于是事情就這樣談妥了。張喆很高效地聯(lián)系上了他,對方當(dāng)然也毫無異議。松虞決定到S星后,就去跟他見一面。
又過了一會兒,池晏終于醒了過來。
松虞察覺到身邊的動靜,轉(zhuǎn)過頭去,卻恰好看到他很自然地握著自己的兩根手指,遞到唇邊,輕輕吻了吻。
毫無情和欲的動作。
仿佛根本是身體本能。
她心口一熱。
池晏微微一笑:“早安吻�!�
聲音很低,還帶著晨霧般的沙啞。
于是松虞也笑了。
“你剛才做噩夢了嗎?”她問。
其實從他的眼神里,她已經(jīng)能夠得到答案。
果然,他說:“沒有�!�
“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你在,我都會睡得很好。”池晏深深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
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雖然他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地受失眠困擾,但是直到他搬出他們的酒店套房,再也見不到她,情況才真正開始每況愈下。
“看來我很有做安眠藥的潛質(zhì)。”松虞說。
“嗯,說不定你是唐僧肉,咬一口,就能長生不老�!彼阶∷闹讣�,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潔白的牙齒,像翻涌的浪花,朝著她撲打過來。一點都不痛,反而麻麻的,很勾人的癢。
松虞:“……那你可能是蜘蛛精�!�
恰好這時候宇航員開始廣播,飛船即將返航進入大氣層,請他們回到座位。
“好了,都廣播了,你真該回去了�!�
她很不自然地對蜘蛛精說,借機蜷起手指,試圖將手給抽回來。
但她不僅掙扎失敗,飛船還小幅度地顛簸了一下——真讓人氣惱。松虞猝不及防,身體跟著晃了晃,掉進了池晏懷里。
他順理成章地攬住她的肩,手臂慢慢收緊,笑得一臉饜足。
“這么聽話?”他在她耳畔低笑道,“陳小姐,不要忘了,你可是開過飛行器的人�!�
“所以?我一向很遵守安全守則的。”松虞斜睨他一眼,鎮(zhèn)定地說。
“和你相反。”池晏的聲音仍是懶洋洋的,又很不羈,“我一向不在乎這些無聊的規(guī)則�!�
的確,她對這一點深有體會。松虞心想。
她繼續(xù)推他。毫無用處。
池晏不僅坐得紋絲不動,還刻意地與她貼得更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
突然他又托起了她的手臂,將整只手掌覆蓋上去,重重捏了她一下。
拇指按壓皮膚的一瞬間,松虞像是被煙蒂燙了一下,心口亂跳。
“你干嘛?”她低聲問。
“別動�!彼⑿Φ溃拔�?guī)湍惆匆话��!?br />
松虞詫異地看池晏一眼,沒想到他竟會注意到這一點:剛才這條手臂一直被他壓著,被迫維持同一個姿勢,早就麻得失去了知覺。
“你還會按摩?”她說。
“試試不就知道了�!�
但好像根本不需要按摩。
在他攤開手掌,皮膚相抵的一瞬間,所有失去的感官就已經(jīng)都回來了——像一塊僵死的木頭上,突然冒出了蔥蔥郁郁的新芽。
不過松虞很快就發(fā)現(xiàn),池晏的確是有兩把刷子。
他的動作不僅輕柔,而且意外地有技巧。
四指并攏,虎口抬起,掌根用力。
溫?zé)岬闹父古c掌心,著力在她細膩的皮膚上,一圈圈地揉動著原本僵硬的肌肉。
漸漸地,她反而能夠認真享受他的手法,沉浸在這難得的按摩里。
直到他也察覺到她的放松——
指腹順著手肘一直往上,終于停到了后頸。
緩慢。充滿暗示性。
“滿意了嗎,這位客人?”他在她耳邊,用低沉的氣聲說,“要不要再來一個鐘?”
松虞微闔著眼,扮演一位完美的客人:“要的,我有很嚴重的頸椎問題�!�
他的問題分明別有深意,她卻故意用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口吻來回答。池晏不禁又笑出了聲。
但笑過之后,他果然也更賣力地替她按起肩頸來。甚至還真像個按摩技師一樣,對這位陳導(dǎo)演過于僵硬的斜方肌,發(fā)表了相當(dāng)專業(yè)的評價。
“彈吉他、按摩……你怎么會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她不禁又問。
這問題完全是下意識的。
盡管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但她突然覺得,自己并不夠了解池晏。
她聽說了他那所謂的“未來”——但她更想要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他的過去,他在怎樣的地方長大,他在過著怎樣的生活。
但池晏卻罕見地對此避而不談。
他只是淡淡道:“不好嗎?”
緊實有力的指尖,緩緩地按壓著她的后頸。
緊繃的肌肉一點點放松下來。甚至于這神清氣爽的感覺,慢慢變成一種令人沉迷的微醺。像水煙,云霧繚繞的氣息,在她的大腦里彌漫開來。
“好。好極了�!彼牭阶约簯醒笱蟮卣f,“麻煩再加一個鐘�!�
回答她的只有放肆的大笑。
不幸的是,飛船很快落地。于是這令人意猶未盡的按摩服務(wù),也就只能暫時地告一段落。
松虞先站起來,池晏仍然站在她身后。
高大的身軀,朝著她俯下來,手指在她后頸緩緩地摩挲,聲音倦懶而低�。骸斑@位客人,不給我一點小費嗎?”
像一條小紅蛇,充滿蠱惑地,溫柔地吐著信。
松虞笑了笑,故意說:“那你還要再努力一點才行�!�
“……吝嗇的陳小姐�!�
*
從VIP通道出來,已經(jīng)有人等在外面。
“哥!嫂子!”
一個清亮的聲音高聲喊道。
松虞看到了一個神情開朗的少年,打扮得像個嬉皮士,熱情洋溢地沖著他們招手。不同于池晏,他眼里簡直毫無陰霾,一張?zhí)^顯小的娃娃臉,乍一看,實在是無法判斷出年齡。
而她立刻判斷出:這就是那一夜她從飛行器里出來的時候,曾聽到的那個聲音。
——大概也是那個給她發(fā)虛假消息,騙她去跟池晏吃飯的人。
少年一旦靠近過來,嘴上還沒說什么,已經(jīng)擺出了一臉邀功的神情,不斷地對著池晏擠眉弄眼。
而池晏權(quán)當(dāng)沒有看到,很簡短地對松虞介紹道:“路嘉石�!�
“嫂子好�!甭芳问ξ卣f。
松虞微微一笑:“你不該叫我陳老師嗎?”
對方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她繼續(xù)道:“謝謝你昨天請我吃飯。”
路嘉石終于會過來了:她在說昨夜的那場惡作劇。
不知為何,他覺得面前這位陳小姐,盡管笑得很溫和,但莫名就是有種——讓人不敢開玩笑的氣場,和池哥很像——不愧是他的嫂子。
盡管,看起來,他哥還并沒有完全搞定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