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方逾都能猜到的,畢竟親自給“前女友”遞請柬這件事,在所有的人看來,她們徹底斷掉了關(guān)聯(lián)。
現(xiàn)在也是這樣,單單是跟自己之間的事情,就能夠成為談云舒人生中的地雷。
方逾才徹底明白,沒了盧季州,還會有下一個趙季州、孫季州,跟談云舒攜手度過一生的人,是任何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也不會是她方逾。
她需要一些時間讓自己從這樣的狀態(tài)里拔出來,她知道這很難,可是立馬就跟談云舒說停下,她又做不到。
所以下個月再見吧,盡管這個月才剛開始。
趁著被流沙徹底淹沒之前,忍一忍就好了,更遑論現(xiàn)在還是這樣緊要的關(guān)頭,她跟談云舒本就該少見面,薛奕的行事偏激,再加上還有后面的盧家,她今晚錄的視頻跟紙片沒什么兩樣。
方逾緊緊閉著眼,只覺得心跳聲震耳欲聾,比外面的雨聲夸張得多。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摸過手機,同時也回到臥室。
臥室內(nèi)只留了一盞臺燈,昏黃的光線照下來,方逾的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她的指尖冰涼,動作僵硬地解鎖了手機。
有好幾聽未接電話,以及許多的微信消息。
她抿緊了雙唇,這才點開了微信。
這些消息都是談云舒發(fā)來的,時間還分了段,一陣一陣的。
談圓圓:
談圓圓:
談圓圓:
談圓圓:
最后一段是幾分鐘前發(fā)來的:
光是看著這些文字,方逾都能想象出來談云舒慌張的模樣,可能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眼淚,以前沒見談云舒掉過眼淚,重逢以后還見著了好幾回。
可是這人哭起來很好看,眼睛那一片都是紅的,鼻尖也紅,眼淚晶瑩,是“梨花帶雨”的具象化。
但這次方逾不會再看見了。
她曲起膝蓋,把額頭埋在上面,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均勻起來。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屏幕又亮起來,是五哥撥來的電話。
方逾怔了下,眼睛盯著來電,思索了幾秒后,才緩緩接聽。
哪怕知道這通電話跟談云舒有關(guān),她也做好了相關(guān)的準(zhǔn)備,但當(dāng)親耳聽見五哥說談小姐在門口時,她還是免不了有洶涌的淚意。
她呼出一口氣,說:“五哥,麻煩你告訴她,讓她回去吧�!�
“好的……”五哥沒有多問,他也沒有立馬就掛斷電話。
清晰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五哥有些為難地對著談云舒道:“談小姐,還請你回去吧,這雨這么大,方小姐已經(jīng)休息了�!�
“我……”談云舒什么也說不下去,“好,麻煩你了,我不會打擾她�!�
五哥:“談小姐,這把傘你拿著吧�!�
“不用了,謝謝。”
過了一小會兒,方逾又聽見五哥對著自己道:“方小姐,她已經(jīng)上車了�!�
“她沒打傘嗎?”
“沒有……”
“好的,謝謝五哥�!狈接馀Τ镀鹨粋笑。
“不客氣�!�
電話掛斷,方逾上揚的唇角瞬間就掉了下來。
她著急地穿上拖鞋,卻穿錯了左右,但也無暇顧及,她來到了客廳的陽臺,企圖從窗口這里看見大門那里的身影。
可大雨傾盆,能看見的只有如墨的黑夜,大門那塊的光影都是模糊的,想要看見任何一道身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逾緊緊地捏著手機,直到看見微信又收到的最新消息。
談圓圓:
方逾沿著墻面滑下來坐著,又將額頭抵在曲起的膝蓋上,身后的雨夜將她吞沒,而她長不出一雙翅膀可以逃離。
……
被凍了許久,方逾早上發(fā)起了高燒。
在吃過退燒藥過后,她堅持著去了公司,但臉色還是很差,戴著口罩也掩不住半分,黑色的眼瞳里盡是疲倦。
沈映之在開完早會以后把人叫到辦公室,皺起眉頭,過了兩秒,問:“我是什么會剝削職員的資本家嗎?”
“不是�!�
“那你現(xiàn)在就請假去�!鄙蛴持渎暤�,“公司沒你一個還能轉(zhuǎn)�!�
方逾笑了下,說:“沈總,麻煩你別告訴她�!�
“……”
沈映之默然,她其實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面對方逾的話,她點了點頭:“知道了,快回去吧,等好差不多了再來,下周你還要出差那么久。”
“好。”
方逾沒有堅持,她也不是什么鐵人。
辦公室的椅子都沒坐熱,她就回了小區(qū),雨還在細(xì)密地下著,但不像昨夜那樣兇猛。
方逾幾乎是陷入了昏睡的狀態(tài),高燒退過以后沒幾個小時又會復(fù)燒,她的鼻腔堵得呼吸都難,喉嚨也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晚上符霜加班回來敲門,看見她這樣擔(dān)心得不行。
“小愉,你要不去醫(yī)院看看?還是說附近的診所?我陪你去吧,你這樣我看著都難受�!�
方逾搖頭,表示不需要。
這么多年她每次生病都靠熬,而且這些不舒服可以讓她不去想談云舒。
符霜沒轍,又一通叮囑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方逾又在床上躺下。
她側(cè)著身,看著窗上自己的模糊的身影,過了會兒,又點開跟談云舒的聊天窗,將那張思維導(dǎo)圖給調(diào)了出來,她參考著談云舒的這個模式,自己也拿過平板電腦列了一個出來。
早上擠地鐵的時候會想談云舒,開完會的第一時間會想談云舒,請假回來的路上會想談云舒……
但這張同款思維導(dǎo)圖,她不會發(fā)過去,她列完一切,才隱隱有了昏沉的睡意。
談云舒卻睡不著,雙眼睜到干澀,卻也沒有半分的困意,她一直盯著昨晚給方逾發(fā)過去的那些消息,她的腦袋沉重,很不舒服,也沒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昨晚下車時沒想那么多,她又淋了雨。
在方逾那里,她總是最狼狽的,她也愿意把這樣的自己給方逾看,只有方逾在她這里有這樣的特權(quán)。
怕被方逾的朋友發(fā)現(xiàn)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她沒有不管不顧地直接進小區(qū),否則讓方逾難堪的話怎么辦?她只好拜托五哥幫忙撥通電話,因為方逾沒有理會自己的來電與信息,這讓她感到慌張。
可這次跟上次不一樣,這次她沒有被方逾帶著上樓,這次她也沒有方逾煮好的姜湯喝、沒有方逾家里的沙發(fā)可以睡。
這次的她,沒有得到方逾的半點同情。
談云舒想著這些,又撐著身體上了轎車的后座。
跟昨晚一樣,她再度來到了方逾住的小區(qū)門口,而這一次,五哥都不用給方逾撥電話,就對著她說:“談小姐,請回吧�!�
談云舒今晚記得撐傘了,聞言身影卻更搖晃,她的眼眶發(fā)熱,眼淚卻怎么也流不下來。
兩分鐘后,她又回到車?yán)镒�,她懷里抱著大熊貓玩偶,神情晦暗不明�?br />
她明白方逾的意思了,不就是不想見到她嗎?
她如方逾的愿。
第97章
三天后,
方逾的病情只剩下了一點鼻塞和喉嚨發(fā)癢,其他的已經(jīng)沒什么了。
這是她入職以來請的最久的一次病假。
天氣見晴,晴空萬里,
又逢周五,
跟她打招呼的同事們臉上都掛著笑容,她去茶水間接杯咖啡的間隙里,
還聽到不少同事來跟她表達想念,一口一個“方助我們好想你啊”,
她也不去想這些話是真是假,一一含笑應(yīng)下。
辦公室的多肉依舊長得很好,
沒受雨天的摧殘,就像是沒了她在,公司照樣轉(zhuǎn)得很好。
中午,齊韻又約了方逾一起吃飯,
兩人面對面坐著。
跟齊韻這樣的私下不會多聯(lián)系的同事關(guān)系讓方逾放心,
她又聽著齊韻講金融圈這邊的八卦,
誰出軌被掛網(wǎng)上啦,誰表面是正經(jīng)職員結(jié)果是網(wǎng)黃啦,誰跟公司老板有一腿啦,
都很精彩。
齊韻也不擔(dān)心方逾會說出去,
就往外倒著這些八卦當(dāng)消遣,當(dāng)然,她也是為了拉近跟方逾之間的關(guān)系,不過也是她有這個本事,要不然食堂里現(xiàn)在這么多人,
怎么就只有她一個可以坐到方逾的對面呢?
一頓飯下來,
方逾只覺得自己看了幾部狗血電視劇,
她開玩笑地問:“你真的沒把一些電視劇當(dāng)故事跟我講嗎?韻姐,我看網(wǎng)上有人就這樣做。”
“我這里的八卦那可是包真的。”齊韻給了記白眼,但也是笑著回的,很快笑容就收了些,有些意外地道,“沈總又帶客戶來體驗我們公司食堂啊�!�
方逾聞言,順著齊韻的視線看過去。
沈映之一旁是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她認(rèn)得,這是上午還來總裁辦談合作的一個老板,現(xiàn)在沈映之跟人相談甚歡。
不是談云舒。
方逾的眼睫輕顫了下,慢慢撤回目光。
幾秒后,她一邊收著筷子一邊狀似無意地道:“好像很久沒見著談總跟沈總一起了�!�
“她們君靈的食堂也蠻好吃的,談總也不會過來了吧�!饼R韻打了個哈欠。
“是嗎。”
齊韻以為她說的是食堂的事情,說:“君靈的人有發(fā)自己的餐食到網(wǎng)上,還別說,看上去很誘人,可能跟她們公司性質(zhì)有關(guān),酒店的菜單都是經(jīng)過嚴(yán)格擬定的……”
方逾笑笑,還是那副對萬事不關(guān)心的樣子。
齊韻說到這里話鋒卻一轉(zhuǎn):“但我聽群里的人說談總這幾天生病了,人也夠要強的,一直沒請假,什么鐵人。”她不由得問,“現(xiàn)在是感冒高發(fā)季?你的病才好,那我也得多注意點�!�
方逾心不在焉地點了下腦袋:“是要多注意點。”
談云舒生病了嗎……?方逾沒問出口,但她也能猜到一點。
談云舒的抵抗力似乎有些弱,之前那次淋雨就有些不舒服,上次跟她在營地睡一晚還被凍到低燒,這次生病也不會讓方逾覺得意外。
方逾努力忽略掉自己的那些擔(dān)憂,她迅速自然地轉(zhuǎn)開話題:“周末有什么安排嗎?韻姐。”
齊韻不疑有他,跟方逾一起端著盤子起身,苦兮兮的樣子。
“還能有什么安排?又要相親,你有什么安排?上次那個度假區(qū)好玩嗎?”
等回到辦公室,方逾的手肘抵在桌上,她閉著眼,指尖有頻率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在食堂里她不該那樣跟齊韻開口提起談云舒的,很突兀,也會惹人懷疑,她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搪塞過去。
過了會兒,她嗓子有些發(fā)癢,喝了點溫水才好受了些,視線一轉(zhuǎn),就看見了在桌上放著的手機。
她抿唇,將手機拿過來解鎖,微信消息欄紅了許多,符霜跟唐半雪在群聊里瞎扯著,方芹在幾分鐘前給她發(fā)消息過來,讓她煮點綠豆湯喝。
她回了那些消息,心煩意亂沒有消解多少。
談云舒的聊天欄已經(jīng)被她隱藏,那晚過后她就沒有再調(diào)出來過,她們中間也沒有再聯(lián)系。
她中途也試著再點開,但到最后還是忍住了。
這點忍耐力她還是有的。
只是她的心臟像是被覆上了一層痛癢的感覺,像是有數(shù)根細(xì)針在緩緩地刺著她,密密麻麻,并且這感覺還悄無聲息地蔓延、擴散到了她身體的每一處。
她越是抗拒、掙扎,越是難受、難耐。
而且不點開就可以忘記嗎?談云舒分段發(fā)來的話語深刻地印進她的眼里,透過五哥電話聽見的談云舒的聲音,也在她的腦海里反復(fù)播放,她想忘記都忘不掉。
請假的這三天時間里,為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一直在看書、學(xué)習(xí),豐富自己,但一旦有所松懈,就會想起來談云舒。
同時更加意識到答應(yīng)消遣談云舒這件事,是她做出的又一個錯誤決定,就如同當(dāng)年那個下雨天,她不該接受來自談云舒的示好一樣。
前方是萬丈深淵,她已經(jīng)沒有勇氣再跳一次。
好在她即將忙碌起來,下周要去蓉城出差一周,是她和兩個同事去蓉城那邊做調(diào)研,蓉城有一家商場勢頭很猛,短時間內(nèi)營業(yè)額讓同行人眼紅不已,而臨里商場的就不太理想。
到時候就是各種大的小的會議,只會比現(xiàn)在還要忙,
打定主意,方逾處理起來堆積的郵件。
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她會捱過去的。
即使這一個月比起過去的六年實在是太短,短到她自己都沒那個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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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方逾就跟兩位同事一起出發(fā)去了京城的機場。
蓉城距離京城有兩千公里,航行時間兩個半小時,而方逾也提前了解了蓉城的天氣,行李箱里帶的東西都比較薄。
這里比京城還要熱一些,最高氣溫已經(jīng)到了三十八度。
她們?nèi)藖淼脺惽桑瑒偤檬窍挛鐑牲c,一天之中最熱的時間段,沒下機都能感覺到那種蒸騰的熱氣,等出了機場,方逾更覺得自己像是被裹在荷葉和泥巴里的叫花雞。
這次出差的任務(wù)重,跟她一起出差的是市場部的兩位同事,一男一女,好像都才大學(xué)畢業(yè)一年,跟她也不常來往,所以氛圍不太自然。
方逾的這個叫花雞形容一出,讓兩位年輕的同事都笑了笑。
這次調(diào)研沒提前通知蓉城臨里商場的經(jīng)理來接,免得明天見到的就不是最真實的狀態(tài)。
網(wǎng)約車的上車地點在地下停車場,但天氣熱,這里悶悶的,也不透氣。
等車的人多,大家表情都帶著些不耐與不舒服。
她們叫的這輛車還開錯路,害得她們多等了十多分鐘,好不容易上了車,冷空氣才讓人覺得涼爽了些。
方逾在副駕,無意識地聽著司機跟人打電話,說著一口她聽不懂的蓉城口音。
待司機通完電話,方逾才開口,說:“下午好好休息,自由安排,明天上午就要忙起來了,出差日報每天都要發(fā)我郵箱。”
“好的,方助�!眱晌缓筝咠R聲聲地應(yīng)。
天空湛藍,陽光熾熱。
這座城跟大熊貓有關(guān)的元素很多,坐車的這些時間里,方逾往窗外一掃就看見了許多,而且這些元素各式各樣,可能是公交車貼紙,可能是花壇的形狀,也可能是塑料雕塑,但好幾個丑得讓人不敢認(rèn)這是大熊貓。
后座的兩個人是第一次出差,分外興奮,一路上拍了不少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