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以前只是歡濃時(shí)的情趣，淺嘗輒止，那時(shí)候她也青澀，磕磕絆絆，嘗不到十分好處，偶然為之。
男人捏著手掌下的細(xì)頸，半闔著眼，輕輕抽氣，皮肉激靈。
甜釀劇烈嗆咳兩聲，滿臉潮紅，抽出袖內(nèi)的帕子，去飲旁側(cè)擱的苦茶。
他胸膛起伏，目光灼灼盯著她，不許她碰旁的東西，身體迎上去，掐住她的下頜就要吻她紅艷飽滿的唇。
她嘴里的味道合該就是他的，什么都要是他的，他也要她清楚記住。
甜釀偏首，身體往后一撤，這吻就落空，只有她鬢邊散亂的發(fā)拂過他的唇。
施少連收斂起臉上的神色，慢慢抿唇，看她氣息不寧，將茶水一飲而盡。
“剛才也看見了，不是伺候我，就是伺候別的男人。”他酒意清醒了大半，恢復(fù)了冷清，“我房里空著�！�
第108章
云綺和苗兒都聽江都家中說甜釀被夫家休棄重回施家，又被施少連帶回金陵，俱是震驚不已。
真是沒料想這樣一個(gè)結(jié)局。
最要緊的當(dāng)然是見一面，姐妹兩人相約往施家去見人，芳兒還是姐妹幾人中最后得知這個(gè)消息的，怔怔地僵坐在椅上，臉上的神色似哭似笑：“沒想到……沒想到……”
芳兒如今的穿戴非比尋常，雍容富貴，華彩異常，連苗兒和云綺這樣的官宦夫人在一旁都黯然失色，她年歲最小，如今卻最是艷光照人，眉宇間卻一直有憔悴之意。
“大哥哥呢？”
“他不常在家……”芳兒抖著唇，“他從江都回來……再沒有回家過……”
真是滿金陵張羅著找施少連，其實(shí)也不難找，他常待天香閣，被請回家中，云綺心直口快：“二姐姐呢？快讓我們見一見�！�
施少連淡然呷茶：“自然有她的去處，也總有你們見面的時(shí)候�！�
“好好的為什么不能讓我們見上一面，這么多年未見了�！痹凭_嘟囔，苗兒也連著問：“甜妹妹如今如何，一切可還好？有沒有傷神？”
只有芳兒用一雙眼神難辨的俏眼默然看著眼前，胸口滾動著莫名的情緒。
施少連不肯讓甜釀出面見人，甜釀未必有心緒來見舊日親緣，他也有意擋著，把她圈禁起來。
只要施少連不松口，奉茶送客，連方玉和況學(xué)來都不頂用，姐妹兩人訕訕回去，寶月在一側(cè)站著，聽說甜釀回來滿臉喜色，施少連看著這丫頭的憨狀，臉色微冷：“你以為她回來了，你就有好日子過了？”
寶月的臉?biāo)查g垮下去，見芳兒默默站在面前，又低頭扁扁嘴，不敢說話。
“她知道我在這么？她知道我如今過的是什么好日子么？哈哈……”她咬著銀牙，笑容有幾分難堪扭曲，“你若是放過她，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施少連指節(jié)輕輕叩著桌面，抬眼冷淡瞟她，輕飄飄道：“你只管做好你的位子就是，別的一概和你無關(guān)�！�
他起身要走，芳兒站在他身后，嗓音尖銳：“聽說她嫁人了，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我知道后，倒比自己嫁人還要痛快些……”
“你把她藏哪兒去了？另置了宅子住著？”芳兒眼睜睜看他走遠(yuǎn)，“施少連，她還記得你么？”
她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哭笑不得，最悲催可憐的人吧。
入夜甜釀梳妝停當(dāng)往施少連房中去，正見阮阮和一群花娘正倚在欄前磕瓜子閑話，擦身而過時(shí)，阮阮好奇打量了甜釀兩眼，突然喚住甜釀：“噯，你叫什么名字？”
全天香閣的花娘們都在傳前幾日早晨，有個(gè)新來的花娘從施少連房中走了出來，一夜平安無事，原來就是前兩日那個(gè)煮苦茶的花娘耶。
甜釀見眾人都打量著她，抿唇：“我以前有個(gè)名字，叫小酒。”
阮阮笑瞇瞇磕著瓜子：“小酒姐姐……你就是那個(gè)……能進(jìn)公子屋里的那個(gè)厲害人？怪不得前幾天公子招你來……”
花娘們都有些好奇：“你當(dāng)真進(jìn)了施公子的屋子么？真厲害，就真……”
阮阮扯扯甜釀的衣袖，眨眨眼：“不怕么？”
甜釀有些詫異的蹙起秀眉：“什么意思？”
施少連一開始入天香閣，倒真惹得不少花娘暗中傾心，外貌俊秀出手闊綽，又知情識趣，有時(shí)溫柔有時(shí)冷漠，將一眾人的芳心迷得砰砰跳，花娘當(dāng)久了，起初貪貌，后來愛財(cái)，最后還是回到貌上來。
誰知道這年輕公子人前人后兩張臉，怕是有什么嚇人的癖好，連著好幾個(gè)花娘都出了事，湘娘子約束得緊，再也沒有花娘主動貼到施少連身上去。
甜釀從花娘的三言兩語，不可言說的眼神中揣摩幾分意思：“沒人敢進(jìn)他的屋子么？”
有個(gè)花娘心有余悸摸摸自己的脖頸，吐吐舌頭。
他以前是溫柔多疑的，現(xiàn)在是暴戾冷漠的，這轉(zhuǎn)變或許是由她而起，甜釀臉色略有些發(fā)白。
潘媽媽聽見她們說些有的沒的，上來轟人：“你們啰唣些什么，走走走各自回屋里去�！薄∮诸I(lǐng)著甜釀上樓，“別聽她們瞎說些有的沒的，回回聽見都要掌嘴，屋里沒有人，我去喊桌酒水來�！�
施少連也是剛從家中回來，換了身日常衣裳，正在熏爐旁換新香。
不是錯(cuò)覺，屋內(nèi)飄蕩著淡淡的香氣。她真的聞到那股熟悉的香，是她自己調(diào)的一種叫潤蕓澤的熏香。
甜釀?wù)驹阝カF香爐前。深深吸了口氣。
桌上擱著的精致香盒是熟悉的，她不用細(xì)看，便知道，那是去年曲池興起替她新制的一款香盒。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錢塘的？”甜釀專注著香爐上的裊裊青煙，像山岫云煙一般縹緲。
“云綺和苗兒找我，說想見見你�！彼煨鋬羰�，將自己的目光也投在香爐上，兩人的目光重疊在一處。
施少連指尖敲了敲香盒，沒有回話。
他能辨識出香氣中的那股熟悉的、令人心顫的、了然的感覺。
興許愛她是真的，對她的狠也是真的，只是消磨到現(xiàn)在，幾分長幾分短怎么說得清。
這夜的歡好，倒不太像是折磨，比在施家那幾日滾肉般的凌虐要好得多，隱隱還帶著股重修于好的意味。
情到最濃時(shí)，能品咂出一點(diǎn)昔日的感覺。
難耐時(shí)，甜釀半抬起身，雙臂纏住了他的頸，半闔著眼，輕輕勾住了他，她汗津津的額頭抵在他頸上，被折騰得有氣無力，聲音有些焦躁不耐：“到底還要多久？”
語氣似嘟囔似埋怨，臉頰貼在他肩頭：“我好累呀……”
肩膀上她發(fā)瘋似的咬痕還歷歷在目，粉白的皮肉初初生出來。
施少連垂眼，喉嚨滾了滾，收住了勢頭。
屋內(nèi)燥熱，甜釀尋水喝，屋里沒有丫鬟差使，他遞過那只甜白釉的舊茶盞，斟了杯淡茶給她。
她喝完茶水，復(fù)在枕上躺下，聽見他在身后說話，平平淡淡：“寶月還是想回來服侍你�！�
甜釀并不想見云綺和苗兒，更不知道寶月在金陵，這丫頭年歲不小，理當(dāng)早要嫁人的，扭過頭來問他：“寶月……在哪？”
“在外頭宅子里，管著我的屋子�！彼厮�，“你們主仆若相見，她見了你應(yīng)當(dāng)會高興�！�
“不必見了……什么主仆，陌路人而已�！碧疳劙鸭贡陈督o他，閉上眼，“她這個(gè)年歲，也該嫁人了，來這種地方做什么，打發(fā)她回江都家中吧�！�
她自顧自的要睡，施少連倚在床頭看她后背輕聳的蝴蝶骨，望著羅帳上的繡花粉蝶，漫不經(jīng)心道：“你琴棋書畫都不通，成日在這里也是閑坐，把閣里的香爐照看一下也應(yīng)當(dāng)……香鋪?zhàn)舆�在，若是要開起來也容易……”
甜釀拉高錦被，打斷他的話：“不了�！�
“我再沒有那樣的心神去做一件事，也調(diào)不出以前的香來�！碧疳劜荒蜔熬瓦@樣吧，錢塘的那些，我都給別人了�！�
再也沒有辦法耗費(fèi)那么些精力去專心在一件事上，缺少了西湖的風(fēng)花雪月和錢塘的市井煙火，少了身邊的那些人和事，她的心神再耗不起這樣的折騰。
醉香鋪，她已經(jīng)留給了曲池了。
施少連神色繃著臉，眼神陰郁下來。
后來兩個(gè)人都睡了過去，錦被內(nèi)的肌膚光滑，挨得近了，暖融融的愜意，她這半載一直睡得不好，今夜睡意倒是有些沉，他這些年何嘗好眠過，今夜也算是難得的好覺，半夜兩人滾在了一處，肌骨相蹭，格外熨帖。
施少連看著懷里熟睡的嬌靨，指尖輕輕抹過她的柔唇，那目光似冰，卻含著綿綿春意，似火，卻又被一場雨澆下來。
像是冷燼里，一段外頭已經(jīng)黑焦透頂，里頭仍是熊熊旺火的枯木。
這年的年節(jié)來得很快，方、況兩家攜帶老小，一道買舟回江都過年節(jié)。
苗兒又有了身孕，肚子已經(jīng)顯懷，一路小心翼翼攙扶著回家，到了家中，自有長兄長嫂、況苑和薛雪珠招待。
況家如今的日子比以往好得太多，況苑也不時(shí)常在江都，況家的花園子手藝有些名氣，兼之況學(xué)和施少連的幫襯，一般的小活計(jì)已經(jīng)不接，多做些官家的皇苑林園修筑，有時(shí)也是數(shù)月在外，不得歸家。
只有薛雪珠依舊如常，依舊是那副冷冷清清的相貌，不見絲毫變化。
只是兩人一直未曾有孩子，這幾年夫妻兩人的關(guān)系也是急轉(zhuǎn)直下，面上夫妻客氣，卻是多了幾絲生分。
況夫人帶著女兒巧兒跟隨況學(xué)住在金陵，回江都來，家里收拾妥當(dāng)，也要帶著兒女媳婦一道去廟里上柱香，求菩薩保佑全家安康，子孫綿延。
廟里都是燒香的信客，家里女眷正從一間偏殿拜出來，況苑去后頭僧房里吩咐知客準(zhǔn)備素齋，一角踏出佛檻，正見個(gè)粉妝玉琢的小娃娃，就在腳邊跨著門檻往里爬。
小女娃約莫也才兩三歲，一雙烏溜溜的眼，初初天真可愛的時(shí)候，孩子養(yǎng)得好，白白嫩嫩的小臉蛋，小手小腳并用，一個(gè)趔趄，險(xiǎn)些絆倒在門檻上。
況苑把孩子一提，正從門檻上抱下來，門外急急忙忙有個(gè)婢女過來抓孩子：“蔻蔻，蔻蔻，慢些�！�
“我在這兒呢。”小女孩奶聲奶氣，“快點(diǎn)，快點(diǎn)，娘親快點(diǎn)。”
“等等娘親。”婢女身后跟著個(gè)素衣的年輕女子，笑吟吟過來接孩子，看見旁側(cè)立著的男人，突然愣住。
況苑把孩子抱下來，送到婢女懷中，揚(yáng)眉：“府上千金？”
杜若點(diǎn)點(diǎn)頭，笑容有些生澀：“多謝�！�
說來奇怪，兩人其實(shí)隔得不遠(yuǎn)不近，也能找出些彼此干系來，但這幾年竟然都沒有見面，偶爾聽旁人提起的幾句只言片語，也是此前的舊事。
有些事情想要回避，若不留神打聽，真就是徹底忘記。
杜若把蔻蔻抱緊懷中，小女孩攬著母親的肩頭，咯咯地笑。
“好久不見�！彼郑暤�，“杜娘子這幾年過得可好？”
“很好�！彼恢币腊锛疑�，現(xiàn)在就等蔻蔻再大一些，母女兩人就索性從娘家搬出來，在外頭自立門戶。
“你呢？”她輕聲問。
“老樣子�！睕r苑微笑，一雙眼閃閃動人，“陪著爹娘弟妹出來燒香�！�
他看著她手臂里的孩子，蔻蔻不瘦，杜若抱著已有些吃力：“孩子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蔻蔻，豆蔻的蔻�！倍湃舭押⒆拥拿纨嬄裨谧约杭珙^，“她怕生得很，在外連招呼人都不敢�！�
“叔叔！”蔻蔻神氣活現(xiàn)扭頭，去看況苑，“娘親，這個(gè)叔叔剛才抱了我，我要謝謝叔叔。”
杜若勉強(qiáng)一笑。
“孩子很可愛�！彼鎿袋c(diǎn)頭，“很受家里人喜歡吧�！�
“逢年過節(jié)，我?guī)埣易��！倍湃舻溃敖o她爹爹看看……”
她抿唇，想了想，還是問他：“你呢？”
“還是那樣�！彼柭柤纭�
“好吧�！倍湃酎c(diǎn)點(diǎn)頭，“時(shí)辰不早了……”
況苑擺出個(gè)作揖道別的姿勢。
她抱著孩子往外走。
好幾年了，蔻蔻小的時(shí)候，她借口孩子羸弱，帶著孩子足不出戶在家中，只怕有人看出來，這個(gè)孩子生得像一個(gè)男人。
等蔻蔻大一些，臉龐漸漸長大，越來越像她，她才松了一口氣。
“杜若……”
身后的男人輕聲喚住她。
她抱著孩子急急走，越走越快，不敢停下腳步。
第109章
“娘親……”蔻蔻趴在杜若懷中，迷惑看著娘親，胖嘟嘟嫩生生的小手拭在她臉上，“娘親怎么掉金豆豆啦……”
馬車嘚嘚往回走，斯人身影早已遠(yuǎn)去，他仍站在原地，眼神默然，身影也默然。
當(dāng)年那段情事，知情的婢女早被杜若外嫁到遠(yuǎn)處去，沒有人知道那個(gè)男人到底是誰，也要感激他從來沒有外泄過一絲一毫。
早就是心死如枯木，那年端午第一次見，那雙眼睛只不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她心頭咯噔一聲，頃刻就活泉般熱起來。
那是男人在打量女人，不管有沒有穿衣裳，有所“求”對上“應(yīng)”，就好像……他們是一類人似的。
偷情是快活的，但人的欲望也是無窮的，是一潭越陷越深的泥坑，她還是不能逼死自己，遲早要抽身出來。
“娘沒有掉金豆豆�！倍湃羰栈販I，摟緊懷中的孩子，柔聲道，“昨夜給蔻蔻縫衣裳，眼睛疼呢，蔻蔻幫娘親吹吹�！�
蔻蔻嘟起小嘴巴：“呼，呼，呼……”
她有個(gè)自己的孩子，這孩子，承載了她所有的感情。
杜若將廟里求來的平安鎖掛在蔻蔻脖子上，親了親孩子的額頭：“蔻蔻真乖，娘最喜歡蔻蔻了。”
廟里素齋做得精致，況夫人摟著寧寧在懷里，先動筷往兒女媳婦碗里挾菜，臉上笑瞇瞇：“許久不回江都來，這素齋真是想了又想，金陵再怎么好，要我說，吃食上也不如江都�！�
況夫人日子過得順暢，這幾年身上也多了些福氣，圓圓的臉不見蒼老，滿意看著苗兒和況學(xué)，落在苗兒的肚子上，再看看小女兒巧兒身上，忍不住埋怨：“你這孩子，既然是回了家里，又是出門，就不能好好裝扮一番，用些頭釵珠花，怎么還穿著這身衣衫，誰能看出是個(gè)女兒家來？”
“娘！”巧兒皺眉，“這樣干活利索，我下午還跟著大哥出門呢。”
巧兒也快雙十年歲了，尋常女子這個(gè)歲數(shù)，真是急哄哄緊著出嫁的，奈何她兩個(gè)哥哥見她有些天賦，她又有十分志氣，送到金陵叫什么營造司，機(jī)緣巧合也拜了個(gè)管測老師傅，她真是樂不思蜀，在書室里從早能呆到深夜，也不裝扮也不穿女衫，整日穿著男袍扮個(gè)少年郎。
說起來有些離經(jīng)叛道，可是誰家女兒有這樣大的出息，每月里還能拿一份官銀，也不比在家相夫教子的差，況夫人心頭到底還是自豪的，就再放任她兩年。
“在外頭我管不著你，在家見客、出門見人，你可緊著給我收拾出個(gè)模樣來。”
況夫人說完女兒，又一筷子挾到薛雪珠碗中：“現(xiàn)在家里管在你手里，最辛苦不過，我這一回來，看著家里，不知有多高興�！�
大兒媳真是樣樣都好，心細(xì)又孝順懂禮，況夫人帶著巧兒在金陵，每隔些日子薛雪珠都要?jiǎng)谌松右挛锍允硶胚^來，家里遠(yuǎn)近親戚都是照應(yīng)得周全，回家一看，處處都是井井有條絲毫不差，街坊也是夸贊不已，只是可惜，肚子一直沒消息。
薛雪珠微微一笑，謝過婆母，也挾了一筷子送到?jīng)r苑碗里：“相公吃菜。”
況苑回過神來，也沒有說話，微微頷首：“多謝�！�
他們夫妻在人前，話一直不多，如今更是寡言少語，況苑在家時(shí)日少，連著在外院書房歇了好幾個(gè)月，況夫人回家才搬回自己房中來，夫妻和臥，有時(shí)鎮(zhèn)日都沒有一句言語。
年節(jié)熱鬧，金陵施家冷冷清清，孫翁老回鄉(xiāng)過年，跟施少連告了假，施少連難得在家露面，寶月近前來奉茶，施少連又瞥見她那副眼巴巴又無精打采的模樣。
他心里不痛快，也不許身邊人好過。
寶月是慣怕施少連的，又近身服侍了他四年，雖然他在家時(shí)日不算多，能躲躲懶，但只要在家，總沒她的好日子過，不是聽他的冷嘲熱諷就是看他陰沉沉的眼神，后來還要應(yīng)付芳兒，如今知道甜釀回來了，更是心頭煎熬，一門心思只想脫離苦海。
她偷偷去楊宅看過，那間宅子還是空蕩蕩的，壓根沒有人住，誰知道大哥兒把二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她早就不要你了�！笔┥龠B慢條斯理道，“走的時(shí)候沒想把你帶走，現(xiàn)在也不要你伺候，如今我也不在家中，要你有什么用，倒不如把你發(fā)賣出去……”
寶月腿軟，含著淚跪在他身邊：“求大哥兒放過奴婢�！�
他嘴角含著冷笑：“你再擺出這副模樣，就去后院服侍藍(lán)氏�！�
芳兒知道施少連回家，卻沒有上前頭來陪坐，自打知道甜釀跟著施少連到金陵后，她心里就砌著一堵厚厚的墻，堵得心頭透不過氣來。
沒有人知道，她這兩年過的是什么日子。
施少連若在家中待客，貴客有意，她就被當(dāng)成侍妾去伺候枕席，第二日一早總有一碗避子湯送來，他卻往天香閣中廝混過夜，她一心對他，但在他心中，卻比如天香閣的花娘，甚至連天香閣的花娘都不如。
她總要知道，甜釀的日子會不會比她好過？
寒冬臘月的天香閣里熱鬧無比，年節(jié)里更是不分晝夜，一派歌舞升平。
甜釀只不過在施少連屋內(nèi)連著過了一兩夜，天香閣暗地里已經(jīng)掀起了波瀾，話里話外聊的都是她。
施少連在外人面前并不寵她，有時(shí)花娘們在旁陪伺候，甜釀若在，也是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守著小爐替眾人溫酒，花娘們勾著她近前來敬酒說話，施少連面上甚是冷淡，接過她手中的酒盞，轉(zhuǎn)手遞給旁的花娘：“乏善可陳�！�
花娘們都簇?fù)碇�，個(gè)個(gè)閃著一雙媚眼，指望甜釀?wù)f幾句，多打探打探兩人玄機(jī)，甜釀見他散漫無心，默默坐在他身邊。
坐得久了，聽見他淡聲道：“過來。”
甜釀窩進(jìn)他的懷里，他身上的氣味復(fù)雜，卻并不難聞，有一點(diǎn)茶香底蘊(yùn)在，那些混沌的氣息在內(nèi)斂，變成了他眉心的一點(diǎn)風(fēng)流。
施少連空時(shí)也會聽樓里的花娘閑聊說話，哪里的商客出手闊綽，哪府的公子清客最混賬，人生百態(tài)在花娘嘴里，倒有一種奇異的觀感。
他漫不經(jīng)心把玩著懷中人的臉腮，輕嗯回應(yīng)花娘的話，懶洋洋將身體倚在她肩頭。
床笫之間，甜釀已經(jīng)徹底放棄甘愿或不甘愿的想法，不是伺候他，就是伺候別的男人，這是什么地方，身邊都是什么人，她比誰都清楚。
縱情聲色的地方，何必在身體上折磨自己，他喜歡，那就給他。
情濃時(shí)，她明眸半開，玉體全偎，款擺柳腰，不自覺的跟隨著他。
施少連也有所察覺，兩人已不用青玉膏，只要指尖稍加撩撥，溪水潺潺，慢慢也有回應(yīng)，若是疼了，也會皺著秀眉嘟囔一聲，情潮所至，緊緊纏著他，眉目艷麗無比，神色十分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