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那媽媽小時候,誰給你講睡前故事?”柯蕾昏昏沉沉地問。
“沒有人給我講故事,那個時候,媽媽什么都不懂�!�
艾芙拉努力讓自己的通用語發(fā)音標準些,“寶貝,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不管是童話還是認字,媽媽和你們一樣,都是第一次接觸�!�
“那我要學得比媽媽好。”莫爾又打了個哈欠。
艾芙拉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額頭。這里是柯蕾的臥室,等莫爾睡著,她會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間。
“爸爸為什么喜歡媽媽?”柯蕾躺在床上,抓住艾芙拉的袍子,“那個時候媽媽肯定很特別,對吧?”
“你長大就明白了。”艾芙拉蓋好女兒的被子,語調(diào)還是一樣溫柔。
時至今日,艾芙拉仍然無法給出答案。她一直很遲鈍,也許等這兩個孩子長大,她就能想明白這一點了吧。
等兩個孩子睡下,艾芙拉回到臥室。恩彼利克已經(jīng)在床的一側睡熟了,她輕手輕腳地爬上床,突然因為手上的觸感皺了皺眉。
哄孩子前,她特地洗過手。孩子們的房間很干凈,究竟是哪來的黏土?
她嗅了嗅手上的黏土,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鉆入鼻腔。
真奇怪,明天好好查看一下吧。
就這樣,她陷入了睡夢之中。
她的夢完美得一如既往。她坐在藍天之下,看著孩子們在陽光中追趕玩耍。一黑一白兩只貓咪在孩子腳邊嬉戲,它們尾巴翹得高高的,發(fā)出甜美的咪咪叫聲。
艾芙拉用金色毛線編織著圍巾,臉上掛著平和的笑意。
兩只貓可能是玩累了,它們走到艾芙拉腳邊,仰頭看著她。
“你們要水嗎?”
艾芙拉放下手中的毛線,摸了摸柔軟的貓咪。
緊接著在她眼前,兩只貓的尾巴尖脫落下來,變成一黑一白兩個毛球。兩個毛球順著她的椅子彈跳而上,停在她的肩膀兩邊。
她腳邊的兩只小貓像是完成任務,嗖嗖跑回孩子那邊。
艾芙拉:“……”
艾芙拉:“?”
她余光觀察著兩個小毛團,一時不知道這個發(fā)展算可愛還是驚悚。
“我們是小貓帶來的……咳咳,守護精靈�!焙诿珗F發(fā)出細細的叫聲,聽起來有種奇特的不好意思,“夫人,您的孩子們有危險�!�
盡管是夢里,艾芙拉還是肩膀一震。她趕忙把毛團們捧在手里,那柔軟溫暖的觸感異常真實。
一黑一白兩個毛團,一青一金兩雙眼睛。顏色對得上,它們看起來確實像是貓咪帶來的小精靈。
“您應該摸到了黏土,您的孩子們被壞人詛咒了�!�
比起放不太開的黑毛團,白毛團格外拿腔拿調(diào),“僅憑我們解不開詛咒,我們需要您的幫助�!�
“詛咒?”艾芙拉背后冒出冷汗。
詛咒的話……剛好佩因特先生在做客,不管是不是夢,醒了之后都可以拜托他看看。那一位可是圣人,整個塔赫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者。
對,就這么辦。
“請不要告訴任何人!”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黑毛團焦急地嘰嘰出聲,“我們只相信您。如果您朝別人說起這件事,我們不會再出現(xiàn)了�!�
“起碼讓我告訴孩子的爸爸�!卑嚼辜钡溃八麑⒆觽兊膼鄄槐任疑�!”
毛團們沉默了。
“等明天午夜,我們會帶您去一個地方。在那之后,如果您想說,您可以告訴您的丈夫�!焙诿珗F蹭了蹭她的手掌,“善良的夫人,為我們保密一天好嗎?”
晨光微熹,艾芙拉猛地睜開眼,睡衣被汗打濕了些許。
通常等她醒來,有關夢境的記憶會漸漸散去。這個夢卻像烙在了她的腦海里,每個細節(jié)都很清晰。
艾芙拉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仍然存留著黏土的痕跡。
猶豫片刻,她推了推身邊的丈夫。
“親愛的�!彼Z焉不詳?shù)卣f,“我們要不要給孩子們來個檢查?”
“唔,之前家庭醫(yī)生看過�!倍鞅死吮硨χ�,沒有翻身�!昂⒆觽儾皇娣�?”
艾芙拉張張嘴,最終還是咽下了話語:“我只是……感覺不太好,最近孩子們總喜歡在泥里玩,我怕他們?nèi)旧鲜裁床��!?br />
“……”
恩彼利克安靜了幾秒,“只是一點泥土,不會有事,我向你保證�!�
他的語氣分外確定。
他為什么這么確定?
艾芙拉注視著丈夫的脊背,把疑問放在了心里。
就一天,她對自己說。這是為了孩子們,不要辜負精靈的好意。
就等一天。
希望這件事能有驚無險地過去,等風波平息,她可以把它變成新的童話,講給孩子們聽。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諾爾:盜星索不會寫HE,我來(×
今天也是黑白團子嘰嘰叫。
越來越?jīng)]有逼格了,瘋修士……
第220章
瘋子們
風平浪靜的清晨。
艾芙拉咔嚓咔嚓切著早餐要用的水果,她手中的刀刃輕薄鋒利。果皮規(guī)整地分開,淡紅的汁液沾了她滿手,散發(fā)出清甜的香氣。
恩彼利克哼著小調(diào)煮甜牛奶�?磥碜蛲淼膲艟掣缮鏇]有暴露,諾爾心想。
以防萬一,忒斯特連精神暗示都沒用,只讓艾芙拉自己判斷。就算艾芙拉真的告知恩彼利克,這樣也更好補救。
目前看來,一切還算順利。
忒斯特好奇地拱了拱身邊的黑團子,
佩因特斗膽拍了拍口袋。
黑毛團藏在口袋邊緣,眨眨青色的小眼睛。
篤篤篤,艾芙拉的刀刃敲擊著砧板。果汁血液般飛濺,在她的圍裙上留下深色的斑點。
良久,諾爾吐了口氣,
突然擁有獨一份的運氣與財富,絕大部分人不會像艾芙拉這樣安分。普通人會選擇一擲千金、自我炫耀,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幸�!焙汀案挥小�。
而那些更友善的人,會用巨額財富去做慈善,或者尋求獨屬于自己的事業(yè),追求更完善的自我。
可是艾芙拉什么都沒做。
她保持著安靜,就像一株雜草。從骯臟墻角移到了黃金花盆,雜草沉默依舊。
艾芙拉沒有對這世界施加任何影響——無論是有利的,還是有害的——目前為止,她仍是由命運蓋章的“底層塵�!薄�
她的經(jīng)歷堪比童話,她卻不是故事里“美麗善良”的女主角。
諾爾繼續(xù)道,
他看向安靜下來的白毛團。
很難說艾芙拉和忒斯特的經(jīng)歷哪個更糟糕。這種前提下,別說酸酸甜甜的浪漫故事。艾芙拉光是能保留社交能力,就堪稱奇跡了。
白毛團鼓了鼓,
諾爾說,
就算是雜草,根系也會尋求水源。
在那段瘋狂又孤寂的時間里,他靠著對《塔赫世界》的愛意堅持下來。長久的隱形圈禁中,艾芙拉也在嘗試尋找類似的事物——
所以盜星索才會在結婚十幾年之后,冒險給她“添置”了兩個虛假的孩子,讓她繼續(xù)保持安靜。
她可能早就知道如何平安生存,怎么做出美味的食物,怎樣成為體面的“黃金劍夫人”。然而現(xiàn)在,她人生中第一次得到了來自他人的“愛”,她在和她的孩子們一起學習如何成為“人”。
那未必是母愛,但一定是某種純粹的情感——
所以二十余年的婚姻里,她在近幾年才突然開始學習通用語。她的口音還有些笨拙,但足夠講述一個個睡前故事。
諾爾說,
正如之前約定好的那樣,佩因特離開了黃金劍的家。而他離開之前,兩個小毛團悄無聲息地跳出來,藏在了兩只貓咪的毛皮里。
佩因特離開后,黃金劍家的日常和諾爾猜測得差不多。恩彼利克與艾芙拉相敬如賓,溝通比起普通夫妻還要少些。恩彼利克什么都知道,而艾芙拉連溝通都費勁,兩人之間自然沒有多少話題可聊。
陽光斜斜踱過地板,夜幕很快降臨。
夜半時分,恩彼利克下了床。他隨手給身邊的被子來了個催眠魔法,走向孩子們的房間。
柯蕾·阿爾瓦在床上沉睡。小姑娘就像摔碎的泥偶,脖頸、右臂和左腿斷裂開來,幾乎要滾落床鋪。床單上沒有血,只有一簇簇散發(fā)著血腥味的黏土。
“系統(tǒng)的權限還不夠�!倍鞅死诉z憾地嘆了口氣。
從外面抓小孩改造,可能影響他所不知道的命運,他冒不起這個險。但他現(xiàn)在沒有完全掌控系統(tǒng),無法很好地行使創(chuàng)造權能。
不過,平時孩子們的情況不會這樣糟糕。八成是佩因特入住的影響,“圣人”對非人之物自帶壓制作用。更別提樂土還在他身上動過手腳……真是麻煩。
恩彼利克動動手指,裂成幾塊的小女孩漂浮在半空中,身體緩慢拼接。軀干裂縫之間,涌出無數(shù)蚯蚓似的組織,強行把它們黏合在一起。
最終,布滿裂紋的皮膚變得平整�?諝饫锷l(fā)出濕潤泥土的氣息,血腥味更重了幾分。
“明天醒來,去找艾芙拉撒嬌,說你不想繼續(xù)待在葡萄領�!�
恩彼利克平淡地下令道,“無論你今晚感受到什么,做了怎樣的夢。等你醒來后,你會忘記一切,只記得這個暗示。”
他可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驚動尤金,還是先撤離吧。
空中的柯蕾雙眼緊閉,發(fā)出“唔唔”的不適哼聲。恩彼利克無所謂地擺擺手,就像隨手丟下一塊布巾,女孩整個人被扔回床上。
屋內(nèi)寒冷,她皺皺眉頭,無意識地四處扒拉,又縮回了被子里。
接下來要調(diào)試莫爾。恩彼利克關上門,走向名義上的“兒子”房間。
走廊陰影里,“隱蔽”權能的庇護之中,艾芙拉靜靜站立。她連腦袋都沒轉,只有雙眼隨著彼利的身影轉動。
她臉上幸福的微笑消失了,變得面無表情。她似乎拿不準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這個場景,只是一下又一下動著手指,像是想要捏緊什么。
她的注視中,恩彼利克走向同樣破碎的莫爾,重復了一遍剛才的事情。
看完后,她先他一步回歸臥室,用被子包裹好身體。最后,隔著被子,他用手按住她的頭——
“明天莫爾和柯蕾吵著要去別的地方玩。無論如何不舍,你都要贊同他們的想法,和我一起離開這里�!�
魔法的輝光閃爍,可惜被毛團們完美地隔絕在外。
被窩狹窄的黑暗里,艾芙拉雙眼大大睜著。她沒有痛哭或崩潰,臉上只有昨日的焦急。艾芙拉女士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黑毛團,陷入深深的沉思。
……
第二天上午,恩彼利克安排的劇本順利演完。他吻了吻妻子的前額,表示要出門辦些事情,并承諾從最好的餐廳打包午餐。
艾芙拉帶著往日柔和幸福的笑,順從地接受了這個吻。
“精靈們,我需要怎么做?”
恩彼利克前腳剛走,她就把自己反鎖在房間,從圍裙里掏出兩個小毛團。
“您好像沒受到多少打擊�!边固伢@奇地開口。
面對丈夫的可疑舉動,艾芙拉完全沒有像“發(fā)現(xiàn)孩子們狀態(tài)不對”那樣失態(tài)。她平靜地接受了現(xiàn)實,平靜到有點夸張的地步。
“……啊�!�
艾芙拉仿佛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她思索了幾秒,“當年我們不認識,他帶走我,我肯定有用處。我現(xiàn)在知道了用處�!�
她的態(tài)度不是那種“我猜對了”的驕傲,更像一只動物談論自己的飼主。
諾爾不由地環(huán)視四周,這才敢確定他們在裝飾溫馨的小房間,而不是骯臟潮濕的奴隸籠子。
“但是孩子們不行�!彼詈0阄邓{的眼睛有了波動,“孩子們和我不一樣,他們應該活得更好,我喜歡孩子們�!�
“我需要怎么做?”她急切地發(fā)問,“我要殺了自己,還是殺了彼利?”
她的口氣就像問要放糖還是鹽那樣理所當然,完全不把死亡當回事兒。問完后,她又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頭發(fā)。
“不好意思,我語氣不禮貌。請問兩位,我要殺了自己,還是殺了彼利?”
她努力壓下臉上的焦急,羞澀地重問了一遍。
忒斯特:“……”
諾爾:“……”
怎么說呢,雖然是他們想要的結果。但不得不說,這位夫人比他們預想中的還要異常。
白毛團貼上黑毛團,嘀嘀咕咕傳著悄悄話。
盡管情況不太一樣,諾爾突然感同身受了一把——盜星索確實需要用到“艾芙拉”這個棋子。各取所需罷了,要求員工對老板有感恩之心,好像也挺奇怪的。
更何況,艾芙拉的自我認知恐怕還不到員工,更像動物。
“請問,我要先殺了……”艾芙拉見他們不回答,再次開口。
“是這樣的,我們可以為您的孩子們解除詛咒�!敝Z爾連忙打斷她的恐怖提問,“前提是,恩彼利克·阿爾瓦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一旦盜星索察覺到孩子們的異樣,斷然不會留著這兩個孩子。
艾芙拉:“我知道了,要殺了彼利�!�
“但是恩彼利克非常強大,他不是人類�!卑酌珗F悠然補充,“我們在等待合適的時機,您只要配合我們就好�!�
“我會按你們說的做。”艾芙拉果斷答應。
她用那雙溫柔的眼睛看著他們,好像沒考慮過他們說謊的可能性。這可能只是她的天真,或者,艾芙拉夫人打心底不介意殺錯人。
“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焙诿珗F不太確定蹭蹭她的手指,“請收下這個�!�
青火閃爍,一把平平無奇的短刀出現(xiàn)在艾芙拉手邊。它的外形非常普通,分分鐘能和艾芙拉的廚具混做一堆。
“這是我們送給您的武器,請您帶在身邊。等時機到了,您會知道它的用處。我向您保證,在那之前,您的孩子們不會有事�!�
艾芙拉摸摸刀刃,刀刃劃破了她的手指。她輕輕地“哎呀”一聲,吸吮著傷口處的血液。
“我要給它做一個漂亮的刀鞘�!苯K于得到了解決方案,她安心地笑起來,嘴唇上還帶著一抹血色。
兩個毛團不由地擠得更緊了。
“說起來,恩彼利克就這樣一直帶著你們到處走?”忒斯特終于想起了正事。
“是的�!卑嚼掌鹦〉�,“別人都夸他是個看重家庭的人。他很少自己在外面待很久,只要外出時間長,他就會把我們都帶在身邊�!�
說到這里,她嗯了兩聲,“前段時間阿爾瓦商團出事,他特地叮囑過我,讓我一切外出對他報備�!�
有意思,難道盜星索這個“備用存檔”還有距離限制?
船島之戰(zhàn)的時候,黃金劍也是在老公爵身邊。之前諾爾一直覺得哪里不自然,現(xiàn)在他算是知道了——
就像珀拉達特占用莉莉絲的身體神降,也必須滿足一定要求。盜星索強行占用他人的軀體回溯,必定存在更多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