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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繭綏扶著酸痛的腰起身,有什么東西流動出來。

    晨光均勻灑落在后院的田地里,唯獨落下一處角落,被樹蔭遮住沒有填滿。

    繭綏是那株剛剛冒芽的種子。

    岑驍淵察覺到動靜,從身后圈住他,沒有睡醒,嗓音有些沙�。骸案墒裁慈�?”

    “去清理一下,不能留在里面�!崩O綏說。

    “我?guī)湍��!?br />
    “不用了,我自己去,正好洗個澡……”

    身后的手松開了,繭綏進(jìn)了浴室把門關(guān)上,花灑下低著頭把自己沖洗干凈。

    他親手種下的種子,本就沒有期盼它能長大。

    等他走之后,它也會隨之枯萎死去。

    從浴室出來后,繭綏看到岑驍淵坐在床邊,閉著眼,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

    他剛走過去,Alpha有所感應(yīng)般,伸手把他拉過去,“洗干凈了?”

    還沒有回答,繭綏被岑驍淵帶著重新跌回床上,身體隱約的疼痛讓他“唔”了一聲。

    岑驍淵摸了摸他的額頭,摸小狗一般,“再睡一會兒�!�

    就不能自己睡嗎?

    繭綏腹誹著,竟不知不覺持續(xù)睡了五個多小時。

    再醒過來,是被餓醒了。

    岑驍淵早已不知去向,推開門,雨隹木各氵夭?次餐桌上有食物,門外駐守的黑衣人已不知去向。

    繭綏想到后半夜的失控,剛拿起的筷子掉在桌上。

    應(yīng)該……沒有被聽到什么才對。

    他的聲音應(yīng)該不大,那幫人說不定早在岑驍淵回來后就走掉了。

    繭綏只能這么安慰自己,連飯都沒有熱,直接就著涼掉的飯菜吃起來。

    吃飯時隱約聽到另一間屋子里談話聲,房門開著一條縫,繭綏聽到幾句,唯一聽懂的是岑驍淵說岑沐不見了。

    他咀嚼的動作停下來。

    過了一會兒,岑驍淵出來了,看到他在吃飯,嘴巴鼓鼓的,走過去捏了一下。

    繭綏:“……”

    “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著急把自己噎死嗎?”岑驍淵說著坐在繭綏的對面,手指輕點桌面,幾次看向他,似乎有話想說。

    要說什么呢,是不是要跟自己說沐醫(yī)生失蹤的事?

    繭綏猜測。

    岑驍淵卻只是看他,直到繭綏吃飽了都沒有開口提這件事。

    “你說我回來要給我看什么?”岑驍淵問。

    繭綏猛地想起來那盤錄像帶,一邊說著“你等等”,一邊往房間跑去。

    岑驍淵看著繭綏手里的錄像帶,沒有要接的意思,“不是要我看后院新發(fā)芽的種子嗎,這又是什么?”

    繭綏好像明白了,這盤錄像帶就在玩具箱的最底下,稍留心一點就能找到了。

    岑驍淵來之前一定里里外外將房子好好搜尋了一圈,甚至把座機(jī)都修好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錄像的存在。

    他的手放下去,撓了撓下頜,有點尷尬,“我以為你沒看過……”

    “我沒看過。”岑驍淵回答。

    “要看嗎?”岑驍淵問,“你要看嗎,明天我讓人把放映機(jī)搬來,我們可以一起看�!�

    繭綏想,這個時候自己該說點什么?

    他只能說:“……好�!�

    沒有等到第二天,放映器和投屏設(shè)施就都準(zhǔn)備齊全。

    繭綏想或許自己想錯了,岑驍淵根本不想回憶自己的過去。父母已經(jīng)死了,這盤錄像帶成為和現(xiàn)實完全割裂,看了只會讓人越發(fā)難過。

    “不然我們……”不看了。

    繭綏話還沒說完,畫面已經(jīng)開始播放。

    岑驍淵的雨隹木各氵夭?次神情很淡漠,走過來,一只手牽著繭綏。

    幕布上投映出一個孩童的身影,帶著生日帽,那時眸子的顏色還沒有現(xiàn)在這樣淺,但依舊好看,對著屏幕外的人露出笑容。

    繭綏控制不住去看旁邊的岑驍淵,剛一回頭,身子已經(jīng)陷到Alpha的懷抱里去。

    畫面還在放映。

    “那個是我?”他在繭綏耳邊問。

    繭綏愣了愣,“嗯,是你。”

    很小一只,理很短的頭發(fā),會隨時隨刻展露笑臉,被蛋糕的奶油糊了一臉也不生氣。

    畫面里的人說:“小淵,看鏡頭,看媽媽這里�!�

    畫面外的人說:“我不記得了,這完全不像我�!�

    影像沒有播完。

    繭綏幾乎不受控地說:“你要和我去后院看看我種的菜苗嗎?它發(fā)芽了,雖然只有一點點。”

    他本來沒打算給岑驍淵看的,說不定又會收獲Alpha的嘲笑。

    它不會活很久。

    連繭綏自己都覺得它不會活很久。

    但是現(xiàn)在,就這一秒,他改變主意了。

    春意夏

    兄弟萌,近期要搬家,需要請假兩天,周日回來更文

    49.打算

    一直到假期結(jié)束,岑驍淵再沒有離開過。

    兩個人在鄉(xiāng)下過了近乎荒唐的半個月,因著第二次實踐的成功,嘗到了甜頭的岑驍淵幾乎天天都要逮著繭綏做。

    有幾次繭綏找了借口擋掉了,半夜還是會被纏住,以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Alpha上手扒掉他的衣服,嘴上說著“我看你太熱了,給你降降溫”,結(jié)果以更熱的懷抱欺上來,在房子的各個角落都試一遍。

    精力旺盛、無事可做的Alpha有多恐怖,繭綏簡直不敢再回想,只有在白天盡量拉著岑驍淵在外面逛一大圈,逛到他自己精疲力竭,走不動路,岑驍淵一面說他廢物點心,一面半蹲下身,拿寬闊的脊背對著他。

    “你要背我嗎?”繭綏不可思議道。

    “不然我抱你回去?”岑驍淵說。

    一路上繭綏都把頭埋下去,消耗Alpha的體力是件極其困難的事情,除了這種笨拙的方式,繭綏想不到其他。

    烈日要把人曬得化掉,走到半路,繭綏忍不住出聲:“還是把我放下來吧,我休息好了�!�

    岑驍淵的額頭上掛著汗,聞言雙臂收緊,顛了一下繭綏,繭綏嚇一跳,環(huán)在岑驍淵脖頸上的手臂不敢放松。

    “不放。”

    繭綏不知道他在較什么勁,伸出手給岑驍淵扇了幾下風(fēng),又把手掌遮在他的額頭前面。

    “你在做什么?”岑驍淵問他。

    “給你擋擋太陽�!�

    換來岑驍淵不屑的哼聲,繭綏早就習(xí)慣了,當(dāng)沒聽見,手又接著扇了兩下。

    錄像帶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許多天,那段回憶被塵封起來,誰都沒有再提起過。

    倒是那臺放映設(shè)備留了下來,供給兩個人在無聊的日子里打發(fā)時間,老電影看了一部又一部,有從前共同看過的,也有沒看過的。

    繭綏無意種下的那幾顆菜苗也在繼續(xù)生長,只不過照不到太多的陽光,長勢很慢很慢。

    岑驍淵看到他的成果時充滿不解,“這要長到什么時候才算完,你想要,可以直接找人拿現(xiàn)成的�!�

    繭綏對于這個回答沒有絲毫意外,他本來也沒對此抱什么期待。

    是他先揭開岑驍淵的傷口,雖然岑驍淵看起來并不在意。

    那段模糊的童年回憶,家人為岑驍淵慶祝生日,錄像帶的種種都在說明,這曾經(jīng)是個幸福的家庭,如果不出那場意外,岑驍淵的父母還活著,岑驍淵不會長成這樣別扭又扭曲的性格,也不會和他一個Beta糾纏不清。

    B區(qū)的教育資源雖然沒有A區(qū)那般優(yōu)秀,但也不差,岑驍淵會過很不錯的一生,而不是早早為了生存摸爬滾打,遍體鱗傷。

    繭綏漸漸接受了岑驍淵把他看得很重要這件事。

    有時候只是早起了十分鐘,從衛(wèi)生間出來,Alpha已經(jīng)坐了起來,眼神直勾勾盯著他,手指勾一勾,繭綏走得慢一點他都急躁,起身把人拉過去,扣住他的手半天不松開。

    繭綏想說自己沒有要去哪里,又知道不管說什么岑驍淵都不會再相信。

    他是他這么多年里唯一能夠掌控的,如果連他也脫了軌,岑驍淵就再沒什么可以抓住。

    岑驍淵人生的錨點是他。

    這太可悲了。

    繭綏后頸已經(jīng)結(jié)痂,也上過了藥,倒是岑驍淵的腺體,身為Alpha,被Beta的牙齒磨得腫脹一片,時常散發(fā)出濃郁的信息素,繭綏想要他用阻隔貼遮一遮,被岑驍淵拒絕了。

    “你干的好事,還不想承認(rèn)了?”

    岑驍淵的語氣就像他是個提褲子就跑的渣男,但明明受罪更多的是自己,接納承受的也是自己。Alpha是體力怪物,撞擊的速度和力道都大的驚人,繭綏常常覺得自己會散架,或者已經(jīng)散架,整具身體是拼裝起來的。

    可岑驍淵的后頸確實是被他咬的,烏木沉香的氣息浸透他,漸漸就對苦味習(xí)慣了,嘗在嘴里也能接受,甚至能吞咽下去。是Alpha主動把弱點暴露出來,在他的眼皮底下晃悠,他不咬上一口都不合適。

    繭綏漸漸害怕起那種滋味,只要岑驍淵一進(jìn)入,他就會條件反射一般自動圈緊雙臂,埋頭在Alpha的腺體。

    當(dāng)真變成Alpha養(yǎng)的小狗,喂一口食物,抬一次爪子,尾巴甩個不停,嘴上也吭嘰個不停。

    離假期結(jié)束不剩幾天,繭綏終于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得想辦法消耗岑驍淵的體力,就像對待家里養(yǎng)的貓,不能讓其睡得太足吃得太飽,白天養(yǎng)精蓄銳,晚上就會折騰起來沒完沒了。

    于是他拉著岑驍淵在山上田間兜好大一圈,走路走到腿肚子打顫,Alpha依舊沒事人一樣。

    “我走不動了,我太累了。”

    他又像小狗一樣吭嘰,坐在山坡隨意一塊草披上,抬頭用那雙烏黑發(fā)亮的眼睛看岑驍淵,更像了。

    岑驍淵蹲下身時他睜大眼睛,直到攀上Alpha的背,兩條腿晃在半空中,他都還沒能緩過神。

    頭頂?shù)娜疹^和緊貼在胸膛汗?jié)竦募贡嘲阉麏A成薄片,兩面都炙烤著,身體和心靈都經(jīng)受著拷問。

    路走了大半,他良心不安,給岑驍淵扇風(fēng),指腹蹭到Alpha的臉頰。

    岑驍淵:“你是想趁此機(jī)會扇我一巴掌?”

    “沒有�!崩O綏干巴巴地說,“我怕你熱。”

    “扇也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騰不出手,只能受著�!贬敎Y說著,臉頰挨上繭綏的指尖,繭綏的指尖一彎,整個指節(jié)都貼上去。

    繭綏:“那、那你不累嗎?還是把我放下來吧,別累著了,萬一中暑就不好了……”

    岑驍淵:“是你先跟我說你走不動,現(xiàn)在又要我松手。什么都是你選的,你選了,我就要遵循,你把我當(dāng)什么?嗯?岑點心,現(xiàn)在學(xué)會指使我了?”

    他的手松下來,趁著繭綏雙腳落地調(diào)整姿勢,先一步拽住對方的手腕,拉到身前。

    “我現(xiàn)在騰出手來了。”他低下頭,呼吸間皆是熱氣,“說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繭綏抬起頭,對上Alpha琥珀色的眼睛,鼓起勇氣。

    “你累嗎?”繭綏問。

    “一定很累了吧?”他自己回答。

    “你看,你都這么累了,咱們今天就早早睡下,上了床就閉上眼睛,一覺睡到天亮,你說呢?”他跟岑驍淵討商量。

    岑驍淵愣了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勾起唇角。

    “可以啊,聽你的,今晚一上床就閉眼,一覺睡到天亮�!�

    見Alpha這么好說話,繭綏還蠻開心的,安心了,不存在的尾巴在身后甩兩下。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他被岑驍淵弄醒,搖搖晃晃還以為自己在船上。

    一睜開眼,岑驍淵已經(jīng)在勤奮耕耘了,海浪一翻接一翻地拍打上岸,浪尖直沖下來,繭綏一個激靈徹底醒了,聲音被一個吻堵在喉嚨里,又成了哼唧。

    假期的最后一天,繭綏為那幾顆發(fā)芽的小苗最后一次澆水。

    岑驍淵站在一旁看他澆,說:“你要把它澆死了�!�

    繭綏手沒停下:“反正等我們走了,它也會枯死,不如現(xiàn)在喝飽一點……”

    “誰告訴你我們走了之后就沒人管了,你以為園子里其他蔬菜是自己憑空長這么大的?家里雇了人,等下次再來估計它們也長大了�!贬敎Y看著幾乎要被淹沒的嫩芽,“現(xiàn)在就說不準(zhǔn)了。”

    繭綏怔了怔,“下次?”

    岑驍淵危險地瞇起眼,“不然呢,你在想什么,以后再不回來了,所以留個紀(jì)念,澆死了也無所謂?”

    “不是……”

    繭綏確實這么想了。

    他們又不能隨時隨刻出學(xué)校。

    “它不會枯死?”繭綏又問一遍,心里產(chǎn)生了一點希冀。

    岑驍淵面無表情:“它不會枯死,但是要被澆死了�!�

    沒有如果。

    沒有可是。

    在遇到繭綏之前,岑驍淵的生活就是固定的。

    他的父母會死,他會被岑?誒澆擁?A區(qū),他會在試煉中頻頻受傷。

    真正的改變是在遇到繭綏之后。

    他不再滿足于自己作為工具被肯定價值,他有了除廝殺以外的事要去做。

    過去是一層布蒙蓋下來,遮住眼前。

    真實是繭綏帶給他的。

    他有為兩個人的將來做打算。

    只是繭綏還不知道。

    春意夏

    回來啦

    明天見~

    50.包括你

    返校當(dāng)天,有專車停在房子的正門口。

    司機(jī)像個隱形人,全程沒有說一句話,一直默默做事,繭綏忍不住去看,視線頻頻落到前座。

    岑驍淵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把人扣到車座上,“你在看什么?就不能老實呆一會兒嗎,一刻也不消停�!�

    他不是要繭綏的回答,要的是他不再東張西望,或者說,有他在的時候,注意力不要分給別人。

    岑驍淵對繭綏周遭的一切都很敏感,監(jiān)視是他獲取安全感的其中一種途徑。

    而現(xiàn)在繭綏就在他的身邊,他和江宜晚做的交易,差不多可以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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