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岑驍淵沒有跟。
是這兩天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在繭綏的身邊。
門外的黑衣人還在盡職盡責看守,繭綏繞開他們,把自己的打算跟塵燃說了。
岑驍淵需要療養(yǎng),這期間絕不可能繼續(xù)為岑家賣命。
塵燃當然不認可,他巴不得Alpha今晚就滾蛋,或者干脆點,繭綏跟他走。
“那還是算了。”最后繭綏說,“我再想別的辦法,不麻煩……”
“你敢!”塵燃的聲音提高一大截,“你要是敢背著我一個人行動,我就……”
“你就?雨隹木各氵夭?次”
塵燃狠狠撇開頭,“……你贏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哥向來是靠著自己干成所有事情,哪怕把自己搞得萬分狼狽,也不愿開口求助。
塵燃是真的怕了,怕他不答應,改天繭綏就憑空消失。
而就在繭綏和塵燃商量的同時,房內(nèi)岑驍淵和岑沐的對話也進行著。
話題是岑沐先挑起的,他開口說第一句:“老大,你這么裝瞎可不是個辦法啊。”
岑驍淵:“少廢話。”
岑沐撓了撓腦殼,“這要是被繭綏發(fā)現(xiàn)……”
岑驍淵:“你就死了�!�
“……”
岑驍淵在岑?誒降目桃庋盜廢攏?向來是能動手的事情絕不過腦,不然岑沐也不能在Alpha眼皮底下逃脫,并且慫恿繭綏一起逃了。
但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饒是岑驍淵也能在過往的蛛絲馬跡中尋找到線索。
岑沐雖然嘴上一直管他叫老大,實際效忠的人卻是岑綺露。
這倒無所謂,岑驍淵向來單打獨斗,不在乎誰的倒戈。
可他們合起伙來計劃了繭綏的出逃,岑驍淵是真的惱了。
也因此,檢查身體的過程中,岑驍淵手里的手術(shù)刀一直沒有離開岑沐的動脈。即便雙眼看不到,他依舊能夠行動自如。對于黑暗,岑驍淵早就習以為常。
當那份檢測報告遞到繭綏手里,岑沐長長嘆了口氣,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沒辦法,誰讓自己的小命被岑驍淵掌握在手里,他自然是要按照岑驍淵的意思傳達。
Alpha的確有失明的危險,但那僅限于還未蘇醒時,如今信息素能夠照常運用,就說明眼睛沒有問題。
眼見著Alpha裝瞎裝到渾然望我,岑沐根本不存在的良心隱隱作痛起來,忍不住提醒岑驍淵:“可是老大,你也不能裝瞎一輩子……”
沉默。
房內(nèi)陷入詭異的沉默。
Alpha語氣冷硬:“我為什么不能?”
岑沐整個人要裂開了。
自從繭綏離開這間房,岑驍淵就一直在用信息素壓制他,岑沐再顧不得別人:“老大,你的信息素能不能收一收,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又是沉默。
隨雨隹木各氵夭?次后,岑驍淵問:“你知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嗎?”
岑沐充滿茫然道:“不是烏木沉香嗎?”
“不對�!贬敎Y否定了,說,“繭綏說它是苦話梅�!�
待繭綏回來,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滿屋的Alpha信息素。
岑沐臉色奇差無比,繭綏把他攔下,問岑驍淵怎么了。
岑沐想翻白眼,真翻了,繭綏也以為他是難受過度。
岑驍淵就在他的身后,在并不存在的注目下,岑沐艱難編道:“可能是信息素沒調(diào)節(jié)過來……失控了吧。”
待繭綏一走過去,岑驍淵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我說了我控制不好�!�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如今一扇窗暫且封閉起來,卻讓Alpha整個人變得異常柔軟。
兩天后,一行人坐上那輛煤油味過重的汽車。
這一回,繭綏旁邊坐著岑驍淵,高階Alpha頭戴帽子,雙眼被厚厚的紗布包裹纏繞,一只手牢牢與繭綏相扣。
塵燃負責駕車,全程臭著一張臉,岑沐苦哈哈提醒道:“小伙子,你看著點前面的路,叔叔我還想多活幾年�!�
繭綏動了動自己的手指,岑驍淵也不松手,反倒湊過來,兩肩相抵。
車子越過一個大大的斜坡,顛簸起伏,繭綏慣性向前,被岑驍淵合理撈進懷里。
塵燃咬著牙幾乎要把方向盤捏碎了,看向外面的后車鏡,道:“你的人可追過來了�!�
岑驍淵說:“別管他們�!�
“要是像之前一樣,暴露了位置……”
“不會的�!贬敎Y道,“他們有分寸�!�
塵燃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冷哼,對Alpha百分之兩百的不信任,但他已經(jīng)和繭綏說好了,只能強忍著不發(fā)作。
“你不問問我們要去哪里嗎?”繭綏說。
岑驍淵想也沒想答道:“無所謂,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春意夏
岑驍淵:猜我的信息素是什么?怎么可能是烏木沉香,你說的不對,我老婆說它是苦話梅,我老婆說的對。
后天見
82.逆鱗
車子還未抵達到目的地,隔著老遠,繭綏把身子往車窗外探。
岑驍淵感受到手臂的牽扯,隨后是繭綏的呼喚:“小灰!”
回應他的是一聲狼嚎。
山路崎嶇,車子不能再往前行,眾人紛紛下車。
小灰一個勁地往前奔,前來迎接的緣余牢牢牽著它,一步一個腳印走得四平八穩(wěn)。
按理說狼是不會被輕易馴服的,但小灰被繭綏當狗養(yǎng)了幾個月,身上的野性早就去的七七八八,見了熟人就搖尾巴,尤其是對繭綏,兩只耳朵貼到耳后,前爪拼命往前刨。
繭綏剛下車,聽到身后岑驍淵叫他。
一轉(zhuǎn)頭,Alpha還穩(wěn)穩(wěn)坐在車里,壓低的帽檐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流暢的下頜,唇角又一次抿平,把剛剛松開的那只手遞出去,意思很明顯:他看不到,需要人扶。
繭綏只好把手伸過去,岑驍淵搭上了就沒有再松開。
小灰對著繭綏身旁的Alpha又是呲牙又是炸毛,低吼著緩緩向前。
直到它的前爪蹭到繭綏的腳邊,繭綏彎腰用另外一只手揉它的腦袋,它嗚咽一聲,在繭綏的褲腳上來回蹭,大尾巴時不時就要掃到旁邊的Alpha。
岑驍淵無動于衷。
緣余開口:“人都齊了?”
岑驍淵抓著繭綏手腕的那只手緊了緊。
繭綏往緣余身后望了望,確定下山的只有一人一狼。
塵燃臭著一張臉說齊了,岑沐則和緣余打招呼,介紹自己是岑驍淵的醫(yī)師。
而一直跟在他們身后的車子也停下來,派了其中一人來和岑驍淵溝通。
“你們就守在這里,不要再跟了。”岑驍淵下達命令,黑衣人悄聲無息地退去。
緊接著一行人往山上走,緣余在前面領(lǐng)路。
雨隹木各氵夭?次小灰見了繭綏就不肯和其他人一塊走了,岑驍淵又眼盲,看不到路。繭綏一個人顧不過來,想找人求助,岑沐抬頭望天,塵燃又一副恨不得把Alpha推下山崖的表情。
繭綏默了默,彎腰摸小灰的腦袋:“你乖乖跟在我身邊喔。”
然后起身跟岑驍淵說,“你得跟在我身邊。”
“你對你的狗比對我好。”岑驍淵平鋪直敘。
前面岑沐嘴里一口水噴出去老遠,塵燃厭嫌地躲開了,上前兩步和緣余并肩走。
繭綏倒是習以為常,說:“因為它是我的狗�!�
岑驍淵說:“我乖乖跟你走�!�
繭綏眨了眨眼,說:“好啊�!�
又聽岑驍淵說:“我也是你的�!�
岑沐直接快步超過了緣余和塵燃,塵燃暴躁了,“哎,你知道往哪兒走嗎?”
說完又往后面看了一眼,面色不爽,“那可是你的病患,你不看護好,全讓我哥一個人來?”
岑沐所答非所問:“繭綏什么時候還養(yǎng)起狼了?竟然還養(yǎng)得這么聽話,跟條狗似的。”
“別去招惹它,惹急了可會咬死你。”
岑沐一拍手,“對咯,就是這么個道理�!�
塵燃滿腦袋問號,旁邊的緣余給出解答:“他惹不起岑驍淵�!�
塵燃鼻腔里重重哼出一聲,至今不能明白,他哥怎么會輕易原諒這個限制過自己自由的Alpha。
但就像那年他勒令繭綏不要回C區(qū),沒有一句解釋和說法,繭綏依舊全盤照收,事后也沒一點不滿。
繭綏有時候?qū)捜莸阶屓诵纳话病?br />
那何嘗不是一種懲罰,折磨著人的內(nèi)心。
塵燃曾經(jīng)夜里反復失眠,抓心撓肺地想,他哥每一句話蘊含的意思,他是否怪罪自己……后來這些問題都得到解答,他真就這么無私,塵燃更加厭惡胡思亂想的自己。
他拿繭綏沒辦法。
岑驍淵也拿繭綏沒辦法。
渴望愛沒有錯,但他不能要求繭綏拿出更多,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繭綏就給出過足夠多。
他再多討要一點,都是無理取鬧。
到達半山腰眾人休息了一會兒,繭綏把自己喝剩一半的水喂給小灰,小灰喝了一半灑在腳邊一半,再一轉(zhuǎn)頭,岑驍淵也拿著礦泉水瓶等著他。
繭綏說:“你擰不開嗎,還是說你看不見,會喂到鼻孔里?”
岑沐第二次嗆水,岑驍淵不耐煩了,開口:“到底是你瞎了還是我瞎了?把你的氣管給我憋起來!”
繭綏到底還是喂給Alpha水,喂完岑驍淵蹭過來,用濕潤的唇亂親他的臉,繭綏擋開一點,說:“你有點像小灰�!�
岑驍淵板著一張臉:“你別讓它舔你�!�
岑沐慶幸自己手里沒有水了,不然氣管不得憋炸了,這兩個人真就沒意識到他倆的對話有多好笑嗎?
塵燃見不得兩個人親密,和緣余待在一塊,不停地吐槽。
緣余則淡定喝水,在學校的最后一個學期,他已然見識過很多,早就習慣了。
休息好再出發(fā),這一回沒走多久的路,就到達了目的地。
山林間開辟出一條極窄的小路,人走過去,大地寬敞了,望眼四周全是綠色。
綠色的青松下有幾戶人家,夯土壘的墻,低低矮矮,人在里面,一眼就能望見。
繭綏第一眼就看到穿著花襯衫的Omega,江宜晚也看見他了,還有他身旁的岑驍淵。
江宜晚被日光曬得有些麥色的臉一下煞白,連忙把食指比在嘴邊,噓噓噓,示意繭綏別出聲。
塵燃說這里的安全屋住的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指了其中一間,說是繭綏的住處,然后轉(zhuǎn)了大半個圈,指向另一處房,說是岑驍淵還有岑沐的住處。
岑驍淵說:“我和繭綏住一起�!�
“不行�!眽m燃堅決道,“你一個高階Alpha,大半夜突然犯病怎么辦,我哥可治不了你�!�
“你哥治得了我�!�
“治不了!”
最后還是繭綏出面調(diào)解,他認為岑驍淵確實需要醫(yī)生時刻在身邊,自己有空也會去看望,反正離得又不遠,雖說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但腳程也就五分鐘。
岑驍淵沒吭聲,過一會兒,他說:“那你那……條狗呢?”
繭綏想,以他對岑驍淵了解,岑驍淵真正想說的應該是,那你那條該死的狗呢。
雖然Alpha有刻意收斂,但他的語氣已然說明一切。
不過,也算一種進步。
繭綏說:“和我住一起�!�
岑驍淵不樂意:“憑什么?”
“它可以窩在我的腳邊睡。”
岑驍淵動了動嘴巴,繭綏搶答:“你不可以。”
他重復強調(diào):“你不可以,你現(xiàn)在受傷了,需要好好養(yǎng)傷,我們倆睡在一張床太擠了�!�
岑驍淵這才罷休。
安頓好Alpha,岑沐需要再次為他檢查眼睛,繭綏總算抽空出來,走出房門。
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江宜晚像個賊一樣半蹲在土墻外,不僅嚇繭綏一跳,還把他自己也嚇一跳。
他拉住繭綏就往外面跑,到了林子里才停下來,大驚失色道:“你們怎么真把瘋狗帶來了!岑驍淵來了我就得死!我東躲西藏究竟是為了什么呀,到頭來,我還是得完蛋!”
江宜晚拽著他的手腕,把繭綏拽得有些疼,繭綏試圖和他解釋。
江宜晚一整個“不不不你別說了我不聽我要死”的狀態(tài),繭綏實在沒辦法,反手掐住江宜晚,換來江宜晚的一聲殺豬叫。
全世界都安靜了。
繭綏問:“冷靜了沒?”
江宜晚淚眼汪汪:“你把我信息素都掐出來了……”
繭綏不管他,說:“你為什么覺得他一定會弄死你?”
“那還用說!當初是我攛掇的緣余……”江宜晚話說到一半,開始頻繁看向繭綏,斟酌著,“反正我什么都沒有了,岑驍淵也應該失去最重要的才公平。從前我以為他去B區(qū),是為了穩(wěn)固地位,實際他去B區(qū)就是為了找你,你一直都是他逆鱗,結(jié)果我卻讓緣余把你帶走了……”
江宜晚注意到繭綏表情變化,忍不住為自己挽回形象:“但你也想離開岑驍淵不是嗎,我頂多就算錯了一半吧,你……怪我嗎?”
他有些害怕繭綏的責怪,Beta從不生氣,哪怕當初自己很過分地對他,撒謊騙過他,他也依舊原諒自己。
江宜晚忍不住去拉繭綏的袖子,想說一句對不起,他從不跟人低頭道歉,但對象是繭綏,他倒是心甘情愿。
“你說得對,是我自己想離開,這怪不了別人�!崩O綏主動開口,江宜晚心口的石頭落下去。
“所以如今他出現(xiàn)在這里,也是因為我想要他來。”繭綏又說,“我保證他不會弄死你,如果真有這種可能,我會攔在你前面,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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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綏回到自己的屋子,房間的桌子上擺著自己愛吃的堅果和糖,一看就是塵燃叫人準備的。
小灰窩在床邊,聽到開門聲支起耳朵,看到繭綏又落下去。
屋子雖然簡陋,但家具齊全,繭綏打了水,到隔壁間洗澡,木桶里盛滿了水,他衣服脫了一半,便有人敲門。
繭綏問是誰,門外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