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好像回到了那天——要和封頃竹換國內結婚證的那天。
世界變成了波濤洶涌的汪洋,他站在一葉小舟上,顛沛流離多年,只為奔赴自己的終點。
可惜他,前世就擱淺在了封頃竹的海邊。
公車終于爬上了坡頂,鐵柵欄外的藍花楹開得更熱烈了。
洛之聞將臉死死貼在玻璃上,試圖讓視線穿透風雨,以得見心中的那個人。
落花比雨點還密集。
看是看不清了,洛之聞只好從車上跳下來,那些騰空的花瓣像是得到了命令,驟然墜地。
風裹著落葉打旋兒,站臺的指示牌歪歪斜斜,上面可能墜著殘破的蛛網(wǎng)。
一只蜘蛛即將無家可歸。
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和三年前一樣,洛之聞想看的男人早已不在原地。
那一瞬間,悲傷化為雨水,從天而降。
由滿懷希望到失望透頂,封頃竹只需要花短短幾分鐘,就能讓洛之聞難過好幾年。
公車不知什么時候開走了,世界安靜得仿佛只剩下洛之聞一個人。
他茫然地走到樹下,淅淅瀝瀝的落雨很快打濕了他的肩膀。
洛之聞反應過來,自己又一次因為封頃竹,自取其辱。
那個男人怎么會沒地方住呢?
他伸手抹掉臉頰上淚般的雨水,失落地笑起來。
那是封頃竹啊。
即將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的封頃竹。
未來不會有他的封頃竹。
怎么會在原地等他呢?
也是時候離開了。
洛之聞想起了國內家中空蕩蕩的臥室,想起了永遠只有他一個人會進的廚房……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也想起了自己來澳洲的目的。
他要和封頃竹離婚,退出深愛之人的人生。
洛之聞深吸一口氣,腳踩落花,下定決心回家。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攪亂了他的心緒。
“阿聞!”
他呆住,繼而被一股巨力扯到傘下。
封頃竹撐著傘,額角的碎發(fā)沾著水珠,喘著氣,一眨不眨地盯著洛之聞的眼睛。
他叫他“阿聞”。
既然忘了前世,那就做“阿聞”吧。
封頃竹想要阿聞從現(xiàn)在起,活得比阿文快活。
“我去買傘了�!狈忭曋竦恼菩暮軣�,燙得他的手指微微蜷縮。
洛之聞“啊”了一聲,看見封頃竹頭發(fā)上的水珠滴了下來。
“你……還在等我?”他猝然回神。
回憶中的面孔與面前男人的臉完美重合。
他們身邊環(huán)繞著凄風苦雨。
氣氛不浪漫也不溫柔。
可洛之聞分明聽見了自己紛亂的心跳。
無論他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起碼這一秒,他還是愛他的。
刻骨銘心地愛著。
第16章
他們是什么關系?
“下雨了。”封頃竹的回答是一句沒有意義的廢話。
洛之聞的視線順著飄落的雨,一直挪到封頃竹被雨水打濕的頭發(fā)上。
封頃竹說:“你……拿著傘吧�!�
“那你呢?”他沒接。
封頃竹把手插在風衣的口袋里,眼神竟然有些無辜:“我沒事。”
洛之聞:“……”
該死的同情心作祟,他脫口而出:“你真沒地方去的話,我家……”
后面幾個字被反應過來的洛之聞咽了回去。
但是封頃竹已經(jīng)順著桿子爬了上來:“可以嗎?”
洛之聞心情復雜地垂下頭,理智回籠,他已經(jīng)開始后悔。
封頃竹眼里劃過一絲掙扎,竟先退步了:“如果不方便,我現(xiàn)在可以自己找房子�!�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拒絕就矯情了。
洛之聞嘆了口氣,無奈地攔了一輛出租車,鉆進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封頃竹還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大型犬,額角不由跳了跳:“上車!”
封頃竹隱去唇角的笑意,彎腰鉆進車廂,和洛之聞一起坐在了后排。
車窗外的雨淅淅瀝瀝落下,車廂內靜靜的,只有他們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
或許是怕他們覺得悶,司機打開了電臺。
過于私密的空間,再舒緩的鄉(xiāng)村民謠也讓洛之聞格外不自在。
畢竟上一次,他和封頃竹單獨待在車廂里的時候,發(fā)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可惜封頃竹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洛之聞的不自在,手腳時不時碰到他。
洛之聞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回了頭。卻見手長腳長的封頃竹縮在狹窄的車廂里,看上去格外滑稽。
他繃不住,勾起了唇角。
這還是封頃竹嗎?
這婚離的,怎么把他的愛人變了個樣子?
衣服上的水汽被暖氣帶走大半,車廂里彌漫起淡淡的曖昧。
司機跟著電臺哼了幾聲,洛之聞看見封頃竹拿著傘的那只手有雨水滴落,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封頃竹的衣服很可能被打濕了,只是因為衣服的顏色太深,洇濕的痕跡看不出來而已。
他又開始操不該操的心。
穿著潮衣服會感冒,看封頃竹現(xiàn)在的遭遇,也不像帶了行李的樣子。晚上了,所有的商場都關門了,要到哪里去給他買換洗的衣服呢……
洛之聞想了幾分鐘,反應過來,在心里迅速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得改改這個習慣——這個只要看到封頃竹,就控制不住愛他的習慣。
出租車停在路口等紅燈,洛之聞將肩膀靠在車窗玻璃上,余光里,港灣大橋上車水馬龍。
他還看見了封頃竹的影子。
那是封頃竹最“正�!钡臉幼�。
不會給他買傘,更不會跟著他回家。
冷峻的輪廓散發(fā)著寒意,身上沒有一點人情味。
婚后的三年里,這是洛之聞最熟悉的封頃竹。
“看什么?”
洛之聞一怔,沒想到自己看窗戶上的影子也會被發(fā)現(xiàn),略顯窘迫地低下頭,用手指摳著衣服的紐扣,欲蓋彌彰:“沒看什么。”
他頓了頓:“這附近車多,或許會堵車�!�
“不會�!币膊恢婪忭曋衲睦镎襾淼淖孕牛卮鸬煤芄麛�。
洛之聞張了張嘴,想要反駁,緊接著意識到,封頃竹來悉尼的次數(shù)不比自己少,又靠在椅背上,保持了沉默。
明明聊天已經(jīng)陷入了僵局,車廂內的氛圍卻越發(fā)曖昧。
水汽蒸騰。
洛之聞再次不安地動了動手指,想要把頭轉向窗戶,身邊的封頃竹忽然動了——男人捉住了他擱在膝頭的手指。
“冷?”封頃竹蹙眉脫下外套,發(fā)覺它早被雨水打濕,便往洛之聞身邊挪了挪。
洛之聞瞬間警惕:“你干什么?!”
司機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異樣,緊張地踩下剎車,轉頭問洛之聞,車上的另外一位男士和他是什么關系。
看上去,只要洛之聞求救,他就會立刻報警。
封頃竹顯然也聽懂了。
男人臉黑成鍋底,嘴唇嚅動,幾經(jīng)掙扎,像是要解釋,但是最后什么也沒有說,只拿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洛之聞頂著兩道目光,頭疼欲裂。
他們是什么關系?
他們到目前為止,還是合法的夫夫關系。
所以洛之聞回答:“He
is
my