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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羅碧珠道:“我還要讓先生知道,家母所以會態(tài)度改變,不再挽留先生,也是因為我想嫁給先生�!�

    她粉頰上的顏色比剛才紅了,但并沒有嬌羞女兒態(tài)。

    關(guān)山月一怔,為之神情震動:“小姐……!”

    羅碧珠道:“我跟先生說過,我所以遲遲未嫁,是因為除了我長得不怎么好之外,還因為偏偏我眼光高,如今我遇見了先生,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像先生這樣的人,我看上了先生……”

    關(guān)山月忙道:“小姐抬舉,是我的榮寵……”

    羅碧珠道:“先生不要這么說,要是能嫁先生,應(yīng)該是我的福氣,我的造化�!�

    關(guān)山月道:“小姐……”

    羅碧珠道:“可是家母不答應(yīng),她認為先生不簡單,不能碰�!�

    關(guān)山月忙道:“令堂是為小姐好�!�

    羅碧珠道:“我倒不認為先生不簡單,不能碰,我也不在意,只是,我知道,先生不會要我……”

    關(guān)山月忙道:“那倒不是……”

    羅碧珠目光一凝:“這么說,先生愿意要我?”

    關(guān)山月忙道:“我是說,我是個江湖人,不適合小姐。”

    “先生!”羅碧珠道:“羅家是江湖人家,羅碧珠是江湖人家的女兒�!�

    關(guān)山月道:“我初入江湖,一事無成……”

    “先生!”羅碧珠道:“我都不在意先生不簡單,不能碰,還會在意先生初入江湖,一事無成了,再說,江湖人還能成什么,又能成什么,不過是成名而已,成了名又如何?能當什么?成名只能招災(zāi)禍,未成名反而強似成名�!�

    不愧是江湖女兒,看得透徹,看得對,只是,有幾個江湖兒女,江湖人能如此?

    真要個個能如此,那江湖就不會有紛爭,不會有廝殺,不會有血腥了!

    不過,真要是這樣,那江湖是不是就不成為江湖了!

    關(guān)山月為之感動,為之敬佩,但他只有道:“令尊、令堂不會答應(yīng),尤其是令堂……”

    羅碧珠臉色一整,道:“先生為什么就不說,先生不會要我?”

    關(guān)山月也臉色一整,正色道:“小姐,關(guān)山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更不會在意小姐是誰的女兒,而是跟小姐不過才見幾面,而且我有如今還下能成家,不能心有牽掛的理由。如此而已!”

    羅碧珠一陣激動,雙目淚光涌現(xiàn):“先生這么說,我相信了,也知足了,能得先生這么一番話,從此再無所求�!�

    關(guān)山月也為之一陣激動,道:“小姐……”

    羅碧珠截了口:“我也要讓先生知道,我已經(jīng)打消這個念頭了,只是告訴先生,我曾經(jīng)有這個心意而已,最后要告訴先生的是,我只知‘關(guān)山月’,不問先生是什么人,做什么事,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先生雖然好修為,好心智,但百密會有一疏,家母已懷疑過先生,而且料得很準,江湖之大,能人更多,先生今后應(yīng)該千萬小心�!�

    關(guān)山月更為之猛然激動,道:“謝謝小姐,關(guān)山月會謹記在心,愿許小姐為生平頭一位紅粉知已!”

    羅碧珠猛然坐直,雙目圓睜:“先生怎么說?”

    關(guān)山月道:“關(guān)山月愿許小姐為生平頭一位杠粉知己!”

    羅碧珠身子倏然劇顫,珠淚奪眶,撲簌簌落下,她顫聲道:“羅碧珠更是再無所求了,其實,先生只要記住,‘廣東’有個羅碧珠,已經(jīng)很夠了,不敢再耽誤先生了,先生請吧!”

    關(guān)山月也沒再多留,道:“關(guān)山月告辭,有緣當能再相見�!�

    他轉(zhuǎn)身出去了。

    羅碧珠淚眼相送,望著關(guān)山月出了房門,珠淚泉涌,眼前更模糊了……

    關(guān)山月下了小樓,知會兩名婢女上樓侍候,看著兩名婢女上了樓,他才出了小樓。

    出小樓并沒有馬上走,他往后廳去,到了后廳外他停步揚聲:“關(guān)山月請與主人、夫人相見。”

    后廳里急忙走出了羅強、甘鳳英夫婦,兩人道:“先生……”

    關(guān)山月抱拳道:“關(guān)山月特來辭行,并謝謝主人與夫人!”

    話落,轉(zhuǎn)身外行。

    羅強沒來得及答禮,沒來得及說話。其實,他也沒打算說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揚聲一句:“送關(guān)先生!”

    遠處有人答應(yīng),還不止一個人。

    羅強要動,甘鳳英也要動,羅強道:“夫人快去看女兒�!�

    還是不放心愛女。

    甘鳳英道:“放心,女兒不會怎么樣,他不是那種人,要是,不會來辭行,更不會說謝謝咱們,他夠,咱們也要夠,去,一起送他出去!”

    夭妻雙雙送了出去!

    夫妻倆走得不慢,但是關(guān)山月走得更快,如今羅家上下誰不認識關(guān)先生?再加上有主人一句“送關(guān)先生”,關(guān)山月一路往前走,不但毫無阻攔,還都躬身恭送,所以等到夫婦倆追到大門,關(guān)山月已經(jīng)不見了。

    倒也妙,真能追上,又能說些什么?意思到了,行了!

    當然,夫妻倆沒再把那面‘西南’甘家的信物給關(guān)山月,而且連代步的馬匹也沒再給,這么一來,藏在鞍旁革囊里的贈與也沒了,好在關(guān)山月都不需要,前者,以關(guān)山月的修為,靠兩條腿走路會難倒他?后者,他并不知道,只要他知道,一定也會退回去。

    第

    2

    卷

    第

    三

    章 百年雙奇

    關(guān)山月沒在省城再停留,已經(jīng)沒有停留的必要了。

    他出省城往北走,往北走的路雖然不只他走過的那條,但來往的車馬行人十之八九都走那條,關(guān)山月人生地不熟,當然還是走那條。

    很快地,關(guān)山月又望見路經(jīng)中間穿過的那片樹林了。熟悉得很,“巡撫衙門”總捕頭莫懷古,就是帶著人在這兒截他的,“總督衙門”的總捕帶著人也很快趕到了。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如今不會再有人在這兒截他了吧?不會了,還有誰會截他。

    這時候,晌午剛過,路上的馬車行人少,所以也幾乎沒人在樹林子里歇腳,本來嘛,車馬行人,南來北往,都挑一大早趕路,誰會在這時候頂著日頭趕路?

    也別說,近不是完全沒有,關(guān)山月不就是一個?另外,在樹林子里還有一個,這一個,關(guān)山月一進樹林子就看見了,在一棵大樹的樹根下靠坐著,一身白,臉上扣了頂大草帽,草帽大得連頭臉都蓋住了,看樣子不但是在歇腳,恐怕還睡著了。

    會挑時候,會挑地方,真舒服,真享受,沒有十萬火急的事兒,這時侯趕什么路?這時候,這地方,能睡上一覺,那絕對是一大享受,而且人生難得幾回!

    只有這么一個人,事實上,關(guān)山月憑他敏銳的聽覺也聽出來了,樹林內(nèi)外,只這么一個人,不會是等在這兒截他的,那來那么多等在這兒截他的?關(guān)山月沒在薏,就算又是等在這兒截他的,憑他,他也不會在意。

    關(guān)山月近沒有想停下來,不過剛出省城,剛上路,歇什么?至于頂著日頭,在孤島上這十年,毒日頭曬多了,渾身上下的皮,掉一層,長一層,長一層,掉一層,早就練出來了,還怕頂什么日頭?

    關(guān)山月走他的,只是,剛近那大帽遮臉白衣人,那太帽遮險白衣人突然說了話:“這時候趕什么路?歇歇腳睡會兒,享受,享受吧!”

    是剛醒,還是根本沒睡?聽他話聲清期,不像是剛醒。

    話聲不但清期,還是一口純正的官話。

    關(guān)山月微一怔,人家話是沖他說的,他不能不說話,只是,腳下沒停:“謝謝好意,我得趕路,不歇了。”

    他走他的。

    大帽遮臉白衣人卻又說了話:“殺了人了,而且是不等閑的大人物,急著脫身想這么一走了之?別以為沒人知道!”

    居然又一個知道的,羅碧珠說得沒錯,江湖之大,能人更多,只是,此人是……

    關(guān)山月心頭一震,停了步,轉(zhuǎn)臉望過去。

    大帽遮臉白衣人抬手取下大草帽,不但他的手白皙修長,根根似玉,也好相貌,長眉斜飛,眉目眼角微翹,俊逸英挺,男人里找不出幾個來,尤其他還流露著一種不凡,而且懾人的氣度,那是一種威儀,這在男人中更少見。

    關(guān)山月心頭再震,三字“好人品”差一點脫口而出。白衣人一雙星目冷光如電逼視著他,他定了定神,開口說話:“尊駕是……”

    白衣人也說了話:“‘廣東’官里并不是沒有能人,你說我是何許人?”

    這就很明白了。

    關(guān)山月不信“廣東”官里會有這種人品的人物,但話是白衣人自己說的,他道:“這么說,你也是來截我?”

    “你”,而下是“尊駕”了。

    白衣人微點頭:“不錯,又一次案發(fā)了。”

    關(guān)山月道:“你指我殺人?”

    白衣人道:“可不!”

    關(guān)山月道:“我殺了誰?”

    白衣人道:“‘巡撫衙門’總捕頭,莫懷古!”

    關(guān)山月道:“你憑什么指我殺了莫懷古!”

    白衣人道:“就憑我這兩眼、兩耳�!�

    關(guān)山月道:“怎么說?”

    白衣人道:“我的所見、所聞�!�

    關(guān)山月道:“那不夠,人命關(guān)天,要有證據(jù)�!�

    白衣人道:“你要什么證據(jù)?”

    關(guān)山月道:“‘巡撫衙門’把我打人死牢,既上手銬,又上腳鐐……”

    白衣人道:“以你,不該小家子氣。”

    關(guān)山月道:“怎么說?”

    白衣人道:“你不該這么說,更不該對我說�!�

    這是說,以關(guān)山月,不該不敢承認,以關(guān)山月,不該以這個理由朦人,更不該以這個理由朦他。

    關(guān)山月道:“這么說,你認定殺莫懷古的是我?”

    白衣人道:“當然,要不然我也不會等在這兒截你了,我下但知道你是用這手法殺了莫懷古,我還知道你為什么用這種手法殺莫懷古�!�

    關(guān)山月道:“為什么?”

    白衣人道:“因為你還要繼續(xù)殺人,而你要殺的這些人,幾乎都在官里,所以,你不能讓人知道你殺了莫懷古,不然你再殺官就難了,再想近官,更難!”

    關(guān)山月聽得心頭連震,道:“沒想到官里居然會有你這種人�!�

    白衣人道:“我不說了嗎!不要以為‘廣東’官里沒有能人�!�

    關(guān)山月道:“你又是怎么知道,我還要繼續(xù)殺人的?”

    白衣人道:“那就是我的能耐了�!�

    顯然,他不愿說。

    關(guān)山月道:“你要抓我?”

    白衣人道:“你以為我是干什么來的?給你送行嗎?”

    關(guān)山月雙眉揚起:“我為你側(cè)身官里而惋惜,更為你來到這里等著抓我而惋惜�!�

    白衣人目光一凝:“你要殺我?”

    關(guān)山月道:“你是個明白人,更讓我惋惜。”

    白茯人道:“我知道的太多了,你要殺我滅口�!�

    關(guān)山月道:“我不得不�!�

    白衣人道:“可我覺得我像個人物,殺了我可惜�!�

    關(guān)山月道:“不錯�!�

    白衣人看了看關(guān)山月,微一笑:“一樣,我也覺得你可惜。”

    關(guān)山月道:“這是說……”

    白衣人道:“好武功,好心智,又這么不凡個人物,得抓進官里處決,我覺得可惜!”忽然“哈!”地一聲,接道:“居然惺惺相惜了,不該,不該!”

    還真是!

    關(guān)山月道:“看來,你很有把握抓我�!�

    白衣人道:“你不也很有把握殺我嗎?”

    關(guān)山月道:“都有把握,豈不是麻煩?”

    白茯人道:“不會,只一出手,就知道是你有把握,還是我有把握了�!�

    一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關(guān)山月道:“說得是,那你我就出手試試吧!”

    白衣人道:“對,出手試試!”

    他長身而起,頎長的身材,一身白衣,加上他的相貌、氣度,關(guān)山月看直了眼,喝采又一次險些沖口而出,心里更覺得可惜了!

    白衣人冷電兩道目光打量了關(guān)山月一眼,居然也道:“我也知道,跟你惺惺相惜太不該,奈何我越看你越覺得可惜,簡直要下不了手了。”

    關(guān)山月何嘗不是也如此?道:“恐怕你是非下手不可。”

    白衣人道:“恐怕你也是,你我要是在別的時候、別的地方,為別的事相遇多好?相信一定能夠成為莫逆交,說不定還能結(jié)金蘭,可惜呀可惜!”

    這也正是關(guān)山月心里想的,只不過他沒說出口。

    白衣人又道:“奈何你我是在此時、此地,為這件事相遇,我只好公私分明了,你沒帶兵刃?”

    關(guān)山月道:“沒有�!�

    白衣人道:“我也沒帶兵刃,我抓你不用兵刃,你殺我也無需兵刀,是不是?”

    這是實情。

    關(guān)山月道:“不錯!”

    白衣人把在草帽往地上一扔,道:“那你出手吧!”

    關(guān)關(guān)山月道:“我不愿先出手�!�

    是因為兩字“愛惜”。

    白衣人道:“我這個人與人過招,絕不先出手�!�

    卻顯得有點傲。

    關(guān)山月?lián)P了揚眉:“你我誰都不必覺得可惜了。”

    白衣人道:“怎么?”

    關(guān)山月道:“你抓不了我,當然我也就不殺你了�!�

    話落,轉(zhuǎn)身就走。

    白衣人仰在一笑:“看來這頭一招我已經(jīng)輸了!”

    他探掌抓向關(guān)山月。

    他腳動,兩人的距離至少有丈余,不欺近如何能抓著關(guān)山月?他的手臂卻像能增長,如鉤的五指,眼看就要抓著關(guān)山月的肩頭。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白衣人這一抓,不帶指風,不透勁風,關(guān)山月卻知道“白衣人是他自離開孤島,進人江湖以來所遇到的頭一個高手,頭一個勁敵。

    “廣東”官里何來這種人物?真如羅碧珠所說,江湖之大,能人更多,官里有這種高手,也如羅碧珠所說,今后要小心謹慎;官里有這種高手,往后的路不好走,今天得全力施為拼一拼。

    他心頭震動,塌肩、側(cè)身、疾旋,躲過一抓,單臂凝力,要出手。

    白衣人似已料到,不容他出手,手臂再長,第二招跟著遞到,疾快再抓肩頭。

    不變重手法襲要害,仍襲肩頭,顯然是不想傷,只想抓,肩頭“肩井”重穴,只要落在白衣人手里,就抓住了關(guān)山月了。

    第二抓如影隨行,雖已躲過頭一抓,卻沒能擺脫那鋼鉤般五指,關(guān)山月心頭再震,再塌肩,再側(cè)身,再疾旋,又躲過了第二招,但白衣人仍不容他出手,第三抓跟著遞到,而且腳下未動分毫。

    關(guān)山月體驗到什么才是具正的高手了,連躲兩抓也躲出了火氣,第三抓不躲了,不但不躲了,反而挪動肩頭迎了上去。

    這,出乎白衣人意料之外,不由微一怔,手上也不免為之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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