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行！”陸長青突然嘶吼一聲，甩開趙明月的手，“這婚我不離了！”
趙明月的臉色瞬間扭曲：“你說什么？！”
“孩子不能沒有父親……”陸長青避開她的目光，嗓音發(fā)顫，“語凝，我們重新開始，我保證會對童童和昭昭好……”
“啪！”
這次是趙明月的巴掌扇在他臉上。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精心打理的發(fā)髻散亂下來：“你這個窩囊廢！當(dāng)初哄我上床的時候，怎么不說孩子不能沒爹？”
民政局大廳頓時鴉雀無聲，辦事員探出頭，猶豫著要不要叫保安。
就在此時，大門又猛地被撞開，董芳容沖進(jìn)了民政局。
她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窗口前的蘇語凝，聲音里帶著哭腔：“小妹！老楊他們出事了。”
蘇語凝猛地回頭，董芳容煞白的臉色讓她心頭一沉。
“有個小工從梯子上摔下來，頭磕在刨床上，流了好多血！”董芳容的手死死攥住門框，指尖發(fā)青，“人已經(jīng)送衛(wèi)生院了，可老楊說……說……”
蘇語凝眼皮直跳。
“走！”她抓起挎包就要往外沖，卻被陸長青一把拽住。
“語凝！”陸長青的西裝袖口蹭著茶漬，眼神卻亮得駭人，“你店里出事，現(xiàn)在正是需要男人的時候，我陪你去衛(wèi)生院！”
趙明月尖利的指甲瞬間掐進(jìn)他胳膊：“陸長青！你敢走試試！”
蘇語凝冷笑一聲甩開他的手，陸長青踉蹌著撞上長椅。
她居高臨下地睨著他：“陸長青，你連自己褲腰帶都管不住，還敢管我的店？”
民政局外的蟬鳴突然刺耳起來，趙明月抬手又要扇陸長青，卻被他攥住手腕。
“明月，我畢竟是孩子的父親。”他壓低聲音，喉結(jié)滾動，“蘇語凝現(xiàn)在有兩家店面，要是能分一半……”
趙明月的巴掌懸在半空，涂著丹蔻的指甲緩緩蜷起。
蘇語凝已跟著董芳容跑出大門，又突然回頭對追出來的陸長青扔下一句：“你要是敢打孩子的主意，我就讓趙家知道，你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陸長青僵在原地，望著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從拐角處消失。
“上車！我們現(xiàn)在就回晉城！”
趙明月踩著高跟鞋往車?yán)镒呷ィ骸拔野忠娔�，能不能在晉城徹底站穩(wěn)腳跟，就看你自己了�！�
陸長青點頭：“明月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
“哼！”趙明月拉開車門坐在后座上：“記住我跟你說的，我爸要是問起，就說我們在這里考察，準(zhǔn)備做投資�！�
陸長青面色平靜。
雖然他身邊坐著的是趙明月，但心底想的卻是還好今天又沒離成婚。
第38章
衛(wèi)生院消毒水的氣味刺得人鼻腔發(fā)疼。
受傷的小工叫鐵柱，才十六歲，此刻正蜷在病床上，后腦纏著滲血的紗布。
老楊蹲在走廊捶頭：“都怪我！想著趕工就沒檢查梯子……”
蘇語凝摸出五百塊錢塞給董芳容：“大嫂，先交手術(shù)費，不夠的從我存折里取�！�
“小蘇老板，這錢該我們幾個湊……”
老楊聲音哽咽，被蘇語凝打斷：“鐵柱是在我店里出的事，我擔(dān)全責(zé)�！�
她轉(zhuǎn)身看向病房，鐵柱的娘正攥著兒子的手抹淚。那雙手布滿老繭，指甲縫里還沾著麥殼，分明是扔下農(nóng)活趕來的。
蘇語凝走過去蹲下，將一網(wǎng)兜蘋果放在床頭：“嬸子，鐵柱的傷我管到底，以后他干不了重活，我也給他安排輕松的活。”
鐵柱娘愣愣地看著這個年輕女老板，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來：“菩薩��！我們鐵柱命苦，碰上您這樣的善人……”
蘇語凝眼眶發(fā)酸。
前世她自顧不暇，這輩子才懂，窮人的命輕賤如草。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首先就得將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等現(xiàn)在的兩個店開起來穩(wěn)定下來后，得趕在市政府宣布湖城擴(kuò)市前，再盤下一個店面，至于做什么還得再想想。
二哥蘇向黨昨天晚上打電話說，最遲今晚就能回來，得趕緊再買個店面。
仔細(xì)盤算下來，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另外，童童也到了上幼兒園的時候，過兩天需要去把孩子的學(xué)校定下來。
離開衛(wèi)生院時，董芳容心情沉重的說道：“小妹，鐵柱受傷，這店還要開嗎？”
在農(nóng)村人的眼里，店還沒開就見血，很不吉利。
“開！”活過一世的蘇語凝沒有被鐵柱受傷一事影響：“大哥你再讓老楊找個小工來頂替鐵柱，等店里張羅好就開張�！�
“搬家可以推遲幾天，先緊著店里�！�
等店開張后賺了錢，才能有余錢干別的事。
“好，聽你的。老楊認(rèn)識的人多，他找的人干活都利索�！碧K立軍去推自行車：“對了，離婚證今天拿到了嗎？”
蘇語凝搖頭，說起這個就來氣，也不知道他在發(fā)什么瘋，離婚的是他不離婚的也是他，把民政局當(dāng)菜市場嗎？
“小妹你千萬別心軟，陸長青這個王八蛋的話不要信�！碧K立軍忿忿不平的揮了揮拳頭：“我今天就該陪著你一起去，他不不同意，我就打掉他的牙�！�
蘇語凝有些明白陸長青為什么又反悔說不離了，無非是見她要開店，想來分一杯羹。
還好她先前做足了準(zhǔn)備，哄著他簽下了財產(chǎn)分割協(xié)議。不然鬧下去的話，他還真有可能從她這里分一筆錢走。
她就是把錢捐了，也不會給陸長青一分錢。
“陸長青和趙明月回晉城了。”蘇語凝記得前世陸長青回晉城后，很快就跟趙明月結(jié)婚了，也確實風(fēng)光了一段時間。
后來趙家的死對頭拿他結(jié)過婚有孩子一事諷刺他，他便將兩個孩子當(dāng)成了人生的污點，最后生生將兩個孩子淹死。
這樣的畜生，根本不配為人父。
如今他跟趙明月回了趙家，那便由著他去禍害趙家。
這婚就算他現(xiàn)在不愿離，她也能想辦法讓他離掉。
“沒拿到離婚證，你們就還是夫妻。”董芳容擔(dān)憂道：“就怕陸長青以后拿孩子的事威脅你。”
“他敢！”兩個孩子就是蘇語凝的命，陸長青要是對孩子下手，她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小妹別擔(dān)心，他要是對孩子下手，我就把他打成瘸子，讓他一輩子都下不了床。”蘇立軍眼底多了幾分戾氣。
蘇語凝沒來有的眼眶一紅，有家人護(hù)著，她什么都不怕！
回到店里，地上的血跡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
鐵柱出事，另外幾個工人做起事來束手束腳，沒有了前幾天的干勁。
老楊拍了拍手，將幾個工人喊到面前：“小蘇老板說了，她來承擔(dān)鐵柱的醫(yī)藥費，你們好好干活，只要把活干好了，小蘇老板不會虧待咱們�！�
聽說不用自己分擔(dān)醫(yī)藥費，幾個工人的精神立馬好了起來。
“蘇老板放心，我們保證把活干得又快又漂亮！”另一個大工說道。
蘇語凝適時說道：“這事是意外，誰都不想鐵柱出事。大家以后多注意些，要牢記安全第一，家人還等咱拿錢回去呢。”
“以后再不會發(fā)生這種事�！崩蠗钆闹馗ＷC。
蘇立軍上前攬住老楊的肩膀：“店里少了個人，干活就慢了。老楊你認(rèn)識的人多，明天再找兩個小工，我們把工期往前趕一趕�！�
剛才回店里的路上，聽蘇語凝說老二從深城回來后，也需要一個店面。
隔壁的快餐店該準(zhǔn)備的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張。家具店這邊還需要準(zhǔn)備幾件體面的家具撐場面，等準(zhǔn)備好后，也可以開張了，約莫還要個三四天。
明天再多兩個小工來幫忙，可以縮短一天的時間。
吃過午飯后，蘇語凝推著自行車打算出門。
“小蘇老板等等。”老楊在門口喊住她：“聽蘇老弟說你還要買個店面？”
蘇語凝心頭一動：“老楊你有路子？”
老楊搓了搓手：“就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走！咱們先去看看！”
午后的陽光將青石板曬得發(fā)白，蘇語凝推著自行車拐進(jìn)春水巷。
巷子盡頭有間灰撲撲的店面，門框上歪斜地掛著“國營雜貨鋪”的木牌，油漆剝落得像癩皮狗的斑禿。
“就是這兒了�！崩蠗畲曛植诘氖终疲腹�(jié)上還沾著木屑，“我表舅在供銷社當(dāng)會計，說這鋪子要轉(zhuǎn)手，統(tǒng)共才要五千塊�！�
蘇語凝支好車架，視線掃過斑駁的磚墻。
二樓木窗半敞著，能望見遠(yuǎn)處紡織廠高聳的煙囪。再過兩年，市政府要把這片劃進(jìn)新商圈，眼下五千塊的鋪子，到時候能翻十倍不止。
“吱呀——”
推門進(jìn)去，霉味混著陳年醬油的氣息撲面而來。柜臺后坐著個戴藍(lán)布帽的老頭，正就著搪瓷缸喝茉莉花茶。
“老同志，聽說您這店要賣？”蘇語凝掏出牡丹煙遞過去。
老頭放下茶缸，目光在她碎花裙子上來回望，心道頭次見到生得這么好看的女同志。
“女同志要開店？賣啥？針頭線腦可掙不著錢�！�
第39章
“開音像店�，F(xiàn)在年輕人都愛聽鄧麗君，深城那邊新出的磁帶，一禮拜能賣上百盒�！�
老頭手一抖，壓低聲音：“可不敢胡說！去年嚴(yán)打時，隔壁街老劉賣鄧麗君的磁帶，差點被當(dāng)流氓罪抓進(jìn)去�！�
蘇語凝輕笑，“您看，現(xiàn)在都1985年了，從外國進(jìn)來的東西滿大街都是，思想也開放了。”
她從從挎包里摸出捆扎整齊的鈔票：“這五千塊您點點，房子今天能過戶嗎？”
老頭盯著那摞鈔票，喉結(jié)滾動。
女兒要嫁去港城，正愁湊不出嫁妝。
暮色四合時，蘇家小院飄出飯菜的香氣。
董芳容圍著藍(lán)布圍裙在灶臺前忙活，鐵鍋里燉著噴香的五花肉，案板上碼著切得細(xì)如發(fā)絲的土豆絲。
“小妹真把隔壁街的鋪子盤下來了？”蘇立軍蹲在門檻上修自行車鏈條，黑油順著鏈條往下滴。
“二哥今晚回來，正好商量新店的事�！碧K語凝往八仙桌上擺碗筷，忽然聽見院外傳來突突的摩托車聲。
“老蘇家！有包裹！”
郵遞員扯著嗓子喊，后座綁著個半人高的紙箱。
蘇向黨從深灰色嘉陵摩托后座跳下來，蛤蟆鏡卡在頭發(fā)上，花襯衫像打翻了顏料鋪子。
“大哥！小妹！”他張開雙臂，腕上電子表閃著綠光。
蹲在門口修自行車的蘇立軍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只是去了一趟深城，蘇向黨咋好像變了個樣？
蘇語凝卻是知道，要不了一年，大街小巷的小伙子都會是這個打扮，二哥這是走在了時尚的前沿。
二嫂姚贏美從廚房探出頭來，見到蘇向黨這個模樣，差點將鍋鏟扔出去：“穿得跟后院的公雞一樣。”
蘇語凝偷笑：“這可是深城最流行的打扮，二哥這一身穿出去，過不了幾天，縣城里的小伙子都要學(xué)起來�！�
她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xiàn)，想到了下一個店鋪準(zhǔn)備賣什么了。
“還是小妹懂得多�！碧K向黨將紙箱從摩托車后座搬進(jìn)堂屋，“這一趟，我可是買了不少好東西，絕對稀罕貨�！�
眾人七手八腳拆開紙箱，泡沫塑料里整整齊齊碼著幾十盒磁帶。
鄧麗君甜美的笑臉印在《甜蜜蜜》封面上，費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紅得灼眼，最底下竟還有張國榮的《Monica》和譚詠麟的《愛情陷阱》。
“這可是托關(guān)系好不容易弄來的！”蘇向黨將錄音機插上電，按下播放鍵。
電子琴的前奏像滾燙的糖水，瞬間淌滿整個堂屋：“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姚贏美舉著鍋鏟僵在廚房門口，蘇立軍手里的榔頭“當(dāng)啷”掉在地上。
蘇母抱著童童，扶著門框直瞇眼：“這女娃子唱得……唱得咋跟貓叫春似的？”
“這叫流行歌曲！”蘇向黨跟著節(jié)奏扭胯，“深城舞廳里都跳迪斯科，改天我教你們跳……”
“什么是迪斯科？”蘇立軍不懂就問。
“就是……就是……”蘇向黨也不知道迪斯科是什么，只知道在昏暗的舞廳里，青年們穿著喇叭褲帶著蛤蟆鏡，隨著節(jié)奏扭動腰肢，很是好看。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的心窩……”
費翔的歌聲響起，蘇母又驚道：“這男娃子嗓門比生產(chǎn)隊的驢還亮！”
滿屋哄笑。
蘇語凝抽出那盒《Monica》，磁帶上張國榮穿著皮衣靠在機車旁，眉目如畫。
前世的記憶忽然翻涌，要不了一年，這些歌聲會像春風(fēng)般吹遍大街小巷。
春水巷的音像店，正該是這春潮的第一波浪頭。
蘇家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樂聲中，就連童童都隨著節(jié)奏不停扭來扭去。
蘇語凝陪兩個孩子玩了一會后就回了房間，蘇向黨趕緊跟了進(jìn)去：“小妹，這次去深城，總共花了三千二�！�
不等蘇語凝坐好，他關(guān)上門，一五一十的匯報這趟深城之行的花銷。
“鄧麗君、費翔、張國榮的磁帶都是從港城來的，音像店要十五塊錢一盒。我托人買的，買的又多，只要十二，總共買了一百盒。”
蘇語凝抽出張草紙，鉛筆“刷刷刷”飛快寫下一千二這個數(shù)字。
進(jìn)價十二塊，放到店里賣，一般要賣二十塊，最便宜也要十八塊。平均一盒掙七塊，一百盒就是七百塊。
“普通的磁帶我買了兩百盒，兩塊五一盒�！�
蘇語凝又寫下了五百這個數(shù)字。
她記得前世普通的磁帶賣五塊一盒，進(jìn)價兩塊五，這兩百盒都賣出去，能掙五百。
“還有錄音機，普通的單卡錄音機買了五臺，花了四百。高端一點的要兩百一臺，我只買了兩臺�！�
蘇語凝寫下八百。
“雙卡錄音機三百一臺，我也買了兩臺。其中一臺我們就放在店門口，接上大喇叭，店一開門，我們就把歌放著�！�
“還有海報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總共花了一百�！�
蘇語凝寫下七百。
蘇向黨去深城時，她給了他五千五，算下來現(xiàn)在還剩兩千三。
“這是剩下的錢�！彼麖难侠p著的布包里拿出剩下的錢，平平整整的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蘇語凝將搪瓷缸里的涼白開一飲而盡，把錢推了回去：“二哥，這錢你收好�！�
“明天我們一起再去鋪子里看看，拿出一部分錢裝修。如果磁帶賣得好，二哥你還要再去深城進(jìn)貨。”
蘇向黨也不客氣，將錢收了回去：“小妹你放心，我考察過了，我們開音像店，肯定賺錢�！�
蘇語凝相信蘇向黨敏銳的意識。
前世是在湖城宣布擴(kuò)張快一年后，這些東西才逐漸在這個小縣城流行起來。這樣算起來，他們至少有一年的時間賺錢。
“深城的音像店都是玻璃柜臺配霓虹燈，我問了，光扯電線裝射燈就得兩百！”
蘇向黨興奮的和蘇語凝描述自己看到的：“店里整面墻貼歌星海報，天花板吊旋轉(zhuǎn)彩燈，門口還得擺個大喇叭天天放《甜蜜蜜》！”
他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著：“回來的路上我算了，裝修起碼得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