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終于，忒斯特主動開口。
所謂的“神諭預言”，只是針對他者人生的“命運預言”。那位勝利者將他們隨手扔上紅黑轉(zhuǎn)盤，也只是他們命運的一部分。
……說得通。
可是這樣一來，預言中“神”與“偽神”的指代……
“這個世界，還沒有真神誕生。”一個古怪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假設(shè)你們在煩惱這個�！�
不知何時，法杖上的坎多張開了眼睛。它看向被緊緊束縛的無頭軀體，目光分外復雜——復雜到諾爾一時無從解讀。
“還沒有真神誕生？什么意思？”忒斯特揚起眉毛，他湊到坎多跟前，擋住了它的視線。
正對滿臉無辜的“忒斯蒂”，蠟燭的眼神再次只有純粹的嫌棄。
“我不是早說過了嗎，系統(tǒng)是絕對的�，F(xiàn)在的‘神’要在它面前低頭……真神怎么可能這么沒用！”
坎多嘟嘟囔囔地說道。
“從那個一直控制著塔赫的家伙，到不中用的你們倆，再到丟了腦袋的蠢貨，和那個死掉的羊腦袋……偽神，通通都是偽神�！�
“這么久了，你瞞著我的是這些？”諾爾磨牙，“你覺得我會被這種事嚇到？”
坎多看向諾爾，它眼中的嫌棄逐漸消失，那種復雜的情緒再次出現(xiàn)。
“不止如此。它早就知曉您的存在，您踏上這片土地上的每一秒，它都在尋找您�！�
它嘆息，“那家伙也許會利用羊腦袋和沒腦袋，也許會馴養(yǎng)你的狡猾騎士……但它絕對、絕對不會放過您，諾爾�！�
忒斯特和諾爾同時怔住了。
聽到“馴養(yǎng)”這個詞，忒斯特的臉緊繃了一瞬。諾爾則死死盯著蠟燭那只獨眼，等待著它下一句話語。
“諾爾，您一直忘了問我某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您總是好奇神的事情，卻從不問那個近在眼前的謎題——‘系統(tǒng)’到底是什么東西�！�
“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您了�！�
系統(tǒng)是什么？
某些瞬間，諾爾確實有所疑惑。但這個世界太過莫名，他追隨著世界的真相，調(diào)查重心一直在“本不該存在”的神與魔王。
于他而言，系統(tǒng)太過熟悉。
系統(tǒng)早就存在，系統(tǒng)理應(yīng)存在。它成了滑過荷葉的一滴露珠，其他問題的小小關(guān)聯(lián)項。
“我可以一定程度上支配系統(tǒng)，所謂的‘神’好像也可以�！敝Z爾輕聲說，“它不會放過我，是因為這個么？”
“哈哈�！毕灎T干笑兩聲，“您以為雙神之戰(zhàn)、魔王討伐，它們爭搶的是什么？”
“用‘神’的方式來說，您口中的‘系統(tǒng)’，是這個世界的最高權(quán)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圣誕快樂！��！
字數(shù)有點少_（:з」∠）_我也過個節(jié)厚。
明天多寫——�。�！
還有不少謎團，一步步收尾。一路打怪咯——
第149章
盜星索
諾爾使勁按按太陽穴，努力梳理目前的狀況——
第一，塔赫由那個勝利的偽神全權(quán)掌管。它已經(jīng)取得了系統(tǒng)的一部分權(quán)限……呃，不，是侵蝕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權(quán)柄。
第二，這位明顯不懷好意的家伙正在到處找自己，力求盡快把他給弄死。
哇，真的棒極了。一個操控世界至少二百年的神在追殺他。
“為什么它現(xiàn)在還沒找到我？”
這都幾個月了，他們一路鬧出的動靜可不小。不說別的，人世的將軍、神殿、教會，都注意到了樂土的存在。對于一位高高在上的古老偽神來說，這效率有點可憐。
“你的迷失塔的隱蔽力量來自系統(tǒng)，它絕對安全的。忒斯特身邊也絕對安全，它看不到你�！�
坎多低聲說道，“理論上，你可以一輩子躲在塔里……”
“……”
諾爾沉默了兩秒，把蠟燭從法杖上捏下來。
原來如此。三次隕落的舊世界，變成魔王的同胞，虎視眈眈的四輪月亮。他最開始身負詛咒，光活下來就拼盡全力……
“……你認為弱小的我提前知道這些，會在迷失塔里躲一輩子。”他說。
“是，我承認。再說‘想要活下去’，這件事又不可恥�！�
坎多沒有掙扎，它用兩根燭淚輕輕扒著諾爾的手，“我知道您有著凡人的心，而且我不了解您的為人，我需要時間……畢竟您有迷失塔，足夠您的同胞很好地生活。繼續(xù)由那個勝利者管理，世界總歸不會滅亡……”
諾爾了然。
他大可以放棄回家，與鄰居們一起，在迷失塔和和樂樂地活到老死，對外界可能的腥風血雨不聞不問——如今的塔赫是個真實世界，無論世上有沒有神，這個世界總是不缺乏悲劇，不是嗎？
當然，他也可以為了回家、為了復仇，主動開啟神戰(zhàn)，將那個藏在暗處的強大偽神拉下神座。
這樣一看，“放棄”確實是個誘人的選項。但是……
“你不用解釋了�！敝Z爾說，“謝謝你�！�
坎多的獨眼微微睜大。
“哎，它可是將您當成了懦夫。換了我，怎么說都要削它一圈兒蠟�！边固睾闷娴�。
“它明顯想要對付那個勝利的偽神。要知道，它完全可以用更惡劣的手段來達成目的——譬如刻意捏造事實、制造仇恨，誘騙我們?nèi)Ω渡瘛！?br />
“但它只是在恰當?shù)臅r點、確鑿的證據(jù)面前說出事實，讓我自己選。哪怕現(xiàn)在我立刻躲回迷失塔，它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諾爾把蠟燭放回法杖，蠟燭的獨眼里還殘余著意外的情緒。
“我以為您會更生氣呢。”它有些緊張地說，“所以您的選擇是……？”
“我不喜歡那位勝利者的‘故事’，而且我想要送大家回家�！敝Z爾說罷，轉(zhuǎn)向忒斯特。
對于瘋修士來說，這種程度的“世界真相”也許已經(jīng)夠了。他選擇的路遍布荊棘，他不想“馴養(yǎng)”他的愛人，也不想下達主人的命令。
所以，現(xiàn)在正是忒斯特拆開那個禮物的時刻。
諾爾屏住呼吸。
忒斯特站在他的一步之外，正如他們之間永遠維持的一步，小心翼翼的一步……用來告別的那一步。
真糟糕，諾爾想。他預想過無數(shù)遍，真到開口，巨大的不安與焦慮瞬間撕碎了他。相比之下，一邊的無頭軀體都顯得稀松平常。
“送給你的結(jié)局，想好了嗎？”他艱難地比著口型。
那雙金色的眸子看了他好一會兒，忒斯特并未直接回應(yīng)。
“讓人失望�！彼诚蚩捕�，“看來所謂的‘偽神’也只是一群動物，滿腦子覓食、變強、搶地盤�！�
“被這種東西玩弄人生，還談什么‘馴服’，想想就讓人不快。”
說著，忒斯特彈了下蠟燭的燭焰，“它有可以稱呼的名字嗎？你應(yīng)該知道才對，‘失敗者’的使者�！�
諾爾毫不意外。
系統(tǒng)無法解析蠟燭的種族，蠟燭與某個強悍存在簽訂過契約，那個存在還一心想要勝利者死。除非塔赫大陸已經(jīng)藏了一萬個偽神，否則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實在不算多。
蠟燭的燭焰瞬間微弱下去，坎多第一次移開了視線，嘰嘰咕咕了一堆譬如“他們自己猜出來的”“這不算我泄密”之類的怪話。
半天，它才吭哧吭哧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它的真名叫什么，但沒腦袋叫它‘盜星索’�！�
“好的，我記住啦�！�
忒斯特雙手一拍，語氣輕快得像祝酒詞。
“既然盜星索已經(jīng)在追殺‘我們’了，不反追殺一下不太禮貌——對不對，親愛的？”
他有意無意地加重了“我們”的發(fā)音，到頭來，瘋修士也沒有回答想要的結(jié)局。
同樣的，諾爾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戰(zhàn)斗這么久，諾爾第一次露出了放松的笑意�；璋档亩纯咧�，他抓起忒斯特沾滿血漬的手，在對方掌心印下一個長長的吻。
他嘗到了鮮血與溫暖。
這回，坎多沒有出言刺激兩人。它耐心地等著諾爾吻完，剛想再次開口——
“去過龍巢后，你來帶路�！敝Z爾說。
坎多：“呃……您有時候挺嚇人的，您知道嗎？”
“失敗者特地送你過來說這些，目的只可能是‘合作’�！敝Z爾狠狠抹了把臉，“比起‘我們’單打獨斗，我也希望多了解下情況�！�
“好吧，有道理。”坎多嘟囔，“你們可以叫那個沒腦袋珀……”
“‘失敗者’這個名字挺合適，它連腦袋都保不住，我對它的名字沒興趣，就這樣吧�！边固氐卮驍嘞灎T。
緊接著他貼住諾爾，語氣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親愛的，我們快點處理好那只老羊，早點找個地方休息�！�
“唔……”就在這時，黃金劍彼利發(fā)出一聲貌似清醒的聲音。
他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昏頭轉(zhuǎn)向地扶著腦袋。黃金劍俊美的五官沾滿黏膩黑血，面色白得像個死人。
“我想起來了�！�
他雙目緊閉，哆哆嗦嗦地開了口�！坝篮憬袒誓菑埬�，我想起來了……我見過那張臉，我確實見過那張臉……”
……
的異空間。
“孩子，冷靜點。你要在這殺了我，咱們幾個真要同歸于盡了�！�
佩因特果斷舉起雙手——不過他正躺在地上，胸口壓著騎士尤金的膝蓋，喉嚨抵著騎士長劍，這個動作顯得有些艱難。
“叫我的名字。”尤金語氣冰冷。
“好吧，小尤金�！迸逡蛱芈冻鲅例X，“放開我，好嗎？你很清楚——你還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我們還有費舍爾·雷金納德先生。”
狗頭騎士“嗚”了一聲。
“……還有圣伯納好騎士�！迸逡蛱乜焖傺a充。
良久的沉默后，尤金放下劍。他不快地看了眼修女服，膝蓋仍抵著佩因特：“褻瀆的家伙，你比之前還要瘋狂�！�
“異族就算了，你居然和‘風眼’合作，我——”
“你只是想找個借口撒氣�！迸逡蛱胤潘缮眢w，“你肯定看得出來，費舍爾大祭司協(xié)助我們擊殺了老教皇，這可是大功一件�！�
尤金冷笑：“永恒教皇統(tǒng)治數(shù)百年，底下大祭司懷有不滿，再正常不過。在我看來，你們只是想扶持一位關(guān)系良好的新教皇。戈弗雷·佩因特，你居然墮落至此�！�
“而你還在等我回去呢。你對我信心全失，不會與我說這么多廢話。”佩因特拍拍壓住胸口的膝蓋。
“現(xiàn)在你在想，這一切會不會是佩因特的計劃？假裝叛逃眾叛親離，以此為偽裝潛伏活動，最終擊殺永恒教皇……這才當?shù)闷稹裰A梯’的名號�！�
尤金不說話了，瞇著眼睛看向佩因特。他沒吭聲，臉上卻明明白白寫著“真的是這樣嗎”一行大字。
“狂信徒就是好玩�！迸逡蛱匦ζ饋�，“當然不可能！我又不是自虐狂。說真的，你快把膝蓋挪開，我快窒息啦�！�
尤金的呼吸急促起來，臉上多出隱隱的怒火。他閉上雙眼，做了個深呼吸，這才站起身來：“那么，你還有什么可辯解的？”
佩因特站起身，他整了整身上不太合身的修女裙袍，沒有半點不自在。
“沒有。”他的語調(diào)意外平穩(wěn)，“關(guān)于神的事情，無論我說些什么，你都不會信吧——我沒自大到想憑一兩句話，摧毀麥洛伊家族二十多年的教導�！�
尤金死死盯著他。
“哦，對了。別想趁機殺死費舍爾，我已經(jīng)在他身上布好了防護�！�
佩因特頗為隨意地擺擺手，“離開這里后，能逃多快逃多快，巨龍正在趕來的路上�？吹侥菞l亡靈龍，它們會燒盡周圍一切。”
聽到這里，尤金一怔。
發(fā)生的一切太過震撼，以至于他暫時忘記了某人的存在。黃金劍恩彼利克·阿爾瓦還在外面！……身為商人，阿爾瓦先生肯定最不缺保命手段。待會兒離開時，他再去確認一下。
除了這件事——
尤金突然轉(zhuǎn)身，魔法鎖鏈自他手中激射而出，纏住了佩因特的脖頸。佩因特絲毫不慌，他扯了扯脖子上的暗紅光鏈，眉毛挑得越來越高：“死囚鎖鏈？”
，調(diào)查騎士的高級魔法之一，常用于束縛危險至極的目標。
它的判定極端嚴格，只要施術(shù)者不取消魔法，一旦兩人之間的鎖鏈脫開——無論以什么方式——目標都會立刻被詛咒而死。
“你知道這套行不通吧�！�
佩因特失笑，“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又有著那樣的神諭，不可能平白無故找死。只要我強行掙脫束縛，你肯定會取消魔法�！�
“我知道，所以我更改了指定詛咒目標。”
尤金說，“你掙開鎖鏈，我會死�！�
那雙黯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佩因特，它們蒙了一層笑意，像極了有毒的霉菌。
“佩因特先生，來，證明你的邪惡吧�！彼f，“你在猶豫什么？”
佩因特沉默了。他表情復雜地摩挲著光鏈，暗紅的光輝映亮了他的皮膚。
他默許了它的存在。
“……女神對你的判斷，果然不可能出錯。”尤金終于又露出微笑，他攥緊了手中的光鏈末端。
費舍大祭司忠于忒斯特，對面前的鬧劇無動于衷，他看起來甚至想要找點零嘴看戲。狗頭騎士腦袋左歪右歪，不太確定這算不算攻擊——村長曾告訴它們，人類世界里，這種行為比較常見。
處理完了佩因特，尤金瞥了眼費舍�？紤]到他無法牽著佩因特靈活作戰(zhàn)，他終究放棄滅殺這位大祭司。
接著他的目光停在了圣伯納騎士身上。
“我會上報永恒教皇的死亡�！彼蝗婚_口，“按照生命神殿的慣例，面對這種程度的事情，教皇大人一定會用法術(shù)查驗我的原始記憶，杜絕所有的虛假可能�！�
圣伯納騎士的耳朵動了動，它不太確定人類騎士想要說什么。
“也就是說，他們會發(fā)現(xiàn)您，然后查出您的出身。您并非人類，按照神殿最常規(guī)的做法，您和您的存在會被判定為新教皇篡位的支持勢力�！庇冉鹉托牡亟忉�。
圣伯納騎士一下子凍住了，它堪稱驚恐地看著尤金。這可不是好消息，它們的村子偏遠，席瓦之境不會專門去保護它。如果、如果神殿的人類來找事……
“所以，去找那兩個強者幫忙吧�！庇冉饹]有點破他的猜測。
金線作戰(zhàn)的是瘋修士，剩下那個黑修女……尤金不太確定，但那十有八.九是樂土的強者。德雷克，其他高手，或是樂土主人本身？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狗頭人族在樂土的庇護范圍內(nèi)。
“有意思，既然會查記憶，你就不怕他們看到這段？”費舍抱起雙臂，倚上異空間內(nèi)斷壁殘垣。
尤金：“我需要你攻擊我，用記憶混淆術(shù)混淆這幾分鐘的記憶。我抓捕的是戈弗雷·佩因特，受到攻擊很正常�！�
費舍“哈”了聲：“小毛頭不知天高地厚，我長得很像菜單嗎？”
盡管他不再追隨偽神安斯提思，但對生命神殿的厭惡沒有減少半點。
“你追隨的那兩個人，特地讓佩因特庇護這位騎士。倘若你對它和它的家鄉(xiāng)見死不救——”尤金意味深長地拖長尾音。
費舍登時卡了殼，嘖得分外大聲：“你也挺有意思。神殿排斥非人種族，結(jié)果你在這里幫它們善后�！�
“人與非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蒂利亞大人心地善良，不會想要看到這些單純的生靈受傷�！庇冉甬敿错敾厝ァ�
佩因特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最終無奈地嘆氣連連。他帶著鏈子挪了幾步，拍拍滿臉不安的圣伯納騎士。
“信神信過頭就會變成那樣�！彼麤_它做了個鬼臉，“千萬別學他們�！�
圣伯納騎士：“……”
“但我得承認，那孩子是對的。神殿絕對會來找你們的麻煩，等從這里離開，快點去找那兩位�！�
圣伯納騎士塌下耳朵，用力點頭。末了它突然想到什么：“可、可是他們要不愿意幫忙怎么辦？我自己強行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