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們當然有特殊的護衛(wèi)目標!”
圣伯納甩甩尾巴,“比起羊皮球村的客人,父母、配偶和孩子肯定要更重要。責任的重量不一樣嘛�!�
忒斯蒂還是瞧著花:“這要怎么區(qū)分呢?在我看來,你們對所有人都差不多傻……我是說,親切�!�
“打個比方,丟的是費舍,你會盡全力尋找。丟的是家里人,你還是會盡全力尋找,根本沒有差別�!�
對哦,好難的問題,圣伯納的尾巴緩緩垂下來。
“……不一樣�!彼钥赃赀甑卮鸬�,“我們心里知道,不一樣�!�
“我知道我在他心中足夠特殊,我也知道我們不會分開。但還是不對,感覺不對。”
忒斯蒂撐起一邊面頰,聲音有點含混,“很奇妙的空虛感,我不知道該用什么填補,這可真讓人心煩意亂�!�
堅不可摧的主從關系,最為穩(wěn)固的精神依靠,獨一無二的記憶烙印……諾爾的愛和欲.望。
他把它們鑄成鎖鏈,鑄成橋梁,能做的都做了。他們之間卻始終隔著一步。禮貌的一步,理智的一步。
莫名的缺失感。
忒斯特厭惡這樣的缺失,它讓他心神不定——它就在他的面前,他總想要做些什么,卻又完全沒有主意。
見鬼,他現(xiàn)在甚至在和狗頭人說這些,他是真的瘋了。忒斯特想,不過狗頭人總比佩因特好那么一點點,就這樣吧。
圣伯納聽得雙眼發(fā)直,它完全聽不懂這個人類在說什么東西。怎么回事,人類的戀愛話題這么復雜嗎?
“他明明可以對我更強硬一點的。我說過,我允許他掠奪我。”
忒斯蒂苦惱地嘆了口氣,“可他總是那副態(tài)度,對誰都完美得要死。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細,我都要懷疑他和你們同一個種族了�!�
圣伯納:“……”不知道為什么,它覺得這不像好話。
“我不明白�!彼赓獾卣f道,“對不起,我們從來不會煩惱這些——就、就算對待家人,看起來和對待客人很像,但我們就是知道不一樣�!�
“我愛我的家人,我也知道我的家人很愛我。”
它小心翼翼地補充,“我愛我的客人,不過客人們什么態(tài)度都可能出現(xiàn),我們也有心理準備,我們不在乎……兩邊肯定不會完全一樣的,對吧?”
忒斯蒂修女沉默了。
圣伯納全身緊繃,生怕這位脆弱的修女哭鼻子。但奇怪的是,忒斯蒂連眼眶都沒紅,她只是長久地沉默。
“是啊�!卑胩�,她再次開口,“我更正我的想法,你比老狐貍有用多了�!�
圣伯納:“……嗯?”
什么狐貍?它沒聞到狐貍味兒。
圣伯納騎士還在愣神,忒斯蒂站起身,拍拍棉袍的裙擺。
“我要這束藍玫瑰�!彼Z調(diào)輕快地說道,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金輪。
她很快得到了那束花。修女抱緊花束,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圣伯納的腦袋。最后她伸出食指,往唇邊比了比。
“要幫我保密戀愛煩惱啊,好騎士�!�
“當然!”圣伯納瞬間將困惑拋在腦后,它尾巴又搖了起來,“那我先去找霍麗修女匯報�!�
圣伯納身影消失的瞬間,忒斯特臉上的“少女神情”隨之無影無蹤。他抱高花束,用藍色的花朵蓋住自己大半張臉。
原來如此。他想,他清楚了那份缺失感的來源——
諾爾知道“瘋修士不會給出愛”。
諾爾是個聰明又理性的人,不會盲目追逐不存在的東西。所以會有那一步距離,點到為止。
無論自己如何特殊,諾爾的情感如何真摯,他們之間永遠會有一步的距離。
因為那是屬于“客人”的距離。
因為他們沒有“相愛”。
忒斯特抱著花束回到房間,將它裝飾在諾爾那一側床頭。
也許自己早就隱隱約約意識到了,忒斯特心想。
就算看清這個無解的現(xiàn)狀,就算他的目的早已達到。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還是無法接受那一步……這要怎么辦呢?
“忒斯特,看這個。”
火光燃起,諾爾抱著胸甲從虛空中踏出,“我成功了!”
無人冰川和格拉崔斯都是監(jiān)控盲區(qū),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一次“臨時裝備魔改”都稱得上圓滿成功。
忒斯特坐在床邊,瞧了諾爾兩秒,這才站起身:“胸甲?”
“我把盾和鎧甲融合了,這種輕鎧更方便活動,也可以藏在衣服下面�!敝Z爾興奮地展示著“求知者”的屬性,“怎么樣,喜歡嗎?”
忒斯特掂了掂手里的奇異鎧甲,這東西又輕又薄,看起來純白如雪,其中卻涌動著污染之力特有的陰冷氣息。只要注入些許力量,它便乖順地微調(diào)形態(tài),仿佛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這是諾爾親手為他制造的,最適合他的盔甲。
換做之前,他會為這樣美妙的收獲狂喜,當場贊美他可愛的神明。此刻,忒斯特卻覺得這東西有些……
“……沉�!彼麩o聲咕噥道。
“嗯?”諾爾盯著他的反應,好奇地湊近,“你不喜歡這個樣式嗎,還是說外型哪里不合理——”
“不,它很完美,我沒想到會這樣完美。”忒斯特摩挲著胸甲邊緣,“我只是在想,我能不能讓它變得更加完美�!�
諾爾眼睛發(fā)亮:“那就試試看?”
忒斯特里里外外打量了會兒鎧甲,當場脫下上衣,連里衣都沒留。
光滑輕薄的胸甲緊貼忒斯特的身體輪廓,自行調(diào)整了尺寸。圓潤的邊緣貼著皮膚,卻沒有帶來半點疼痛或不適。它靜靜的伏在他的胸口,仿佛生來就存在的外骨骼。
忒斯特又把衣服套了回去,只看身形,完全瞧不出他多穿了件胸甲。
“不錯,隱蔽性一流。”
諾爾滿意地點頭,臉上還帶著一絲興奮的紅暈,顯然心情大好。
忒斯特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哪怕巨龍拿龍角刺他,都刺不穿這層防御。力量填滿回路后,盔甲變得有些溫熱,如同一個擁抱。
“謝謝你,諾爾。”他笑著說道。“我很喜歡�!�
“居然不是‘贊美您’,你的虔誠呢?”
諾爾打趣道,他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床邊的藍玫瑰吸引走了,“這里也能買到花啊,還挺新鮮�!�
“你喜歡嗎?”
“當然!送我的?”諾爾挑起眉毛。
“嗯,不過這東西夠不上回禮——您的禮物實在是太棒啦�!边固卣绽ど现Z爾,胳膊圈住對方的脖子,“我會努力找出妥當?shù)幕貞绞��!?br />
諾爾聳聳肩膀,感受著背后熱烘烘的軀體:“又不是交易,不用算那么清楚�!�
“交易?您把我想得太高尚了�!�
忒斯特嘴唇蹭了蹭諾爾后頸的皮膚,“我只是想活得更愉快點兒,您知道的�!�
諾爾笑著搖搖頭,他剛要說些什么,突然抓住忒斯特的手臂:“尤金和瑪麗安的氣息�!�
“上次那個女騎士�!边固鼗貞泝擅�。
“他們正朝這邊走。”諾爾點點頭,沉聲說,“走,先跟佩因特會合�!�
……
兩位偽神還是晚了一步。
他們進入佩因特的房間時,客人座上已經(jīng)多了三個身影——認真吃點心的圣伯納騎士,面帶微笑的騎士尤金,以及一位平民打扮的姑娘。
諾爾記得那姑娘的臉,的確是他們在莊園事件中見過的騎士瑪麗安,尤金的左右手之一。
知道尤金先生是安斯提思的神選后,諾爾有點難以直視這位狂信徒。
話說回來,尤金不是對他們“硬要參與調(diào)查”這件事很頭痛嗎?怎么突然變得這么主動,還把部下專門找過來?
“這個姐姐是誰?”修女忒斯蒂貼著諾莉的胳膊,好奇地問。
“叫我瑪麗就好。我還是常青修女時,正是由霍麗女士教導的。”騎士瑪麗安對兩位“可愛后輩”露出微笑。
諾爾盡量自然地回以微笑。
完蛋,熟人上門!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平靜喝茶的佩因特——尤金明擺著對他們心存懷疑。教導修女和她負責的常青修女同寢同食多年,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外人不可能知道的故事”。
佩因特的演技再優(yōu)秀,也不可能連這種細節(jié)都偽裝出來。再聊下去,這家伙肯定會露餡�,F(xiàn)在就差應對神諭祭祀,要在這當口和神殿沖突嗎?
……怎么辦?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結果還是不夠多_(:з」∠)_
明天繼續(xù)努力!�。�
忒斯特的酸甜戀愛小煩惱,只有圣伯納受傷的世界(不是
第142章
神的幻影
“瑪麗小姐�!�
佩因特——教導修女霍麗優(yōu)雅地喝了口茶,“八年不見了,上次聽到您的消息,還是您剛升任第二調(diào)查團騎士的時候�!�
他面帶笑意,語氣里頗有幾分感慨。更恐怖的是,他聽起來是真心的。
諾爾用余光盯著佩因特,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
騎士瑪麗安稍稍一怔,表情柔軟下來:“是啊,八年不見了,女士。其實到現(xiàn)在,我還在懷念您做的烤餅干。”
“秘訣是因納托姆肉桂和一點兒橙子皮,我記得您喜歡砂糖減半�!�
佩因特笑得瞇起眼,“早知道您這樣喜歡,我就把食譜給您了。不過現(xiàn)在也不遲,它正適合配冬天的熱茶呢�!�
“哈哈,您還記得這么清楚。”騎士瑪麗安的面頰微微發(fā)紅,“該不會是因為……”
“你和奧黛塔溜進廚房偷夜宵,當場為拿咸味羊角包還是甜餅干打了起來�!迸逡蛱匚⑿�,自然地變了稱呼,“還是我親自把你們分開的,當時你只拿了砂糖減半的餅干�!�
面貌凜然的女騎士的目光漂移,耳朵也開始發(fā)紅。
佩因特加大力度微笑:“都是過去的事啦�!�
好強的黑歷史挖掘機,諾爾內(nèi)心抽了口涼氣,肅然起敬。
“真令人懷念啊。”佩因特還在繼續(xù),“你一直和奧黛塔不對付,結果知道她留在菲尼帝國當牧師,你哭了好久……現(xiàn)在你們還有聯(lián)系嗎?”
“偶、偶爾會寫信�!�
“方便的話,請代我向她問好�!�
佩因特又喝了口茶,“孩子真是神奇。當年那個假小子奧黛塔成了溫和莊重的神官,你也把那頭漂亮的長發(fā)剪掉了……剛看到你的時候,我差點沒認出來呢�!�
騎士瑪麗安張了張嘴,她無助地看了尤金一眼——在佩因特面前,她完全搶不到話題的主導權。
尤金先生不為所動。
“十一年前,您也曾帶我們環(huán)山苦修。”
瑪麗安硬著頭皮繼續(xù),“希瑟得了重感冒,我們在無人雪原扎營整整兩周,那時我以為是天大的苦難。后來進了調(diào)查騎士團,才明白您的苦心——雪山環(huán)境訓練,我得了團內(nèi)第一名呢�!�
佩因特抬起視線,露出回憶的表情:“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們吃那些苦……唉,可能是上了年紀,我記得生病的是希瑟的雙胞胎姐妹希爾。”
“不過有一點,我絕對不會記錯。之前你從不吃雪蘿卜,但我們在雪原扎營的那段時間,你把奧黛塔找來的雪蘿卜乖乖吃掉了,一句話都沒有抱怨�!�
“可能是我記錯了,我總是搞混希瑟和希爾。”
瑪麗安不好意思地笑笑,“總之,團長跟我說了大概情況。如今我負責神諭祭祀的祭品調(diào)查,我會盡力幫您的!”
她再次看向尤金,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我中午還有會面,晚上再來與您詳談�!�
“去吧,孩子。”佩因特溫聲說道,“注意安全。”
“是,霍麗女士�!�
諾爾忍不住了,開始跟忒斯特心靈悄悄話:
忒斯特:
諾爾心情復雜。佩因特二十一年前叛教。而十一年前,佩因特才三十多歲。
“霍麗修女”這個身份,如果一開始就是佩因特的話……這家伙叛教之后很快給自己搞了個修女身份?圖什么啊,難道是興趣嗎?
他看向佩因特的目光逐漸微妙。
“我也稍微出去一下�!庇冉瘘c頭致意,“希望您能原諒我的魯莽,我無心冒犯您�!�
“事關神諭祭祀,您的謹慎十分必要。如果能讓您放心,您可以盡管查驗我的身份,”佩因特文雅地坐著,雙手在大腿交握,“另外,能再見到瑪麗,我也很高興�!�
兩人平靜對視,一個大方承認試探,一個大方接受試探。
這次身份確認,終究是以佩因特的勝利告終。諾爾松了口氣,怎么說呢……哪怕在這種事情上,姜也還是老的辣。
“你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修女先生?”
尤金離開后不久,忒斯特就露出了他的尖牙。
“嗯……叛教后的第二年吧,剛好到手了合適的身份。”
佩因特滿臉平靜,“有個神殿職位還是很方便的。除了教育常青修女,教導修女可以獨身一人游歷苦修。當時神殿滿大陸抓我,這種偽裝最好用�!�
是啊,神殿打破腦袋也想不到,年輕有為的教皇先生逃跑后立刻女裝回歸神殿,大搖大擺滿地跑。
諾爾面無表情地瞧著佩因特。這家伙該不會一直以修女身份教導年輕女孩吧,怎么想都有點不合適……
“事先聲明,我向來注意距離感�!迸逡蛱厍辶饲迳ぷ�,“就算帶著那些孩子,我也會像現(xiàn)在這樣,和孩子們住隔壁�!�
“哦,是嗎?”忒斯特眉毛揚得高高的,“那你完全可以當個祝禱修女——同樣能游歷苦修,還不用當保姆。”
佩因特的笑容黯淡了一瞬。
“教廷需要改變。”他垂下視線,“沒有人是天生的狂信徒……哪怕那些孩子注定會成為狂信徒,我也希望他們得到更妥善的引導�!�
“教導修女霍麗·阿緹絲,指引修士廷德格林,都是小人用了近二十年的身份。下次兩位要是聽見這些名字,還請放小人一馬。”
“那個有名的平民修士廷德格林?”忒斯特嘖嘖有聲,“你還真夠忙的�!�
說罷,他充滿惡意地唔了聲:“有意思,我記得廷德格林沒有教導過尤金·麥洛伊。你放著最危險的炸.彈不管,卻有空去教育無關緊要的家伙?”
佩因特放下茶杯,權當沒聽見這個問題:“該說點正事了,先生們�!�
“尤金派來了瑪麗安,我們可以通過騎士團的門路進入隊伍。費舍那邊,可以讓他睜只眼閉只眼……”
三人輕聲討論著計劃。
隔音魔法的環(huán)繞下,圣伯納騎士睡得直冒鼻涕泡——騎士瑪麗安和霍麗修女暢談過往的時候,這位皮毛厚實的好騎士就在爐火邊睡著了。
……
騎士尤金回到旅店。
他還是一副樸素的當?shù)厝舜虬�,金棕色的短發(fā)染成了當?shù)刈畛R姷淖睾�。配上他刻意收起的姿勢,這暗沉的顏色給他平添了幾分陰郁氣質(zhì)。
霍麗修女的身份已被瑪麗安證實,她們所交談的細節(jié),確實也很難作偽�?墒撬是有些莫名的不安,每次看到“霍麗修女”那雙淡綠色的眼眸時,他總會想起另一個人。
很荒謬,但也很相像。不僅是眼睛。
等他再次敲響門扉,屋子里卻不見霍麗修女。忒斯蒂和諾莉一起在陽臺看雪,圣伯納騎士在壁爐邊蜷成巨大的一團,睡得呼嚕震天響。
“您回來了。”修女諾莉露出笑容——這位修女秀麗安靜,每次她與他說話,語調(diào)都會有些緊張。
不過她們太年輕,又知道自己是調(diào)查騎士團長。感到緊張也正常,尤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