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緣余話音未落,岑驍淵已經出手。
江宜晚跟在緣余身后,一整個目瞪口呆,和繭綏的視線對上,他心虛地撇開頭。
他只不過是告訴了緣余真相。
緣余Alpha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之所以還能安然無恙待在校園里,是繭綏犧牲了自己,和岑驍淵做了交易。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卻想不到緣余是個莽夫,直接就來撞岑驍淵的槍口。
別說緣余現(xiàn)在無法釋放信息素,就算可以,岑驍淵是什么級別,這蠻牛又是什么級別。
江宜晚實在搞不懂這幫C區(qū)人,怎么一個個都這么自不量力……
連岑驍淵都被同化了,明明受過特殊訓練,打起架來卻毫無章法,掀翻的桌雨隹木各氵夭?次椅和旁人的驚叫聲混作一團。
和江宜晚對視過一眼,還理不清頭緒,繭綏快速跨過面前的長桌,不怕死地擠到兩人中間。
“別打…!都別打了!岑驍淵,你要打死他了!”他的手臂攔過去,攔到緣余的身前,對上岑驍淵壓抑著怒氣,冰冷到極點的眼神。
“你在幫他說話�!�
繭綏說:“你先冷靜一下,師兄根本就……”
“繭綏,這沒你什么事�!�
緣余卻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岑驍淵目眥欲裂,上前一把拽過緣余,又將人掀翻了,這下連繭綏都被波及,連退兩步,后腰撞到桌角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再度看向扎進人堆里的江宜晚,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江宜晚僵硬地朝他,笑了笑。
繭綏徹底沒轍了。
老師已經出去找人,眼下根本沒人敢靠近岑驍淵,Alpha渾身的氣場可怖,緣余很可能會被打死。
繭綏再度上前,瞅準了時機揪住Alpha的衣領,在眾人的驚呼中,將岑驍淵懟到墻上。
他們當然驚訝,驚訝于一個Beta居然能夠“制服”S級的Alpha。
繭綏知道是岑驍淵讓他,他沒想傷他,他的理智還在,他只是憤怒于自己偏向了別人。
繭綏匆匆看了眼躺倒在地的緣余,緣余已經站不起來了。
學校里沒人能是岑驍淵的對手,根本不是一個量級,最重要的是……緣余從始至終都沒有還手。
“你、你弄疼我了�!�
在岑驍淵暴起之前,繭綏磕巴著說道。
他把身體壓在Alpha的身上,盯著岑驍淵赤金色的眼瞳,“別這樣,他沒想帶我走,我沒有跟他走,沒事了,我不會走的……”
他說著,一只手擠到墻壁和Alpha脊背的縫隙間,一下下順著。
岑驍淵依舊狠厲:“別來這套,我不信你�!�
繭綏說:“可我就站在這里,我哪里都沒有去�!�
岑驍淵這才低下頭,“撞到哪兒了?”
繭綏沒來得及開口回答,老師已經帶人進來了。
其他人都被清出了現(xiàn)場,繭綏被留了下來,校方以為是他們兩個對上了岑驍淵。
緣余的傷需要馬上處理,繭綏提了兩次,都沒有人搭理。
第三次,岑驍淵答話:“他死不了,我沒有下死手,你再念就不一定了�!�
剎那間,整間階梯教室都安靜下來。
緣余被轉到康復室,岑驍淵面對校方的盤問拒不配合。
經過多方打聽,知道繭綏是拉架的,緣余沒有還手,一切都是Alpha突然發(fā)瘋。
“這、這……”領導用汗津津的帕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我再向上面請示一下。”
岑驍淵沒有吭聲,漠然地轉開臉。
過了一會兒,校長的辦公室傳訊,說是A區(qū)來的電話,讓岑驍淵去接一下。
岑驍淵頓住,目光看向繭綏,他想要繭綏和自己一起去,繭綏卻轉移看目光,看自己的腳下。
“你要是敢……”
“我會去。”繭綏搶先回答了,“我得去,岑驍淵,那是我?guī)熜帧!?br />
死一般的沉寂過后,繭綏抬起頭,岑驍淵還站在原地。
當著校領導的面,他忽然拉住繭綏的衣領,對著那兩瓣淡色的唇,狠狠碾壓上去。
周圍靜得要死。
血腥味在繭綏的口中蔓延,他擦掉唇間的一點血,起身向緣余的病房走去。
緣余醒著。
眼眶上的淤青嚴重,身上更是多處骨折。
這簡直瘋了。
繭綏拉過一把椅子坐到緣余的床邊,膝蓋抵著床沿。
岑驍淵接完電話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緣余閉目,而繭綏低著頭,畫面和諧。
聽到門外的動靜,緣余忽然開口:“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這兩年來的抑制劑,都是你冒著風險去邊境幫我拿�!�
岑驍淵頓住腳步,臉色變得奇差無比。
繭綏剛抬起頭,下頜就被Alpha的手指掐得生疼,扭轉過來,“你一直在幫他買那種違禁藥劑?”
緣余也睜開眼睛,哪怕是躺在病床,身體動彈不得,語氣依舊平淡,“是啊,你不知道?”
對面簡短的六個字,岑驍淵再狠厲的拳砸下去,輸家也是他自己。
明明前幾天他和繭綏還同吃了甜到?J人的話梅糖,Beta親手為他解了止咬器,四肢纏到他身上,把脆弱的后頸暴露在他的面前,要他咬下去。
岑驍淵沒有咬。
Alpha的標記會讓Beta的傷口難以愈合,最初的那個咬痕現(xiàn)在還附著在繭綏的皮膚上,形成一道丑陋的疤痕。
學校結霜裹雪的樹木都格外漂亮挺立,昨天他們還一起看過海港掛在樹梢上的積雪,在結冰的海岸走走停停。
一轉眼的工夫,因為一個人,又將他們打回原型。
因為親吻太多次,差點忘記一切都始于一場殘忍的威脅。
含在嘴里的糖果甜得不真實,岑驍淵原本的信息素是苦澀的木質香。
它是壞掉的果實。
“是岑沐提供給你的抑制劑。”回去的路上,岑驍淵冷靜而克制地開口。
事情已經解決了,校方提出了多重補償,緣余沒有追責,岑驍淵連道歉都沒給。
事情就這么解決了,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算一下時間,正好和酒店你突然消失那次能對上�!贬敎Y輕笑一聲,“還有,繭綏,你真的失眠嗎?”
繭綏沒有吭聲。
抬起眼看向岑驍淵。
眼神已經出賣了一切。
他撒謊的。
他罪有應得。
他不愛岑驍淵。
時間倒轉回半小時前,病房內。
繭綏拖拽著椅子坐了下來,剛坐下便說:“師兄,你干嘛故意激怒岑驍淵?”
緣余的神色依舊淡定,“不然怎么和你單獨碰面?”
繭綏愣住了,“那也不該是……你差點被打死�!�
“不會的,既然他要拿我來要挾你,就不會真把我怎么樣�!本売嘁荒樅V定。
繭綏啞口無言,不管怎么說,這都太激進。
“況且,我死了又怎樣?”
“……塵燃會傷心的�!�
“他現(xiàn)在就很傷心,因為你把我們都排除在外,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說。”
方才場面過于混亂,現(xiàn)在冷靜下來,再聯(lián)想到之前江宜晚的一系列操作,繭綏不難猜出,“……你都知道了?”
緣余看向他,眼底充滿不贊同,猶如對方真正的兄長,“繭綏,你打算什么時候和我說實話?”
“現(xiàn)在�!崩O綏說。
“師兄,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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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岑哥叫他岑、岑點心……”女孩兒聲音在抖,實在說不下去了,不停看向韶英,尋求母親的幫助,“為什么?他不能姓岑啊媽媽,他……”
他就是個Beta。
繭綏聽過太多次了。
連他自己都這么認為。
他就是個Beta,為什么要這么對他?
那一天,韶倩不小心聽到了岑驍淵給他起的那個稱呼,C區(qū)人怎么配有姓氏。
于是,坐在主座上的岑?誒劍?當著宅邸所有人的面,把兩個人叫到面前,表面是在斥責繭綏膽大妄為,眼神卻一直對準岑驍淵。
因為他的養(yǎng)子近來太不聽話,膽敢頂撞于他,所以繭綏就成了他給岑驍淵的一個教訓。
手腕被生生踩裂怎么會不痛呢。
繭綏太怕疼了。
更怕上位者的碾壓。
他在這幫人眼里什么都不算。
凄厲的叫聲是他的,悲慘也是他一個人。
男人皮質的鞋底散發(fā)出淡淡的幽香,令繭綏干嘔不止。
這是岑?誒蕉葬?驍淵的懲罰。
他的痛呼和哽咽逆流回喉腔,抬眼望見Alpha冷漠的神情。
那一刻篤定內心的想法。
他得逃的。
逃離開有關于A區(qū)的一切。
岑驍淵是其中之一。
春意夏
明天見
61.乖
雪融化之后會是什么?
春天不會太早來,迎來的是更冷的冬日,結在樹葉上的霜成了冰,薄薄一層,一掰就斷裂。
岑驍淵又把繭綏“關”起來,一天24小時,除了必要外出的時間,兩個人都在一起。
Alpha近期的通訊不斷,他本人也略顯焦灼,沉著臉按掉一個又一個,最終受不住催促似的,也把壓力給到繭綏,在他耳邊警告一遍又一遍,要他不許去找別的人,阿貓阿狗,什么都不行。
可現(xiàn)在繭綏根本就不懼他的威脅,能一臉鎮(zhèn)定地應承,嘴上答應著“好”、“嗯”、“沒有問題”,一聽就是敷衍。
岑驍淵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他看著一臉焦躁的Alpha,還會伸出手來,拍一拍,安撫道:“你別著急啊,有什么話慢慢說,我聽著呢。”
岑驍淵一點辦法都沒有。
繭綏還在自己的身邊,既沒有亂跑又沒有違逆他的意思,他的拳頭被柔軟的棉花包裹,表面看沒有傷口,實則悶不透氣,內心充斥著不安。
外加上與江宜晚的決裂,他在校內的情報無法像從前那般靈通。
眼看時限就要到了,A區(qū)又開始不停傳喚他。
岑驍淵如約給繭綏買了一部手機,手機里只輸入了他一個人的通訊方式,繭綏近些日子沉迷起研究里面的各類軟件。
每當岑驍淵質問他重復性的內容,他就打開手機里的小游戲,一邊玩一邊明目張膽地敷衍對方,贏了游戲還會開心地摸一摸Alpha。
岑驍淵一把攬住他,埋頭低聲在他的頸窩處,“我看你是在找死�!�
“啊�!崩O綏對著手機屏幕說,“我死了�!�
岑驍淵一拳砸向他身后的靠枕,又被Beta摸了摸頭,“你繼續(xù)說嘛,我聽著呢。”
岑驍淵深吸一口氣,拿繭綏沒轍。
“第一次在宿舍見面你就對我撒謊,那管抑制劑根本不是你舍友的。
“外出那一回,你不是肚子餓了去買糖餅,你是為那個Alpha購買藥劑!
“你壓根沒有失眠,跟岑沐聯(lián)合起來騙我,只是不想我發(fā)現(xiàn)你的師兄是個Alpha!
“當初我還奇怪,岑沐怎么會那么好心去提醒你,原來你們一早就認識,比我來這所學校還要早�!�
“你在島上找我,是為了他�!�
“答應我的要求,是為了他�!�
“繭綏,你究竟能為他做到什么地步?”
“現(xiàn)在留在我身邊,是怕我把他打死?”
岑驍淵早把這套問題磨得熟練。
最后一句,是嶄新的問題。
繭綏這才抬起眼皮回答,“怕啊�!�
他已經習慣了Alpha濃郁的信息素,習慣了他的失控與怒火,因為這是他時刻要面臨的。
“我之前也回答過了,因為那是我?guī)熜�,他救過我弟弟,我欠他的不止一條命,就連來B區(qū)上學,都是我們一起商量好的,不然他完全可以守著師父的醫(yī)館過下半輩子。”繭綏說,“他沒有家人了,我和弟弟就是他的家人�!�
岑驍淵不滿意自己所聽到的,咬住他的側頸,繭綏吃疼,就叫出聲來。
他再也不忍了。
不忍著痛和矯情,他沒有Alpha那么強大的精神,就算是磕破摔傷他也要叫喊。
因為只有他喊了疼,對方才有可能停下來。
他愿意做廢物點心,不要可愛的修飾,不要姓氏,不起滑稽的稱呼,不叫做“岑點心”。
他就是個廢物嘛。
現(xiàn)在心安理得做著廢物。
“你還不允許我有家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