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去后臺休息了幾分鐘,振作起來擦掉額角的細汗,又繼續(xù)去工作了。
要比以前更加賣命地掙錢了,因為自己還有很多很多錢要還給顧明森的。
尋常酒吧里常有人會鬧事是不假,但是在周成這里工作那么久了,可能因為客人都是經(jīng)常拋頭露面的人物,在這里起爭執(zhí)的情況葉槿只見過幾次。
事情發(fā)生得太過于突然,葉槿剛幫一桌客人開了酒,還沒來得及離開,桌上有兩位就一觸即發(fā),當(dāng)即暴跳如雷地大吵了起來,其中一位更是當(dāng)仁不讓,拿過酒瓶磕碎了就當(dāng)做自己的武器。葉槿還未來得及離開危險區(qū),兩人便扭打到了一起。
聽到了一聲巨響后,余光里有一個黑影迅速向自己倒了過來,似乎是其中的某個人被狠踹了一腳,站立不穩(wěn)往后倒退。就在自己還沒來得及抬起頭,那個人就要撲過來的時候,一個身影竄進了自己和那人的之間,一個大力,把自己帶到了旁邊,這時保安們也趕了過來制服了鬧事者。
“你他媽傻嗎?!”顧明森的嘴唇都有些發(fā)白。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沒趕得及,那人手里尖銳的玻璃瓶,是不是會扎到葉槿的臉上或者脖子里。
本就驚魂未定的葉槿被他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喏喏道:“對不起……”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頭看他一眼之后又道,“謝謝……”對方的低氣壓壓得他不敢再出聲,只敢像認(rèn)錯的學(xué)生一般低垂著頭。最后顧明森發(fā)著火把他推開,徑直出了酒吧大門。
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顧明森這才忍痛試探著,摸了一下剛才被玻璃片劃傷的背部,手掌感覺到血已經(jīng)浸透了襯衫。他只慶幸還好今天穿的是深色襯衫,在夜晚里沒有被人看出來。
顧明森抽了兩張紙巾,擦干凈戒指上的血跡,握上方向盤往醫(yī)院開去。
***
生日,對現(xiàn)在的葉槿來說,也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了。
他以前是個很傳統(tǒng)的人,每逢生日一定要吃大餐和蛋糕慶祝一番的。然而過去幾年的生日里,若是剛好碰上周末,蔣州夫婦還能做晚餐給他慶祝一下,但若是工作日的話,自己也就隨便買一塊便宜的小蛋糕吃掉,就算過了生日了。
巧的是,今晚的夜店剛好被人包了場辦生日派對,主角是娛樂圈巨鱷的千金,和周成也算是打小就認(rèn)識。
聚會來的人多是當(dāng)紅的明星,或者娛樂圈的從業(yè)人士,所以看到顧明森來葉槿還有些詫異,想說他怎么會來參加這種和他無關(guān)的社交,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們之前在英國好像也是同校,自己這才恍然大悟。
參加聚會的客人比平時還要多上一些,又有員工臨時請假,葉槿只能幫接過別人手上的活,一刻不停地忙前忙后。
酒吧里的歌切換成了生日歌,按照之前領(lǐng)班吩咐的,葉槿負(fù)責(zé)在歌響起時,用手推車把訂做的大蛋糕送出去。一見蛋糕來了,大家自然是歡呼起來,以壽星為中心慢慢圍了過來,為她唱起了生日歌。
他下意識地就找見了顧明森。他在人群的最外層,像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只喝著他的酒,漠然旁觀著這一切。
如果不是今天見到顧明森,他都快忘記了,正是十年前的今天他們開始在一起,開始那段最幸福不過的時光。
默默返回后臺后,又聽見外面?zhèn)鬟^來的一陣熱鬧的歡笑聲和掌聲,應(yīng)該是壽星吹完蠟燭了吧。
本來葉槿還想著今天沒空去買蛋糕吃了,沒想到最后剛好撿了現(xiàn)成。人走完后他們收拾起了殘局,可能因為大明星們都在節(jié)食的原因,三層大的蛋糕幾乎沒怎么動,所以領(lǐng)班就說讓愿意的可以自己分一些帶回家作早餐。
葉槿以前特別喜歡這家的蛋糕,但是因為價格很奢侈,后來只能偶爾才能解一次饞,所以他自然恭敬不如從命,分了一小塊帶回家。
葉槿回到家時,已經(jīng)過了午夜十二點了,這才有空回復(fù)幾位朋友的祝福短信。雖然十二點已過,他依然去廚房里拿了餐具準(zhǔn)備吃蛋糕,勉強也能算慶祝下生日。
正當(dāng)他要坐下時,窗外突然放起了煙花。小貓比他反應(yīng)還快,一下就竄過去跳上了窗臺。葉槿也跟了過去,和小貓并排著,靜靜趴在窗臺上,看河面上升起的耀眼奪目的焰火。
今天又是什么節(jié)日嗎?
他住的地方比較郊區(qū),房子前面又是河岸與空曠的平地,所以碰見節(jié)日時,一些人會選擇來這邊放煙花,他和小牛奶蹭著看了好些次。一般的小寵物都很怕煙火,恨不得躲在房間最里邊不出來,但牛奶興許是受到了他的帶動,后來遇到有煙花放的日子就很激動。
葉槿望著那些色彩斑斕,幻化出美麗圖案的火光,不得不感嘆,現(xiàn)在連煙火都新花樣繁出,越來越精致了。
他想起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特意放煙花給自己看,還是十六歲生日的時候了。
那天自己本來還在賭氣顧明森忘了自己生日的,晚上他卻來敲窗戶,開車帶自己去了布置好的曠地,放了好久好久的煙花給自己看。不過那時感嘆多么華麗和新奇的煙花,現(xiàn)在應(yīng)該早也過時,不會有人再放了。
外面的煙火終于停了下來,葉槿這才想起很晚了,桌上的蛋糕也還沒有吃。于是他忙回到桌上坐下,在開動前閉眼默默地許愿。
第一個愿望和往年一樣,希望小蕾能快快從手術(shù)中恢復(fù),之后身體能夠快快健康起來。
而以往總會許的希望可以再見到他的愿望,今年不用再許了,那就祝自己身體健康吧。
還有,希望……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對自己那么兇了。自己害怕的……
在心里默念完愿望,葉槿拿起叉子吃蛋糕。小貓一見葉槿吃,就趕緊跳到桌上,湊到葉槿的盤子邊聞了起來。葉槿笑笑,用叉子切了一塊放到小貓的面前。看小貓吃得很開心,葉槿眼里也不由得帶了笑意,小聲溫柔地對它道:“謝謝捧場�!�
***
姜思妍總算知道,顧明森為什么對她不感興趣了。原來他看上了那個姓葉的服務(wù)生。
就在不久前自己才發(fā)現(xiàn),就算跟別人聊著天,顧明森的視線也是時不時就會望向葉槿的。果然沒過幾天,她便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那天她正在去某位富商朋友家里參加聚會的路上,她看見了那個小服務(wù)生出現(xiàn)在了和他身份不符的富人區(qū),然后敲開了其中一扇門。
她認(rèn)得那間別墅。
那是顧明森的房子。顧明森醉酒的那次,他便是讓出租車到的這個地址。自己跟著下了的士,本想同他一起進屋,怎料他毫不客氣地將自己拒在了門外。
呵,這個姓葉的,看起來像個潔身自好的乖乖牌,還不是一邊勾搭了周成,一邊又上了其他金主的床。還有顧明森,平時一副高不可攀的冷淡樣子,這才用了多久,就讓人服服帖帖地跟著自己了。還不是和其他在外面玩的有錢人一樣,對這種事得心應(yīng)手得很。
這種事本就是他們這個社交圈子里的飯后談資,姜思妍自然也私下和她的幾位閨蜜和朋友聊起過。她的一位男性朋友也常去周成酒吧,聽說這件事后大感后悔,說自己對葉槿也很有興趣,早知道自己先下手了。
姜思妍聽完后,反倒把葉槿周旋在周成顧明森之間的事,添油加醋一番,鼓勵對方也去追葉槿。還表示自己和顧明森很熟,聽他說和葉槿也只是玩幾天而已,所以多半也不會介意。
***
顧明森被葉槿氣得不行。
今晚酒吧里又有人發(fā)生小口角,他心里又還惦記著葉槿上次差點受傷的事,所以他忍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去找到葉槿,命令他不準(zhǔn)再來在周成的酒吧里上班。結(jié)果他一過去葉槿就嚇得抖了一下,聽了他的話后含混其詞了半天,說這里工資很高,他還要賺錢還給他的,說而且他也喜歡在這里工作。
顧明森一聽那句還錢,本來就不好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被周成叫過去開酒的時候,葉槿都盡量站得離顧明森遠一些。剛才自己又把對方惹生氣了,他一定不想見到自己才是。
正在葉槿忐忑時,顧明森當(dāng)著整桌的人,倒了一杯酒,推到了他面前。葉槿以為那是他倒給周成的酒,還準(zhǔn)備幫忙遞到周成面前。
“給你的�!鳖櫭魃穆曇衾镉兴丛犚娺^的玩味,“你不是喜歡酒吧嗎。”
周圍不了解葉槿情況的人自是湊起熱鬧讓他干杯,周成本還護著他,但對著一群半醉正在興頭上的人,這無疑是幫了倒忙。
其實就算大家不說,葉槿也打算喝掉那杯酒的。這是顧明森讓他喝的啊,本來別人幫了自己那么大的忙,讓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況且這只是讓在酒桌上幫助個興而已,自己怎么能拒絕呢。
葉槿喝掉酒,又默默回去繼續(xù)工作了。可是沒過多久,他的胃又燒了起來。忍著身體的不適又工作了一會,但胃部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實在堅持不住,他不得不跟領(lǐng)班申請暫時休息一下。
樓梯的第三層是廢舊的天臺,平時不會有人來這里。不想被同事看到自己這幅樣子,他獨自上到了天臺透氣。
葉槿無力地伏在天臺的圍欄上,酒精上了頭,大腦有些暈乎乎的。他漫無目的地,望著樓下的昏黃路燈,還有稀疏來往的行人,好像每個人都是開心的。
胃好像更痛了。于是他不得不靠墻坐下,蜷著身體,把頭枕著手臂埋進了膝蓋里。
哎,為什么自己那么招人討厭呢。是多招人討厭,顧明森那么好的人,才會因為不想見到他,不讓他在這里繼續(xù)工作呢。是多惹他嫌,他才會明知自己喝了酒難受,故意倒酒給自己喝呢。
不知道是因為胃太疼了,還是因為這么多年沒有終點的跋涉之后,心終于感到疲憊了,眼淚不自覺就流了下來,潤濕了衣袖。
葉槿放任自己在無人的黑暗中悄悄哭了一會,這時卻聽見天臺的鐵欄門被推開的聲音。等他驚慌失措地站起身時,顧明森和姜思妍已經(jīng)站在了他面前。
葉槿只覺得丟臉。為了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眼淚,他的頭垂得比平時還要低。覺得自己的存在妨礙了別人,葉槿更覺得抱歉和窘迫,想要趕緊逃開。所以他匆忙給二人打了個招呼,便低頭跑掉了。
就在葉槿擦身而過的時候,一滴水珠滴到了顧明森的手背上。那一瞬間,他真的想就那么狠狠抱住葉槿安慰他。他所有堅持那么久的原則都不重要了,只要葉槿不要再哭。
姜思妍算是打消對顧明森的念頭了。原本是聽見顧明森在問一個服務(wù)生,知不知道葉槿在哪里,自己剛好看見葉槿上樓,于是說陪著顧明森一塊去找,還能趁機和他單獨相處,指不定自己還有機會呢,畢竟葉槿是男的,這種關(guān)系上不了臺面,也長久不了幾天的。
找到葉槿的時候他坐那墻邊哭,看起來還真可憐兮兮的,這演得還真像。姜思妍在心里冷哼一聲。等葉槿走后,她本來還想趁著沒人跟顧明森曖昧一下,怎知顧明森甩開她的手,說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姜思妍先是驚詫了一番,又在心里諷刺地冷笑。
結(jié)婚了不也在外面養(yǎng)小情兒嗎。
***
自那天顧明森跟他提過之后,葉槿還真的注意起了其他的兼職信息,想著如果有報酬差不多的兼職工作的話,累一些自己也愿意去的,這樣自己仍然能夠趁早還他錢,他也不用再看見自己。只是這樣一來,要辜負(fù)周成的一片心意了。
最近他和蔣州都發(fā)了工資,本來打算等見著顧明森問他銀行賬號,好方便轉(zhuǎn)錢給他的。但那天之后,顧明森有近半個月沒來酒吧,葉槿心想他應(yīng)該是最近工作忙,或者是出差什么的了。
顧明森終于又來了。不知道是不是葉槿的錯覺,只半個月不見,他好像比之前更加深沉了。
一個人究竟多有魅力,才能在冰冷高不可攀的同時,又吸引那么多人不惜飛蛾撲火呢,葉槿想。
遠遠望著去找他搭訕的人,還是一會等他有空,再去問他銀行卡的事好了。
葉槿洗完手后,正準(zhǔn)備出洗手間,面前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他認(rèn)得這個人,他經(jīng)常見姜思妍和他在一起喝酒,顧明森也和他認(rèn)識。似乎他也是某個商界名人的兒子。
他正想禮貌地告訴對方這里是員工專用,樓下的洗手間條件更好,對方卻一個欺身上來,把他卡在了洗手臺上。
“先生?”
對方身上的酒氣撲面而來,葉槿對這樣近的距離也很反感,眉頭不自覺地就皺了起來,但語氣還是盡量維持著禮貌。
這時對方一個忽然,就想湊過去親葉槿,幸好葉槿反應(yīng)快躲開了。然而對方卻不依不饒,抱著他親過去,葉槿不停掙扎反抗,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讓他碰到了好幾次臉和脖子。
“你放開!”葉槿被那人大力的鉗制弄得束手無策,只能勉強抓住機會推了一把他的頭。
被葉槿的不配合搞得很是不滿,秦川變本加厲地就去扒葉槿的衣服。
“你在顧明森床上也這么不聽話?”那人一臉玩味,用淫猥的眼神打量著葉槿。
“你……怎么會知道?”
“一起喝酒時他跟我們講的唄�!币娙~槿怔愣住忘記反抗的樣子,看來這種話很見效,秦川趁勝追擊,就著姜思妍給他講的版本,又添油加醋煽風(fēng)點火了一把,“別裝清純了。顧明森都告訴我們了,說你跟其他人也很隨便,很容易睡的�!�
秦川色瞇瞇地盯著葉槿被他扯壞的衣領(lǐng),有點急不可耐,“你看他睡完就不要你了,你跟著我多好。要不你開個價?�。。。∧氵@個小婊子�。�!他媽的!�。 �
繞過捂著下身蹲在地上的人,葉槿打開門逃出了洗手間。
從危險中逃脫之后,葉槿的心卻沒有好受一絲一毫。他從剛聽到那些話時的難以置信,到震驚后的心痛,再到現(xiàn)在的痛到麻木。
他默默懷抱著的心情,從來沒有想要過顧明森的認(rèn)可。顧明森之前對他如何視而不見,如何厭煩他都可以承受,心里明明不好受,他都可以笑笑安慰自己沒什么大不了。
但現(xiàn)在他說他隨便。
他這么多年唯一的堅持,這么多年唯一悉心珍藏的東西,就這么被隨意扔在地上像垃圾一樣踐踏。
他終于心如死灰了。
此刻他只希望自己的另一只耳朵也壞掉就好了,這樣就再也不用聽見那些傷人的話。
葉槿捂著自己被扯壞的領(lǐng)口,往酒吧大門走的時候,剛好碰見了周成。
“周成哥,我身體不舒服,請個假先回去行嗎?很不好意思。”
周成看葉槿臉色特別不好,嘴唇都有些發(fā)白,正準(zhǔn)備讓人快回家休息,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衣衫不整,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一向嬉皮笑臉的他都不禁皺起了眉頭。
“小槿,你是不是……被人欺負(fù)了?”
葉槿沉默地?fù)u搖頭,不愿再提,轉(zhuǎn)身離開時卻撞到了人身上。
是顧明森。
一見是他,葉槿眼里的光更黯淡了。
顧明森也注意到了葉槿的不對勁,他鉗住葉槿的手腕,緊皺著眉頭,就這么沉默觀察他了好一陣。
“是不是誰對你做了什么�!闭f話人的臉冷得像結(jié)了層霜,似暴風(fēng)雨的前夕。
葉槿的視線就那么無神地望著顧明森,那雙眼睛好像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限,不愿再作出任何反應(yīng)。
“我問你是不是�!鳖櫭魃讶~槿的手腕捏得更緊,表情看起像要殺人了。
葉槿這才像回過神來,露出了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