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是個累贅�!蹦腥吮涞穆曇繇懫�。
繭綏溢滿眼淚的雙眸拼命眨動,想要看清眼前人的表情。
“瀾想要我處理掉你�!鄙睾秸f。
繭綏拼命瑟縮,男人沒有攔,任由他掉下去,從手術臺掉到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處理掉你,你的小主人說不定就會不治而愈�!鄙酆阶叩嚼O綏的身邊,慢條斯理地蹲下來,“你說,會嗎?”
繭綏顧不上疼痛,發(fā)了瘋似的搖頭,搖得頭昏腦漲,恨不得馬上昏死過去。
“我也覺得不會。”耳邊傳來邵航模糊的笑,繭綏甚至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聽。
好在下一秒,他真的昏過去,不用再為此受折磨。
意識模糊間,他感到邵航在他眼前停駐了很久很久。
然后。
“算了。”
他徹底昏死過去。
再醒來,手腕已經(jīng)包扎好了。
繭綏從岑驍淵的隔壁搬出來,回到那個逼仄的小屋,陽光灑了滿床,他有些恍惚,手摸上去,沒有灰塵,只有陽光。
他應該知足。
就像第一次來到岑家,他住在這里。
他的要求很少,只有那么一丁點,只要活著就好。
繭綏疲憊地蜷縮到小床上,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體格也在發(fā)生變化,床真是好小,滿滿地盛下他。
夜半時分,床鋪不堪重負地發(fā)出“咯吱”聲,繭綏猛地驚醒過來,面對眼前的人影,久久不能回神。
月光灑在Alpha英俊的臉龐,岑驍淵俯下身,輕輕圈起他的手腕,問繭綏:“治療的怎么樣?”
他們想要我死。
繭綏的眼睛一眨不眨,“少爺,你不該來這里�!�
岑驍淵的臉上浮現(xiàn)出隱約的怒氣,又被他強行壓制下去,喉結滾動一下,“那我該去哪里,你在趕我走?”
繭綏又不說話了,屋子里靜靜的,他也靜靜的。
他知道岑驍淵當天冰冷的神情不是沖著他的,但那又如何呢?
他知道岑驍淵特別叮囑過,哪怕是回到這個小房間,每天都有不同的水果送過來,他都能吃得飽飽的,他知道岑驍淵在意他手腕上的傷,半夜里背著所有人來看望他。
但是那又如何呢。
為什么上位者施舍,下位者就要感恩戴德地全盤接受?
我的痛苦不是你帶來的嗎?
只要有一天待在A區(qū),他就會被當做螻蟻踐踏……
Alpha的身體靠過來,抵上他的肩膀,炙熱的鼻息撫過他的脖頸。
繭綏的呼吸一頓,怨恨的情緒好像也隨之消失了。
岑驍淵比他更可憐。
他要一輩子呆在A區(qū)。
一想到這里,他整個人柔軟下來。
Alpha又一次想觸碰他的手腕,卻停在半空中,“你怪我嗎?”
繭綏眨了下眼,搖了搖頭。
“不�!�
是他的錯。
從最開始,兩個人相遇,從岑驍淵逼他吃下那一口口的食物,他還像一條狗一樣甩著尾巴跟在他身后,一切就都錯了。
是他先不要尊嚴的。
他不怪任何人。
他只恨他自己。
##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岑驍淵走后,繭綏一直在打游戲,一個關卡反復死了無數(shù)次,終于迎來好友列表里的消息。
游戲對話框內(nèi),卡通人物揚著大大的笑臉。
春意夏
是he
明天見
63.塵燃
純黑色摩托在深夜里駛得飛快,劃破長空,晃出一道殘影。
岑驍淵的耳機里傳來聲音,從A區(qū)派下的人已經(jīng)達到房子附近。
Alpha降下速度,聲音冷漠,“不要去打擾他了,他好不容易才睡下的�!�
“是�!�
這一趟,岑驍淵一共走了三天,回來的那天才被告知。
繭綏不見了。
##
時間倒退回半月前。
緣余問:“繭綏,你打算什么時候和我說實話?”
繭綏說:“現(xiàn)在。”
“師兄,我想請你幫個忙。”
那天在病房里,繭綏面對著緣余,認認真真道:“等到岑驍淵一會兒進來,我想你幫我說幾句話,就說……抑制劑的事情�!�
他要岑驍淵知道此前他隱瞞下的全部,要他們徹底兩清。
“我、我還想……”
繭綏抬頭看向病床上的緣余,唇上的傷口還在隱隱發(fā)痛,血腥味彌漫在口腔。
“你幫我聯(lián)系塵燃,告訴他,我想回C區(qū)�!彼nD一下,不太確定道,“……可以嗎?”
這是他唯一一次求助。
向自己的家人。
“當然可以�!本売嗷卮�。
B區(qū)
凌晨三點的夜。
港口的風冰冷刺骨,繭綏在踏上船只的那一刻才敢大口呼吸。
窄小的船艙內(nèi),還坐著一個戴兜帽的人,此刻走向他,蹲下身歪過頭,伸出手指就要戳,被繭綏身邊的緣余“啪”地一下打開了手。
Omega迅速將兜帽摘下,呲牙咧嘴:“搞沒搞清楚,你們就是這么對待救命恩人的?”
“情報是繭綏拿錢換來的,你做了什么?”緣余問。
江宜晚一噎,“要不是我告訴你真相,你現(xiàn)在不還被悶在鼓里?計劃之所以這么順利,還不是因為我提前通風報信……”
“你的家人在找你�!崩O綏還沒從方才的驚險中緩過來,周遭一點風吹草動都令他惶恐,下意識認為自己逃不過。隨著小船的搖晃,他勉強站起身,“江家在找你�!�
江宜晚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抿平了嘴角,“我不會回去的,不管去哪里,我都不可能回去嫁一個老頭……而且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我現(xiàn)在回去,岑驍淵不會放過我。我不管!你們必須帶我走!”
“現(xiàn)在把你扔進海里也沒人會發(fā)現(xiàn)�!�
緣余作勢上前,嚇得江宜晚連聲大叫。
可惜開船的是位年歲已高的聾啞老頭,根本聽不到船內(nèi)的動靜。
繭綏連忙攔住了緣余,說:“他嚇唬你的,你不要吵,我們帶你走。”
江宜晚瞬間靜下來,“……真的?”
“真的�!崩O綏的臉色不算太好看,船只搖晃地他想吐,捂著嘴巴坐下來,“你那天不是跟我說,要我救救你嗎?”
“……”
江宜晚撇開頭嘟囔,“都這么狼狽了,算哪門子救……”
岑驍淵拒絕了他的聯(lián)姻計劃,拆了他的如意算盤,江宜晚也不想要Alpha好過。既然繭綏對他這么重要,他也想要對方嘗一嘗失去的滋味。
江宜晚當時恨得牙癢癢,攛掇緣余的時候,壓根沒有把握這蠻牛能將繭綏帶離岑驍淵的身邊。
沒想到繭綏自己也想離開。
差的僅僅是一個時機。
聽聞這艘船和這段航線都是繭綏的弟弟所提供的,巧妙地繞開了邊境的審查,只要能順利踏入C區(qū),岑驍淵就拿他們沒有辦法了。
“塵燃很生氣�!敝芭苈穪聿患爸v話,現(xiàn)在計劃已經(jīng)成功一大半,緣余才道,“他讓我問你,為什么之前要瞞著他,還說,回去了再找你算賬�!�
“你家里是你弟弟當家嗎?”江宜晚問繭綏。
“我們說話,跟你有什么關系?”緣余蹙眉。
江宜晚連忙往繭綏的身邊挪,繭綏暈船暈得更厲害了,有氣無力道:“你們別吵……”
江宜晚:“聽見沒?他讓你閉嘴�!�
緣余:“繭綏說的是……”
繭綏:“都別說話了!”
他頭疼得簡直要炸開,兩個人倒還有閑心在他身邊斗嘴。
船只上安靜片刻,最后是繭綏自己覺得不太好意思,說道:“看來這陣子你們關系變好了……”
“誰會和他關系好……”
“那是你的錯覺……”
“好,我的錯�!崩O綏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你們關系一點都不好,沒半點關系,但是這兩天我希望大家和諧相處,其他的恩怨等到了C區(qū)再解決好不好?”
繭綏覺得自己就是幼兒園的大家長,先是盡可能哄騙岑驍淵,再然后還要處理面前兩個人的人際關系。
想到岑驍淵,他眨了下眼。
這段時間他一直靠游戲來維持和外界的聯(lián)系,逃跑的計劃不是一時心血來潮。
他不能做籠里的金絲雀,等著哪天被A區(qū)的人發(fā)現(xiàn),踩斷手腕已經(jīng)是那幫人對他最大的寬容,那種鋪天蓋地的無力感,繭綏不能再經(jīng)歷一次。
他是個Beta,他來自C區(qū),一切都對岑驍淵沒有一點利處。
岑驍淵緊抓著他不放的舉動,會把他們兩個人都害死。
像是假期里,兩個人去看牧場里的牛羊,繭綏不想養(yǎng)大再吃掉,那好殘忍,岑驍淵表示不能理解,說養(yǎng)了不就是用來吃的嗎。
那一刻,繭綏自己就是牧場里咩咩叫的小羊,無知地等待被宰殺的命運。
或許運氣好,會被當做寵物圈養(yǎng)。
他沒權利選擇要或者不要,岑驍淵對他的好從來不是他主動要求的,但隨之而來的那些,接二連三的糟心事,卻是真實的。
繭綏吐出一口氣,疲憊地閉上眼。
再醒來時船已經(jīng)靠岸,熟悉的景色在眼前鋪展開。
C區(qū)的天空永遠是霧蒙蒙的,潮濕的空氣混雜著冷風,江宜晚再次將兜帽扣在頭上,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以防旁人看到他脖子上的頸環(huán),認出他是個Omega。
繭綏對海口這一代并不太熟悉,緣余在前面領路,繭綏剛想上前,衣擺被江宜晚死死攥在手中,“你們不能用完我就丟�!�
繭綏愣了下,想了想說:“那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這里不比其他區(qū)域……”
“要!”未等繭綏說完,江宜晚立刻應答道,“我跟你們走,你帶我走�!�
“那好吧。”繭綏說。
江宜晚不敢置信,跟著繭綏走了兩步,確定繭綏真的不會丟下自己,忽然道:“我知道岑驍淵為什么非你不可了�!�
繭綏聞言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他。
“我要是半路被你丟掉了,估計也不會埋怨你了,會先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夠好。”
“原來你真的不恨。”江宜晚不甘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只是嘴上說說,你不恨我們?nèi)魏稳�,哪怕我們對你多不好……�?br />
“你的態(tài)度好奇怪,你到底把A區(qū)看什么?”
他難得聰明一次,神情復雜,咽口唾沫。
身邊正好有人牽著自家的牧畜走過去,兩個人讓開了,緣余正在不遠處等著,繭綏說快跟上,沒有回答江宜晚的問題。
即將要被宰殺的牲畜好可憐,繭綏不想養(yǎng),不能眼睜睜看著它死。
在他眼里A區(qū)是一個大型的屠宰場,里面的牛羊要生產(chǎn)要配種,優(yōu)勝略汰,循環(huán)往復,誰都逃不出去。
三個人七拐八拐,終于走到一個廢棄的巷子,巷尾處有人接應,帶著一行人往地下通道走。
四周墻面黑乎乎,還散發(fā)著垃圾的腐臭味,走了一段路,江宜晚忍不住開口:“都到C區(qū)了,就沒必要這樣遮遮掩掩了吧?”
帶路的那人扭過頭來,指了指江宜晚,問緣余:“緣哥,這玩意兒是?”
江宜晚一下就炸了,剛想發(fā)作,路已經(jīng)走盡,眼前一道門推開,里面又是另一幅天地。
C區(qū)的地下城很多,大多都開成這種隱秘的娛樂場所,一時間熱火朝天,人聲鼎沸。
矗立在正中央,拿著球桿,被人群包圍著的那位,正是塵燃。
繭綏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有見到的弟弟,塵燃的頭發(fā)變得更短了,刺刺的看上去就扎手。本來和雨隹木各氵夭?次他有七八分相像的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臭得只剩下五分了。
和緣余打過招呼,塵燃忽略繭綏旁邊的Omega,按住繭綏的肩膀,把他狠狠灌到墻上。
剎那間,周圍都靜了。
“那瘋狗來了你怎么不跟我說?!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你以為我費勁心思不讓你回來,是在跟你置氣嗎?!”
繭綏被一連串地質問問得懵了,搭上弟弟的手臂,開口第一句話:“你、你先冷靜一下�!�
“你要我怎么冷靜?!”
“什么叫做‘費勁心思不讓我回來’?”繭綏深色的眼瞳望向自己弟弟,“不如我們先從這句話開始,一點一點慢慢聊吧�!�
塵燃:“……”
江宜晚忍不住戳了戳旁邊的緣余,雖然被對方讓開了。
“他們倆怎么回事啊,我又覺得繭綏才是那個當家的�!�
##
A區(qū)。
岑家住宅。
最后一副價值不菲的畫卷也從墻上掉下來。
四周一片狼藉,摔碎的茶壺、四分五裂的瓷瓶,以及猛甩出的墨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