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這是想讓關山月說句話。
顯然,這兩個大漢惹不起!
這誰都看得出來。
看不出來,不是瞎子就是笨!
關山月說了話:“不要緊,我不急,”
伙計如奉綸旨,神情松了,連聲答應,急急而去。
兩個大漢不會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轉臉看了關山月一眼,連聲謝都沒有。
黑面無須大漢倒是說了話,只是他說的是這么一句:“門口那匹蒙古馬是你的?”
“你”,真客氣!
關山月道:“是的。”
沒在意,而且實話實說。
恐怕不實話實說也不行,在座的客人只關山月一個。
關山月又為什么要不說實話!
黑面無須大漢道:“好馬,只怕是百里選一的。”
倒是好眼力!
關山月道:“謝謝,還行�!�
絡腮胡大漢也說了話:“你這是往‘熱河’去?”
也是“你”。
關山月仍不在意,也仍實話實說:“是的�!�
兩個人沒再問了,只雙雙深看了關山月一眼。
這時候伙計也正好送吃喝上來,店小,也簡陋,可是吃喝都不錯,大餅、牛肉,還有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大漢指明了要好吃好喝的,不敢不送好吃好喝的。
兩個大漢不知道是真有急事得趕路,還是吃相一向如此,狼吞虎咽,風卷殘云,盤子、壺都底朝了天。
酒足飯飽,抬起毛茸茸的大巴掌一掠嘴,掏出銀子住桌上一扔,抓起個人的革囊就走。
倒是干脆。
給了銀子了,而且只多不少,也沒讓找。
直到聽見馬蹄聲又驟雨般疾快的去了,伙計才敢去拿銀子,收碗盤,樂得嘴都快咧到耳朵了!
喝過了,關山月也要走。
伙計過來接茶資,遲疑著說了一句:“這位客官,一路上可要小心�!�
關山月道:“怎么?”
伙計道:“剛才那兩個,不是看上客官的蒙古馬了么?”
關山月知道,看那兩個,還不至于,不過伙計總是好心,恐怕這就是關山月給他方便,為他解難,換來的,關山月謝了一聲,道:“剛那兩個,以前見過么?”
伙計搖了頭:“沒見過,頭一面,不過,像那兩個這樣的,這些時日倒是見過不少。”
關山月聽進了這一句,道:“從哪兒往哪兒去?”
伙計道:“都是往‘熱河’去�!�
關山月道:“知道是干什么的么?”
伙計搖了頭:“不知道,許是跟打圍有關,可又不像京里來的,京里來的也不走這條路�!�
關山月道:“打圍?”
伙計道:“客官不知?皇上快要上‘熱河’圍場打圍了,每年都來。”
“木蘭秋狩”,這關山月知道。
肩負匡復重任,清帝的一舉一動都得知道,最好能了若指掌。
關山月道:“怎么說京里來的不走這條路?”
伙計道:“客官不知道,‘熱河’的官府衙門早就打點了京里的禁軍。侍衛(wèi)也早來‘圍場’里外布上人了,京里來的,都走官道,走大路,經(jīng)驛站,住驛站,哪會走這種地方?”
關山月道:“所以你說你見過的,像這兩個的那些人,不是從京里來的?”
伙計道:“正是�!�
關山月道:“怎么知道從這里住‘熱河’的那些人,跟打圍有關?”
伙計道:“我只是那么說,要不怎么平常少人走這條路,這些日子卻這么多,還都是像這兩個這樣的?”
關山月道:“這倒是。”。
伙計道:“不過,也許是平常來往走官道,走大路的,這一段時日京里來的人多,所以都避開官道、大路,走這兒來了�!�
倒也有這個可能。
只是,都是像這兩個這樣的么?
關山月心里想著,沒說話。
伙計道:“客官不是要往‘圍場’一帶去吧?”
關山月道:“不是,我只是路過‘熱河’�!�
伙計道:“那就好,這段時日別往‘圍場’一帶去,盤查得嚴謹,要是讓那些人找了麻煩,那可是大災難�!�
關山月道:“謝謝�!�
伙計道:“恐伯客官得經(jīng)過‘承德’,那也一樣,‘承德’是省城,大小街道布滿了吃公事飯的,唯恐出差錯。出一點差錯,輕的丟官罷職,重的就要掉腦袋,官里的防得嚴,防得緊,倒霉的可就是這一陣子進出、來往的人了�!�
這伙計還真是熱心,都想到了。
不讓人為難,給人個方便,竟有這么大好處。
關山月再次稱謝。
伙計沒再說什么了,關山月知道的也夠多了,走了。
出“古北口”望口外的景色,不過只一道城墻之隔,里外竟大不相同。
眼前的“熱河”境內(nèi),一片荒涼,不是草原,就是沙漠,一眼看不見人煙。
關山月此刻體會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一句:也體會到“一出嘉峪關,兩眼淚不干”這一句了。
其實,關山月自小在“遼東”一帶過活,童年也在“長城”以外。
但是,都在“長城”外,卻大不相同,“遼東”有平原,有山,都是沃野,一片綠意,哪像眼前這么荒涼。
從茶館伙計那兒知道,這一陣子經(jīng)由這條路出“古北口”進入“熱河”,像所見那兩個大漢的人不少,那兩個大漢也剛過去,但是地上已經(jīng)看不出一點痕跡了。
風大,不時就是一陣,大風夾帶著黃沙,只一陣就把什么都掩蓋住了。
盡管如此,可還是看得出眼前有一條路,筆直的伸往遠處,看不見盡頭,看不見人煙,只看得見天跟地相接的一條線。
關山月只有順著這條路走。
蒙古種健騎腳程快,走這種路也更能顯出蒙古馬的腳程,可也走了一個多時辰才看見了些許人煙。
真有煙,煙是從兩個像是帳蓬的隆起物冒出來的。
除了那兩個像帳蓬的隆起物,還有樹林,有綿延幾里遠的小山丘。
只是沒看見人。
有煙的地方一定有人。
轉眼間,近了,看清楚了,那兩個隆起物真是兩座帳蓬,煙就從兩座帳蓬里裊裊冒起。
只是仍沒見人。
第
10
卷
第
三
章 大刀匡復
“蒙古人”十九住帳蓬,難道這就是“蒙古”人住的帳蓬了?
不像,這兩座帳蓬不像“蒙古包”。
又轉眼間,更近了,已經(jīng)到了跟前,兩座帳蓬都敞開著,還是不見人。
人呢?
許是打獵去了,打柴去了,應該就在附近。
沒人在,不宜在近處停留,關山月一拉座騎韁繩,就要走-
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真是有緣哪!”
話聲耳熟。
關山月抬眼循聲望,不由微一怔。
帳蓬后頭的小山丘上站著一個人,一個黑衣大漢,赫然竟是“古北口”茶館所遇,那兩個里黑面無須的那一個,他抱著一蓬干草。
就在關山月微一怔的當兒,又一個話聲傳了過來:“你跟誰說話?”
關山月循聲轉臉,又看見了另一個,那絡腮胡大漢,正從旁邊樹林里走出來,抱著一束干樹枝。
原來是他倆在這兒。
沒錯,都是去找燒的去了。
只是,這兩個怎么會在這兒?
而且還搭了帳蓬,要在這兒干什么?
也就在這時候,黑面無須大漢又說了話:“跟有緣的朋友,看見了嗎?”
絡腮胡大漢看見關山月了,也一怔:“還真是有緣,”
說話間,黑面無須大漢下了小山丘,絡腮胡大漢也走了過來,雙雙來到帳蓬前,砰然兩聲把干草、干樹枝扔在了地上,四道炯炯目光緊盯著關山月。
黑面無須大漢說了話:“沒想到你也往‘熱河’來了�!�
這話說的――
人既在“古北口”,不是剛進來,就是要出去,剛進來的也絕對看得出來。
這是沒話找話。
關山月道:“是的,我也是往‘熱河’來�!�
絡腮胡大漢道:“往‘熱河’哪兒去?”
關山月道:“我經(jīng)過‘熱河’,上‘蒙古’去�!�
絡腮胡大漢道:“上‘蒙古’去?咱這兒的人往那兒跑的可不多�!�
這是等著關山月說,上“蒙古”干什么去。
問的太多了。
不該問。
關山月沒答理。
黑面無須大漢把話接了過去,道:“既是有緣,里頭坐坐,喝口水再走�!�
他抬起大巴掌往帳蓬里讓。
關山月沒動,道:“謝謝,不打擾了,我還要趕路�!�
話落,他又要拉韁繩。
黑面無須大漢卻伸手過來一攔:“別客氣,也不急在這一會兒,坐坐!”
似乎是非留客不可,
是好意,還是真如茶館伙計所說,意在這匹蒙古種健騎?
萍水相逢,又不熟,似乎不必有這種好意。
要是真意在這匹蒙古馬,以他兩個這樣的,似乎也犯不著行這種好意。
那是――
應該很快就知道了!
關山月道:“再次謝謝,不了!”
就要再拉韁繩。
黑面無須大漢竟翻腕抓住了馬轡頭,道:“恐怕你非坐坐不可�!�
這是――
關山月雙眉剛揚。
絡腮胡大漢說了話:“我沒那么好心情,也沒那么多閑工夫,直接了當問你,你是吃糧拿俸的吧?”
吃糧拿俸,這是說吃公事飯的,官里的。
原來如此!
原來為這要留人。
關山月道:“不是!”
這是實話!
不折不扣的實話。
絡腮胡大漢冷笑:“爺們眼里可揉不進一粒沙子,你這匹蒙古馬百里選一,民間沒有!”
好眼力!
關山月有話說:“你沒聽見我說要往‘蒙古’去么?”
他是說過,還是剛說的。
絡腮胡大漢道:“聽見了,怎么?”
關山月道:“經(jīng)常往‘蒙古’跑的人,有匹‘蒙古’好馬算什么?”
也是理。
絡腮胡大漢又冷笑:“你朦得了別人,朦不了爺們,不是跟你說了么?爺們眼里揉不進一粒沙子,你這匹蒙古馬,絕對是官里的�!�
真是好眼力!
關山月知道,碰上這么個好眼力的,再否認不是辦法,可是他也不愿意承認,道:“我說不是,信不信在你�!�
絡腮胡大漢三次冷笑:“爺們不信,你就有大麻煩。”
關山月道:“我有什么麻煩?”
絡腮胡大漢道:“你這匹蒙古馬要是官馬,你就是個吃糧拿俸的。”
關山月道:“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