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林薇笑了一下,扶著脖子,捏了捏僵硬的后頸:“你?真是?在為難我。”
“估值100萬的制鞋廠換百分之30的股份,這讓你?很為難?”盛美?筠反問。
“你?其實明白的,所以才會不要錢要股份,全?港城那么多?的制鞋廠,我為什?么單找你?,我看中?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林薇揉了揉額頭,說:“說實話,20%我都不愿意給,但為了讓自己以后輕松一點,我愿意為了你?退一步,20%,40萬,這是?我的底線,也是?我的誠意,如果你?覺得不能接受,我還可以繼續(xù)等你?,做生意就是?這樣,委屈自己簽下來的東西,心里總會留著一根刺,保不齊什?么時候爆發(fā)�!�
聽到前面盛美?筠并不意外,想要再討價還價一番,結(jié)果聽到后面,直接把她堵死了。
再等?
這才一個月不到,等林薇把事?業(yè)再做大,到時候她的小制鞋廠還能不能讓她看在眼里?
對方開的價位也在她接受的范圍,她沒有?直接說20%,還加了40萬,確實是?在她的心理預期之上。
這真的是?一個才17歲的妹仔?
盛美?筠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怎么沒想過高薪挖人?
“不說挖不挖得到,有?能力?的人不會愿意只領著死工資,就算暫時愿意,等時機一到,還是?會跳槽離開,就算自己親手培養(yǎng)出?來的人,獨擋一面之后,你?也很難用死工資留住人,”林薇站起身走到窗邊,“我們的這些設計師也是?一樣,你?早晚要賣些原始股給他們的�!�
成本結(jié)構(gòu)優(yōu)化固然重要,但提升盈利水平,靠的終究還是?人,能省錢的地方很多?,唯獨人才,她從不這方面搞成本優(yōu)化。
員工抱怨工作難做,工作太累,都是?正常的,但抱怨錢少就該警覺了,覺得難可能是?能力?問題,累也可能是?一時的,而?對待遇的不滿,最終會導致人才的流失,人員頻繁變動。
“美?筠姐——你?相信我們這個制衣廠會走向國際嗎?”
“也許吧……”盛美?筠不置可否,她是?真的不知道,不過她想試一下,這個可能性讓人充滿期待。
辦公室的電話響了。
“皇后廣場?”林薇皺眉,問道,“他們是?要錢,還是?怎么樣?”
“舉辦權(quán)?”林薇以為自己聽錯了。
溫佳月在電話另一頭說道:“政府說要接手香江女神的舉辦權(quán),說是?為了保證比賽的公正性,香江女神代表了港城的形象,私人不能隨便使用香江的名頭搞商業(yè)活動。”
林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后世?香江小姐最火的時候,港英政府也沒出?手干預過,為什?么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這根本說不通。
“政府說他們接管承辦,指定有?資質(zhì)的大企業(yè)舉辦比賽�!�
“什?么大企業(yè)?”
溫佳月咬牙:“福升�!�
第
42
章
林薇原本規(guī)劃得很好,
她打算這個活動搞完,就專心?備考。
奶茶店上了軌道,服裝廠有盛美?筠和孫博然,
她就會節(jié)省出很多時間用來復習。
如今看?著報紙,
似乎一切都沒變,
香江女神的獎金不減反增,唯一消失的只有雅衫和茶戀的名字。
在她的人?生中,第一次被這么摘果子,大刺刺的,明目張膽的,在她最得意,
最風光的時候。
之前的對局,
林薇一直占據(jù)上風,
福升甚至要主動退避,但這次福升的反擊,直接把她弄懵了。
“他們要是沒有賄賂港督,
我名字倒過來寫!”蘇天瑞氣得摔文件。
溫佳月自責:“都怪我,
要不是我瞎出主意,就叫雅衫女神,
估計也不會被他們抓到把柄,弄成現(xiàn)在這樣�!�
福升都已經(jīng)開始賣票了。
這原本是他們的方案,
復活賽開始賣票,
買專屬聯(lián)名奶茶送門票,結(jié)果不等實?施就被截胡了,福升直接挖走了一個內(nèi)部員工,
甚至連后續(xù)策劃案都一起卷走,并且將票價提高了幾十?倍。
林薇連提告都不能,
對方身后有政府站臺,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和你無關(guān)�!�
林薇這次是真的有點懵了,人?們眼中的商戰(zhàn)往往都很高級,可落到現(xiàn)實?發(fā)現(xiàn)就真的很荒唐。
以你根本預料不到的方式出現(xiàn)。
就算是早早有人?提醒,說有人?會搞鬼,她也想不到會是這種方式。
她從?商多年,不愿意得罪人?,但也不怕得罪人?,商圈無論得罪誰,都沒哪個人?有資格、有能力真正擋你的路。
條條大路通羅馬,大不了換個賽道,再不濟,咬著牙自己鋪條路出來。
但你再厲害,你也不能得罪當局政府。
說句自大的話,在港城這片地界,就算得罪匯豐她都不怕,但是唯獨政府,唯獨政府,你沒有任何?辦法。
一個明星,得罪導演制片沒關(guān)系,還有很多機會,得罪一個大電視臺也沒關(guān)系,還有很多平臺,你就算因為合同不允許在電視臺露面?,那還有網(wǎng)絡平臺,但是你一旦被廣電封.殺,那你的星途就徹底結(jié)束了。
權(quán)力的碾壓可以毀掉個人?的所有努力。
這事兒除了認栽,似乎沒有任何?辦法。
“我是真的很好奇這位現(xiàn)在是個什么狀況,”褚英豪放下報紙,多少帶了一點幸災樂禍,“不會真的要和港英政府對上吧?”
這個女人?的路數(shù)讓人?摸不清,總有些奇思怪想,他一時間是真的不太確定?這女人?會怎么做。
怕自己說得太早,最后又被打臉。
褚愛東笑了笑,不以為意:“她可以試試看?,霍家?得罪港英政府,被停水停電,斷電話線,她要是敢這么做,也沒人?再敢與她合作�!�
霍家?被港英政府打壓真的是因為親中嗎?船王袁國棟也沒少和內(nèi)地聯(lián)系,說到底霍家?還是損害了英國洋行的利益,霍家?作為最大的房地產(chǎn)商,惹的不是港英政府,惹到的是四大洋行。
當初辰光大廈被斷水斷電,迫不得已賣出,最后落到了誰手?里??
是福升洋行!
和這次的事件簡直是異曲同工,甚至是更簡單直接。
和洋行作對就是和港英政府作對,這丫頭根本沒找到癥結(jié)所在。
霍家?拍到土地,港英政府就立馬宣布無效,霍家?的生意早就停滯不前了,開始在國外苦苦尋求契機。要不了幾年就會被其他人?遠遠地甩在后面?。
她惹誰不好,偏偏去惹福升?哪怕得罪太古和和記黃埔都不會惹來港英政府,同樣是洋行,但福升不一樣,百多年的時間,福升和英國方面?的關(guān)系早已盤根錯節(jié)。
她是想做第二個霍家?嗎?
如果是林薇聽?到他的這一番分析,肯定?要反駁一句,不是她去惹福升,是福升一上來就想按死她,不留活路。
報紙上對這件事的評論不一。
同情?有之,嘲諷有之,但大多都是看?客心?態(tài),事不關(guān)己。
當然會有人?替她鳴不平,斥責港英政府是打擊華商,偏幫洋行的無恥行徑。
可是這樣的聲音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并沒有很多。
她最近太高調(diào)了,市民對她已經(jīng)有種逆反的心?態(tài),華人?都是以低調(diào)為美?德,她一個女人?,頻繁出現(xiàn)在報紙上,還是以商人?的身份,在很多人?眼里?她的形象與不安分掛鉤,加上還有“艷情?”的新聞在身上,有些人?提起她都是鄙夷的口?吻。
當初輪渡的輿論風口?早就已經(jīng)過去,市民不會被這種事挑起憤怒,再去幫林薇出頭。
很快的,人?們就看?到了林薇在報紙上發(fā)布的聲明——
措辭很有意思,先是道歉,表示對這些日子占用輿論公共資源感到抱歉,大家?聽?著很新鮮,第一次有人?因為這個道歉,第一印象覺得這人?挺講禮節(jié)。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句話早就在后世用爛了,相當俗套,但有些話第一個說的人?是睿智,之后跟風就俗套了,林薇就是看?準現(xiàn)在沒人?用過才要這么講。
聲明里?大概講了舉辦這個活動的初衷,新女性的美?應該是自由?包容的,但因為考慮不周,所以踩了紅線,說自己并未遭到脅迫,對于政府和福升接手?“香江女神”的賽事表示認同,也衷心?希望這個活動最后能有一個好的結(jié)果,讓世界都能看?到香江女性的新面?貌。
很簡單的聲明,姿態(tài)擺的很低,和之前強硬激進的作風完全不同,很明顯是服軟了。
雖然拉了一小波好感,但是也引來同行的不少嘲笑,終于是踢到鐵板了,現(xiàn)實?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上了一課。
一大早,石敬塵看?到這則聲明后,立時放下餐具,拿著外套就要出門。
“你去哪兒?”屈靜蘭見狀忙問道。
不過石敬塵走得很快,根本就沒回她。
“這是干什么,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笔瘧殉悄樕F青。
屈靜蘭看?了一眼報紙上的新聞,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自從?林薇上門后,家?里?的氣氛一直很微妙,被一種無形的低氣壓籠罩,尤其是石敬塵,早出晚歸,非必要不說話,如果不是問他話,根本不會主動和他們說話。
屈靜蘭看?完將報紙收好,真是個害人?精,也活該她現(xiàn)在倒霉。
石敬塵驅(qū)車去找林薇。
驅(qū)車的路上,他滿腦子都是林薇受挫后的表情?,茫然無措,傷心?失意,這件事放到誰身上都會委屈。
好不容易策劃出一個現(xiàn)象級的營銷事件,最后被直接摘了果實?,任誰都無法釋懷,偏偏還不能討要公理,打落了牙齒,也只能生挺著,還要防備再挨一巴掌的可能。
那些原本想要對茶戀和雅衫注資的人?此刻也退避三舍。
“親愛的林,我該怎么幫你?”葉靜恩上來就給?林薇一個擁抱。
“你確實?可以幫我�!�
林薇帶著她去了廠房的倉庫:“我有一批庫存的衣服,想要捐給?孩子們,要麻煩你來轉(zhuǎn)交。”
大概有半個倉庫的庫存,都已經(jīng)打包裝箱,整齊地碼在一起,因為是給?孩子的,他們還做了分揀,不合適的,都挑了出去。
葉靜恩沒想到會有這么多:“這些……全都是嗎,你確定??”
“衣服都是出口?標準,但打了標,不太符合我們現(xiàn)在的市場定?位,放在這里?也是占用庫存,捐出去是最好的去處�!�
“林,我替孩子們感謝你,”葉靜恩看?著她,眼中生出一些溫軟的東西,“我能看?出來你是真心?地想要做慈善,真誠是看?出來的,他們只會說自己多么富有愛心?,付出了多大的成本,根本不會說東西是閑置沒有用的,當然我不是埋怨,這是正常的,資本家?們做事總是要受名利推動,但在你身上,我看?不到太多的商人?屬性。”
葉靜恩的夸獎,讓林薇有些意外,這聽?著多少有點飄飄然,她以前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大愛。
但她要承認一點,商人?做久了,看?人?下菜碟都是下意識的行為,比如她知道葉靜恩喜歡什么樣的人?,所以才如此表現(xiàn)。
也很難說葉靜恩是不是故意在恭維她,但她相信,她們之間多少是有些真誠在的。
“資本家?確實?不是一個好詞,常常與壓榨剝削掛鉤,服裝行業(yè)的奢侈品巨頭們,為了保證價格,寧愿銷毀庫存也不愿意降價銷售,不可否認,商人?為了追逐利益,時有這種浪費行為,”林薇走到箱子前,手?指摩挲著上面?寫下的寄語,輕聲說道,“但是世界依舊需要資本家?,為國家?創(chuàng)造更多的稅收,給?普通人?提供更多的崗位,我是商人?沒錯,但我也想做個慈善家?,為家?、為國、為民……我父親常說一個人?如果真的能做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樣才不算虛度平生�!�
石敬塵從?中環(huán)再到工廠,一路輾轉(zhuǎn),恰好聽?到林薇的這番言論。
秋日的陽光落在少女白皙的側(cè)臉,被籠上一層淡淡的清輝,那溫柔靜美?的模樣,有著攝人?心?魂的美?麗,讓人?有些轉(zhuǎn)不開眼。
石敬塵想到了他們的重逢,那時候的林薇拿出一批收音機做愛心?義捐。
但上次見面?時,他說她戀慕金錢,世故、俗氣……
那樣刻薄的言語,石敬塵至今都無比后悔。
他怎么能這樣說呢?
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方是什么樣的,他最了解,哪怕如今變了很多,也是那個善良可愛的姑娘。
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xiāng)地來到港城,她又能依靠誰呢?
見到石敬塵的林薇有些意外。
不過仍舊禮貌地將人?請到辦公室。
石敬塵將茶杯放下:“我?guī)湍懵?lián)系過邵氏,但后來看?到報紙,發(fā)現(xiàn)自己做得有點多余�!�
林薇沒想到他能做到這一步,要不是帶著上一世的偏見,多少會給?他貼上“深情?”的標簽。
她嘆道:“是我的錯,知道你重感情?,還說那些讓人?傷心?的話,石老師不怪我就好�!�
石敬塵神色微動,隨即他搖了搖頭,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有些話不用言明,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什么樣的人?�!�
不,你不知道。
林薇想什么重感情?,她只是隨便這么一說,這人?還真信啊。
她想了想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會看?相�!�
�。�
石敬塵一愣。
林薇裝模作樣地道:“你女人?緣很好,命中注定?會有許多女人?,不會為某一個女子而停留太久……”
石敬塵神色微怔:“棠棠我……”
“你不愛名利,視錢財如糞土,思想開放,不被世俗的價值所束縛,對你來說感情?才是這世間最珍貴的東西�!绷洲钡穆曇舨患辈痪�。
石敬塵這次沒有打斷她,而是深深地看?著她,眉眼逐漸動容。
“你才華橫溢,卻甘愿困于校園中,教書育人?,授業(yè)解惑,雖有遺憾,卻也因自己的職業(yè)而感到自豪,這世間再沒有比你更純粹的男子�!�
石敬塵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有亮芒閃動。
不得不說張小嫻真是個好同志,十?分了解男人?,糊弄文學有一套,這一套組合拳下來,男人?必定?是個個信服。
哪個男人?不覺得自己重感情?,桃花運好,慷慨大方,懷才不遇?
能被這種話術(shù)糊弄的,那真是對自己是一點數(shù)沒有。
至少面?前這位是真的信了。
林薇稍微還有那么一點惡作劇成功的快感。
石敬塵目光如炬,眼眸里?閃著溫柔的亮芒:“你也是一樣,棠棠你同樣優(yōu)秀,你的那些奇思妙想,你在商業(yè)上的天賦,都是普通人?所沒有的,相信我困難只是一時的,我只希望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能和我講,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會站在你這邊幫你�!�
林薇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他這么搞,倒是顯得她特別惡劣。
如果石敬塵還和之前一樣,罵她市儈,她還能心?安理得一些……
說起來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她都忘記了,其實?也沒那么大的怨氣,更沒想著要報復什么,既然無法真誠相待,那以后還是少見面?。
她以為上次兩人?鬧崩就是結(jié)束,結(jié)果這位又找上門。
石敬塵要是個徹徹底底的壞人?,林薇也就沒什么顧忌,也知道該怎么對他,但他不是,甚至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他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
“謝謝石老師,我現(xiàn)在一切都好,如果有需要,我會找你幫忙的。”
林薇突然間的疏離客氣,石敬塵立馬感覺到了,他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哪里?說錯了。,盡在晉江文學城
石敬塵斟酌著開口?:“我可以讓父親……”
“不用麻煩伯父了,把港英政府得罪狠了,對他的仕途會有影響的,我其實?沒損失什么,前期投入也不過是幾萬塊,收獲也超出了預期,做生意就是這樣,有好有壞,如果心?態(tài)這么容易崩,受不得委屈,我以后也很難在商場上立足,報紙上的話,就是我心?里?想的,沒有任何?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