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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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shù)個小時之前，浩瀚大地上，殺伐不斷，野獸瘋了一樣的攻擊著弱小的人類，地面都在震顫。

    戰(zhàn)火紛飛，熱武器將死亡帶給了這些變異物種。

    然而預(yù)計錯誤，支援者未能及時趕到，先頭部隊也遇到了危險，彈藥不足以支撐他們活到最后。

    阮漁到來的時候，正是兩敗俱傷的收尾之際。

    她在遠(yuǎn)方聽到的沉悶聲響，就是剛才的最后階段。

    ——

    地上的象閉上了眼睛，進(jìn)入了死亡。

    阮漁從這個飛行器上站了起來，她眺望著，看到幾公里外似乎有人站著，還有另一個奇形怪狀的生物。

    “你能保護(hù)我不死，是嗎？”阮漁問系統(tǒng)，像是下定了決心般。

    系統(tǒng)：

    阮漁：“那就可以了。”

    她傾身向前，飛行器隨著她的動作改變了方向，朝著阮漁選定的地方飛去。

    ——

    黎凌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失血過多讓他渾身無力，眼前發(fā)暈。

    那只怪物還沒死，他還沒有完成任務(wù)，可是他站不起來了。

    含糊的視線內(nèi)，驀地出現(xiàn)了一個飛在半空中的人，她腳下踩著個東西，在閃轉(zhuǎn)騰挪。

    “原來，死前會看到幻覺的嗎……”他想著。

    他見那人手里有一把長刀，像是光，像是沒有刀刃。

    從怪物的皮膚上劃過，就是一道深深的印記，還伴隨著焦黑，冒出來一股烤肉的煙。

    “啊，很久沒吃過烤肉了。”他想。

    她在怪物的周身上下翻飛，有時候晃晃悠悠的，躲避不及時還差點被大爪子拍到。

    黎凌想出聲提醒她，但嗓子里發(fā)不出多大的聲響。

    他站不住了，驀地倒在了地上。

    大概是傷勢積累得太多，那個怪物終于倒下。

    空中的人一身臟亂，被怪物濺出的血潑了半身。

    黎凌看著她朝自己飛來，腳下的東西接近地面后，她直接跳了下來，然后慌忙跑到他的身邊。

    一雙手托起了他。

    她抬頭，沖著空無一物的半空大聲喊著什么。

    黎凌聽不清了，他也聽不到了。

    他的手落在了地上，閉上了眼睛。

    ——

    阮漁從系統(tǒng)那里兌換了一個武器，是一把長刀，以激光為刃。

    她用不了槍支，系統(tǒng)說她可能會先因不規(guī)范操作傷個半死。

    好在這把刀很好用，配合著腳下的飛行器，讓阮漁能夠給這個看不清物種的怪物致命一擊。

    系統(tǒng)判定怪物死亡，阮漁趕緊朝著地上的人飛去，落地時趔趄了一下，幾乎是撲到他身邊的。

    他的狀態(tài)很不好，遍體鱗傷，手臂的衣物已經(jīng)沒有了，一處傷口露出了骨頭。

    殘破不堪的衣服前襟，有著一枚小小的標(biāo)識。

    阮漁瞪大了眼睛，突然意識到了他是誰。

    或者說，他屬于什么地方。

    “這是……”

    變形的梅花與三個人字。

    她曾在輔修課上學(xué)過，也考過。

    末日時滄蘭洲所在的土地上，官方基地之一寧安的紋樣，就是這個。

    而出自這個基地的部隊，最著名的任務(wù)就是根除所有變異動植物。

    阮漁想起來了。

    如果這里是任務(wù)地之一……寧安最慘烈的一戰(zhàn)，是息平野全軍覆沒。

    先頭部隊信息失誤，主力深入腹地之時與變異動物群體玉石俱焚，支援部隊未及邊緣，便被埋伏著的殘存喪尸及變異動植物打了個措手不及。

    原以為是三級變異，等到了這里才知道，此處活躍的動植物全都是DTR實驗室里最核心的那一批！

    現(xiàn)實留不得她多思考，阮漁察覺到了他的生命垂危：“醫(yī)療艙！那個修復(fù)艙！”

    她沖著空中的系統(tǒng)大聲喊道：“什么都好！只要能救他的！什么都好！”

    阮漁的話甚至還沒說完，懷里的人已經(jīng)沒有了聲息。

    她感受到了這人垂落的手臂，顧不上詢問系統(tǒng)的回復(fù)是什么意思，低頭一看，他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頭歪向了一側(cè)。

    “為什么……”

    阮漁的指尖都在顫抖：“為什么……”

    為什么她來得這么晚？

    為什么她到得這么慢？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聲響動。

    阮漁猛地抬頭：“哪里？系統(tǒng)，在哪里？”

    系統(tǒng)給她指了方向。

    阮漁將人小心放下，快速站起，急切之際已然忘記了飛行器的存在，她拔腿狂奔，比風(fēng)還要快。

    她見到碎尸中間有人的手指在向上舉著，輕微顫動。

    阮漁跪在地上，扒開那些尸體，刨出來了埋在下面的一個人。

    她一身血肉模糊，胳膊斷了一只，右腿自大腿根處消失不見，腹部有個大洞。

    她睜著眼睛，看向阮漁。

    “回、回去，2517任務(wù)，有異……戒、戒備……”

    她急切地說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阮漁淚如雨下，雙手無措，不知道要怎么去觸碰地上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記住了，你先不要說話。”

    “系統(tǒng)�。�！”

    她想捂著傷口減緩流血，可這樣的傷勢，阮漁根本就不知道要捂哪里。

    “救她！什么都好，所有的積分都好，救她！救她！”她哭著向系統(tǒng)喊道。

    阮漁：“我不管什么注不注定！我在，你在，她還活著，她還有一口氣！”

    這是她見到的第二個人。

    這可能會是要死的第二個人。

    “醫(yī)療艙能救回受重傷的基地的人，就能救回她！商店里是不是有？或者星河在嗎？我求你�！�

    “我求你，救救她�！�

    同根同脈同一片土地上長大的人，她不僅是同胞，她還是為了后期建立的滄蘭洲付出過生命的英雄！

    “你救她……什么都好，我欠你的，什么都好，你救她……”

    系統(tǒng)沉默一瞬。

    它不會勸說，也不明白人類豐沛的情感到底因何產(chǎn)生，盡管它向往著擁有情緒模塊，成為一個能夠自我思考升級的智能系統(tǒng)。

    它只會用事實告訴阮漁，救不回來。

    系統(tǒng)調(diào)取了阮漁當(dāng)前所有的道具卡，溶解、提純，添上了一半積分，得到了一張新的卡。

    卡片自它那里飛出，于二人上方出現(xiàn)，隨即化作一道溫煦的金色光芒，如陽光般照耀在她們身上。

    手被人輕輕地觸碰，阮漁低頭，眼淚大顆地落在懷中人的臉上。

    這張臉已經(jīng)看不清容貌了，臉頰上有著擦傷，還有一道被咬傷的痕跡。

    那一塊肉，已經(jīng)沒有了。

    阮漁甚至不敢想象她現(xiàn)在究竟承受著怎樣的痛楚。

    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神跡般，受傷的部位快速愈合，缺失的肢體慢慢出現(xiàn)，臉上的傷也恢復(fù)如初。

    她細(xì)聲問：“你是……”

    聲音輕到跟風(fēng)一樣。

    阮漁湊到她的耳邊：“阮漁，我叫阮漁，八百年后而來�！�

    她緊緊抓住了阮漁，眼中迸發(fā)出了光亮：“八百……末日……”

    阮漁：“末日結(jié)束了，2517之后七年，末日就結(jié)束了，銀尾星恢復(fù)了平靜，再沒有喪尸變異生物�！�

    “嗬……嗬……”她喘著氣，眼里的光越發(fā)璀璨，“結(jié)束……結(jié)束了……”

    阮漁：“你要……”

    你要等，你要活下去，你要親眼看著末日被終結(jié)。

    她的話未曾說出口，懷里的人嘴角溢出了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停止呼吸。

    她的眼睛還睜著，里面是光，比太陽都亮的光。

    阮漁的話語驀地消失，她難以置信：“怎、怎么……”

    她想用力晃著懷里人的肩膀，又怕傷到對方，只能輕輕地：“你醒醒，你醒醒�。　�

    她無措地抬頭，詢問：“怎么了？不是好了嗎？不是治好了嗎？”

    怎么會這樣……

    阮漁崩潰：“那又怎么了？！有什么區(qū)別嗎？”

    阮漁：“可她剛才分明已經(jīng)好了……她還聽到了我的話，我抱著她，她的身體是冷的心是熱的，她觸碰了我！”

    她胡亂地說著話，已然沒有了邏輯。

    “還有那頭大象，那個怪物，它們都死了，被你被我殺死的？”

    阮漁抱著懷里的人：“為什么她不可以活過來？為什么啊？”

    阮漁：“我不信！”

    系統(tǒng)沉默。

    阮漁緊緊地抱著她，沒有松開一分。

    直到禿鷲從天空俯沖而下，在這片地上尋找著它們無盡的食物。

    “我來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阮漁的聲音干澀啞然。

    “來看他們的死亡嗎？”

    那遍地的尸骸，和眼前的死亡，以及救不過來的命運。

    末日大浩劫的終結(jié)，是累累尸骨堆出來的。

    是無數(shù)有志之士拼了性命殺出來的。

    2517任務(wù)，又稱作息平野之戰(zhàn)，寫在歷史書里的標(biāo)志性事件。

    她沒猜錯，這里就是浩無邊際的息平野。

    “我都不知道，他們叫什么……”

    他們的身份信息淹沒在浩劫中，只有少數(shù)才留了下來。

    “我只知道2517，老師說這個任務(wù)代碼，就是他們的名字……”

    可他是人，她是人，這滿地的尸骸，都是人。

    “他們應(yīng)該被銘記�！�

    我為什么這么廢物？

    我有什么用？

    阮漁抱著這位不知名者無聲哭泣。

    有唳鳴聲響起，一如她剛來的那刻，天空有鳥群經(jīng)過。

    它們落在了地上，尋找著新的食物，那具龐大的怪物尸體，成了數(shù)十只大鳥的目標(biāo)。

    系統(tǒng)不會勸人，它也不知道，阮漁是否需要勸慰。

    良久。

    阮漁將人放下。

    她站了起來，回身望去，這一處已經(jīng)成為食腐鳥的天堂。

    “他們是前哨�！比顫O輕聲說道，凜冽的風(fēng)將她的話語送往了沉默。

    “我不信，改變不了�！�

    你在騙我。

    我不相信。

    ——

    現(xiàn)代，劇院。

    “班長！出現(xiàn)了！”

    “阮漁出現(xiàn)了！”

    短促急切的傳訊在通訊器中響起，正一籌莫展的連朔卓顏等人瞬間站定。

    耳機里說著阮漁的所在。

    “后臺！還在后臺！”

    “就是她消失的地方！”

    乍一聽到位置，卓顏瞬間把手里的東西丟下，轉(zhuǎn)身就跑，直朝著阮漁剛才演出的劇場而去。

    “哎——”有人伸手，卻只看到了她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

    這人無奈，蹲下去將散落的東西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